完了!我心里一阵紧张 早早来到新房,看到那些喷过油漆的木器,还是如昨天那样的光亮洁白,提 在嗓子眼的心就落回去一半。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几乎酿成天大的祸事,把我全家都吓得半死。 油漆刷完后,接下来就是处理墙壁。根据我的装修要求,肖、王两位师傅要 先往墙壁和顶棚上刮二遍石膏,在石膏干透后,再往上刮三遍大白粉,之后就是 在大白表面再刷二遍白乳胶漆。这样,油漆工的活儿就结束了。 而天棚上面刮大白等施工,油工要站在架子上,小肖就跟我说:“哎,你快 给我们弄个跳板呀。” 我说:“还非得跳板呀?那下面不是还要用凳子垫上吗?不如弄个高桌子, 你们站在上面,干活不是也一样吗?” “高桌子也行呀。”小王点头。 我就想到了木工用过的工作台——是张师傅他们锯了几根木方子临时钉上的。 我领小肖看了那个架子:“你看这个行不?木工钉的,我看他们用它刮个木 板、划个线什么的,可就是从来没上去过人。” 小王在那边就叫道:“反正得结实,不能一踩乱颤,一上人就散架子。这干 活挣不挣钱事小,安全可是最大最大的事。” 小肖用手拍拍那架子:“没事儿。咱们再钉上几根钉,就没事了。” 我听小王一说,心里也发毛:过去在电视的法治节目中看过临时打工者给雇 主打工时发生人身事故的案例。那雇主都要全部负担打工者的医疗和伤残的生活 补助费的。真的发生了那样的事故,雇主可真就倒了大霉了。 于是就说:“不行,我就出去再找人借一个结实点的。” 小肖不耐烦的一挥手:“哎呀,我说没事就没事儿。” 我就帮他钉钉子加固。心里就想:每天我一定要检查两次这架子,发现接头 处松动,就马上钉钉子。 于是,小肖等三人(如前所说,他们又从市场另请了个张师傅),开始干活。 小王还打开自己带来的小录音机,放那个反反复复都是那句“南无阿弥陀佛”的 曲子。我就奇怪地问小王:“你这是什么歌儿呀。就这一句词儿?” 小王就笑:“你听听就明白了。” Y 就卖弄聪明地问:“你信佛呀?” 小王就点头:“是呀。” 我奇怪呀,就问:“那他们两位男师傅也信佛,也爱听这‘南无阿弥陀佛’?” 张师傅就笑:“爱听,信佛,不然,咱们几个能在天堆干活吗?有数的,不 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 我嘴里说着“好,好”,身子却走开了——我的耳朵是受不了那“南无阿弥 陀佛”。 两天过去,看着三个油漆工,每天愉悦地听那“南无阿弥陀佛”,每天又不 断地把那架子挪来挪去,架子竟然结结实实的,我也就放松了警惕。 可是就在第五天傍晚出事了。 当时小王和姓张的师傅正站在架子上仰头往棚顶上刮大白,轰隆一声,那架 子忽然倒塌,两个人也马上摔倒在地。看小王的倒姿,我绝望地叫了声“完了”。 ——她那如电影特技镜头摔下架子的姿式,我永生难忘:随着“啊”一声惊叫, 她以两脚跟为圆心,背向后、再向下优雅地倒下,当后脑勺咚一声碰到水泥地面 后,两脚才离开那高约1米的木架子,以后脑勺为圆心,身体向前向地面落下… … 完了,肯定完了!你想呀,她这样傻傻地倒下来,等于头是从约2.2米的 高度落地;而如果她当时两脚能从架子上跳下,那很可能两脚着地,或者同时加 上两手着地。脑袋不会受损的。 这小王也够愚的,见势不好,你倒是马上从架子上跳下来呀,干啥两脚非要 死死粘在那架子上呢?就算两脚不能敏捷地脱离木架子,可是让两只手先落到地 上,或是抱着头部,应该不算难吧?许多电影电视中都不乏这样的镜头呀。 在危险时刻,保护两脚和两手,却不顾脑袋的动作,难道是她的本能反应吗? 至今,我都是个谜。 总之,事故发生了。小王的脑后部先于身体的所有部分重重地碰到水泥地面 上了。而她的体重也加重了头部碰地的力度与响度,加重了伤势。 与小王同时落地的张师傅与小王截然不同,他是两脚先落地的,根本没受什 么伤。 我们四个人,一齐焦急地围拢过去,见侧卧着的小王面色苍白,两眼紧闭。 “小王,小王,你怎么样?”小肖带着哭音,附下身去问。 小王根本没有表示。 完了!我心里一阵紧张。这人肯定成植物人啦。她这余生的生活、医疗费用, 只能由我们家负责了。 Y 着急地俯身过去,要用手扶起小王。这时,小王忽然用蚊子似的声音哼道 :“让我,躺一会儿。” 吓得Y 忙缩回手。而小肖却伸手去抚摸小王的头:“唉呀,这脑袋起了个包 啊。”小肖惊讶地用手比划出个乒乓球形状。 Y 也过去用手抚摸一下,皱着眉说:“上医院啊,小王?” 小王微微地摇摇头:“不用,我,躺一会儿。” 我心里紧张:要是没什么事,就应该站起来;要是觉得不好受,就该随我上 医院去做个彻底的检查。看看这次摔伤到底造成了多大损伤。我该负多大责任, 就负多大责任,我命里该着倒霉,我认了。你现在不去检查,过三过五,托人弄 弊的找个关系医院,买通哪个医生,去作检查,弄出个假病历,没伤写有伤,小 伤写成大伤,狠狠砸我一把,我哪儿说理去呀…… 小王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都十多分钟了,仍是闭着眼睛不起来,又不让人 动,这不明摆着要讹人嘛! 我心里顿时塞进了一堆乱麻似的,没了主张。虽然Y 那边没责备我。可我有 自我批评的好习惯呀,就在心里暗暗骂自己是精明一世,马虎一时,纯粹是一个 大混蛋。现在酿成这天大的灾祸,全家人都要被我弄的生不得,死不得的了。我 恨不得能代替那小王受伤。 几个人就这样围着小王站着,个人想个人的心事。又过去10来分钟,小王终 天从躺姿改为了坐姿。我们心里多少轻松了些。于是我又小声问:“小王,你看 咱们上医院看看去呀?” 小王仍然是摇头不同意。 我想,男子汉大丈夫,关键时刻不能优柔寡断,于是跑出来到街上来找出租 车,准备不管小王同意与否,都把她送到附近大医院的外科,作个全面彻底的检 查。 等我喊了辆车回来,却见暮色中,小肖骑在摩托车上,一脚着地,正在发动 机器。小王就坐在他身后,身体软软地依在小肖的背上。我忙说:“小肖,要上 医院呀?我都找来车了,咱们打车去吧。” 小肖摇头:“不用,我们回家了。” “那怎么行?得去医院看看去呀!” “没事儿,大哥。不用看,我没事儿。”小王有气无力地说。 我被小王那真诚的语气感动的心里直热:“就是回家,也坐这车走呀。坐什 么摩托呀,蹾蹾达达的。” “你让它走吧。我不坐。”小王坐着小肖的摩托跑了。 我只好给了司机2 元钱,让他走了。 Y 也被感动了:“这小王可真是好人。就怕给咱们费钱,说啥也不上医院, 还不坐出租。” 我仍然半信半疑:“天底下真能有比咱们还好的好人?这事搁我身上,没说 的,我肯定让东家领上医院看病,治病。” Y 也说:“搁我,我摔得那样,你东家不给我找出租车,我也得让他给我找。” “小王不是坐着呢吗,怎么就想着要回家了,临走怎么跟你说的呀?”我还 是不放心。 “看你出去了,小王就跟小肖说‘你扶我起来,用摩托送我回家’。”Y 叹 口气。“这小王真要强。我就说找出租车送她,她连说不用,说回家休息两天就 没事了。”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