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比丘国救婴灭蜘蛛 盘丝洞骗宝来朱能 又歇一日,三人上路,只见那:山野尽披雪,池水皆成冰;红叶俱飘落,青松 色更新;淡云飞欲雪,枯草伏山平;满目寒光闪,阴阴透骨冷。三人冲寒冒冷,宿 雪餐风,正行间,又见一座城池。三人振作而行,早至城门之外。入三层门里,到 通忂大市观看,倒也衣冠齐楚,人物清秀。只见那:酒楼歌馆语声喧,彩铺茶房高 挂帘;万户千门生意好,六街三市广财源;买金贩锦人如蚁,夺利争名只为钱;礼 貌庄严风景盛,河清海偃太平年。三人在街市上行够多时,看不尽荣华气慨,但只 见家家门口挂个鹅笼,排列五色彩缎遮幔。行者道:“此处人家,怎都将鹅笼挂在 门首,那笼里必有名堂,待我一看。”便摇身一变,变作一个蜜蜂儿,展开翅,飞 近鹅笼,钻进幔里观看,原来里面坐的是小孩儿。再去第二家笼里看,也是个小孩 儿。有的坐在笼中玩耍,有的坐在里边啼哭,有的吃果子,有的酣睡。行者看罢, 现原身说道:“那笼里是些小孩儿,大者不满七岁,小者只有五岁,不知何故?” 三人俱疑思不定。 转街见一客栈,三人入客栈,早有小二迎接进入,一边收拾客房。行者问道: “我等进城,见街坊人家,各设一鹅笼,都藏小儿在内,不知何故?”小二附耳低 言道:“客官莫管它,莫问它,也莫理它,说它,请安置,明早走路。”行者一把 扯住小二,定要问个明白。小二摇摇头,只叫“谨言”。行者一发不放,执定要问 个详细。小二无奈,只得悄悄而言道:“适所问鹅笼之事,乃是当今国王无道之事, 你只管问它怎的?”行者道:“何为无道?还请见教明白。”小二道:“此国原是 比丘国,近有民谣改作小子城。今年春,有一老道,携一小女子,年方一十六岁其 女形容娇俊,貌若观音进贡于当今。陛下爱其美色,宠幸在宫,号为美后。不分昼 夜,贪欢不已,如今弄得身体消瘦,精神倦怠,饮食少进,命在须臾。 太医院检尽良方,不能疗治。那进女子的道人,被我主封为国丈,自称有海外 秘方,甚能延寿。前一段去十州三岛,采将药来,俱已完备。但只有药引子厉害, 单用着一千一百一十一个小儿的心肝,煎汤服药,服后有千年不老之功。这些鹅笼 里的小儿,俱是选就的,养在里面。人家父母惧怕王法,俱不敢啼哭,遂传播谣言, 叫作小子城,此非无道而何?客官只管走路,莫与人说及此事。“言毕,抽身而退。 行者大怒道:“昏君,昏君,为贪美色弄出病来,怎么屈伤这许多小儿性命?” 沙净道:“这昏君,一味胡行。那国丈必是妖精。从来也不见吃人心肝可以延 寿,真是无道之极。”白龙道:“恐那妖精欲食小儿,故设此法,也未可知也。” 行者道:“你二人言之有理,那国丈,美后唯实可疑。待明日去探个虚实真假。今 夜须先将鹅笼小儿摄离此城,教他明日无物取心。你等稍待,我去去就来。”行者 抖擞精神,即起身出门,起在半空,捻了诀,念动真言。 便见满城中风声呼呼,将一千多鹅笼俱摄到一僻静山凹处,用法棒划了一个大 圆圈,罩得风寒邪魔不得入内。又使个分身法,留下一身在此保护,另一身复回客 店。 至天晓,行者对沙净,白龙道:“我到宫中且去探看虚实。”摇身一变,变作 一个蜜蜂儿,展开翅飞上那金銮宝殿,停于那龙椅靠背之上。只见那国王相貌枯瘦, 精神萎靡,举手处,动作差池;开言时,声音断续.只听当驾官奏道:“国丈爷爷 来了。”那国王即扶着近侍小宦,挣下龙床,躬身迎接。见一老道,自玉阶前,摇 摇摆摆而进。至宝殿前,更不行礼,昂昂烈烈径到殿上。国王欠身道:“国丈仙踪, 今喜早降。”就请左手绣墩上坐。那国丈也不谦让,端然高坐。又见那班部中闪出 五城兵马官奏道:“我主,今夜一阵冷风,将各坊各家鹅笼小儿连鹅笼都刮去了, 更无踪迹。”国王闻奏又惊又恼,对国丈道:“此乃天灭朕也。”那行者认得国丈 就是妖精,现出本相,举棒便打。那国丈跳起空中,举蟠龙拐相迎。不数合,那怪 惧怕,观个空,虚晃一拐,化阵清烟而逃。 行者又怕那美后逃脱,不敢穷追。那满殿大臣早吓得藏头露尾,那昏主早昏倒 于那龙椅之上,兀自垂头闭目,两臂拖袖,龙冠滚在一边,龙靴丢了一只。被行者 喝道:“你那美后今在何处?她是妖精,不可使其逃脱。”有胆大的指引行者飞奔 后宫,指于美后住处。那妖后听得外面响动,正不知所以,却待出门,见行者雄纠 纠而来,情知不好,急顺窗户飞出,跳起空中。早被行者接住,举棒便打。那怪举 剑相迎,左右顾盼,不见国丈踪影,早已慌了手脚,欲施遗鞋计逃脱。被行者防着, 挡住清风,一棒打下,却是一个红蜘蛛,旁边遗弃花绣鞋一只。行者见终于将一路 作祟妖孽剿除,心中甚喜。然又有妖精逃脱,已知其还有同伙也。行者叫道:“都 来看你们的美后。”那三宫六院之人早对美后嫉恨,见她原来是个蜘蛛精,都围拢 来观其原形。有那不解气的,过去便剁上一脚,接着,便你一脚我一脚剁个稀烂。 那昏主被众官围拢声唤:“我主醒来,我主醒来。”半时,方才苏醒,口中只叫: “吓杀朕也。”见说美后是个蜘蛛精,羞得无地自容,那美后遗容也不敢看,被众 人扶回后宫。 行者又施功法,将山凹中小儿摄回,传出口信,叫各家都来认领小儿。那传言 象长了翅膀,传得飞快,不多时,俱来各认出自己小儿。有抱出叫小哥的,肉儿的, 有笑的,有哭的,有跳的,有叫的。都来扯住行者,要到家感谢救儿之恩。那店家 也已吵得知道,见人就说,三位壮士如何留宿他店,他如何告知实情,方救得一城 小儿。行者在街上,被这个拉,那个扯,他只是一味推托。挤挤挨挨,好不容易挣 脱到店家门口,与沙净,白龙会面。 众人知三人俱是英雄一伙,便来拉扯三人。行者道:“谢众位盛情,我们心领 了。除妖精,救小儿,便是我们的本份。就为此,我们不敢居功,不敢受请久留。 万望众位放行。三人取了行囊,告别店家和众百姓。众百姓总是不舍,有跪拜 的,有磕头的,有顶礼焚香的。只叫:“好歹留住几日。”行者三人只叫:“莫跪, 莫跪。不谢,不谢。”扶之不起,只好由他,频频回首告别,上路而去。 正行间,已来至一山前。白龙手指前方道:“看,那是什么处所?”行者沙净 共目观之。那一片:亮如雪,光似银。走到近前,见是丝绳缠了有千百层厚,穿穿 道道,都是经纬之势。用手按了按,有些粘软沾手。更不知是什么东西。行者举棒 欲打,忽想,若是硬的便可打断,这个软的只好打扁罢了。假如惊了妖精,缠住我 反为不美。且周围打探一番虚实。书中暗表,此处正是盘丝山,那白晃晃软丝,乃 女妖作法遮蔽洞口也。 忽有一人在半空中叫道:“你等止步。”那人按落云头,却是朱能。行者道: “你来何干?”朱能道:“天宫急等你们护宝回宫,怎么一路磨磨蹭蹭,迟迟不见 回?”沙净道:“怎说这话?你也曾同道而行多日,不是不知走路辛苦?更莫说降 妖除怪。”朱能道:“你等任务是护持灵宝走路,捉什么妖怪?”行者道:“你到 底何意吧?”朱能道:“我今修炼成一番功法,倍增移山填海之力,故师父命我接 你们持宝速回。”行者生疑道:“怎见你的功法?”朱能道:“把行囊给我。”白 龙迟迟疑疑把行囊递给朱能,朱能手提行囊,腾空而起道:“都随我来。”三人面 面相觑,疑疑惑惑尾随其后。经南天门而入天宫,复至瑶池。见朱能入得门里,三 人远远尾随而入。刚入门,见悟公里面迎出(却是朱能所变),行者俯伏礼拜道:“ 弟子今日回宫,所护持灵宝,由朱能携带已入瑶池。”那假悟公道:“你等辛苦了, 且到银河宾馆歇息。”唤过一个小童道:“带他们前往。”行者道:“请师父开验 灵宝”未等说完,假悟公道:“我让朱能开验便了,你们先去歇息吧。”回身进入 瑶池。三人只好随小童至银河宾馆住下。 原来,那国丈便是狮精所变,败逃回天宫后,急告于朱能知道,朱能故用此假 冒移包之计,解了盘丝洞之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