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您高寿 最近天热得让人想跳海。 为了凸显出自己正经和淑女的一面,我面试这段时间一直穿的套装。这道具功 能强大,的确有促使人装淑女的神奇作用,原因是裙子口的直径小于我平时的迈步, 我不得不装淑女。 我一头撞进家门,顾不上和外婆打招呼,扔下包就冲进浴室,比新郎官进洞房 还猴急……不过比新郎官出洞房要快得多。脸上的妆和身上臭汗一扫而空,换上小 吊带和小裤衩,空调前小风一吹,唉,爽了。 我果然更适合女流氓打扮。 啃两块西瓜,我神清气爽地飘进厨房:“外婆~~我回来了~~” 案板上是切好的苦瓜丝,一边锅里炖着的好像是鸭汤,外婆正忙活着打豆浆, 我脚不沾地蹿过去:“放着我来!” 老太太豪迈一挥手,语速是六级听力的水平:“那么大动静还不知道你回来了, 就怕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进了抢劫的,你这孩子总那么风风火火的!去,哪凉快哪 呆着,别搁这添乱。” 我家外婆就是这样,总能把对我的一腔疼惜之情表达得像发自肺腑的嫌弃,我 摸摸鼻子,嬉皮笑脸地凑过去:“外婆,你看着我短讯了吧,叶陶带朋友来家吃饭, 我怕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影响发挥不是?” 外婆说:“想当年人民公社的时候,你外婆我一个人做着几百个人吃,不照样 让大伙儿吃得赞不绝口,出去出去,拚个果盘放好给客人吃。” 我说:“这论据您从我小学使到我大学,得,您就拿着人民当幌子吧,党和人 民和主席该有多么痛心,多么疾首……” 为防止被殴打,我没说完就窜了出去。 在客厅里得瑟一圈,啃了个苹果,门铃响了。 我跑去开门,扒开叶陶往外看:“给我介绍的师兄呢?芳踪难寻呀。” 叶陶没好气地推开我往里走:“那小子临时来不了了,老娘等了他半小时,丫 的!” 外婆热情慈爱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小南,客人来了?” 叶陶立刻换了温柔的声音:“外婆,是我,叶陶。” 外婆走出来,笑得像朵大红花,声音里很欢喜:“小南快端水果,这孩子怎么 越大越没规矩?” 我冲叶陶翻翻眼。 叶陶冲我挥挥拳。 她十分贤淑地过去和外婆唠家常,非要帮她老人家做饭,我没能拦住。 我摸出遥控器打开电视,坐在板凳上担忧今天的晚饭不会不质量下降,担忧之 后又立刻看开,因为外婆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选了几个台门铃又响了,我蹦过去开门愣了一下下。 门外灯光下立着看着我的,是谢书晨。 我直接说:“你怎么来了?” 谢书晨答:“路过顺便过来看看,好久没看过外婆了。” 我说:“哦。” 他笑了笑,说:“不让我进去?” 老太太绝对是有接收信息的专门设备,因为她马上感知到谢书晨对她的思念, 慈祥地问:“小南,我怎么像是听到书晨的声音了?” 外婆你不是耳背么? 我抬高声音说:“外婆你听错了,是大叔来收业务费呢~~” 谢书晨挑眉看着我。 我说:“趁着外婆还没发现你快走吧,你看你那么厚道,肯定不忍心看我被拆 穿吧?” 谢书晨说:“我……就是路过顺便来看看,你这么一弄,我怎么觉得像是张生 夜会崔莺莺,待月西厢?” 我面无表情地说:“你真有文化。” 谢书晨又看我一眼,问我:“还生气呢?” 我说:“我从来不生气。” 他无奈笑一声,揉揉额角,说:“我就是路过来看看。” 我说:“你干嘛非要吃晚饭的时间路过,你本来就是动机不纯存心不良,今天 我家有客人,晚饭不够吃。” 谢书晨终于说:“好吧,我是来道歉的。” 我没说话。 身后突然响起外婆的声音:“小南你怎么这么没礼貌!” 我猛地回头,吓得退一步险些摔倒,谢书晨伸手扶住我,被我挣开。眼前的外 婆精神焕发地举着菜刀看着我,我赶快说:“外婆你什么时候出来的?你先把刀放 下!” 谢书晨在身后笑,趁机走进来说:“外婆,我来看您了。” 外婆眉开眼笑,说:“来就来,又乱买什么东西。真是,快进来坐,外婆给你 做晚饭。” 又瞪着我说:“下午刚交完业务费,连外婆也敢骗了!” 谢书晨进来带上门,看我一眼后自觉地去沙发上坐着。 我不再开口,也坐在沙发上选台,遥控器习惯性休克,按键完全没有反应,我 只好干坐着看广告。 丰胸广告…… 谢书晨咳了一声,动了动手臂,我以为他要有什么评论,赶快抢先一步说: “这些女的真假,一看就是做的,立体倒是立体,手感肯定不好。” 他又咳了一声,这时候电视换台了。 遥控器明明在我手里。 我惊讶地看向他,他手里也拿着一个遥控器,对我说:“你拿的是空调遥控器。” 我:“……” 他又说:“你好像把温度调到了30度。” 我:“……” 电视上的新闻联播也不好看,我想要是把新闻里的“我党”改成第一人称“我”, 我一定会自信心膨胀而死。 谢书晨坐在我旁边,终于轻声说:“小南,那天我态度不好,对不起。” 我大度地说:“哦。你没什么不好,是我不好,我就没好过。” 谢书晨皱起眉,神情不耐:“小南,你生我气就明说,别老那么阴阳怪气的行 不,你又不是小气的人。” 我还没说话,叶陶端着一盘菜出来了,看见谢书晨招呼一声:“真巧啊,该来 的没来,不该来的来了。” 这话说的我甚爽。 叶陶又说:“谢书晨你进去帮外婆端菜,别干坐着什么也不干。” 谢书晨神色不变,只是怔了一怔,看了看我说:“谁是该来的?” 叶陶欢快地说:“一个男人呗,你不认识。” 谢书晨又看我一眼,进厨房端菜。 这顿饭大家吃得还算和谐,重要是外婆做饭太好吃了,大家都顾不上分心说别 的,因为一旦说话势必会浪费吃饭时间,影响发挥。 外婆给他俩夹菜,我自己默默扒饭,外婆说:“书晨工作怎么样了?待遇怎么 样?合不合心意?” 谢书晨斯文礼貌,说:“嗯,已经签下了,毕竟我刚毕业没有经验,待遇还算 不错。” 外婆笑应了,比看我找着工作还高兴,又问叶陶最近工作忙不忙,千万别累着 等等,体贴的话说了一大通。 我叹了一口气,又扒了一口饭。 谢书晨说:“其实,我签的那家公司正需要一个职位,我觉得小南挺合适的, 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去。” 我说:“不愿意。” 外婆出奇地没有打压我,谢书晨还没来得及继续,叶陶说:“我已经帮小南联 系了,再说她学的是广告,你那是证券公司,让她去岂不是大材小用?” 大材小用,这个词是什么意思来着?是个好词吧? 我埋头扒饭,就说一句话:“我自己能找着工作,饿不死。” 吃完饭我出门送他俩回去,为了表示公平不厚此薄彼,在岔路口我直接掉头回 了家。 外婆坐在沙发上看连续剧,说:“小南,你是不是和书晨吵架了啊?” 我说:“啊,外婆你看出来了。” 外婆说:“我和你舅舅说了,你工作的事情让他别操心了。” 我叹一口气,说:“外婆,其实我是被我妈刺激的了。” 外婆说:“你看着电视机里这个,是不是毛阿敏,怎么成这模样了?” 我看看,说:“外婆,这位是迈克·杰克逊,不是毛阿敏。还有,外婆你能不 能不要另起一句,能不能接着我的话往下说!” 我家外婆叹口气,看着我揉揉我脑袋,说:“其实不管是书晨,叶陶,还是你 二舅,都是为你好,这你得知道。” 还真是。 从外婆到舅舅到叶陶,每个人都在热心地帮我联系工作。哦对了,前几天徐庆 伟同志也在百忙之中向我致电,表示非常关心我的择业情况,中心意思就是愿意为 我的职业生涯添砖加瓦,使我早日成为国之栋梁。 有一个做房地产的前任老爸果然很拉风。 他们确实都是为我好,本来我也很高兴很受用。 外婆又说:“小南,究竟有什么不开心的,跟外婆说。” 我想了想,摸摸鼻子,说:“表达不出来,好像也没有。” 第二天继续去找工作,上午在一家广告公司排了一上午的队,轮到我时正好人 家要午休。这种情况时有发生,尤其是在银行取钱的时候。我毕竟不能看着人家吃 午饭,于是也拐出去准备吃个午饭先。 高跟鞋磨得脚生疼,我摸到附近一家餐馆,准备进去的时候电话响了。 号码不认识,我疑惑地接起,说:“喂,你哪位?” 听筒里居然没声音,只有电波的丝丝声。信号太差。 我举着手机到处走,走过半条街,来到一个广场边的时候终于有了信号,只是 这时对方已经挂断。 我正要拨过去,电话又响了。 我立刻接起:“请问哪位?” 叶陶的声音压得低低的:“给你发短讯怎么不回?我现在在试镜,昨天给你说 那师兄可能要找你,表达失约歉意什么的,他要请你吃饭你千万别客气。” 我说:“刚刚信号差,短讯估计还没过来,还有刚刚确实有人给我打电话,也 是信号差,听不见人声。不过没准儿这会儿他正打过来呢,正占线不是。” 叶陶说:“没事,这人锲而不舍,占线也还会再打一次的。” 我说:“你别管了,好好试镜,别紧张。” 叶陶说:“你见过我紧张么?” 她刚挂电话,另一通电话果然立刻打进来。那边的男声很好听:“是徐小南吗?” 我说是,我说:“师兄您高寿?” 天地良心,我是想说师兄您贵姓来着。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