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帆船 案头上,摆着一艘古帆船。那还是几年前迁新居时从工艺品展销会上买来的, 是一条欧洲十八世纪那种多帆船的模型,做工甚是精致,连舵楼后一排排舱窗都刻 制得十分逼真,售出时,标价不菲,我与妻争执了半天才硬着头皮买下来的。我从 小就喜爱航船模型,对驾长风破万里浪的航海生涯更是充满浪漫的遐想,读中学时, 看了苏联影片《彼得大帝》,苏联电影大师们用那么多仿古战船投入拍摄,在俄国 与土耳其人争夺亚德利亚海制海权的战斗中,双方打得血火纷飞,樯倾楫摧,使观 众大饱眼福。从此这种代表着那个时代缩影的多桅多帆古战船,就一直印进我心里 并充满诱惑,至今,方圆了这个梦。 清晨黄昏,看书看得累了,面对洒落在古帆船上斑驳的阳光,似乎会连想起碧 波万倾的大海,穿云破雾的海燕,樯橹如林的港湾……心中顿时开阔了许多,倦意 尽消。偶逢友人来访,也总要借机炫耀一下,以示珍爱。久而久之,这帆船似乎成 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而不可割舍。 两年前,谢晋老导演的《鸦片战争》上演,我抢先买了票一睹这部巨制鸿片。 看毕归来,却觉得深身不舒服,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头,郁闷间,忽然注视到那 艘古帆船,就是它!银屏上那么多的殖民者的炮舰,面目狰狞地鼓满巨帆而来,虎 门炮台上碧血横飞,硝烟滚滚,一幅因腐败落后而挨打的屈辱史画面深深地凝我的 脑海里久不散去。十九世纪西方列强的坚船利炮同眼前的古船模连在了一起,刹那 间,我徒然对这平日珍爱之物蒙生厌恶,数日里,我不再注意案头那条船,甚至想 把它挪到别处。 然而,冷静一想,舰船本身只是一件工具,无好恶之分,关键是背后操纵它的 人。麦哲伦、歌伦布不同样驾着这样的船航行全球,为人类文明谱写过华章么?中 国明代的郑和不也驾着“宝船”大舟七下西洋么?只是我们带去的是茶叶、瓷器、 友谊的种子,不像那些英吉利的炮舰,满载着东印度公司的鸦片夺岸而上,祸心恣 肆,欲将几千年文明的华夏沃土征服为殖民地。 古帆船的时代毕竟过去了。海上不落之王国也早已成为昨日黄花。纳尔逊、拿 破仑没能称雄于欧洲,希特勒、东条英机也走得很耻辱。当第一面五星红旗在鸦片 战争时被一纸割去的香港上空升起的时候,我禁不住热泪盈眶。民族自豪感如鼓满 了风的船帆,恨不得飞向维多利亚港去抚摸一下那块魂牵梦萦的土地。 历史已走进21世纪的门坎,昔日坚船利炮已演变成今日的航母、导弹,老殖民 主义者也已被新霸权主义取代,科索沃炮声隆隆,贝尔格莱德血迹未干,全世界各 个角落都睁大着忧虑而警惕的眼睛…… 再过200天,澳门上空也将升起庄严的五星红旗,河清海晏的中国海岸线上还会 再允许那种荷枪实弹的古战舰的影子出现吗? 让古战船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