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旅途总想家 年轻的时候,尚未成家,无羁无绊,最喜欢的是旅行。常常是在漫不经心的旅 途中,将一些美好的时光、喜庆节日,擦肩错过。曾经在江南水乡悠悠的桨声中, 枕着一江明月过中秋,也曾在西北高原风雪小站上,手提酒瓶对影独酌熬过除夕长 宵。后来有了家,才知道家的温馨,家的欢乐,家的责任。在甜甜蜜蜜、磕磕碰碰 中任岁月悄悄流淌,转瞬间人到中年,儿女绕膝,没想到喜欢旅游的积习又是慢慢 抬头。出差开会,乘船坐车,每当两脚一踏上旅途,那股少年时的激情,便又从心 底涌起,对酒当歌,借景抒情,自以为可以重新潇洒一番。哪曾想完全不是那么回 事,有了家室的人出门在外,就像那只放飞的风筝,无论飞得多高多远,身后总系 着一根绳子,那绳子连接着的是一份记挂,对家庭的记挂,对亲人的记挂。无论走 到哪里,都扯不断,剜不去,抹不掉。 记得那年去海岛,一连遇到几天大风不开船,被困在招待所里团团乱转,听着 窗外呼啸的北风,抓过一支笔在纸上胡乱画来画去反复只画着一张脸,同住的小于 在旁边看出点门道:“咦,这画的不是大嫂吗?”后来回到家里把那团乱纸扔给妻 子,妻子说她也一连几夜没睡好,坐起来听风,躺下去听风,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呀。 从三峡坐船回来,牢记着妻吩咐的经过涪陵时别忘了带坛榨菜回来,早上配粥 吃。涪陵榨菜天下闻名。没想到船过涪陵时舱里突然发现了老鼠,好几件行李都被 咬破了,满屋客人爬上跳下捉老鼠,老鼠打死了,船早已过涪陵,忽然想起榨菜还 没有买,恨得朝甲板顿脚,望江水兴叹。回来讲给妻子听,她笑得差点岔气。 1993年去伊春出差,半夜里坐着森林小火车在空旷的林区里穿行,一站站下去, 车上的旅客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几张陌生又粗犷的脸,昏暗的灯光下我毛骨悚然, 听说这一带车上常出事,心想假如万一……我可什么也没和妻交待呀。直到远远看 见了“森林之城”点点灯火,悬着的心才松了下来。下车同接站的同志握手,对方 说这手怎么这么湿,方知道自己一头冷汗尚未消。久而久之,我明白了,原来想家 想的就是老伴,我出门挂记着她,她在家里更为我担心。这种旅行,其实是在相互 挂念中折磨自己。于是,我开始与老伴一同出游,两个人在一起,我没有了挂牵, 也没了担心,还可以互相照料,游山看水,难得一份安逸。我借着休假同她去苏州、 下杭州,再回江南小镇弟弟家一住就是半个月。那天,老伴突然说,她想家了。我 说,我们俩不就是家吗?还想谁?她说,想大连,想小区里晨练的花园,想屋前屋 后的草地……当然更想顽皮可爱的小外孙。老伴说她心头如有许多小虫在咬,此该 已归心似箭。 我终于明白了,人在旅途都想家!无论是亲情之念,乡土之情。而这份思念和 记挂,又是整日厮守在一起的平静生活中所没有的,它牵肠挂肚,激动难平,淡淡 的愁肠化作千般滋味,为人生这桌宴席平添了许多难得的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