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武大帝 一:开辟 话说上古之前,天地未分,混沌一体,无有一丝生意。 如此以往,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混沌中,竟尔孵了一个婴儿出来,这个婴儿虽然 呼呼大睡着,可是他的身体却是一刻九变,越长越大,越长越强壮跟着分出了四肢, 而后便产生了知觉。 忽地但见他动了一下,伸了下懒腰,似乎觉得周围有些碍手碍脚的,好似有些东西 压迫、束缚着他,这使他觉得好累。 于是他挪动着手脚,试图使自己能有个转动的空间,手脚向外边划动着------划动 着------,渐渐地,周围有了一丝够他活动的空隙,终于使他可以长长地出了一口 气。 然而这却使他感到了更大的压抑感,他显得有些憋闷,张了张刚才已经使用过了的 嘴巴,可是除了用来喘息之外,不但什么忙也帮不上,反而使他产生了更多的憋闷 感,憋闷使他加速了喘息,于是鼻子便派上了用场,黑暗中隐约地感到“自己”似 乎又多了一样东西。 “自己?”他有些愣愕,一个奇怪的念头!他试图抓住它,然而那个奇怪的东西, 却悄无声息地滑向了远方------ 他无助地收回了自己的欲望,手脚又开始划动着,试图拓展更大的空间。然而任凭 他怎样地努力,身体周围那无边无际、无声无息的无形之网,仍然在牢牢地压抑、 束缚着他,这使他必须不停地活动着肢体,以图减轻自己的憋闷感。他不停地努力 着、努力着—— 残酷的是,他的努力不但总是刚好被他自己的喘息所消耗着、他的努力还总是被他 那不断增长着的身体所充填着。 前者是被他所意识到的,这使他产生了强烈的憋闷和压抑感,使他下意识地为了实 现自己的舒适感而不停地努力着;这种努力所带给他的是,使他产生了这样一种认 识:为了使自己能有更好的感觉,必须不停地努力为自己而工作着。 后者是他所意识不到的。他的努力并非没有奏效,那只无形的网也的确充斥在他的 周围,但是不停向他攻击、挤压着的并非这只可恶的网!而是他那见缝就长的身体! 由于他尚未拥有“自己”这个概念,由于除了他自己以及置身其中的混沌之外,并 无其他参照物,这便使他产生了一种很强烈地错觉。 他不停地劳动着,不停地大口喘息着,长时间的劳动,使他感觉到:布满额头的汗 水压抑和阻挠了他的思维,是导致他不断增加地困惑感的致因之一。 于是,他想把自己脑门上那可恶的汗水给拭去了,自然,也未作选择地,他将自己 的右手拭向额头,拭去了已经流满了他的面庞的汗水之后,果然脑海中有了一种清 晰、明亮的感觉,越想越明晰、越想越有精神!一种欲望油然而生:脑海中的那越 来越强烈的感觉几欲破壁而出!就像自己的身体急于冲破网罗,急于寻找自己的生 存空间,而确立自己的存在一样! 脑海中愈加强烈的判断催发了愈加强烈的欲望,它要确立自己的存在!它要通过对 外界的切身体验来证明和确认自己! 脑筋一阵的混乱!额头一阵的疼痛! 突然间只觉得额头一阵地迸裂!两道金光喷射而出! 看见了!看见了!他看见了自己!也看清了自己的周围! 由于他的思想首先是被封绝的,也由于他的判断也首先是被封绝的,故此他对于外 部的判断首先便是建立在了猜想和待验证的基础之上的了。这样他便拥有了两只眼 睛以分析和分辨世界! 眼前一片灰蒙蒙的样子,似乎没有个尽头。再去看向被自己手脚划动开的空间,便 有了一种清晰明了的感觉。 他并不明白,他所觉得透明的这些空间,只是因为是被他自己手脚划动所切身验证 了的,是他可以理解并预知其因果关系的缘故。其四肢活动范围之外的地方,则因 其对之的不了解,而使他不敢对其妄下判断,这样他便就觉得有些看不清和看不见 了。“那是黑暗的空间!”他告诫自己说。 然而对自己却是明白的,时间一长便就看明白了许多道理: 不停划动的是四肢,随着他们不停地活动着,四肢也在不停地生长着,这大概是因 为总是他们可以不停地接触着新的空间、可以先行得到生长机会的缘故。 连着四肢的是身体,他们的生长速度,大概得益于和四肢一起的共同的活动,这使 他们长得也是长长大大的样子。 嘴巴和鼻子是用来呼吸,以帮助自己对外界压力的排解,其中后者是对前者功能的 补充。 不知道工作了多长时间,他忽然觉得在下肢伸直的时候,身体的活动范围可以大一 些,身体自身也灵活了许多,于是他下意识地翻了一下身,这才发觉身体背面的这 块地方竟然是平平的样子,他微微的觉得有些别致。当下也未有太多的在意,又平 着挪动了一下身体,眼前的空间还是平的! 大概是他看多了凹凸不平的空间的缘故,大概是他总是和凹凸不平的空间在作斗争 的缘故,他对眼前这平滑的空间产生了一种说不明白的亲和感。 说来也怪,不知是面对这平滑空间的缘故,抑或是背靠那凹凸不平的、然而却是自 己所了解的空间的缘故,使他由衷地产生了一种安详感。呼吸也通畅了许多,当初 由于用嘴巴呼吸的紧张,导致了鼻子的产生,以期减轻和分担嘴巴的压力,现在仅 仅依靠鼻子便就可以从容不迫地满足自己的呼吸了。然而由于鼻子毕竟是作为补充 的呼吸器官而产生的,这就使得在使用它时,不免会显得有些紧张,这样不停地抽 动,便就使得鼻子变得越来越高大了。 面对由这平滑所产生的平和感和安全感,使他顿感放松。放松之后随之而来的是一 种身心俱疲的感觉,他需要休息了! 平静中,他沉沉睡去----十分的安详。 不知过了多长的时间,他苏醒了过来,看着眼前这使人倍感祥和的、平滑的空间, 使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感觉:这种平滑是一个整体,他们共同构成并给与了他以这 种祥和和安宁的感觉。 平滑尽管能够给他带来祥和安全的感觉,但长久而且局促地面对它时,仍然免不了 会预人以压抑感,并且当你感觉到这种压抑感时,它便就显得愈加的强烈和浓厚! 他有些个受不了,手脚并用,试图把他推开些。 “好奇怪!”他有些吃惊,原来看似挥之不去的无形之网,轻易地便就被他推向了 远方。 远远地对着这平滑的空间,又恢复了原先的那种良好的感觉。 人心永远是难以满足的!再美好的东西看久了也会生厌! 终于他又不开心了!于是又去努力地把那平滑的空间推开了去,这一次他发现:其 实满可以借了背面那凹凸不平的空间作支撑,向上发力,可以先用腿去蹬;还可以 借腿力,坐起上身、用上肢去推。 一次一次的,一回一回的,反复地重复着这多遍的劳动。过程中,他还发现和身体 相比,四肢实在又长长了许多,而且不停地工作和活动,也使得其四肢变得能弯曲 了,但他却还没有觉得奇怪,世界对这时候的他来说,一切都还是可能的。 四肢的弯曲,又使得他猛然发现:他可以借了对外部的支撑,将自己的身体立了起 来,坐着固然比躺着要高大些,跪着却又要比坐着要更高大些了。而跪起身来就更 加有助于他,将自己身体前后的两片空间,推得更分离些了,他暗自高兴。 然而烦恼随之又至,这可恶的两片空间,只要他一松手,便会转瞬又迫近了他;如 果他仍想静卧观看,转瞬间便又迫近面庞了。这使得他只好用双手支撑着,以维持 自己的审美观。 “好烦恼!”他叹息着。 无奈之下,把眼睛缓缓地向脚的那边望了过去,“好奇怪啊!”他对自己说。从自 己双手撑开的这片空间,一直到脚的上方,全都是晴朗明晰的一片光明的景象。再 向前方望去,也是一片得通明!又向左右望去,“好奇怪啊!”他又对自己说, “怎么这里也会是一片通明呢?” 世间的事情不如意者常八九,这句话的是至言!话音未落,左右的空间立即又变得 漆黑一片,那张无形的罗网,马上又从两侧围了过来,使他重又感到无边的压抑油 然而生。 人最不能拥有的东西便是拥有感!一旦拥有了它便会感到不知足! 这位天地的开辟者亦然如此!当他和无边的黑暗在作搏斗的时候,心里所想到的, 只是希望为自己,取得一息从容喘息的机会。 当他能够翻过身来,建立自己的审美感的时候,心里所想到的,只是希望为了自己 能够舒心一点,顺眼一些。 现在当他能够长久地拥有了这些,并以此为满足的时候,便就不再能够容忍,这些 属于自己的东西,远离自己而去了。 现在他有些感到愤怒和困惑。他恨这莫名其妙的黑暗,刚才还好好的,做通明状的 样子,怎么毫无征兆,说变就变?“我还不曾好好地观赏呢!”他自言自语道“莫 非这里边有什么古怪么?”抬眼又向脚前望去,依然是通明的一片,毫无异样。他 有些纳闷,这脚前和两边,莫非有什么不同吗?为什麽同是一样的通明地带,这里 就不会变暗呢? 他将身体平移了一些,新开拓的空间依然是一片的明亮,再看原来的地方,依然作 通明状。他很高兴,将身体就地转了一圈,“好幸福哦!”他快活地叫道。原来自 己的身体所及之处,都可以是明亮的!他颇有一种大发现的感觉。“原来自己怎么 就想不到这一点呢?”他责怪自己说。 既然事情已经明白了,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于是他以手托天,膝行而前。果然,他走过的地方,就都不会再有黑暗了! 天地是没有尽头的。就这样,不知走了多少时间,不知托开了多大的空间,也不知 歇了有几回,可是,前方依然是一片望不到边的样子。他依然在行着! 一边走,一边脑筋也不曾闲着。这黑暗是多么的奇怪啊,为什么我这样行下去的地 方,便就是一片光明了呢?可这上头和下边,却依然还是那样的不可琢磨呢?低头 看看行走过的大地,坑坑洼洼,高低不平,十分的难看。“唉!还是这上边的平滑 状比较耐看些!” 欣赏了一会这平滑的上天,忍不住又想回望一下自己的成果。这一望,便就又不开 心了,眼前和自己身体跪姿差不多一样高的,这片通明的空间,在上下两片厚重的 黑暗的压迫下,显得异常的哀怜、狭小和局促,强烈的压迫感,使他几乎快要窒息! 他不敢对自己先前还在努力实现着的这种美丽,再多看一眼,将眼神马上逃避了去! 可是刚才所见的异常强烈的压抑感,使他无法将之轻易地忘却,他有一种窝心,想 呕吐的欲望,哦,不行了,大脑也快爆裂了! 他停下了手头的工作,抱着脑袋,口里吐啊、吐啊地,想将自己对这世界的排斥性 反应,排泄了出去。有一个声音对他说“我拒绝这个!我不要这个!我要离开这个!” “不!”有一个更大的声音对他说“我要这个离开我!!!”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股力量,使他昂身站起!两脚踏地,双手撑天,腰肢一挺,猛 的一提气,生生的将身体上下的两片空间,撑了好大开来!心里有一个欲望支持着 他说“把它撑开些!撑的再开些!” 于是他的身体狠命地长着!长着!天地间的距离,也随之而越来越大,越离越远。 由于他撑开天地的地方是在边缘处,故此这里的天地就显得比较过分的远离些,和 别处相比就显得特别的不协调些。 于是,他又跑到另外的地方去撑开天地,这样他站起来撑天的地方,就成了后来的 大洋和大海。他的膝印,就成了大江和大河。他休息和用力的地方,就成了内陆的 大湖泊。由于他各处用力的不均匀,就成了后来我们所见的,高低起伏的山峦和平 地。由于他在各种不同的地方,呆的时间不同些,就形成了我们后来所见的,各种 不同类型的地貌。 遗憾的是,他终究没有明白,那时的世界对他来说,其实只是一个认识和感应的问 题而已。如果他觉得自己,已经或者可以理解了天地间的所有内容;如果他觉得大 地和蓝天,是可以作一样的理解。那么我们今天,不但会觉得大地和蓝天是一样的 透明和可穿行,而且还会觉得,天地和我们所生活的空间一样,是透明和可穿行的。 他对世界的这种体验和认识,便就构成了,我们今天所生活的这个世界了。 天地,在无限制地分离着,他低头俯视着大地,啊!好辽阔的一片土地啊!他由衷 地赞叹着,欣赏着自己的丰硕成果。看着昂首挺立于天地间的自己,心头不禁一片 的驰然:脚下是无比辽阔的大地,头顶是深邃无边的苍天,自己是顶天立地的巨人, 连同天地,鼎足而三,普天之下,莫此为大!一种当仁不让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忽然他回想起来了自己工作的目的:对了,我是想要能够长久地观看着这,可以预 人以祥和安谧感的平滑的苍天! 于是,放下手中的工作,反身躺倒在地,仰视着苍天:啊,多么静谧的蓝天啊!多 么深邃的蓝天啊!望着这晴朗无纹、一碧如洗的蓝天,忽地使他产生了一个奇怪的 幻觉:只觉得自己和这苍天和大地,原属不可分离的一体!大地和苍天是属于自己 的!而自己呢?也是属于这大地和苍天的! “我不属于我自己,我属于这苍天和大地!”他这样告诉着自己。 就这样静静地躺着,就这样静静地想着,他觉得背靠着这无垠的大地,凝视着那深 邃的蓝天,使他有一种由衷的踏实和安谧的感觉,他觉得这就该是自己的归宿,自 己就该长久地、永远地享受着这种安谧,自己就该融化于这种安谧之中—— “我不属于我自己,我属于这苍天和大地!”他这样告诉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