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端杯右手干 作者:冰儿34 我有病,这我的朋友和亲属都知道。当周莹把手放到水盆里时,我用刀砍了它, 那纤细,柔弱,皙白的手指在水盆里蹦了两下就掉了下来。之后,盆里的水就红了, 那截美丽的手指就渐次的模糊,模糊,再模糊,直到盆里充满了全是红,手指不见 了。 一 周莹把酒倒进一个半斤装的透明玻璃杯时说,我想让你死。我说,那就死个淋 漓尽致,左手端杯右手干,我仰脖把酒灌了下去。然后,我就“嘻嘻”笑,周莹摔 下筷子,说,你有病,走了。 二 醒来的早晨,周莹来电话说,她和我离婚。我同意了。她还说,她家里的什么 东西都不要了,包括属于她的东西,她说给那个女人留着吧!我感激得要跳楼,亲 奶奶叫了几十遍。末了,她说,存折里的钱她全取走了。然后,又说了许多对不起 的话,我说,周莹,你立刻在这个城市给我消失,能滚多远就多远,别让我见到你, 否则有你好看的。周莹说,你有病! 三 关于和周莹认识的日子是在发水的那年。这座城市一夜断了水,到处是汹涌的 人群围着为数不多的地下水井在抢水。这些人也够黑的了,不管你男女老少,当仁 不让。那时的周莹也夹在众多男人之间,周身已经湿透了,白色连衣裙贴在身上, 那时我才动了心。我冲上去,被人打了个乌眼青后,抢了一桶水给周莹。 从那以后,我们开始一起抢水,可是仅仅持续了三天。事情告一段落。 四 再见到周莹时,已经是一年以后。她见到我就说,找我找了好久。我说,你不 要脸。从那时,她才知道我有病。她当时就说,你有病。 周莹含着眼泪转身走掉的,我心中实在快慰得很,只是在一分钟后,我就用左 手狠狠的抽了自己的嘴,有十来下,反正是出了很多的血。 五 出乎意料的是,半年后,我又和周莹相遇。周莹在下车时,裙子划开了,从上 到下,她就站在那里,双手扯着裙子,一步走不了。她左顾右盼的找熟人。当我把 衣服围在她的下身时,她几乎快哭出来了。同时,有几双看热闹的眼睛恶毒的挖着 我。我没鸟(diao)他们,对周莹说,瞧你那骚劲。周莹说,你有病。 六 之后是频繁的相遇。也许是月老的红线把我们连在了一起。 那天,我去买香水,剧毒牌的,周莹就出现了,说,男人用香水,真恶心人。 我说,我有狐臭,你买香水就是狐骚。周莹当着服务员的面给了我一耳光。有 鼻血出来。我冲服务员要纸时,服务员说,活该!谁让你撩骚来着,一准是个土流 氓。 当时我差点没笑背过气,流氓还是个土流氓。 七 我相信周莹是扫把星,她只要一出现我就有倒霉的事发生。也愿自己贱。 这回周莹真的失踪了,一连好几个月没见着。我去过她家找过,没人。后来, 逼急了,去了单位。她出差刚回来两天。她坐在办公室写材料,大概是汇报材料。 我走过去,说,周莹,你陪我?周莹吓了一跳,见是我,说,你来干什么?我 说,让你陪?陪什么?陪我的鼻血。周莹绷不住乐了,说,你少来,我正忙,你走 吧! 我说,那咋办?反正得陪。周莹就有些急,说,我正赶材料,下班前得报上去, 明天我们再谈这事。我一副无赖样坐到她的桌子上。周莹就说,郑光,你给我下来。 我没动。她叫了保安。我叫蓝精灵,把我拖请出去。 八 几天后,再遇周莹。周莹就拦住我问,那天你干什么到我单位去闹?我说,正 好那天闲着没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周莹就说,你有病。我说,我有病也犯不着 你动手,就是打还有我妈呢!周莹说,我懒得和你犟,你有病。 九 我嘴真臭,我知道,这次和周莹彻底完了。本来是爱她的,可是爱情有这样的 吗?连我自己都怀疑。也难怪,平时本来是挺正常,正经的人,可是一见到女孩子 就犯臭。这是我妈这个女人给刺激的,我恨我妈。 十 我妈是上海的女人,不知怎么就和我爸跑到北方这个小城里来。听说是为了一 瓶法国什么香水,这使我有些怀疑。 我妈是个漂亮的女人。只是心地狭小,从没把我爸放在心里过。我爸出生在东 北,本来应是长得高高大大的,北方豪放的汉子,可是却委缩得让我都不忍一睹他 老人家的风彩,一看就知道六十年代的人,瓜果年代的,上过山,下过乡,扛过枪。 十一 听说我爸以前挺厉害的。我妈怕他。可我出生后,就再没见我爸在我妈面前行 事过。 我妈和我爸到底咋回事,我说不清楚。不过,我妈从没亲过我,拥抱过我,就 是没有肌肤之亲,我不相信世上还有这样的妈存在。就凭这个我恨她。 十二 我妈口头的一句话就是,我要回上海。我想,我爸大概是当知青时,把我妈骗 回来的。可是一考查家史,不是。我爸是做生意的,听说是什么袁大头生意的,那 时他挺有钱的,听别人说的,我出生后从来没见过他有钱。那时,我妈是个眼窝子 浅的女人,被我爸忽悠来了北方这个最冷的小城。开始几年,我妈和我爸挺欢乐的, 小城几尺厚的雪就让我妈兴奋了好几年,所以说,我妈是个容易满足的女人。 十三 后来,我出生后,我妈和我爸就横眉冷对。听说我爸在我妈怀我的时候,找了 一个什么女人。之后,我爸就低眉顺目,这一下就是几十年,从那以后,我就有病 了。 我看不起我爸,这个没骨气的北方汉子。 十四 后来,我妈和我爸发展到分居。要是想睡觉,一次五块。从那时起,我爸再也 没给过我零花钱,大概全填眼里了。 那年,我妈说,你以后少来,花钱也不行。你以前都不愿碰我,一花钱你到欢 上了。我爸说,家花和野花的区别就在这儿。这是我爸说得最有骨气的一句话,这 是在我出生后。 我妈真的没再让我爸睡过。后来,我爸要来霸王硬上弓,我妈就急了,说,你 再硬来,我就告你强奸。我爸不知咋的就软了下来。哭了,说,你真没劲,我妈说, 我一直就没劲,你更没劲。 后来,我才知道,我妈为啥那么硬气,原来他们手里都各自保存着一份绿色的 离婚证书,我爸为了拴住她,才折断了脊梁骨。 我妈没回上海挺奇怪,她是自由的,也许她还恋着我爸。反正是有病,从那以 后我的病就加重了。 十五 后来,我爸一下就老了。头发几乎全白了。我妈依然老样子,成天就是叨唠要 回上海。大城市的人真禁老,我妈没怎么老。 一天,我爸在厨房嚎叫着,我从被窝里爬出来,见菜板上一节鲜活的手指在动, 到处是血,我爸的脸成了猪肝。我想,这自残也是犯法的。法律上好象有这条。当 时我就想到这些。那年我十七岁。 我妈和我爸一宿没睡。直到我爸把手指用刀砍下一节,我妈仍没改变主意,甚 至连看也没看我爸一眼。 第二天,我爸把后院一块石板启开,从一个坛子里倒出了上百块的袁大头,就 是银元,他说,让我妈随便拿。这个上海女人没惯包子,全单收下,回了上海。 那年,我爸就去推脚去了。 十六 从那以后,我就明白了,爱情原来就是一杯毒酒,左手端杯右手干。 我妈的走,至今我也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反正觉得爱情是挺麻烦的东西。所以 在我拒绝恋爱的季节是春、夏、秋、冬。 十七 周莹总该算个倒霉的女性。老妈早没了,一个老爸成植物人多少年了。她家就 她一个能动的。 周莹不知怎么知道我爸是个推脚的。当找到我时,我说,你有病啊! 晚上回家,我爸一个劲的问,那女孩是我什么人。我说,就是一般的朋友呗! 其实,一般朋友都不算。我爸都快急疯了,到处给我找对象,也难怪,我爸三 十岁的时候,都睡了好几个女人了,可我还掮着枪没放。 其实,那天什么事也没有,就给周莹家的房子铺了一层油纸。周莹就以为是什 么了不起的事。我问,周莹,你干什么非找我?她说,只有你的眼神清纯,像水一 样,没邪火。我说,你可别算计我,咱都是穷孩子。周莹说笑。 十八 我妈走那年,我学会了我爸的绝活,那就是喝酒时,从不碰杯,嘴上说干,就 左手端起杯,右手接过干了,无论是白的,还是啤的。我爸就说我是他儿子。 他喝多时,从来不承认我是他儿子,那时我就有些怀疑我妈的纯洁度。我跟我 爸长得不像,按现在的级别来说,我是师哥一类的,我爸也只能算是丑男一类的, 我真怀疑我爸是怎么把我妈搞到手的,说不定是戴绿帽子了。从那时起,我爸喝多 时,就说我不是他亲儿子,我喝多时,就瞧不起他。 十九 周莹说,床上躺着那个死人,不是她爸。这差点没让我背过气去,我说,不是 你男人吧?周莹就笑,我说,你还恬脸笑?周莹说,也没什么?就是邻居的大爷, 儿子不要他,我要了。我说,我看你才有病?病得不轻,将来和我你结婚就把他扔 出去。周莹脸红了,说,你真不要脸,谁和你结婚?你有病。 二十 床上躺的那个死人我看了许久,挺像周莹的,后来一打听,是周莹的爸。我有 些发晕。 我问周莹,你干什么骗我?周莹说,骗你玩的。我说,你少跟我玩心眼,就你 那点小心眼还玩我。周莹说,你没同情心,我敢和你结婚吗?我说,就你一个死人 似的爸,也没人敢要你。周莹就急了,说,你再说一遍?我不仅说了一遍,而且变 本加厉的。周莹第二次出手煸了我耳光。这次没咋地。我说,多谢姑奶奶留情,然 后走了,周莹哭出了声。 二十一 我对我爸说,爸,我要结婚。我爸眼睛立刻放出年轻时的光芒。问,是那个姑 娘吗?屁股大大的,准生儿子。我说,爸,人家屁股不大,那叫丰满。我爸说,不 管咋说,生儿子就行。我说,爸,你还有银元吗?我爸说,什么?我说,袁大头。 我爸说,要那干啥?钱我都给你攒好了,五万够不?我说,爸,你别再给那女人留 着了。我爸就骂我小兔崽子。我怀疑我爸还想着那个我叫妈上海女人。 二十二 我对周莹说,你知道仁道吗?周莹说,你又有什么坏点子?我说,那不是坏点 了,那叫策划。周莹说,你直说吧!我说,给你爸不一针安乐死得了,我拿钱。 我说用双手捂着脸。 周莹一愣,然后“嗬嗬”的笑了起来。我说,你有病。周莹说,你才有病,中 国讲仁道,没有安乐死,你寻思有我还不用。听了这话,我站了片刻,撒腿就跑, 我感到周莹她比我妈还狠,至于结婚的打算告一段落。周莹自然还不知道,还整天 美滋滋的,一副恋爱的模样。 二十三 我爸早晨起来就说,去上海把那些银元要回来。我说,你有病呀!我爸就急了, 说,你小子敢说我有病。说着,端着一盆洗脚水就追我,我一个高蹦出门,我爸舍 了老命,可是一出门口,脚下一滑,一盆洗脚水全扣在了自己头上,还喝了一口。 我“哈哈”大笑,等我爸站起来时,我早没影了。 我在“舟自横”埋汰馆喝到十二点,回了家。进门时我轻手轻脚。我爸睡着了。 我钻进我爸给我铺好的被窝里,刚要迷糊,我爸把灯打开,“嘿嘿”的笑,说,小 子,你回来了,我等你半宿了,看把你能耐的?我一激灵,一下就躺到墙角。我爸 说,小子,你跑呀!这回跑……我爸没说完就哭了。那天,我也哭了,两个大老爷 们在屋里嚎开了,邻居准以为我爸死了老婆,我死了妈。 二十四 我爸跟我说起周莹时,我说,爸,那女人比我妈还可怕。我就说了她那死人样 的爸,我爸说,那你自己拿主意吧!反正我也不急了,早晚得给我生个孙子。 我爸说完,就坐在那儿抽闷烟。 我爸抽烟抽得有点发晕的时候说,光呀!这事是挺闹心,不行明个你领回来我 瞧瞧?兴许能瞧出点什么?我说,你一个老眼晕花,能瞧出子、寅、辰、午来,你 还当你年轻进呢! 我这话深深的刺痛了我爸,说完我多少有些不落忍。然后又说,爸,你讲讲你 年轻时候的风流韵事。我爸就说,你小子涮到你爸头上了。我说,爸,不就学个经 验吗?我爸说,你小子就不学好的,赶明个给我找个工作去,一天像个二流子。 二十五 我把周莹领回家时,我爸围着周莹转圈的看,就像合作社分牲口的时候,在看 驴或马一样。我就笑。周莹脸红红的,脑门也冒了汗,我想,她那周身的部件全冒 汗了。 我问我爸,咋样?我爸说,你少掺和。大概相了十多分钟,我爸脸上露出了笑 容。 周莹从我家出来就说,你爸年轻时一准是个老流氓。我说,你爸才是流氓。 周莹说,我爸就想流氓也得行算,我到是希望他是个老流氓,那怕让政府逮着, 判个十年八年的,我也静心。我说,周莹,你心真狠,这么个文静的姑娘竟然充满 杀机,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周莹见我挺正经的,也就没再吭声。她想着心事。 二十六 我爸为我张罗结婚的事。其实还八字没一撇呢! 那天,我爸从箱底把麻花被面找出来,给我做被。我哭了,那是几十年我爸为 我积攒的。我没说,麻花被面已经不时兴了,现在都买这棉那棉的。我爸戴着老花 镜,很吃力。这手是我爸在和我妈结婚后学的,我现在才知道,我爸的苦。 我对我爸说,爸,你老别做了,赶明个让周莹来做,我爸说,那哪成。 我爸的手被针扎出了血,血花印到被上,我想,那是我爸送给我的最美的鲜花 和祝福。 二十七 我家的灯亮了一宿。我说,爸,你那么着急干什么?又不是明个就结婚。我爸 不言语,我回头时,我爸手握着针睡着了。虽然我爸睡了,可是周莹,却没睡着。 她就那么呆呆的在她爸的床边坐了一宿,脸色苍白。 她早早的就过来找我。说,想喝酒,我说,你有病。她面目呆泄,坚持要喝酒。 我爸瞪了我一眼,我就领着周莹去了小饭店。我说,周莹,你是不是被人强奸了? 周莹说,我到是想让人强奸,还真不知道是啥滋味。她说过完这话时,我底下就硬 了。当周莹再说出第二句时,我完全傻了。周莹说,郑光,喝完酒你去借块苫布。 我说,干什么?她说,我爸死了。我一愣,说,你杀了他?周莹说,你有病,我干 什么杀他?他可不碍我事。 周莹在她爸死的那天早晨喝多了,人事不醒。 二十八 我问,爸,你说周莹可能不可能杀了她爸?我爸说,你脑袋让门挤了?那是人 家的亲爸。我说,不一定,我还不知道你是不是我亲爸,不做DNA 谁知道?现在连 妈都有假的,那还有什么不能假?我爸又准备打我。我站起来,对他说,爸,你再 打我,我可不客气了,小心我把你扯起来扔出门去。我爸就笑,像傻BI似的。 他总是在正经事时闹不准,这就是他做的失败处。 二十九 当我陪同周莹守灵的第二天,我爸屁颠屁颠的来找我。他自从那个上海女人走 了,就再也没这么高兴过。我见了,说,爸,你这么高兴是不是你妈又活了? 我爸说,你他妈的来点正经的,我说,爸,我有病,这是你知道的。我爸的高 兴劲就没了。我爸说,你妈回来了。我万万没想到,那个我叫妈的上海女人在走了 十年后又回来了。我乐了,差点没把周莹他爸从灵棚抬出去。我问,爸,她拿回那 坛银元没?我爸皱了一下眉,转身走了。我颓唐的坐下来。周莹眼睛放光了,凑过 来说,你家原来是大地主。我说,是资本家,现在是雇农。周莹说,真没劲。 我说,失望了吧?周莹说,我就怀疑你爸那个老东西没和我亮货。我说,周莹, 这死的好像是我爸似的?你怎么也给外人做做样子,就是我不去举报你杀了生身爸, 你要是这样,我不保准没人不举报你。刚说完,周莹开嚎上。她脸上带着笑,还不 时冲我挤眼睛。周围的人都摇头,说,太可怜了。他们根本没看到周莹的另一副嘴 脸。我恨不得得想过去打她一顿。 三十 我问,妈,你回来干什么?我妈说,我想北方的雪了。我说,妈,那你走吧! 北方的冬季已经开始转暖,北方无雪。我妈一愣,我爸说,你小子今天吃饭时 小心我下药。我说,爸,你敢下药,我就敢在发作前把你和妈一起掐死。我爸就把 手中的杯飞了过来,飞中我的脑门。有水状的东西流下来,我爸这个大傻瓜,傻了 眼。我说,爸,谢谢你和关心。 三十一 周莹说,你爸准是当过兵。我说,肯定是国民党的兵。周莹说,别臭美了,那 你爸可就像古董一样值钱了。我说,你有病。周莹挺感兴趣,又问,你回去问问你 爸,没准你爸是个营长,团长什么样的?我说,我爸是商人。周莹说,闻不出来你 这身上有铜臭味,你少蒙人。我说,你身上倒有股子味。周莹贱个叽的贴着我问, 什么味?我说,骚味,猪的骚味。周莹不要脸的笑,脸还红了。 三十二 周莹的爸发送完事,她就要搬我家去,说,那老屋一股子腐尸味。我说,你有 病。周莹说,你才有病。我没同意,关于我终身的大事我还要掂对掂对。周莹就整 天的长在了我家。我爸就像侍候姑奶奶似的。我对周莹说,你以为我爸是男佣呢? 周莹说,你爸贱。我没话,我爸是够贱的了,听说还给了她钱。 三十三 我妈是回来养老的。我说,妈,复婚的手续不办不成,虽然你们不干那事了, 也是犯法的,小心我点你们。我妈还会脸红,在她快七十岁的时候。我爸说,都快 进土了,还那么麻烦干什么?我说,爸,那叫爬烟筒。我爸说,你小子咒巴我,小 莹在这儿,给我点面子。我说,爸,你还要面子?周莹在背后骂你是个贱人。 周莹就脸红了。我爸也一愣。我开心的笑了。心想,你们俩个掐吧! 三十四 我爸还真的和周莹打了起来。我开心的要死。那天是周莹纯心找碴。她穿着三 角裤在我爸面前晃来晃去,我爸急了,说,伤风败俗的东西。周莹就急了,对我说, 你爸想强奸我。我说,那才好。我爸对我说,光,你把她开了,赶明让你妈给你找 个上海妞。我说,我可没那本事周旋,闲累。我又对周莹说,你也别不要个逼脸。 三十五 我没想到,周莹在背后竟然和我爸谈好。我们一结婚,他和我妈就开路,另找 地方。她几次穿底裤就是这个用心。 我爸开始在一个地方堆积砖头。直到像狗窝似的房子立起来时,我才知道。 我对我爸说,爸,就是没我的,也有你的,我不像你那么软弱,无能。我爸哭 了,说,光,咱小门小户的,找个姑娘家也不易。我说,爸,你别担心没孙了,现 在只要出三千块钱,有的是小姐给你生,再说,周莹让我干个千八遍后,和小姐也 没啥区别了,就拿他当婊子,我妈也是。 三十六 我对周莹说,你少挤兑我爸。周莹说,咱干那事时总不能让你爸听着吧!我说, 你变态,你爸和你妈干事时,你一准扒过眼。周莹说,像两只狗。我说,狗不狗我 不管,你以后再提让我爸出户的事,小心我根你急。周莹白了我一眼,穿上裤子走 了。我心里骂,骚货,出门让车轧死。 三十七 其实,我不是那种不服责任的男人。但周莹想拿住我,那是不可能的事。直到 有一天,我告诉她,如果你再装下去,我就让你开路。我说,无非是道德上的遗责, 反正我是一个没道德标准的人,别人怎么说,也无所谓。从那天开始周莹老实下来, 最多也就耍个小性儿。说心里话,我真的挺喜欢她的,青春,浪漫,漂亮。只是我 心里有障碍,我爸的那截手指在菜板上已经放了许多年,它已经风干了,变成让人 恶心的颜色。这始终是我心里的障碍,我爸不知道。 三十八 我和周莹结婚的那天下着雨。我心挺烦的。我爸乐得没了模样。我叫妈的那个 上海女人始终没笑过。周莹问我,你妈怎么像是旧社会的万恶的面孔。我说,她就 那副样,少夹她。于是,我和周莹在结婚的那天一路神气。那个上海女人多少有点 感冒,但大城市的修养救了她,不然难看的事都会罩在她头上。 其实,我并不太讨厌我妈。从我记事时她就在我们家,大概是我亲生的母亲。 这我也没心去做什么DNA ,反正已经成事实。我爸说,她是我妈,那就是我妈 吧! 三十九 周莹躺在被窝里,身段雪白。她说,这事我不该瞒你。我说,只要不是和我爸 有染,我完全可以原谅你。她说,放你妈屁。我说,你有点女人样行不?周莹说, 你有病。我说,有病咋了?你还不是嫁给我了。周莹一天没理我。晚上,吃饭时, 她吃到一半,突然冒出一句,我爸是我杀的。我手中的酒杯落地,酒慢慢的流着。 我爸一半鸡脖卡在嗓子眼,我妈一口汤喷了出来。大概能有十几分钟,没人动。直 到周莹说,这是真的,我用一条晾衣绳勒在他脖子上,大家才恢复常态,不过,仍 然没人说话。 当时我想到的是,周莹被警察带走。她大义禀然,像江姐一样。我笑了,说, 周莹,你竟天玩笑。周莹说,以后你可小心点,然后剩下半碗饭下桌了。 四十 我们家的空气紧张了好几天。我相信周莹能干出来,她眼睛底下隐藏的杀机我 已经看出来,有一种冷漠吓人的光在眼底流动。 我一连半个多月没敢和她一个床。我爸晚上也不知声,就是闷头睡觉。这事过 了小半年,也就淡了下来,我真的后悔当初没举报她,那样我就可以甩掉她,我失 去了一个绝好的机会。 尽管我们全家都知道周莹的把柄,可她却有恃无恐,而且有点嚣张。就像我们 全家怕她似的。 四十一 日子就这样平淡无奇的过着。但,中间好象夹了层沙粒,谁动,相互之间都磨 得生痛。直到我爸开了家经营烟、酒、糖、茶的小店,他和我妈住在店里后,生活 才像有了点阳光。 周莹常常坐着发呆。我想,她一定后悔把这事说出来,不然也不至于那么难受。 不过,我尽量维护她,让她高兴。毕竟我挺爱她的。 四十二 有一天,周莹做饭时对我说,她想她爸了。我差点没把煮粥的锅掀了。我呆了 片晌说,周莹,少提你爸,她在天堂会感谢你的。周莹扑到我怀里哭泣。 给周莹的爸扫墓时,周莹在墓地时抖个不停。我看出了她的软弱和内疚。我扶 着她走出那片墓地。周莹面无表情。我说,周莹,他已经是一堆尘土了,你就当没 他。周莹说,那怎么可能?他是我爸呀!那老逼灯把你害得苦了好几年,你还掂念 他,真贱。周莹说,你说的倒轻巧,那是有血脉相连的东西,你一定不是你妈和你 爸做出来的,野种。我说,我压根就没信过,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他们是 我父母,我尊重,我爱戴他们就足够,他们养我,就是我生身父母。 周莹说,有奶便是娘。我说,我妈没奶,靠嚼小米饭把我喂大的。 四十三 我爸的生意红火起来。存款大概有了三、四万。这使我爸整天精神清爽。我爸 说,这钱全是你的。我妈白了他一眼。我爸就骂,你个老逼帮子,瞪什么瞪? 我爸不知从那天起才硬气起来的。 直到有一天,爸喝多了。回来对我说,那老骚帮子怀的不是我的种。我说,那 我不是你亲儿子?我爸说,是。我说,你咋才知道?我爸说,我傻逼透顶。我说, 爸,你不爱我了吗?我爸说,你是我唯一的精神支柱,我爱你。那天,我把我爸灌 到桌子底下,抱以老拳。我病得不轻。 四十四 我给我爸买了块手表。我说,爸,我爱你。我爸就哭了。我真的爱我爸,虽然 他不是我生身父亲,可是他却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我亲爸有一天回来,我杀了他, 拿出他的心,给我现在的爸炒了吃掉。我爸知道这事后,高兴了许多年。 四十五 我妈就像死人幌子一样,在这个异乡度过她的晚年。我妈从没表现过她对我的 亲热。我想,那一定是她在快乐时把我种上的,所以她讨厌我,我也不感激她。 虽然,在我们家,她和我的血脉最亲。 四十六 没想到,我爸高兴了许多年后,就走了。他的家产已有十万了。他说,光,不 要让你妈管这钱,这女人不老实。我说,爸,人死将善,你不要说这话。我爸说, 你不要扔下你妈不管。我说,爸,你儿子是那样的人吗?我爸就笑了。这是最后一 笑,在以后的三十多天里,他再也没笑过。 我爸的墓地很大。刚开始他执意要归祖坟。我说,那儿的风水不好,再说,从 新开一片墓地,以后你就是咱家的祖宗,祭日,儿孙全跪拜。我爸脸都红了。 我妈坚持修个差不多的墓地就行。我说,婊子,少说话。我妈人色惨白,退在 一边。我爸的墓地挺讲究的,要是活着人里爬出来,肯定还得钻里去。 四十七 我爸死的那天,周莹“嘻嘻”的笑。我说,你笑屁?周莹说,我就想笑,他又 不是我爸,我来不得虚假。 我爸死的第七天祭日时,周莹哭得死去活来。我说,周莹,你有病。周莹不理 我,还是一个劲的哭。 晚上,我问,周莹,你怎么后反劲呀!周莹说,那天我不想哭,今个儿就想哭。 我说,你有病。周莹就脸红。 四十八 我接过我爸的店的那天,我妈冷不丁说了一句,有我一半。我说,你别缺心眼 似的?我会养你。我妈说,我上海还有个女儿,我呆了。许久说,我爸太惨了,他 要知道还不从坟里爬出来煽你耳光。我妈说,他知道。我又一愣,说,老灯,你给 她一罐银元还不够?还想分家产?你做梦吧! 四十九 晚上,我睡不着。我对我爸伟大的爱又深了一步的了解。他有广阔的心怀,我 爱他。 要是我爸在时,定能答应这个女人。为了不违背我最尊敬的爸,我给了她一半 的钱。我的亲妈,那个上海女人,回来的第一次笑,她又去了上海那大城市。 我想,她会是幸福的,不需要我掂记着。 五 十 在我打理我爸留下的店时,周莹突然一下就学会了生活,改变了三点一线,一 成不变的生活。 她学会了跳舞。我说,周莹,我讨厌跳舞。周莹说,我喜欢。我说,现在坏男 人太多,你小心着点。周莹说,谁像你那样阴毒?我说,周莹,吃亏上当的日子在 后面。周莹“嘻”的一下说,你跟你爸一样。我说,你小心就是了。周莹听也不听 出门走了。 就在店里的生意红火异常的时候,周莹跳舞跳出格了。通常店里的门都开到很 晚,我就在睡在店里。那天,我一个朋友结婚,我晚上回家换套干净衣服,准备明 天参加婚礼。我打不开门。我急了,从五楼的隔壁的阳台爬进家。我听到有人开门 出去。周莹见我这样,说,你疯了?有门不走,你当我什么人?我一把把她推倒, 奔到阳台,我看到一个男人很从容的从门洞出来。我笑了。周莹就哭,上来又撕我。 我说,周莹,你少跟我玩这套。周莹不哭了,还笑,说,那怎么样? 我说,你给我滚。周莹出门时,我把那男人的内裤挂到阳台上。我明显闻到一 股骚味。 五十一 我回到店里时,天快亮了。 我很晚才开业。周莹恬着脸来了。我说,你给我滚远点,小心我废了你。周莹 说,你那熊样。我说,你想干什么?周莹说,分家产。我说,做你妈的梦。周莹见 我眼红了,讪讪的走了。快没影时,对我喊,郑光,我操你妈。我没反应,我样的 女人我不用去理会,她敢杀她的爸,难道还差我吗?不用理,只要防着她就行。 五十二 我打算和周莹速战速决。我说,周莹,咱离了。周莹说,那好办?给钱。我说, 这钱不是我的,是我爸的。周莹说,少蒙我,你当我不懂法律呢? 这女人就是不离。她折磨我。 那天,周莹又来了。跟我说回家谈谈。我就回去了。我没言语。她带了那个男 人。我坐在沙发上,周莹坚持要我拿出十万块钱。我抽了五只烟后,说,行。 周莹就贱叽叽的要和我上床,说是道别炮。我说,滚你妈蛋! 当我从厨房拿出菜刀时,那男人一个高没影了。周莹,说,你别吓唬我,我从 小就胆小。我说,你连亲爸都杀了,还胆小。要是胆大,还不把天安门给炸了。周 莹就笑。 我右手拿着菜刀,左手拿着存折。我说,这里就有十万,全是我的名,没秘码, 你过来拿吧!周莹说,开什么玩笑?聪明的女人是不会拿的。我说,你太蠢了,刚 才你要是拿我会给你,不过现在我改变了想法。周莹说,你有病。我说,多少年了。 五十三 周莹真听话,为了那十万块钱。我使劲干她,从来没感觉这么好。周莹完事让 我变态。就在周莹洗手时,我操起菜刀,于是关于那截雪白的手指的故事和手指一 同掉进盆里,湿了。 我兴奋了,我看见了血。周莹走时,我不知道。直到她打来电话,我才从兴奋 状态恢复正常。她说,她所有的东西都不要了。她取走了存折里的钱。我有点傻了。 那是二十万。我想一定是在手指在盆里跳时,她拿走的,从我手里。 五十四 领离婚证那天。周莹说,你干嘛砍我手指?我说,我有病,说是关于一节断指。 我就想砍下来,给我爸找个平。周莹说,你真有病。 五十五 自从砍下周莹那截手指,我的病好象好了。那块堵在心里十多年的东西消失了。 五十六 领离婚证那天。周莹对我投怀送抱。我干了。我说,这二十万也真值。以后人 给我在这座城市消失。否则我急了,你手指全会没。 五十七 可是,我没想到。那断指的女人,在公安局给我告了。强奸。我们离婚了,说 强奸那成,有精液。我说了。也许,我再也没机会去砍周莹的那九个手指。 在我案子结了那天,周莹来探视。说,我去美国了。我说,祝福你。周莹说, 我挺后悔的,当时我也挺好受的,可如果我不好受,我也不去告你。我说,你有病。 周莹说,几年?我说,和我们结婚的年头一样。周莹说,找平了,你会快乐的。我 说,周莹,你最好腿脚快点,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会说出关于你爸死的事,对警察。 周莹,说,谢谢你提醒。我说,周莹,走好,路远着呢! 五十八 我没有讲出她亲手杀死她爸的事。给我感觉,她还在这个城市,在这个城市的 某个角落。如果,我要想见她,我只要对警察讲出那件事,提审取证时,我就会和 她见面,可是我不想她,从来没想过,真的。(这么想时,我的泪水在轻轻的流着。)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