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胜非典后,再见 作者:青青柔柔风 低着头回到寝室,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李,胖子狐疑的看着我,我冲他点点了 头,告诉他:我要回家。 为什么?我们都写了保证书的,不离开学校,你也参加了学生会的讨论,记得 你说过,如果,我们真的患上非典了,回家就意味着把疾病送给了家乡的亲人 如果,我们都还是健康的人,那么,在回家的路上比待在学校里更危险,是的 我说过,我打断了胖子的话。我的母亲正在校门口等我,在这个时候来北京,唯一 的希望是想自己的儿子跟自己回去,我该这样做呢? 明白了,胖子拍拍了我的肩膀,用谎言为你寻找一个回家的理由,系主任那里 的事交给我了。 乘着李晓、杨扬他们买饭还没有回来,我做贼似的溜出了校门。 二张车票,一张卧铺,一张硬坐,母亲不容分说的把卧铺票塞给了我,母亲有 她的理由,我身体好,你需要休息,听人说保持体力可以预防非典。 坳不过她,我乖乖的在母亲的目光中上了十号卧铺车厢。九号车厢就是餐车, 我几次想到后面车厢跟母亲换换座位,但乘警说什么也不让我过去,说是非常时期, 非常对待,这样是为了减少流动的频率。 第二天下午,车到呼和浩特,望着久别的城市,我的心早飞到了昭君墓前,飞 到蓝天白云,牧歌牛羊里,飞回了千年美丽的传说中,飞回了草原深处童年的蒙古 包里。 下了车,我一边走向剪票口,一边在人群中寻找母亲,剪票员带着厚厚的口罩, 看着我的车票,他轻声说,请从左边的通道接受体温检查。 在专设的通道口,几张桌子的后面,站着一排医生,我奋力的挤到了前面,手 掌贴上体温机,身边一个年轻的医生拉住了我,请跟我来,你需要接受隔离。 扯淡,我愤怒了,我不是只认识几个字的打工崽,我是大学生,我很清楚自己 的身体,让我走。 不行,你的体温已经有三十八度了,请配合。 我嚷了起来,你看我咳嗽吗?我胸闷吗?我全身乏力吗?我使劲的挣脱了他拉 紧我的手,快走几步,我以为他不会再缠着我了,停下来等我的母亲。 没有想到,他固执的又一次拽住了我的胳臂,我们就这样对视了足有二分钟, 他的脸色发白,看不见鼻子和嘴巴,厚厚的镜片后面是一双富有生气和坚决的眼睛。 我试图再一次挣脱,我用力的摔动胳臂,用手抓他的脸,直到其他的医生一起 冲过来把我送上了救护车。 到了医院,他们很快把我送进了隔离病房,我几次往外冲,几个护士根本就拦 不住我,忽然一个气愤的声音传来:让他走,他想把疾病带给他的亲人,带给他家 乡。 我呆立了,望着讲话的那个瘦小身影,她的头发藏在白色的帽子里面,眼睛里 扑闪着迷人的光,看着我安静下来,她又轻声的哄我:你现在只是疑似非典,排除 后再回家,不但对自己负责,也是对社会负责,你是大学生这道理应该懂。 我不再说话,看着她把体温表交给我,看着她用细细的吊针插进我的静脉,拨 针头的时候,我问她,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她笑着摇了摇了头,轻轻的带上了病 房的门。 既来之则安之吧,晚上睡梦中正感觉口干的时候,她又进到了病房,和她一起 进来的有好几个医生,他们穿着白大褂,全副武装,她走在前面,告诉有点惊奇的 我说,和你同车厢的四号下铺已经确诊为输入性非典型肺炎,你离他最近,有什么 感觉吗? 水,给我水,我的头昏昏沉沉,忽然,忍一阵急促的咳嗽,这该死的四号。 见我咳嗽的越来越厉害,她飞跑着出门,一会功夫拿来了吸痰器,把管子对着 我的咽喉,小心翼翼的用带着手套的手慢慢的往里插,另外一个手撑住了我的嘴巴, 我甚至可以感觉到她手上的温度。 第二天,我也被确诊了,刚开始的几天,我还没有把它当一回事,处了咳嗽和 发热以外,感觉和普通的感冒也没有区别,再加上几乎每天都看见她的身影,日子 过的也很快,可是我发现她并不快乐,问她怎么了,她总是说因为人手少,累的。 第五天,我知道自己的想法过于简单了,我开始喘不气来,全身像散了骨头似 的,咳嗽也更厉害了,虽然,每天都吊上半天水,但我感觉没有作用,我要死了, 我想。 头疼的像列开了一个口子,我找她要来了笔和纸,开始给自己的家人和同学写 起了遗书,动笔的时候我才感到真的该谢谢把我送进医院的医生,如果我把病菌带 回了家?我不敢多想,我真后悔和他的撕打。 夜里,我偷偷的打开了窗子,实在忍受不了头像爆炸似的痛疼,受不了肺被挤 干了的烧伤的难受,生命总有结束的时候,我站在窗子上准备跳的时候,她推开了 病房的门。 下来,她说,她比我刚进来的那天瘦多了。求求你,下来,你的病一定会好的。 她的眼睛红红的,好象刚被霜打过。 不,别管我,我受不了,说话间她已经拉住了我 的手。 我伸头看看了楼下,大概是五层楼吧,下来,我不,告诉你我受不了身体的折 磨,即使我的病好了,我也没有脸回到学校,同学们会笑死我的,你放开手,我试 着挣了一下,她弱小的手根本禁不住我的固执。 再见吧,告诉你我很喜欢你。我挣出了她的牵扯。 回来,她惊叫起来,你已经害死了一个人,这还不够吗? 我害了谁了?站在窗子上我问。 因为她的叫声,其它的值班医生和护士都进了病房,她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二滴豆大的泪珠从她的脸上滚落,一时,病房里一片寂静,过了一会,还是她抬起 头来,柔声说:下来我告诉你。 我半信半疑的回到了病床,她一直哏咽着。最后护士长边给我盖好被子边对我 说,就是拉你进医院的那个医生,摔打中,你扯下了他的口罩。他被感染了。因为 过度劳累,他刚刚逝世。本来,我们决定不告诉你的。 我不知道我都做些什么,我把头狠狠的撞向墙壁,她从背后抱住了我,那一夜 她没有离开病房,她一直和我说着他们的故事,她还告诉我那个医生和他原来准备 五一结婚的,她还说,为了他的生命的价值,你更应该配合治疗。 接下来的几天,我觉的自己就像一个谋杀犯,我不敢抬头看她的脸和眼睛,每 次都是听着她的脚步快要消失在拐弯处时,才敢回头看一眼她的背影。 最危险的时候终于过去了,当她把最新的胸透片拿给我看时,那上面已经没有 阴影,也就是说我可以出院回家了,可是,我心里的阴影却怎么也抹之不去。 走的时候我对她说:我爱你,我要用我的一生来医治我带给你的伤痛,真的。 说这话的时候,我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不怪你,我们都缺少面队死神的经验,她送我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对我说:如果 我没有在这场战斗中死去,我一定会嫁给你,等我,战胜非典后,再见。 等你,非典是一定可以战胜的,我说。 -------- 黄金分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