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之路(仿老舍《月牙儿》) 作者:左手叉 一 那几朵白菊花就这么乘着凌乱的风摇着,曳着,花下的那黄土里面埋着个四 四方方的盒子,爸爸现在搬到里面去了,他留下了我跟妈妈。妈妈扑在这微隆的黄 土上恸着,哭着,那呼天喊地的声响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我也哭了,不过, 我不知道这是为了爸爸,还是妈妈,还是我自己。 二 妈妈看着我,她在等着我做出选择,一个是跟着她一起饿死,一个是跟别的 姑娘一起出去“做”事,去做那种能赚大钱的事。妈妈告诉我做女人只有这两条路 好走。我看着她,这个我唯一的亲人,她那皱纹的脸,血丝的眼,她绝不允许我选 第一条路,但我知道,这个世界每个妈妈都是最会骗人的人,所以我偷偷的拿光了 家里仅有的钱,去走了我自己选择的第三条路。 三 我躺在火车站外的花坛边,花坛里伸出来的不知名的小话搔着我的脸,一丝 丝的幽香绕过我的鼻子到达我的神经,使我暂时忘记了饿,我在这已经躺了五个夜 晚,我渐渐发觉我的路走不通了,这条路上的饿鬼太多,只要一有人施舍吃食,就 会有太多的人不顾一切的涌去,而我,连个小学都没毕业,在这条践踏的路上,我 只有充当被践踏者。现在,我渴望有面镜子,我想看看自己已经成了什么样子,是 否还是象以前乡亲们讲的“花般的水灵”,但我知道,我现在一定非常可怕,我也 知道,更可怕的是我的妈妈,她或许正在吞噬着饥饿。 四 总算有了顿饱饭,他们选美似的从一大堆女人中选上了我,我进了一家酒楼 做招待,在经过了几天培训之后,我就进入了角色,我狠这个工作,我努力的挤着 笑给客人倒酒,换盘,端菜。第一次有男人的手搭在我的肩上,他让我喝一杯,我 甩了他的手,他瞪着我,我恐惧的喝下了这杯红酒,带着身后的狂笑,我跑到洗手 间吐了,我洗了洗脸,我绝不肯哭,但眼泪自己下来了。 五 我感觉自己成熟了,我再也不会为了一点小事而惊慌失措,那些食客凭着皮 夹里的人民币,借着酒气,搂我的肩,拍我的臀,碰我的乳,我都能从容的应付, 我越来越痛恨钱,我恨它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得到它,拿到几百块的工资我都数好 几遍,不过这点钱能干什么呢?钱是越来越不值钱,但我是越来越值钱,这我能从 那些食客的眼睛里看到,但我不走这条路,因为我竟然能从这感到一死快意。 六 我把我的唇贴到他的胸膛,在我的生命过了18个年头后,我渴望有个男人。 他是酒楼老板的儿子,我还记得那天下班,他在门口等着我,在我们穿过那条马路 后,他从卖花小女孩那里买了朵玫瑰送给我,这是我生平收到的第一朵花,他用一 朵花的钱得到了我。他抚着我的发,让我去给他拿衣服,他要走了,每次都是这样, 他从没多跟我说过什么,而我也没有。直到有一天,他说我们分了吧,我也没有问 为什么,我只是重重的刮了他一个耳光,然后换回了他一顿的毒打。 七 我辞了工作,我呼吸着大街上粘满了灰尘的空气,那些跟我同龄的女孩们捧 着爱情小说路过我的视线,我真想大声的嘲笑她们,但我只能苦笑我自己。我漫无 目的的逛着,每到一个路口,我都不知道该往哪走,我想起了妈妈,她说女人只有 两条路好走,我感觉,我现在离这两条路都很近,很近。 八 我卖了我自己,我要活下去,我拿到了属于女人的第一份工资,我看着这钱, 我哭了,我很辛苦,我很欣喜,这个世界没人能拯救我的存亡,只有我自己,我救 了我自己,我解放了自己。我把我以前幼稚的想法埋入了我的梦想。我努力着,我 看透了这个世界,每一个人都是演着自己的电影,只有当他们脱光了衣服,才露出 了他们真正的面目,老头寻找着他们死前最后的快乐,学生体验了他们成人的第一 堂课,流氓的手并不比斯文人的粗野,那些道貌岸然的男人们买了我的身体,还打 算骗走我的心。我努力着,我用我的青春换回了他们的快乐跟我恨的钱,我还没想 好未来,但我知道,这条路的尽头不会太远,它的尽头更是一片凶险,我只能再努 力点,多赚点钱,有了钱,就能避免凶险。 九 越来越累,皮肤越来越糙,没完没了的病,我得到的钱越来越少,我花去的 钱越来越多,我从ktv 沦落到了录象厅,我无所谓,看着面前放了一遍又一遍的喜 剧影片,任由他们的手在我身上游走,我习惯了这个感觉,我想将来要是没有了, 我或许会很怀念。我现在有了点钱,将来回去,可以不怕没男人要我,我过的比他 们还好。他们不会在乎我曾被多少个男人抚过,他们只在乎我从这些男人身上得到 了多少钱。我很高兴我已经成了富有者,不只在财富上,更在精神上,我可以鄙视 他们,我想象着他们添着我的手,向我乞讨的样子。我甚至也看到了妈妈那双闪闪 发亮的眼睛。 十 城里扫黄开始了,我趁着这段时间,回到了久离的家乡。家里满是灰尘,好 象很久未有人居住的样子,我有点慌,妈妈难道?我不敢想象,我发疯的冲出家, 我跑着,拉住一个乡亲问,他的话让我安心了,妈妈嫁人了。我慢慢的走过去,妈 妈老了,她站着给坐在门沿上的一个更老的老头捶背,妈妈也走了第二条路,我突 然哈哈大笑,我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