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眼看爱 作者:一心 我很想醉一次,醉了以后,便什么都明白了…… 我从没有醉过。 之所以无法烂醉如泥,因为我是如此地瘦弱,还没等我心乱神迷,想耍酒疯, 我的胃已经提醒我,将准备要醉的酒全部排除在外。所以,至今我从没有醉过。但 是当她那晚突然提出要和我斗斗酒力时,我感觉到我可能要醉一次了。 她是我的同事,在我的前排坐了四年。因为我们的办公室很小,七八个人无法 两两面对面地坐着,所以办公桌摆得像是小学生的课堂一般,全是一顺子朝门的方 向,分成两排。我便这样足足地看着她的后脑勺看了四年。期间也曾换过办公室, 同事也换了几茬,但她那头秀发依旧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晃了四年。这四年,仅仅 是用背影——她那独特的魅力也就在于,仅仅用背影,便把我吸引了。 我和她相识也不过四年。她进公司比我晚,来的时候也不在一个部门,见面的 机会很少,甚至名字和人都对不上号,总之,只知道有她这么一个人而已。后来, 部门调整,我和她到了一个办公室,觉得她也没有什么特别吸引人之处,只感觉到 她长着一张巧嘴,很会讨好人,这种印象至今仍未磨灭,甚至前两天斗气时,我还 骂她很会花言巧语,不过说完之后很是后悔。但是在当初,对她的感觉,即使嘴上 没说什么,但心中却是不屑。因为在工作第一天,我就被她狠狠地“巴结”了一下, 很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情形,她俯在我耳边,低声说:“你是我们部门看得最顺眼的 一个。”我,是一个自诩为“知识分子”的人,自然也会有一点穷书生的迂腐,面 对奉承和阿谀,更是鄙夷与不屑。而且当时我还相信她的这句话绝不止对我一个人 说。我听后只是笑笑而已,但是她的热情似乎不减,在这四年里这种声音始终不绝 于耳,我还好,每每传于耳中,便坚定地抛之脑后,只是感到她好“傻”,不必每 个人都讨好。 但是,突然有一天我发现,面对着她那春风细雨般的柔情,我被融化了。 她长得不是很漂亮,五官也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要是单独拿出来,恐怕哪一 个美女都不要,但是放在一起却是让人看得很舒服;皮肤很好,或许是很会保养的 缘故,柔柔嫩嫩的,让人有看见就想触摸的感觉;一头长发,微微染红,总是散发 着淡淡的清香,颇有“一编香丝云撒地,金钗落处无声腻”的味道;最好的是身材, 修长而不羸弱,丰满却不腴肿,每个部位都是那么恰到好处,任何衣服穿在她的身 上都是那么得体,别有一番风味;她也很会打扮,“浓妆淡抹总相宜”,风情万种, 时髦而不落俗套。然而对她,四年前可不是这种感觉,三年前也不是,甚至一年前 的感觉也仅仅是雾里看花,镜中赏月。可是就在年初的一个夜晚,她对我说了一句 话,我才感觉,在我的骨子里,我可能是爱上她了。 我们部门经常在一起小聚,谈天说地,或开开玩笑,也没有什么正经的事,天 南海北,神侃。 那日,又聚在一起,谈着谈着忽然都说起了我,我在单位算是一个落魄书生, 正经做事,不会趋炎附势,所以至今仍是替人打工,桌上有人便替我打抱不平,其 中也不乏附和者,趁着醉意,或替我伸冤,或指桑骂槐,我只把这些话听在耳中又 随着汙液一起排出。但她的神经似乎也被刺痛,单和我就喝了两大杯红酒,我也是 云山雾罩,来者不拒,当两张和酒一样红的脸凑在一起时,她悄声对我说:“如果 你比我大几岁,我会爱上你的,真的。” 当时的感觉,仿佛是晴天霹雳,如千军万马,掠过我的神经,让我眩目;又仿 佛是冬末的飘雪,洒落在春寒乍暖的大地上,毫无声息,却丝丝入地,令我神怡… … 从那一刻起,我突然发现,我,不是原来的我了。 那一晚我喝了很多,没有醉,但是我吐了。 我不是柳下惠,不过我相信自己真的可以坐怀不乱。可是面对那晚的她,我的 心却乱极了,我无法直视她的双眸,猜不透她目光中的言语,我不愿把这当成是真 正的爱,我不敢去爱她,怕这爱,会成为一种伤害,我也不敢去想她,怕想在心里 便再也放不开。但我无法割舍,仿佛是睡梦中迷失方向的人,突然发现空中的北斗 星,虽然抓不住,却总是放不开。 我无法自己,面对那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的思绪,我迷茫,我不安,我不知道下 一步该如何去做,有时我甚至刻意地回避,我不敢再向前迈一步,我不知道在我面 前的是万丈深渊,还是世外桃园…… 她依旧还是对我那么的好,去南京出差给我买了件羊毛衫,想着当时的感觉, 心中甚是忐忑,给她钱,她执意不要,以前她也曾送我衣服,记得她是去香港,给 我带了一件T 恤,也是白给,当时拿在手中,无甚感觉,随意扔在一边,至今仍未 穿过。但如今这件毛衣,拿在手中却是沉甸甸的,仿佛那每一根线,都是一缕情思, 每一丝暖意,都是万般柔情。可我无法感受那是爱,还是情。但从那一刻起我突然 发觉她对我是多么的好,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或者,以前有,而我从来没有注意到: 吃饭时给我夹菜,平常时不时送我点东西,坐车时总是坐在我身旁,和我讲话时靠 得很近,让我闻着那香香的体味而若有所思;这一切,我回想,以前曾经有过,而 我总是敬而远之,甚至生厌,而现在的感觉是多么地美妙。四年的光阴,我想,就 是石头,也该化了。我发觉我正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如云游四方的浪子,面对闪 烁的路标而不知所措,但在我的心中,突然发现,有个人,她钻进了我的整个心灵, 让我无法丢舍。 于是,生平第一次放下了矜持,相信自己真的可以放心地去爱。 这只是默默地爱,悄然无息,不敢表白,但乞盼着她也是真的爱我。于是我便 生活在一个充满着幻想和猜测的世界里。 又想着如何去表达,恰巧没过几天我又去了南京,她托我捎件衣服,我心里涌 上了一个念头:是该我表现的时候了,这样我可以传递一些信息给她,她接受了我 送她的衣服便说明她也真的爱我……但是我错了,当我把衣服交在她的手中,又推 开她递给我的钞票时,她却执意不肯,几个回合,她占了上风,望着她,拙口笨舌 的我只是无奈和气恼,拒绝我,便如拒绝我的真情。接下来我所能做的只能是闷闷 不乐,整日郁郁寡欢。或许她把这仅当成了我对她付出的一种报答,而要拒绝;或 许,我真的是自作多情了。但是,我真正发觉,在南京的几天我是多么地想她,那 是一种思念,一种享受痛苦般的思念,期间,和她通的电话最多,她也说过想我, 但是我不知道,她是真的想我,还是想她的衣服…… 又在一起喝酒。那是除夕的前一夜,狂欢。卡拉OK,打保龄球,洗澡。但是心 情却无论如何欢喜不起来,只是闷闷的喝酒,喝的很少,酒是消不了愁的,她仍是 坐在我的身边,依旧夹菜给我,让我满腹狐疑,我不知道到底是对还是错。我不敢 多想,但是我还是想得太多:我忘不了当我和着你唱完<<吻和泪>>后你坐到了我的 身边,忘不了你点了一首<<爱情的故事>>要和我同唱,忘不了当你唱到“说一声要 你爱我”的时侯,你转过头深情地望着我的那双眼睛,忘不了我唱着“不要让我伤 悲”时你冲着我摆着的那只纤手。 我无法忘掉那醉人的夜晚。夜,总是让我捉摸不定。 夜很深,已是子夜时分,路上只有我们俩,路很长,没有月光,但是我觉得还 是很浪漫,离开了喧嚣的舞厅、秽浊的浴室,子夜的空气显得格外的清新,一路上 和她靠得很近,但仍无法走近她的心,再要见面要隔漫长的长假,突然发现心中已 藏着一种思念,这思念只能偷偷地放在心里,不敢拿出来,即使是单独和她在一起, 即使是在这漆黑的午夜。我就是如此地懦弱,这寂静的深夜,在这静得似乎能够听 到她的呼吸和心跳的深夜,在这静得我的思绪可以自由驰骋的深夜,却不敢表白内 心的爱恋,只能享受着和她独处的快感,享受着和她同路的喜悦,我似乎坚信她是 真的爱我,坚信着她爱我比我爱她还要深,我似乎还期盼着有一天爱恋能从她的口 中表白,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幻想着,我幻想着那一天的到来…… 夜,我无法入眠。于是,从那刻起,失眠,便成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 睁开双眼,已是新年,而相思并未随着旧岁一起溜走,反而如顶上的白发和额 头的皱纹愈显愈多,也如这新年时耳闻的祝福,象潮水般涌上来,挡也挡不住。于 是按捺不住,便给她发个短信,借这新年,但却不敢用中文:“Happy New Year. LOVE YOU!”即使如此,也仍如做賊\ 一般,惶惶而不安,但却极其希望能被她抓 住,成为她的俘虏。于是整个假期便只做了两件事:呼吸和思念…… 相思之痛,便如是伤口上蘸了蜜,既痛又痒。痛,是在伤口,而痒却在心里。 痛可耐,痒不可耐。 我无可奈何,只有默默地等待,等待某一天的到来。 那一天是漫长而又遥远的,甚至不可预知,或者,就根本没有那一天,如果那 一天真的到来,我,或许,也不知该如何表达。 曾有那么一天,那是让我心动的一天。我很兴奋,因为我买了件衣服,她接受 了。 衣服是我们一起逛街时买的。这一年我们经常一起出去,上银行,办业务,甚 至是逛街,都是她主动约的我,她很喜欢单独和我一起出去,这是她亲口说的,还 是当着大伙的面,搞得好多男同事很有醋意。有时我都不好意思,可她滿不在乎, 继续跨上我的摩托车,一起兜风。 我也很喜欢带她一起骑车,很惬意的感觉,因为这时候我们靠得最近,坐在身 后我能感觉到她的唇在我耳边的呼吸,那动情的气息;她贴得我很近,让我能够闻 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那动人的香味;讲话时轻轻地把下巴搭在我的肩上,让我 聆听着,那动听的音符;这一切,我无法抗拒的感觉,每天都期待着这种感觉。甚 至期待着有一天她在身后能张开双臂把我拥抱。 在我充满着期待和渴望的眼光中,她接受了我的礼物。这件衣服是她在店中自 己看好的,虽然接受得有点勉强,但在我的百般怂恿之下她还是满足了我的一丝情 愫,不过至今我仍猜不透她的心思,这件衣服对她来说到底是意味着什么?只是认 为这是我对她的一种价值上的回报?还是认为这只是投桃送李?或许是为了满足我 对她清欠感情上负债?在兴奋了片刻之后,我的脑海中只剩下了猜疑和不安。 任何爱,如果不能敞开,便如那酵母一般,既会膨胀也会发酸,我的也不例外。 整天与她见面,虽不曾想入非非,或也没有证实她是否真的爱我,但却偷偷地把这 爱当成了私有财产,只愿与她独享。在我眼里,她非常讨人喜欢,也很大方,或许 这也是大家的共识,因此不仅引起众多男士的觊觎,而且在面对诸多“骚扰”时她 也从不回避,这对她来说仿佛被看作是一种骄傲。每每眼见如此,我体内酸度便迅 速增加,爱得愈深,那浓度便愈高。因此,在我对她的目光中便多一种眼神:酸溜 溜的感觉。她的大方,有时候我都感觉到有一点过分,酒桌上,我见不得她与别人 打情骂俏,开着我听得都脸红的玩笑,在恍惚中,我突然发觉,仿佛感觉到我并不 是她关照的唯一的对象。她对我仅仅是一种真情的流露,而不是爱情,或许这种真 情仅是对我要比别人多一些,而且,在我眼中被当作的柔情,仿佛她也都不加吝啬 地赐与了别人。我无法接受这种假设,只能是发狠似地喝茶,好象那一杯一杯能冲 淡我体内的酸液,冲散我内心的疑虑,我竭力地克制自己,不愿让她看见我垂头丧 气的样子,也很想装出那种满不在乎的表情,但体内那膨胀的欲望让我愚钝,让我 发狂,我只想对她说一句:谁叫我是真是在乎你呢。 我也不知道她是否注意到了我的不快,只知道在我们的目光交流中我看不出任 何感觉,倒是在一同回家的路上她说的话很让我动心。我踏着自行车,她轻轻地偎 在身后若有所思地对我说“真想看看你喝醉酒的样子,什么时候我俩单独较量较量, 说不定你还没我能喝呢。”我不知道她的话里是否暗示着什么,也不知道这是不是 信口开河,我只知道我很愿意和她单独在一起,我还知道我可能真的要醉一次了。 在我的面前,我不知道到底是坦途,还是陷阱。或许,明知道是个陷阱而我仍 毫不犹豫地踏进去,静静地呆在里面,甚至还把它精心地装饰一番,把这个温柔而 又美丽的陷阱当作了心灵的寄托,当作了我人生不可逃避的沟壑。我无力逾越,无 法把天堑变通途。 的确,她并不是开玩笑,几天后她便付诸行动,但邀请时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 并非我俩单独“约会”,她说那样象两个傻子,干巴巴地坐着,她还邀了其他人。 那片刻,我只感觉到额头的肌肉都在跳动,不是兴奋,也不是激动,而是无奈和徬 徨,更多的是惆怅和失望。我觉得我是真的多情了。我发觉我正兴奋地打开希望之 门的时候,却发现在我的面前竟是一片荒芜,满目疮痍。现实与幻想的差距让我无 法接受,错,只能错在我的多情,错,也只能错在我的幼稚。我呆呆地坐在那里, 四肢无力,想站却站不起来,仿佛是生了一场大病。我记不起是如何到的酒店,记 不起几个人在一起都说了些什么,我也记不起那天是否醉了;我只记得心不在焉地 附和着他们的谈话,记得蹒跚地回家,记得在我心间插着两把利刃:一把是多情; 一把,是失落…… 推开家门,带着满身酒气,倒在床上,妻子以为又是业务上的事情,责怪喝得 太多,随手倒了一杯水。倚在床头,端着水杯,呆呆地眝目,心中的泪比杯中水还 要多,突然,从醉眼惺松的眼里,我仿佛在那晶莹剔透的水中看到了一个透明而又 朦胧的爱,淡淡的、浅浅的、融于那纯净的水中,没有色彩,也没有气味,仿佛似 那月光,冷冷的,分离不出七种光色…… …… 梦中,我如大海中的一片叶舟,脆弱得无须惊涛骇浪,一条小鱼便可掀翻,但 是仍要在这苍茫的波涛中艰难地挣扎,为了那不着边际的爱的彼岸,而这爱却又是 见不得阳光的。我只能在黒\ 夜里偷偷地行驶,没有指南针,也没有北斗星,夜空 中只闪烁着两颗星,那两颗曾被她赋与为两个生命的天空中最亮的两颗星星。照亮 着迷途水手的心灵,向着爱的方向航行。 这时候,我突然发觉这爱对我来说是多么地可贵,尽管巨浪拍打着我的身体, 凶神扼着我的喉管,而我仍毫不犹豫地向着那灰蒙蒙的爱的方向驶去,挣扎着、跳 跃着、奋不顾身着……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