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时间交替的夹缝中:留给昔日的怀念 就要向一段时间告别,走进另一段时间。时间与时间的交替是那么的自然,平 静,没有争吵,没有泪水,也没有留恋。我像是一个水土不服的旅者,进入陌生的 城市,面对苍白的人群和事物,感到惊恐和焦灼。但是旅者终归是旅者,他注定在 每一段陌生里进出,游历于每一次漂泊。 人类热衷于怀念,乐于在此起彼伏的记忆中搜寻闪亮或者暗淡的波纹。也许崭 新,也许斑驳,人们都会毫无遗漏的,在以后的时间里将它翻展开来,细读,从中 去体味感伤和快乐。 2001年对于我来说,是一个转变,一枚催化剂,平静湖面的一圈涟漪,走向成 熟的一架阶梯……或者它是别的一些东西,鲜美水果中坚硬的果核,缭绕烟雾中残 存的烟灰。我不知道该把它比作什么,但是它在我的生命中存在了,而且,会一直 存在下去。 外面有阳光。 这已是冬季,但是窗外依然有阳光。我渴望我的心回来,我时时刻刻等待着它 敲门的声音。这是苏醒的路口,我需要重新面对生活。我用一个听起来很美妙的理 由告诉自己,我将与破旧的时间告别,重新选择生活,选择时光。这听起来的确很 美,也很符合心愿,但是我的心没有回来,不管我多么的爱着它。 我看到一个人,也许是我想找的那个人。他穿蓝色的衣服,藏青的水洗布裤子, 戴眼镜。他于某一天突然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像一棵参天大树,横亘于前。他对我 微笑,朝我发火,向我撒娇。他就这样出现了,然后留在了我的2001年里面。 还有一个人,他更加霸道,他几乎占据了我的所有时间,除了2001年。我已经 忘记了他从在什么时候出现。也许在我出现之前,他便已出现很久了,而且是他, 决定了我的出现。他给了我二十年,又在第二十一年的时候把它们全部带走。他甚 至自以为是的认为,没有再留下任何东西,然而他却忘记了带走我的血液。 血液从心中流过,把他留在心里,从手臂中流过,把他留在手臂里,即使我把 手指割破,看着血液从身体里面流出的时候,他也会那么自然的,就留在了我的眼 中。 这一切,让我惊慌失措,又无所适从。 不知从何时起习惯晚睡,经常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即使什么都不想,也无法入 睡。 黑夜对于我来说无限广阔,无限安全,冰冷可以随时提醒着我,不要陷入虚幻 氤氲的潮暖。深夜的时候,我喜欢坐在电脑前面打游戏,游戏的攻略放在面前,每 一步,我都知道要怎么去走。然而人生并非如此,这让我更加沉溺于网络,沉溺于 虚幻,不愿离开。我的眼睛一直盯着屏幕,就这样可以持续几个小时,每天如此。 视力急剧下降,但是我已无从去在意。深夜的时候手脚冰凉,满室的寂静,只有敲 击键盘发出的单调清脆的声音,响在耳边,冲撞着心灵。很晚才睡,钻进松软干净 的被子里面,因为被子是暖的,才发现身体如此冰冷。然后一个人便静悄悄的躲在 暖和的被子里,感觉寂静的水流从身边经过,却没有光泽,偶尔会有一滴落在身上, 但是皮肤很脆弱,会被冻伤。一直睡不着,于是便看书,余秋雨的《行者无疆》, 觉得写作者有思想,有经历才能创作,这才找到自己写不字来的原因。 这个月来我一直在奔走,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待上几天,便返回来。再 待上几天,再回去。这种流离对于我来说是无关紧要的,在哪里,都是一样。曾经 以为换个地方便可以换个心情,后来才发现,无论走到哪里,灵魂都会被局限。 整个一年都是在孤独中度过的,即使已经习惯,但是仍想去改变。接受了一个 男孩,想去尝试和包容,想让自己妥协,也许是在争取,也许是在放弃。于是与他 在一起,吃饭,看电影,散步,他的温柔与细腻让我感动,但是我无法让他进入我 的灵魂,它把他排斥在外,我无能为力。不知道为什么,我要与他一起吃饭,看电 影,散步,勉强的微笑,敷衍的交谈。仅仅是因为孤独吗。然后,我发现自己无法 迁就,没有欲望,也不想伪装。我依然在原地,他没有将我带走。 我已厌倦。这时才知道,原来自己并不惧怕孤独,惧怕的,只是没有人,能够 将我带走。 后来记忆中出现了一个人,他用蓝色的微笑将我包围,蓝色的声音把我融化, 他是无形的,却又是真实存在的。于是我开始疯狂的畅想关于他的一切,我把他杜 撰进我的故事,把他刻画进我的生命。我用我的手指,嘴唇,感情和眼泪将他雕塑, 然后发现自己早已被他带走。可是我只知道,他是方伦。后来我便开始寻找,我记 得他的气息,蓝色的气息。 终于找到。 方伦,原来竟是我自己。 生活继续,但是毫无安全感。很多人在一起,只觉嘈杂,独处时又觉寂寞。发 现人是荒谬的个体,不知满足。开始厌倦烟酒的味道,混乱街道中汽车的尾气,餐 厅里油烟的味道,每天的洗澡,怕身体变脏。从夏天到现在,一直没有剪过头发, 因为知道即使剪掉,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一切只是徒然,反而喜欢新洗的发丝拂过 颈间时的芬芳与柔软。发现自己竟是如此的自恋。 沉迷于网络,乃至深陷,但是从没想过离开,因为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做到,于 是索性不去妄想。但是有时会想,究竟是什么,让我如此痴迷于它,某个人,某件 事物,还是某种感觉。无从考证。唯一确定的是自己会一直留在那里,不会离开。 有时候觉得是种幸福,静静的守在那里,看着人们从眼前走过,稍做停留,然 后消失,看着一切在变化,可以预料的,不可以预料的,都在面前发生了,只有自 己依然平静如初。又或者是种痛苦,投入的情感被离开的人带走,他给你转瞬即逝 的温暖,然后便让你从此等待,弃你于虚无缥缈中,不再理睬。 然而心中还是有感谢,感谢时光,感谢记忆。它们像一棵树,虽然叶子落光了, 但树干还在,一起仍在继续,不会被岁月抹掉痕迹。这便是幸福。所以我说,幸福 产生于即兴,延伸至永恒。痛苦亦是如此。 一段流离的结束宣告另一段流离的开始。可以说是种结束,或者干脆说,结束 本身就是开始。这个世界是没有结束的,这个词汇只是人们用来自欺和逃避的借口, 却在冠冕堂皇的说出它之后更加感到自身的可悲渺小和无能为力。 我是一个生性散漫的人,坦白,天真,时常茫然若失,一直放纵自己做自己喜 欢的事情,很少有约束,也对反感的事情或人不甚宽容,有时便显得与这个社会格 格不入了。我不愿在喧嚣中停留,不想和肤浅庸俗的人交流,不去节制自己对网络 的沉迷,不去改变自己对爱情的专注。我是一个漠然的人,容易绝望,也容易希望。 有时,心情突然转变,毫无原由。喜欢到处游走,包里放两本书,面巾纸,和随身 听,到陌生的地方去,走在身边的人与我无关,擦身而过的瞬间,不会留下任何痕 迹和气味。记得有一次,自己坐在中友前面的广场上,那里一直会停着一辆车,是 义务献血车。当时只想,如果爱的人在身边,便要和他一起去献血,让灵魂在彼此 观望的默契中得到安慰和感动。我想,那会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时光继续,季节一直在墨守成规的循序渐进着,生活平淡如水。我渴望被人注 视,抚摸,亲吻,渴望与爱着的人在一起,哪怕只是灵魂。有时候被身体内仅存的 微小的自尊伤得体无完肤,明明知道自己是如此的脆弱和憔悴,却又必须佯装坚强, 在可悲的伪装下疼痛的微笑。因为不想让任何人轻视和鄙夷。 有时想,既然命运已经赋予,那么我便要承担,不管以什么方式,用哪种态度。 有时候惊讶于自己的镇定自若,遇事的沉着冷静,有时候又为自己的感伤无助, 单薄脆弱而感觉莫名。这本属于我的身体,思想,言行,甚至连我自己,都感到陌 生和恐惧。 记忆像阳光的碎屑,照射进眼睛,金光闪闪的被折射成许多道光芒,有些被黑 暗吞噬,有些被我们留下。但是所有的一切都不会结束,结局只是一个合理的安排, 也许并不合情。只想在孤独的睡梦中遇到一个人,带他到我的怀念里面,一直坐在 天亮。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