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支部大会上 作者:尧云刚 我看这几个跟我共同命运的兄弟,心里感到无比的悲哀。他们已经被折磨得脸 的面部表情都变了:有紧紧咬着牙关的,有瞪着金鱼般眼睛的,有一脸恐惧的,有 一脸愤慨的,脸上写满了心中所有的痛苦。两相比较,我比他们还要出色得多,因 为我简直就是所有表情的集大成者。我想,就是无厘头顶级大师周星弛老哥见了我 这副模样也会甘拜下风、自叹不如。 墙上石英钟的时针已经跑完了一圈,可才搞定三个——还有三个等着大家审核 呢!我们几个男生和具我观察百分之七十的女生都坐不住了,极不耐烦,无聊透顶。 我简直快要被逼疯。 年轻的刚留校一年的党支部书记看来修行也未必比我们高多少。他已经掏出第 七支烟了。我兜里也有烟,可现在还不能抽,散会后,我一定要和兄弟们好好抽一 抽,这可爱的烟! 身边的关佳——我漂亮的富有活力的女伴——只有她也只能是她居然在我们这 后面的环境里能够“出淤泥而不染”,一点也不被我们死气沉沉的迹象而感染,依 然能保持良好的心态,用平静的话语发着如黄河之水天上来滔滔江水绵绵不断的言。 “伍廖同志学习刻苦,成绩优秀,善于帮助他人,在班上形成了一股良好的学 习气氛,是所有同学学习的榜样。在工作上,伍廖同志也热情积极,虚心向高年级 的干部请教,能够及时总结工作得失、经验教训,而且还勇于创新,他班工作一直 名列前茅。生活中,伍廖开朗乐观热心向上,有很好的群众基础。鉴于该同志的思 想觉悟高,对党的认识深刻,对党有深厚的感情,所以,我作为一名正式党员,我 同意他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一名预备党员。” 说真的,这儿还少不了关佳,要不这儿一定会毫无生气,没有人发言;即使发 言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再说,有关佳时不时在我身上掐一下,倒也让我规矩了 许多。否则,在这严肃的党组织生活中,我还不知会出什么乱子。一不小心,就有 可能“嚎”出一声或者重重地捶了桌子。但就哲学的一分为二的观点看,没有绝对 的好事,有利必有弊,也正是关佳对每一位认识或不认识的准同志和准准同志的高 度评价,让我真的好象大吐一场。 年轻的党支部书记已点燃第八支烟了,然后狠劲地喝了一口茶。 “那好,如果其他同志对伍廖没有什么不同的意见,我们就举手表决。” 于是,我们所有的正式党员特别是我们兄弟几个都以最快的速度举起了手,恨 不得像送瘟神一样早点送走一个是一个。 “恩,全票通过。那关于伍廖同志加入中国共产党的事就算完成了。下一位, 刑师。” 我看了看表,啊,时间,我此刻是多么地爱你!你怎么能够又无情地抛下我二 十分钟呢?! 我再看其他几位兄弟,他们已经没有了刚才丰富的表情,整个人像是太阳底下 晒奄了的马尾巴草,或是以为害了甲肝已肝丙肝什么的,显得特没劲。他们已经完 全缴械投降,在这漫长枯燥无味的历经了上下五千年文明历史且具有中国特色的很 形式的会议中彻底地败下阵来。遗憾的是又不能趴着桌上蒙头大睡,只好双手托着 下巴,眼睛平视前方,既深邃而又无神志至极。 有关佳在身边,我是必需强打精神的。她是我女朋友呢!我们都是班上的头院 上的柱,成绩很优秀,工作能力十分强,而且政治觉悟高,双双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熟悉不熟悉了解不了解我们的人都极看好我们两个。老说我们简直就是绝世无双天 下第一般配。说得我心中痒痒,不追她都不行,所以,现在就这样死皮赖脸地跟她 好上了。 “真无聊!无聊透顶无聊至极!除了个做形式走过场,没有一点实用的价值。” 我扭过头对关佳说。 她温柔地瞪了我一眼。 “别说了,当初你还不是这样。我记得你转正时,还不是许多朋友帮你说了不 少好话。” “可没一句我打心里承认过。”我争辩道。 她用手捅了捅我,叫我别再说话,听书记讲。 “啊,刑师同志的介绍就到这儿。请大家发言。” 我看见支书第八支烟也快燃完了。 我其实很可怜,真的,我原不知道关佳又会出来发言,否则,我一定会阻止她 的。关佳又是积极地发言了。 “刑师同志再工作上积极热情,能虚心向广大同学听取意见,不断完善自己的 工作经验,胆大心细,敢于创新,深受两委好评。而且刑师同志学习刻苦认真,带 动班上所有同学营造了一种良好的学习环境,是所有人学习的好榜样,另外,他个 人成绩也一直名列前茅。刑师同志对党的理论也认识清楚,至始至终都是以一个党 员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不仅如此,他还再生活中去影响他人,起到了良好的宣传 作用。因此,我同意刑师同志加入中国共产党,使他早日成为我们当中的一员。” 一口气讲完这段话,我见关佳自信地笑了。刑师那小子也在前面回过头来,向 关佳投以感激的目光。 关佳又捅了捅我,说: “你也说点什么吧。你今晚发言可不多,在组织生活中,这样不好。” 我向来是很听话的。于是硬这头皮用一种近乎朗诵的语调说道: “听了刚才对刑师同志的介绍和评价,我觉得他已符合做一名共产党员的标准。 我同意他加入中国共产党。” “好好!”年轻的书记在那小小的椅子上换了个姿势,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朝 我善意地笑了笑。“那刑师同志的讨论就到这里。若没有不同的意见,请表决。” 唰!又是全票通过。 后排的兄弟拍了拍我肩,说: “兄弟,知道刚才支书的那声‘好’是什么意思吗?” 我拇指扣着中指,“叭”的一个响波。 “自然是我的发言言简意赅精辟而又省时呢!” “恩恩。很有自知之明哦,佩服佩服!”说罢,还向我竖起了大拇指。 还剩最后一位,兄弟们突的又来了精神。还有什么比久行海上即将见到大陆, 长困黑夜中即将见到光明而令人兴奋激动的事呢?人间最大的幸福莫过于此,莫过 于饱受摧残压抑而即将得到自由之前的那一刻心情。只有一位了,我们总算可以脱 离苦海了,我们总算要得到解放了。多么令人愉快呀! 有位兄弟已是忍不住,对我说: “哥们,为迎接胜利曙光的到来,我们先去抽支烟庆祝一下,如何?” 我正要蹭地一下站起身来,以便自己能够视死如归为了革命不惜伤害自己的身 体,却一把被关佳拉住。“不准去,你得老实地呆到最后。”我当时好恼丧啊,心 中升起一股岩浆却找不到喷处。眼睁睁地看着几位兄弟屁颠屁颠地以方便为由出去 残害革命的本钱。我只感到自己的喉咙咕隆咕隆痒得让人难以控制。关佳一边拿出 一只手为我捶背,一边柔声细语地说着许多好话安慰我。答应我这个月抽烟可以不 受限制,偶尔迟到两三次也无关紧要,工作有什么困难也尽量帮我全权处理。 可我真的宁愿就在此时抽一支烟,就一支,然后这个月不抽都行。特别是看见 兄弟们喜滋滋地迈步近来,还在我面前做一些夸张的动作,我就感到口水直流,拳 头握得铁紧,恨不得把眼前的桌子砸个洞——又是关佳用大于我的功力制住了我的 心神。 第十支烟已经夹在支书的两指间了。我无比羡莫,就因为他是老师,而我,还 只是学生,所以,我现在不能在会议室里抽。 “啊,恩,还有最后一位。”可以明显地感觉到,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吁了 一口气。支书也向在场的所有人致以最真诚的微笑,毕竟他应感谢我们都是无畏的 勇士,与他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并且坚持到了最后。“最后一位是周国场同志的转 正问题。周国场同志于2000年5月在高中的母校入的党,预备期一年以满,先 请该同志念转正申请书。” 周国场是今晚亮相的六个优秀青年中唯一一个我还有点了解的。这厮是一班的 学习委员,成绩很好。在一年内还没有犯过什么过错,而且还有次拾金不昧的壮举, 所以,转正是没有一点问题的。 轮到这丫读申请书。 “尊敬的院党支部:在加入中国共产党的一年里,我严格要求自己,在各方面 都以一名党员的标准衡量自己。我相信我不仅在思想上入了党,在言行上我也越来 越靠近组织。在此,我向支部提出申请,请批准我按期转正。 在学习中…… 在生活上…… 在工作上,我作为一班……之长……“ “咦”听到这儿,我觉得不对,这小子什么时候做到班长了? 周国场看来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一下打住,脸变得通红起来,不再往下念下去。 支书正悠闲地抽着他那第十支烟,听到身边怎么突然就没了声音,翻凯眼前的 材料一看,也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下面不知情的同学,本来是“心在曹营身在汉”,有同志念着,自各儿在想自 各儿的事。这突然间断了,大伙儿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支书忍住了那快要从腹腔中冒出的笑声,极力装着没事儿的说: “哦,不好意思,搞错了。拿到另一位的申请书了。周国场,这才是你的。” 听了这话,我和诸位兄弟已是早就忍不住。只想“哈哈”地大笑。可偏在这严 肃的场合下又不敢出声,只好憋着。那道笑冲上来,发不出声音,从张开的像表演 哑剧的嘴上扩展到脸上,使我们的脸扭曲得变了形,笑得比哭得还难看。我使劲地 挥着手,每次都是高抬贵手,举得老高,像是要狠狠地捶下去,可每次又不得不轻 轻地落在桌子上,不让它发出一点声音。也有兄弟用脚表演这个动作:使劲地狠狠 地蹬地,但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不闻任何声音。好些女同志则是意志不坚,捂着 肚子,弯腰趴在桌上,头埋在桌下,“嘿嘿”个不停。就连我身边最稳重的关佳也 抿嘴而笑——真是个美女——笑不露齿。 好一会儿,大家才喘过气来,支书挥手示意停下。周国场则另念了他自己的申 请书。我们几个男士还在后面做着各种各样的怪相。关佳也是难得阻止我了,她又 已经全神贯注地听着人家的“自我剖析”,并且思索着,她还将扮演最后一次发言 的角色。我想,关大姐美好而高大的形象已在今晚每一位同志准同志准准同志中留 下了深刻的印象。如果党小组长改选,我肯定她会独领风骚;我,刚哥,都不再行, 顶多做副手。 于是,让大家发言时,我也就干脆任由她了。反正这只是最后一位。我只需和 兄弟们用不同的表现方式发泄着心中那股莫可名状的感觉就行了。 “周国场同志有很好的人缘关系,能和群众打成一片,向同学们宣传我党的方 针路线,起到了很好的舆论正确引导作用。而且该同志作为他班的学习委员,始终 以身作则,不仅自己刻苦学习,认真钻研,而且还帮助他人把学习也抓起来,曾开 展了不少出色的有关如何提高学习的活动,有许多经验值得其他班学习。在预备期 的一年里,从无迟到早退现象,以及其他过错。我觉得他整个人是从个方面都融入 到了我们的当组织中。所以,我作为一名中共正式党员,我同意他按期转正。” 关佳之后,又是其他同志发言,然后,表决,通过。 刚放下举起的手,我问关佳: “你真的神通广大啊,今晚六位同志的情况你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我不发言, 是因为我根本不了解他们,就无从说起,我总不能胡编乱造,不实事求是吧!” 关佳又拿眼瞪了我一下。其中好什含着无限的怜悯,就像看着一只失水的羊羔, 看着一个身患绝症的病人,唯有她,可敬的女神,才能够把我救起。 “刚,说真的,我觉得你以后干什么都行,最好就是别从政。你在官场这片土 地上是生存不下去的。你不能够左右逢源八面玲珑,这样是很容易被其他人挤下去 的。我承认,你确实有许多过人之处,能够把很多事情看得很清,但这对你一点也 说不上是好事。你的脾气太怪,又还死清高,不愿意接受这社会的现实,只会遭到 社会的排斥,受苦的将是你自己。我知道你不喜欢随波逐流,但你应明白,我们现 在这样也不能说是同流合污吧!今天晚上我给每位同志都发了言,还不是想在各方 面都取得一点好感。万一将来你出了什么事,说不定还可以……” 我是越听眼睛瞪得越大地盯着面前这位优秀的中国共产党党员的女友,越听到 后面越是感动不已,我觉得可爱的关佳在我眼里有点模糊,不知是我的眼里饱含了 泪水还是她说到伤心动情处流下眼泪模糊了她漂亮的脸庞。 “高见!高见!”我痴了,我呆了。突然只觉得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我 想是关佳那一番醒世恒言如醍醐灌顶地敲了我脑袋,以至于一时无法承受,晕厥过 去。 “哦,停电了。这个时候还停电。” 我清楚地听见身后兄弟小声地说。 “停电了?”我喃喃自语。这么说我依然完好无损呢。停电了,停电了好!黑 黢黢一片,谁都看不见谁,就让我心中的怨火来驱走这无底的黑暗吧! 我正要张开大嘴大嚎一声,一只散发着诱人香味的小手于千钧一发之际捂在了 我的嘴上。是关佳的手——真是知男友莫若女友啊!在黑暗中都能又块又准地判断 我的思想和动作。 “你不要闹!”关佳小声地警告我。 几位平时以我而为虎作伥的兄弟其时正等着我一呼百应而好揭竿而起以求痛快 一场。 但关佳捂着我张开的嘴,我不能也不敢叫出来。可这招式一旦发出,好比一个 练武还不到家的人,实在难以收回;不然生吞回去,我无疑是自取灭亡了。于是我 顾不了那么多,一口就咬住了那只可人的小手,并不温柔,下口很重。我想关佳一 定是疼得眉毛都挤在了一处,张着大嘴差点尖叫了出来。她的另一只手在我腰间使 出了全力,扭得我生疼,想以此让我松口。但我偏不,我就喜欢咬着她的手。 我的一声“嗷”终是没有吼出来的,兄弟们也不敢“阿呜”着紧跟而上。虽然 大家都是还继续憋着,但我是无比幸运的。再怎么,我嘴里还含着块天鹅肉,而他 们什么都没有。 我只听见好身旁几张椅子被人极不耐烦地扭来扭去,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 --------- TOM文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