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着你的名字入眠 作者:rose_lumei (上) (一) “铃……” “你好”一个男声传来。 “你是谁?”甜甜的女声。 “我是小宝”男声答。 “你是主持吗?”女声问。 “是啊,你是谁呢?”男声亲切地问。 “我是小玫”女声爽快的答到。 “哦,小梅,你是一朵梅花,对吗?”又问。 “不,我是玫瑰,一支带刺的玫瑰。”那边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好阳光的女孩儿。 “你有什么事吗?”男声问。 “没什么事,我只是好奇,想问一问信息台是做什么的,是不是可以点歌、 可以交朋友、还可以谈谈心事?”还没等回答,女声又紧接着问。“是不是什么 都可以跟你说?” “嗯,可以说是吧。” “你的声音很好听,你是怎样被他们聘用的呢?做主持要很高的学历吗?” 连珠炮似的一串问题,让对方沉静了一会儿。 “中专以上的学历就行了。” “那我可绰绰有余哟!” “你几岁了?”女声又问。 “我是75年的。” “不会吧,那么巧?我也是呢,你也是只兔子?”“不过我可是只白兔,你 只能是灰兔喽!嘿嘿!” 不等男声回答,女声又抢着说:“我是三月生的,这回你不会和我同样了吧?” “很巧,我也是。” “啊!?” “看来我们很有缘哟!”男声亲切而又温和地说。 “你每天都在这儿吗?” “不,这是我最后一晚做主持。” “你要去哪儿?” “我有其它的事情,这只是我的兼职。”“以后你不要打这个电话,这个电 话费挺贵的。” “哦,我知道了。”女声明显地露出了失望。“以后我再也不能和你说话了 吗?” “你需要帮助,是吗?这样吧,我把我的传呼告诉你,有事呼我好吗?” “好的!”女声快乐地立刻答道。 小宝把传呼告诉了小玫,小玫快活地放下了电话。 夜晚,月亮悄悄地爬上星空,月光透过窗幔照进小玫的房间。房间不大,白 色的的窗幔被风轻轻地飘起,拂在小玫的脸上,痒痒的。她笑了,这是她今晚第 N 次笑,以往不展的愁眉此刻却像柳叶般飘来荡去,就连平时紧闭的双唇,此刻 也微启着,紧绷的嘴角细细地往上翘起。今夜的小玫无论从那个角度看都可以看 出她的快乐。 (二) 清晨,小鸟的歌声唤醒了小玫。 睁开眼,她有些恍惚,似乎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一伸手,她触到了枕边的一 件东西,用手摸一摸,原来是心爱的日记本,这时她才从梦境回来。她笑了笑, 后悔自己醒来,又抱怨小鸟几句,看了看时钟还不到七点,她决定今天不去单位 了,反正不久就会调离,旷一天工没啥吧。 漱洗完毕,小玫匆匆吃了几块饼干就冲出家门。 跑到电话亭,她立刻照着昨晚小宝给她的号码拨了传呼。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着,她紧盯着那部红色的电话,怎么还不响呢?会是假的 吗?小玫有种受骗的委屈,她想立刻跑掉,可她又是那么想听那亲切的、温和的, 几乎让她一下子就想亲近的声音。“再等一分钟,如果电话仍然不响,我就永远 忘记这个号码。”正在小玫渐渐失望,准备离开时,电话铃猛烈地响了起来。 喂,哪位? 是他,是那个听上去就会让人想靠近的声音。 小玫立刻答道:“是我,我是小玫,没想到我会这么快给你打电话吧?” “嗯,是有些意外,你在哪儿呢?” “我在路的尽头,嘻嘻,”“我给你打电话有个很好的借口哟!” “是吗?” “我昨晚梦见你啦,你一定不会相信,不过,我可不管你信不信,我就是想 告诉你一声,好了,我的话完了,你可以挂了。” “等等,真的没有别的事?”“我再过几天就走了,因为我家在外地,春节 快到了,我要回家去看父母,那时你会找不到我的。我还有几天的时间,如果你 有事还是可以呼我。听到吗?” “这是第二次听你说到走,我知道了。”说完,不等小宝答话,小玫就立刻 挂断了电话。 慢慢地,小玫向回走,她觉得心里沉甸甸地。一方面她无可救药地喜欢小宝 的声音,另一方面,她觉得有种无形的力量在把她和他扯远,会是缘分吗?他们 无缘对不对? (三) 周末,小玫打开信箱看了看,里面已静静地躺着三封信了,她没有拆开。她 知道是肖辉的信,无非是催她早些辞掉工作,早些嫁给他。 她和肖辉是在母亲去世那年相爱的,那时她十八岁,他二十六岁。母亲的去 世使小玫痛不欲生,父亲很快地再续更让她孤独无助。肖辉是她的邻居,他以他 宽厚的胸怀关心她照顾她,那种兄长般的关怀,父亲般的痛爱,让她一下子堕入 爱河,无依无靠的小玫深深地爱上了肖辉。而肖辉的男子汉性格也深深地吸引着 小玫,特别是小玫在外读书期间,他给了她太多的帮助和爱护。她觉得幸福、满 足。 时间飞逝,光阴似剑。小玫毕业了,回到了故乡工作,她与肖辉在一起的时 间就多了起来。但是她却感到了一种压抑,发现了他们之间的差异。他的不理解, 他的唯我独尊常常令她想逃。他的爱是深刻的,同时也是沉重的。 他爱她,可她却感到累。 一次,小玫无意间听到了一个女人打给肖辉的电话,那个声音很耳熟,但对 肖辉的口气却令小玫惊讶,听上去他们相识已久,而且关系并不一般。肖辉放下 电话就找个借口出去了,小玫心里很紧张、也很难过,她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出她 最亲、最近、最爱的人会背叛她。 第二天,小玫终于忍不住问了肖辉。他的解释合情合理,而且那确实是小玫 认识的一个女人,是肖辉单位的同事,平时也是小玫的朋友。于是小玫释然,但 那种语气深深地埋在了她的心里。 不久,不知是为了表明他的诚意,也不知是为了他即将调至远方,肖辉那么 突然地就向小玫求婚了。小玫没有很快地答应,不是她不爱他,也不是她挑剔, 只是她对婚姻有太大的疑惑,她不相信,婚姻会是爱情的延续。她坚信,男人只 要有了一定的条件,总是会变心的。还有那个电话。为此,他们发生了争吵,肖 辉一甩手去了远方,留下小玫独自在风中哭泣。 那些不眠的夜,让小玫刻骨铭心。她孤独地守着幽幽地灯,孤独地忍受着被 抛弃的痛,虽然,最后肖辉还是向小玫陪了不是,但她感到了深深地伤害。 她好累,好倦,她想休息,她想长眠。 直到听到那个亲切的,温和的,充满关切的声音响起,她一下子恢复了活泼、 好动、开朗、直率的性格,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在肖辉面前是多么地压抑。 可是她能靠近他吗? (四) 离小宝回去的日子更近了,虽然小玫很喜欢他的亲切、温和、虽然她很喜欢 他与她同年同月生。但小玫没有再呼小宝。因为她找不到任何借口了。 周一,上班铃声刚过,小玫懒懒地、不情不愿地跨进办公室。 屋子里暖气很热,而且弥漫着浓重的香烟味。早到的那些好像只知喝茶看报 的前辈们,已经把办公室打扫的干干净净。 小玫把门大敞开,坐到办公桌前翻看着桌上的文件。 科长进来了。 “现在,我跟大家说两件事。第一件,局里要进行一次考核,评出先进个人 和集体,我们科要派一个人去参加考试,大家看谁去合适。第二件,今年的旅游 名额下来了,只有一个,地点是黄山,大家看怎么安排。” 小玫漠不关心地把脸转向窗外,她知道这两样事都不会找到她,有那些资深 前辈呢,啥时会沦到她哟!虽然她很想去黄山,虽然办公室只有她一个身强力壮 能爬山涉水的,可她知道,她没戏。 看着外面蓝蓝的天,她数起了白云,猜测着哪块像小宝,哪块像自己。希望 着那两块被它命了名的云儿能飘呀飘地聚在一起,她就可以认定他和小宝有缘了。 然而,还没等那两块云飘到一起,科长拍了拍手,要宣布结果了。 果然,科长宣布黄山旅游名额放弃。 理由是机会应该给前辈,而前辈又都因家中琐事或体力不支不能前去,把这 个名额交上去,也许下次可以给两个名额。这是什么理由?小玫没料到,她不明 白何以放弃,而不可以让她前往。 更让小玫气愤的还是科长的第二个决定,他们讨论的结果,竟然是让小玫参 加局里的考试,因为她年轻,脑子好,业务又最精,可以给科里争得好的名次。 原来“年轻”可以用到这个地方,原来“年轻”只有这一个好处,小玫很烦。 “对不起,我拒绝你们的好意!”小玫冲口冒出这句话。 立刻办公室里一片宁静,大家把目光全部投向科长。 “这是科里的决定,你必须执行。”科长有些火了。 小玫不再说话,拎起包,冲出办公室,到了门口她没忘了把门摔得“轰”响。 她好像听到科长在后面嚷道:“不愿干你就下岗!” 这真是岂有此理!跟这一群“老古董”什么也说不清。谁让自己不听劝告, 偏偏与父亲对着干,挤进这么个“古董店”呢。 小玫无聊地走在街上,现在她除了在外转悠没有什么好去处。 她每路过一个电话亭就对自己说:“我不呼小宝!”,直到来到第一次给小 宝打电话地地方,她终于忍不住呼了小宝。等了五分钟,小宝没有回电。小玫失 望地走了。 一整天,小玫都在外面游移。 她买许多的东西,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直到把身上的钱花光,腿也累 得走不动了,才倦倦地回到自己的小屋。 一躺在床上,小玫又想起了不快,科长那付气愤得几乎变形的面容,还有那 些“前辈”的幸灾乐祸,使她真想大声喊叫。 于是她呼了小宝。 “去蹦迪吧?” “嗯……今天吗?” “你有事?” “我要工作。” “晚上也要工作的?” 是啊,我到时间了。“”明天去好吗?“ “不,既然你很忙就算了。” 小玫放下电话,她觉得自己有些脸红。 她独自坐上出租车去那个她从来没有去过的“迪厅”。司机是个姑娘,话很 多,小玫不愿说话,可也不能没有礼貌,只好请求司机打开收音机。广播里正在 播放着陈明的歌。小玫的心情一下子就开朗了许多,因为她最喜欢听陈明的歌, 不由得轻轻跟着哼唱起来。 “朋友们,今晚好吗?每到这个时刻,通过这个电波,也通过这个话简,给 朋友递过去每一天的问候的时候,我知道我又会迎来好多新的朋友。……” 收音机里突然传出一个男声。 这不是?…… 是他,是小宝的声音,原来他在电台工作,怪不得他要上晚班,怪不得他的 声音那么好听,怪不得他是那么亲切、温和。 小玫急忙让司机掉头往回开。 下了车,小玫直奔家门,翻了个天翻地覆才找到她好久不用的随身听,戴上 耳机,小宝的声音立刻清晰地传入耳畔。 “送给大家一首歌,齐秦的《外面的世界》,同时直拨热线已经开通,您可 以拨打我们的热线电话,讲述您的故事。” 节目期间热线真的是极热的,小玫没能打进去。她静静地听完了他的节目。 当她终于用传呼把小宝呼来时,已经是午夜十二点多了。 “今晚玩得开心吗?”小宝亲切地问。 “我没去。” “为什么?出什么事了吗?” “我在车上的广播里听到了你的声音,就回来了,不过我一直打不进去电话, 不能参预你的节目。” “哦?你听到了我的节目?那么如果你打进了电话,想对我说些什么呢?” “我想说,现在我想哭!” “看来你是真的遇上了不顺心的事,好吧,今晚我就不走了,听你说说你的 故事。” 这一晚,小玫说了很多很多,小宝也说了很多很多。 当他们放下电话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 (五) 小玫参加了局里的考核,并给科里争来个“先进集体”称号,发得的奖金, 全科人员出去吃了一顿,小玫借口有约会没去。 春节快到了,街上到处都是喜气洋洋购物的人,好像一下子人们都有了钱, 个个都毫不吝惜地大把大把地花钱。“超市”里每天都要排很长的队付款,这好 像是一种习俗,人们总是喜欢在年末全家团聚,大吃大喝一场。其实,现在的假 期多了,聚在一起的机会早就不止春节一次了,可人们还是习惯这样地“招财进 宝”。 小玫喜欢挤在人群中,观赏人们喜悦的表情,感受人们欢快的气氛,然后把 这份欢乐带回自己的小屋,细细地、慢慢地享受。 忽然,她记起今天是小宝回去的日子,小玫又呼了他。 经过那次长谈,再次通过电波听到对方的声音,小宝和小玫都有些不自在。 “几点的车?”小玫打破沉默问。 “晚上十点多的。” “一个人坐车要小心呀。” “我会的。” “你回到家里,会去看那个名子中带个' 梅' 字的女孩吗?” “我跟你说起过她?” “是啊!你说她是你的初恋情人。” “哦,那天我一定是昏了头了,我居然跟你说了那么多。” “你后悔了?” “不,我是说……唉,都过去了,不说它了。你春节打算怎么过呢?还是去 你父亲哪儿吧,他毕竟是你的父亲呀,血总是浓于水的,对吗?” 小玫没有回答。 “别太固执了,也许你父亲正想念你呢,回去看看好吗?”小宝耐心地劝着。 “好吧,我尽量吧。”小玫吐了一口气说。 “另外,还是不要和领导闹得太僵,这样对你的工作不利。” “好的,你放心走吧,我会为你祈祷的,祝你一路平安。” “那就再见吧!” 直到听见对方电话的“嘟嘟”声,小玫才放下电话。她觉得小宝离她那么近, 却又是那么远,近得让她感到伸手可及,远得让她似乎永远也走不到他的面前。 小宝走了,他会从此消失吗? 年三十,小玫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去父亲那里,一个人在小屋静静地看着 春节晚会。 初一,小玫在街上转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去看看父亲,虽然早在父亲结婚 前,继母就已说定不与小玫来往,但这么久了,也许会有改变吧? 买了些食品,小玫没有忘了给继母买一瓶香水,虽然她极不喜欢继母,可她 也怕继母嫌她只想着父亲。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小玫敲开了父亲新居的门。 开门的是继母的小女儿,她眨着大眼问:“你找谁?” “我……”小玫正不知怎样解释,继母走了过来。 “噢,是你呀,你来干嘛?”冷冷地询问。 小玫真想扭头就走,父亲急忙过来了。 “小玫,你有事吗?” 突然,眼泪就盈满了小玫的眼眶。 “我是……”她举起手中的礼物。父亲急忙把东西拿过去,把那瓶香水递到 断母的面前。“你看,这是小玫送给你的。” “我不要,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我不要你任何东西,你也别从我这儿拿任 何东西。拿回去吧!” 小玫感到一种莫大的羞辱,立刻夺门而出。她一路奔跑,一路抛洒着泪珠。 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跑了多远,当她的泪被迎面的北风吹干时,停下了脚步。 她知道父亲不会追来。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深深的孤独和无助袭上心头。 (下) (六) 天黑下来时,小玫回到那间小屋,她知道只有那间小屋是她的避难所。在那 里她可以蜷曲在床上,独自享受孤独,独自承受寂寞。她可以用被子紧紧地包裹 住自己,不被伤害。 她没有开灯,直接扑到床上。她太累了,不一会儿便倦倦地睡去。 清晨,小玫被一阵紧促的敲门声惊醒。她烦燥地问了句:“谁呀?” “是我,小玫,快开门,你没事吧?” 小玫一下子清醒过来,是肖辉的声音。她急忙穿衣下床,迅速打开房门。门 外站着的果然是肖辉。他还是那样的英俊、潇洒,除了有些消瘦以外,没有任何 改变。已经快一年没见了,他还是那个她熟悉的模样。 看到小玫盯住他看,肖辉有些不自在。 “怎么?你没有看到我给你的便条?”肖辉问。 “什么便条?昨天你来过?”小玫诧异地问。 “是的,我昨天一下火车就来找你了,你去哪儿了?” “哦,我和同学去蹦迪了。”小玫不想再提去父亲那里的事,随便找了个借 口说。 “你怎么可以去那种场合?” 小玫不想和他争吵,径直走回屋里。肖辉紧跟着进了屋,发现了地上的便条。 “看来你昨晚回来的挺晚,怪不得你不给我回信,原来你在这样生活。我看, 一定要把你调到我身边了。你这样一个人实在让我不放心。” “你当初走的时候怎么没有不放心?你一甩手就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可曾想 过我会怎样地生活?”小玫把怨气出在了肖辉身上。 看到小玫气得脸通红,肖辉笑了。 “对不起,对不起,听到你发脾气,我知道你没有忘掉我,你还是我的小玫。 好了,好了,我们走吧。” “去哪儿?” “去我家呀,我妈为你准备了很多好吃的,还有我姐,我妹他们都来了,就 等你一个人了。” 小玫想说,看到你一家人的团聚,我会伤心妒忌的。但她终于没有说出口。 肖辉家在开发区,离市区很远,他们到家时,屋里已经是热气腾腾的了。满 屋子的人,满桌子的菜。小玫一一打了招乎,找个角落坐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 她的心理有些不正常,她不喜欢看到别人一家亲亲热热的样子,更不喜欢看到别 人的父母痛爱孩子时的样子,她会觉得别扭,她会厌恶。 坐在角落里,她有安全感。 看着这个大家庭的团聚、热闹,小玫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外人。 突然,她想起了小宝,小宝也是这样与家人团聚的吧。 发现自己走了神,小玫摇了摇头,挥掉了小宝的影子。 肖辉的妹妹过来邀小玫去看影碟,她一口一个“姐姐”叫得小玫很不好意思, 实际上她比小玫还大三岁呢。肖辉选了几张他认为小玫可以看的影碟放进影碟机, 小玫无言地看着。 “你好像有心事?”终于肖辉忍不住发了话。 “没有。” “你还在怪我不辞而别?” “小玫,你不能这么任性,你还是把工作辞了,跟我走吧。另外,千万不要 去迪厅那种地方,你是个沉静的姑娘,怎么也会去那种地方呢?” 她想起小宝叫她“阳光女孩”。 “吃饭了,别看电视了。”肖辉的母亲过来说。 小玫觉得松了口气,急忙起身出去了。她不喜欢肖辉给她的压力,他太自负。 她再次想起小宝,唉,她不该想起他的,对吗? (七) 肖辉家离市区很远,晚饭后已没有公车可以回市区了。肖辉的家人便劝小玫 留下过夜,小玫起初不停地摇头,但后来看到肖辉的父母有些不高兴,她只好答 应留了下来。 肖辉拿出给小玫买的礼物,一件很飘逸的大衣,让小玫试穿。小玫不愿穿, 她知道肖辉买的衣服绝对合她的尺寸。他总是喜欢给小玫买衣服,买那些得体的 名牌的套装。可小玫喜欢休闲、随意,甚至另类一些的服饰。 终于还是被他强迫着套上了那件新衣。 镜前的小玫立刻少了些许的清纯、自然,多了些成熟和妩媚。修长的身材加 上及腰的长发,使她看上去真的有些飘逸。 “小玫,你看上去成熟了些。”肖辉由衷地说。 “你一直以为我很幼稚是不是?”小玫不由得反问道。 “是的,你是个太单纯的女孩,你会很容易上当的。” 他知道了些什么吗?他是指小宝吗?小玫立刻很反感。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口气冷了下来。 “小玫,我们不要争吵,好好说会儿话好吗?”他拥住小玫坐在了沙发上。 “小玫,跟我走好不好?你完全不用工作,我有能力养活你。” 小玫一下子站了起来。 “我自己有手,我不要你养活。”最讨厌他让她辞职。 “小玫,别呕气好吗?我知道你工作一直不顺心,这里你也没什么亲人,跟 我去远方,我会好好照顾你的。”肖辉拥她入怀。 “用你的不辞而别吗?”小玫挣开了他的怀抱,她觉得有些陌生。 肖辉有些不高兴。 “小玫,你变了,我们相爱这些年,无论你是受了委屈,还是思念亲人,你 都会倚在我的怀里哭个痛快。为什么现在你会挣脱?” “我恨你!” “你恨我?”肖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抛弃了我。” “讲点理好不好?我没有抛弃你,我只是走的匆忙点嘛。虽然这次我走得很 远,在气头上也没给你打声招呼,可我没有忘记你呀,我给你那些信不是都说明 了吗?” 小玫想起那些锁在抽屉的没有打开的信。 “你知道我这次远行有多累吗?这边的工作我已辞了,那边的事情都得从头 再来,有时我一天只能睡上二、三个小时的觉。直到上个月才刚刚有了些眉目, 否则,这个年我都不能回家过的。” “我知道你们男人都是会变的,誓言只是彩色的泡沫。”小玫的眼睛有些湿 润,她近乎自言自语地说着,手也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耳朵。 “你真是变得不可理喻了。”肖辉也不由得提高了嗓门。 “我就知道你已厌了!”小玫也嚷了起来。 “你到底要怎样?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 “我累了,要去休息了。”小玫转身就走。 “随你便吧!”肖辉没有阻挡。 趁转身之机,小玫抹去了眼角的泪。 跟肖辉妹妹挤一个床,小玫觉得很别扭。她把身子缩小再缩小,平平地躺在 床角,她既怕肖辉妹妹翻身压上自己,又怕自己不小心掉到床下。躺在床上,小 玫无法入睡。她知道肖辉一定也很难过,她并不想跟肖辉吵架,可她就是控制不 住自己的情绪,也许是因为天太冷,也许是因为父亲的那句话,她变得像只刺猬。 这样静静地躺着,眼睛盯着天花板,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很多的东西,直 到天快亮了她才入睡。 她被恶梦惊醒,房间里没有人,整个居室都很静,她起身看到了枕边的信, 那是肖辉的,她认识他的字迹。 “小玫:我知道你昨夜一定没睡好,就没叫醒你。我走了,那边有急事催我 过去,等我的信。肖辉” 小玫急忙穿上衣服,冲出门,坐车直奔火车站。因为是年初一,车站的人不 多,北去的火车已经停止检票,小玫买了张站台票,冲进站台。 她还是太迟了,肖辉又一次不辞而别了。 (八) 肖辉没有来信。 时间在静静地流淌,情感也在渐渐地麻木。春节就在这样的伤感和孤寂中悄 悄地度过。 小玫突然变得勤快起来,她每天总是早早地就到了单位,又很晚才离开办公 室。她把所有别人不愿干的活都揽了过来,白天做不完的,晚上加班做。科长夸 她有进步,其它人则说她有目的。她不管别人怎样看她,她就是想多做些事,因 为她不想回到那间小屋,她真的倦了一个人的日子。 她没有找小宝,因为她觉得那好像是一种背叛。 午后,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下班铃刚响,大雨就下了起来。雨水零乱 地打在屋檐上,被摔得四分五裂,然后就不见了。 人们东躲西藏,同雨水捉着迷藏。 看着窗外奔跑的人们,小玫想笑。他们太在意自己了,笔挺的西服,华丽的 外套,明贵的皮鞋,都那么重要吗?那只不过是躯壳嘛! 一转身,小玫投入雨中。她不急不徐地在雨中漫步,雨水很凉,透彻心扉。 可她喜欢闻雨的腥味,喜欢看雨的痴情,喜欢任雨丝把她紧紧缠绕。 “今天几月几号啊?”雨中有人对话。 “大概是三月三号吧。” “这不是刚立春不久吗?” “是啊!” “如今怎么了?不是说春雨贵如油吗?以前哪见过春天这么多的雨呀?” “还贵如油呢,这几年已是春雨满地流了。” …… 三月三号?小玫听到这个数字,愣了,今天真的是三月三号吗?她抬起手表 看了看,没错!今天是她的生日。没有任何人记得二十四年前的今天有一颗星星 从天而降吗?没有任何人想起二十四年前的今天有个梦一般的女孩降生在兔年? 没有,看来真的没有,不是连她自己也记不起了吗? 前面是一家“茶吧”,走过门前,小玫被门前的彩灯吸引,这里好像在庆祝 什么节日。她需要一些热情,她径直走了进去。 灯光很暗,虽然外面下着雨,里面人却很多。几乎座无虚席,只有角落还有 几个空位子,小玫坐了下来。 这里很暖,她脱掉了湿透了的外套。可不知为何,今天这里很噪杂,到处是 一片叽叽喳喳的声音。音响里没有播放轻柔的音乐,道是正在广播电台的频率上, 里面正在播放着广告。每位茶客面前摆放的食品都是一样的。人们的目光不时地 往门口望去。 不一会儿,进来了几个男女,引起一片掌声。 小玫想,这里大概在举行歌友见面会吧,不过,这个腕儿肯定不大,否则不 会在“茶吧”,应该在“迪厅”才对,上次陈明来,不就是在“迪厅”嘛。 广播里的广告突然终止,一个甜美声音出现。 “听众朋友们,你们好,我们现在正在' 清风茶吧' 为您进行现场直播节目, 您可以通过电波打电话参预我们的节目,也可以到现场参预我们的节目,这里不 仅有陶艺表演,还有您熟悉的播音员与您见面。……” 小玫一下子站了起来,不会吧,怎么会这么巧?她想立刻跑掉,她知道小宝 一定也在这里,她不要让他看见自己“落汤鸡”的样子。 刚要抬腿,那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听众朋友们,在节目开始前,我依然想送给大家一首歌,这是一首陈明的 歌,歌名叫《快乐老家》,不知听众小玫是不是正在收听我们的节目,这首歌也 送给你,祝你生日快乐!” 跟我走吧/ 天亮就出发/ 梦已经醒了/ 心不会害怕/ 有一个地方/ 它是快乐 老家/ …… 小玫像被钉住的木桩,一动也不能动了,泪水立刻模糊了视线,心里充满了 无限的感激。 这是天意对不对?老天安排了下雨,老天安排她走进这个“茶吧”,老天让 她在二十四岁的生日见到了小宝,老天让她与小宝近在咫尺对不对? 小宝离她这么近,她看得见小宝瘦削的身材,她看得见小宝斯文的面庞,她 听得到小宝送给她的祝福,可她却不能走到小宝的面前,他身边围满了爱他的听 众。 还是有人记住了她生命的起始日,还是有人惦记着她,为她祝福生日的,对 吧? 小玫感到无比地幸福。悄悄退了出来。 在路的对面,小玫呼了小宝,这次她只写了一句话:“我看到你了,感谢你 的祝福。” 隔着雨帘,小玫看到小宝冲出了“茶吧”,她知道她该走了,她登上了一辆 出租车。透过车窗,她看到小宝失望的目光。 (九) 早晨上班前,小玫就觉得有些不适,身体倦倦的。她坚持着上了班,下午, 她有些发冷,而且嗓子和眼睛都在往外冒火,呼吸急促起来,她觉得自己好像在 燃烧。她决定下班后去医院看病。 大概是因为春天容易得病吧,医院里看病的人很多。病人各色各样,表情也 因病因而各有怪异。但大多是身边有了亲人才会露出痛苦的样子,否则,给谁看 呢? 小玫挂了号,孤零零地坐在椅子上排队,她有些自怜。 终于轮到小玫,她有些摇晃地走进诊室。一量体温,她的体温竟已达到40度, 怪不得她觉得自己好像在燃烧。医生立刻开了处方,告诉她需要打针。 小玫倦极了,每走一步都感到浑身疼痛。拿着处方,楼上楼下地划价、交钱, 她几乎精疲力竭。把针药交给护士时,她几乎瘫在了地上。做过皮试,护士确定 她可以打青霉素后,她把自己交给了护士小姐。 只一阵小小的疼痛,小玫便觉得自己飘了起来。软软地、不带任何重量地飘 浮着,像根羽毛、像只泡沫,她看不清前面,也看不清后面,四周模糊地一片白 色。她觉得好轻松,好舒畅,那些个疲倦,那些个愁怨都跑得无影无踪。她尽情 地张开双臂,大口呼吸,她要奔跑,她要飞。 突然,好大的一阵刺痛袭来,她不由得喊了出来。 “她醒了!” 小玫听到了说话声,她睁开眼,看到自己躺在床上,四周有许多人,有人告 诉她,刚才她青霉素过敏休克了。医生、护士好一阵忙乱,才把她从死神那里拉 了回来。小玫很想说声谢谢,但她实在没有力气。 那位给她诊断过的医生走过来,告诉她必须要家里人来一趟,他们不能让她 自己回去。 小玫的脑子一下子很乱,她是没有亲人的。父亲已经抛弃了她,肖辉已经走 的很远,“亲人”对她是个好陌生的词。她摇了摇头,医生不相信地看着她。她 努力撑起身子,告诉医生她可以自己回家,但一阵眩晕使她不得不躺回床上喘息 起来。 那位亲切的医生不死心,又问她有没有朋友,小玫想起小宝,小宝一定会来 的吧?她把小宝的呼机号告诉了医生。 她有些怕,小宝会来吗?她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丑,怎么见小宝呢? 护士又来给她打了一针,她迷糊起来。 “小玫,小玫,你醒醒!” 好熟的声音!小玫抬起沉重的眼皮,哦,是小宝,他真的来了。看着他一脸 的焦急,小玫的眼泪轻轻地滑过脸颊,她一下子紧紧抓住小宝的手,一股暖流传 遍全身。 “你终于捉到我了。”她还是调皮地说了一句。 “我情愿你继续和我捉迷藏,也不要在这里见到你。你把我吓坏了。”小宝 柔声说道。 “我想回家。” “好吧,你指路,我背你回家。” 小玫没有让小宝背她,她满面通红地拒绝了他的后背,只是倚在他的身上, 被他搀扶着走出了医院。 小玫的病来的快,去得也快,打了两天吊针,吃了几天药就全好了。 本来嘛,她只不过是伤风感冒引起的发烧而已,只是一个意外,让她去了趟 鬼门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