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丝的烦恼 露丝是一位朋友抱给我们的一只狗。刚来时,它才出生一个礼拜,软软的,胖 胖的,一身黄毛夹几块小白点,两只大耳朵披下来,像挂着两张南瓜叶。项颈上挂 一个小铃铛,走起路来一步一响,尾巴摇呀摇的,倒也蛮好玩。 我和杰琪已经结婚十多年,刚结婚的头二年,我们因为都是大学毕业出来不久 的毛头,经济上既没有基础,又还要继续求深造,所以并不希望马上有孩子。等到 得到了博士学位,有了份安定的好工作,经济也宽裕了的时候,孩子却在眼巴巴中 渺无消息。 一年一年过去,巴望孩子的心,在一年年的失望中逐渐淡了下来。当我们知道 我们不可能有孩子时,我们也就认了命。 没有孩子,在这个年代,本来就不算一回什么事。有孩子固然好,但是也有有 孩子的烦恼。生他、育他、教他、不知要受多少辛苦,费多少力。孩子长大了,飞 走了,留给父母的,只是无边无际的牵挂。万一孩子不学好,不长进,做父母的心 痛烦恼,更是不可言述。要是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意外,那种挖心割肉的痛苦, 更使人受不了。想想,没有孩子,倒是一身轻松,夫妻两个,你怜我爱,互相依顺, 彼此倚靠,爱情生活,比起那些拖着一群儿女的,更觉深浓。而家庭生活呢,因为 没有孩子,也能保持整齐清洁,一切都井井有条。经济上,也是宽宽裕裕,丰丰富 富,这又何尝不好? 当然,由于没有孩子,我和杰琪的生活是比较寂寞的,所以露丝的到来,我和 杰琪都很喜欢。小的时候,我们喂它喝牛奶,等到它长大一点,我们买各种各样的 狗食给它吃,除了吃的,还买许多的狗玩具给它玩。我们对它,可真不薄。但是露 丝却愈长愈丑,长得丑还不说,吃东西还挑呢!它喜欢吃的东西,它会摇着尾巴, 一面呜呜呜地发出满足的声音,一面狼吞虎咽地吃。它不喜欢吃的东西,它用鼻子 闻一闻,就拖着尾巴走开了。它会坐在大门边,静静地用两只圆溜溜的眼睛望着我 们,直到我们给它换上它喜欢吃的食物。 露丝也很霸道的。我和杰琪出门,要是不带它,它就会大发脾气,把沙发地毯 弄得一团糟。如果我们用铁链把它圈起来,它就会乱跳乱蹦,把它自己弄得满身伤 痕,简直惨不忍睹。不过,在我和杰琪上班的时候,它似乎也知道不是它撤娇的时 候,它倒是乖乖的很听话。 露丝不是一只看家的狗。它对任何人都很友善,朋友们来我们家,它在朋友们 身边挨挨擦擦,闻闻舔舔,那个冰冷的鼻子,毛毛的舌头,和那一身狗腥气,常常 把太太们吓得直叫。有时它更会忘形地往人身上扑,把女客们的袜子抓一个洞,要 是把它圈起来,或者关在房间里,它就会大叫大闹,大发脾气。害得我顾了露丝顾 不了厨房,不是烧焦了饭,就是煮烂了菜,请朋友吃饭,倒像遭了一场大难。 我们花在露丝身上的精神和钱不少,平常早晚都要带它到外面去溜达。又要常 常给它洗澡、抹脚、梳理狗毛。一个月所花的狗食费也要二、三十元,有些小毛病, 还得为它花医药费。 那些因露丝而来的额外工作和费用,常使我和杰琪头痛发牢骚。 “干嘛弄只狗来自讨麻烦?”这句话,我和杰琪不知说过多少次。杰琪和我也 不知说过多少次。不过真正存心讨厌露丝,还是在彭太太来我们家之后。 那夜,我们请彭家夫妇来晚餐,一开门,露丝就抢着钻到门前摇尾巴迎接客人, 把彭太太吓得直叫。我好不容易吼住了露丝,又安慰彭太太,告诉她露丝是只好狗, 不会咬人。彭太太与彭先生进到客厅,露丝又来跟他们亲善歪缠,我只好把露丝送 到地下室去,露丝可就火了,汪汪汪汪地大叫不停。 “嗨,你们是怎么搞的?养这么一只丑烂狗,看了都让人恶心,还往人身上直 钻。要养狗嘛,养只漂漂亮亮的普陀狗,白色的卷毛,小巧玲珑的身材,又干净, 又可爱,还真有灵性呢!我家的阿丽丝,叫它去拿拖鞋来,它就会去叼双拖鞋来, 电话响了,它也会来叫我听电话,有人打门,它也会抓门呢……” 彭太太的话,触动我肚子里的牢骚: “真的,露丝小的时候倒还有趣,愈长大愈丑,最近又不知为什么掉毛掉得很 厉害,身上像长了癣,真正是不可爱。” “那你为什么还把它当宝贝似的养在家里?”彭太太问。 “不养它怎么办呢?”杰琪两手一摊,莫可奈何地说道。 “你们可以把它送到牲畜中心去!他们就会处理它的。”彭先生安详地抽着雪 茄烟,为我们想了一个办法。 “怎么样处理它呢?”我急忙问。不是吗?露丝实在太烦人,又那么丑丑的, 送朋友,谁也不会要它。既是牲畜中心能接受它,不是很好吗? “牲畜中心有很多小房子,他们接受人们不要的牲畜,将它们编号登记,等待 有人来付钱领养。如果一星期内无人领养,他们就会给它打一针,让它安安静静地 离开人世。”彭太太抢着为我解释。 “啊!”我和杰琪禁不住倒抽一口冷气:“那不是太残忍了?”我们同时说道。 “残忍?生命,总有结束的一天,能够安安静静的死去,该是最幸福也没有的 了。再说那些猫呀、狗呀、繁殖率多大,我有一位朋友,养了一只别人家的弃猫, 不久那只猫生下一窝子六只小猫,送人送不掉,只好自己养着,不到两年,他们家 从一只猫变成了廿多只猫,家变成了猫的王国,进门就是一股腥骚的猫味,后来他 再没有办法了,只好把所有的猫都送去牲畜中心,任它们去碰运气。人要太过仁慈 啊,恐怕在这个世界上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呢!”彭先生吸一口烟,吐出一串烟圈, 满足地将手上残剩的雪茄在烟灰缸里捺灭了,一面不停地抖着他的二郎腿。 “真的,你把这狗送掉,花点钱去领只普陀。养狗嘛,不为看家,就为娱乐。 如果养只既不能看家,又不能娱乐自己,养它干吗?”彭太太用手在桌上拿了一颗 花生米送到嘴里,又喝了口茶。 “话也说得很对。老实说,我养狗也养烦了。没有狗,省多少事!我们两个人, 没有小孩,生活清清静静多好,何苦去养只狗招麻烦?自己倒为狗来当下女。杰琪, 要是我们把露丝送走了,再也别养狗呀猫呀的了。你觉得怎么样?”我征求杰琪的 意思。 “我随便你,你若嫌麻烦,我决不找麻烦。你若不嫌麻烦,我也乐意帮忙。” 杰琪笑着,他总是那那么一副无所谓的神气,那副无所谓的神气,有时打开一个尴 尬僵局,有时却也使我生气。 “你看,你有多么好的一位先生啊,样样都以你的意见为主。”彭太太笑着打 趣着我。 “你的先生也不坏啊!我什么时候违拗过你的意思了?”彭先生假装不甘心地 提出抗议。 于是,关于露丝,关于狗的话题,就在一阵哈哈哈的笑声中结束。 彭先生彭太太走后,他们说的话一直在我的心中翻腾。露丝,真是一只丑狗, 它虽不是烂皮狗,与烂皮也差不多,我整天收拾它的狗毛,也收拾够了,还得侍候 它吃呀、洗澡呀、溜达呀,以及其他一些因它而来的小损耗。它哩,还常常要撒撒 娇,撒撒赖!也真是的,撒赖、撒娇,也得要看看自己是不是那个料,有没有那个 资格?若果它是一只卷毛狮子狗,撒撒赖、撒撒娇,也还讨人喜欢。这么一个丑八 怪,再要发脾气,做作、扭捏,去它的吧!那不是东施效颦,增加并扩大自己的丑 态吗? 看,露丝又来了!两只后腿直立起来,将两只前腿搭到我的身上,冰冷的鼻子, 又在我的手上闻来闻去,还发出亲昵的呜呜声,我用手用力将它的前腿推开,它却 又雀跃地回到我的身边,讨好地用它的舌头来舔我的手。它身上的那股腥气,直往 我的鼻子冲,我嫌恶地拿起桌子上的一只玻璃烟灰缸,重重地在露丝头上打了一下, 它汪的叫了一声,跑开了,坐到门口去了,两只贼溜溜的眼睛,透露着一种说不出 是寂寞还是悲哀的神情望着我。 “干吗你用烟灰缸打它?”坐在沙发上看报的杰琪说话了。 “看到它那丑样就惹气。”我嘟着嘴,别过脸,避开露丝的眼睛。 “你若真嫌它,下个礼拜我们就决定将它送到牲畜中心去,好吗?”杰琪放下 手中的报纸,认真地说道。 “你在意吗?” “我早就说过,我无所谓,鸟呀、鱼呀、狗呀、猫呀,原是为自己喜欢才养的 呀,如果不讨自己的喜欢,养它就没有意思了。说真的,露丝也真是丑得不讨人喜 欢!恐怕除了我们,再也不会有人要它的了。送到牲畜中心去的命运,大概也就是 打一针的命运了。不过也正如彭先生说的:生命迟早总会结束的。能够安安静静的 结束,又何尝不是福。”…… 听了杰琪的话,心里也有点凄然,但是想到露丝那丑相,我也就默然不言了。 晚上,露丝又在挑剔它的食物了。它闻一闻食物,然后头也不回地坐到大门口, 呜呜地叫。我对杰琪说: “别理它,让它饿着,等它饿急了,看它吃不吃?看它还挑不挑?丑八怪,多 作怪!下个礼拜看它还装模作样吧?” “算了吧!既是下礼拜要送它走,我们现在就依它一点吧!”杰琪说。 “偏不,我今天倒要跟它斗一斗,看看它有多倔?” 露丝在假装打喷嚏了。这是每次它要求什么没有如愿时的法宝,它知道当它打 喷嚏时,我们就怕它会生病,它一生病我们就得带它去看医生,看医生不但花钱也 花时间。所以每当它打喷嚏时我们会特别照顾它。于是它的要求也会如愿以偿。它 耍的花样次数多了,我们也就知道了它的诡计,我们一向以它的诡计为乐。有时故 意逗它,逼它耍出它的绝招来。可是此刻我对它的绝招毫无兴趣。所以它喷嚏打了 三、四个,我还是相应不理。 露丝在我的冷落中呜咽了一夜。不过它到底还是把那一盆狗食吃了,只是吃得 不多。而且它故意把食物撒得满地都是,害我第二天收拾了大半天。我狠狠地打了 它好几下。它缩在门角里呜呜地叫,用一种可怜的、不解的眼光望着我。它一定不 明白为何我对它的态度忽然变了?我不再纵容它、也不再姑息它、当然也不再宠它、 爱它。它不了解:是什么时候我变了心?为何我变了心? 露丝没有等我们送它到牲畜中心去就失踪了。那是在杰琪带它出外溜达的时候 失踪的。那天杰琪坐在门前的石阶上看报,露丝一直在他身前身后转,等到杰琪看 完报,发现露丝不在了。 “露丝,露丝!”杰琪喊着,心里却在嘀咕:“这顽皮鬼,不知跑哪里去了?” 在平日,只要我们一喊露丝,露丝就会闻声赶来,用后脚直立起来扑到我们的 身上,但是那天杰琪喊了老半天,兜了好大一个圈子,也没有看到露丝的踪影。 当杰琪空着手回来告诉我说露丝失踪了的时候,我应该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然而我没有。那原先急于想送露丝到牲畜中心去的心情没有了,却一心希望立刻找 回它。一向无所谓的杰琪,也显现着一脸的焦急。我们两个人将门锁上,分头去找 露丝。 一路上,我希望露丝会出现在我面前。一路上,我喊着露丝,幻想着露丝会跑 过来,用后脚直立起来扑到我身上来。然而露丝杳无踪影。我折返回家的时候,天 已经黑了。在满心失望中,仍然怀着希望,希望露丝已被杰琪找回。也许杰琪也没 有找到露丝,露丝却独个儿在锁着的门口等我们。 我回到家门口,未见到露丝。我打开门进去,杰琪也还没有回来。我等了又等, 听到门上有人转钥匙的声音,急忙迎出去,只见杰琪也是空手而回。 “你没有找到露丝?”我失望又伤心。 “你找着没有?”杰琪也是一脸的焦灼。他大概一路上也存着一个希望,希望 露丝已被我找着了。 “没有。”我摊摊手,露出一个苦笑。 “也许等一忽儿露丝会来抓门。”杰琪说:“它认识家的。它是通灵性的,一 定不会走失。”杰琪安慰我。 我摇摇头,两手捧着头哭起来:“它一定知道我们要送它去牲畜中心,所以它 就先走了。”我满心内疚、呜咽着说。 “别哭,宝贝,它会回来的,它一定会回来的。它想我们的时候就会回来的。” 杰琪替我抹拭眼泪,我的眼泪却涌出更多。 想我们吗?露丝会想我们吗?这些天对它那么冷淡,那么残酷地想把它谋杀, 它那么通灵性,它会不知道吗?它一定是伤透了心才会走的。 我和杰琪双双坐在客厅的长沙发上,默默无言地等待着露丝;在往日,这个时 候,正是露丝扑在我们身上撒娇的时候。我和杰琪相拥在一块儿逗弄露丝,露丝会 驯服地伏在我们身上,用一双乌溜溜发光的眼睛看着我们,任我们抚摸它。有时它 发出呜呜的声音,爬到我们身上用它冰冷的鼻子闻我们的脸,我们把它推开时它便 用它红红的长舌来舔我们的手……它会使我们的家庭充满欢乐,而我们却要等到失 去它以后才发现它在这个家庭中的分量。 天啊!从彭先生彭太太来我家之后,露丝的丑就深植在我和杰琪的心上,我和 杰琪几乎天天在计算着谋杀它。——不,杰琪还一直是无所谓的,是我,是我存心 要谋杀它。 露丝丑吗?它那披肩的大耳朵,它那通事灵活的眼睛,它那瘦瘦的长腿,它那 黄白相间的皮毛——我一直强调它是烂皮,其实这也只是秋天掉毛的一时现象。除 了秋天,它不都是光光润润的吗?还有它那根永远带着友善的会说话的尾巴,还有 它那装腔作样,扭捏撒娇……露丝丑吗?露丝丑吗?那一切,于今想来,无不是让 人爱得心疼的可爱啊!有了露丝,我们的家庭增添多少热闹!有了露丝,我们的家 庭增添多少情趣!有了露丝,我们的家庭增添多少欢乐!而我们给露丝的,不过是 花一点点钱,每天给它两盆狗食罢了!而我们却自以为是个施舍者,自以为是个主 人。有权抱怨、有权牢骚、有权嫌恶、有权鞭打,甚至有权谋杀! 若不是露丝的突然失踪,我们决不会发现露丝给我们的是这样多!我们决不会 发现它给我们的是金钱无法买得到的。 无言。我和杰琪都默默无言。杰琪一定也像我一样反省,在内疚。等待的时间 在一刻刻中过去。我们的心也在一刻刻加重。沉重,沉重得像吊着一串铅锤。每过 一刻就像加上一个铅锤。 “跑吧!也许露丝迷了路,被别的人牵去了,明天我们给警察局打个电话,一 定可以抱它回来。”杰琪拍拍我的背,搂着我站起来。像哄孩子似地哄着我。杰琪 是一位体贴的丈夫。他知道我为露丝的失踪伤心,他竭力设法安慰我。事实上,与 其说他在安慰我,不如说他也在宽他自己的心。我看得出他心中的悲哀不下于我。 只是女人常常把悲哀放在脸上,男人却把悲哀藏在心中。 我们像一双同命鸳鸯,他搂着我的腰,我倚着他的肩,无情无绪地走向卧室, 床头收音机上的时钟,短针已经指在一的地方。一点钟了,要在平日,露丝早在床 前的地毯上蜷着熟睡,今夜,地毯上空着。那块属于露丝的地毯上没有露丝。看着 那块空地毯,我不禁掉下泪来。 “别哭,我们一定会找到露丝的,明天我们通知警察局,他们就会给我们广播 找寻,我要出五十块钱的赏金,哪个给我们送回露丝,我们就付他五十块钱。今夜, 我们别再想它,好好睡觉,明天我们都得上班呢!” 躺在床上,哪里能够入睡,满脑子的露丝!露丝的喷嚏,露丝的摇尾,露丝的 懂事的眼睛。……想到露丝的眼睛,我就想到我拿烟灰缸打它的那夜,露丝的眼睛, 充满着悲哀,充满着绝望的眼睛。它一定知道我们决心送它去牲畜中心。它那样讨 好我,想软化我的心,想挽回它的命运,而当我用烟灰缸重重打它头时,它伤心欲 绝。还有那狗食,那天它一定没有吃它的狗食,只是将食物拨得满地而已。可怜的 露丝!回来吧!只要你回来,我会好好待你,我们再不会分离。现在我知道,我们 给你的,只是一点点有形的东西,而你给我们的看不见的无形的东西,我们是一辈 子也还不清的。我们是你的主人。但你是我们的债权人。露丝,回来吧!我再也不 会把你当累赘。我再也不会嫌你丑。我再也不会把你当牲畜,要把你送到牲畜中心 去谋杀你。…… 我忏悔! 我祈祷! 我请了一个礼拜的假,在家里专诚地等待露丝的归来。 杰琪不但打电话给警察局,还在报纸上接连着刊登找寻的广告,我们的悬赏金 从五十元开始,增加到一百元,甚至增加到两百元,但是露丝依然没有消息。 两个礼拜过去了,我对露丝的归来已成绝望。我终日垂头丧气。家,无趣得像 一潭死水,家,萧索得像秋天,苍白得像医院。死一般的静,死一般的寂寞。杰琪 看出我的伤心,极力怂恿我去牲畜中心物色一只狗。 “我们去买一只普陀回来,白色的鬈毛狮子狗,多好玩!”杰琪说。 “我不要。”我斩钉截铁地回答。——普陀!这不就是彭太太来时说的吗?要 不是彭太太那些话,我不会虐待我的露丝!我不会嫌恶我的露丝,我更不会有谋杀 它的念头,露丝也许不会丢。现在露丝是永远不会回来了。我但愿它是找到了一个 比我好的新主人,真心的爱它。而且真正的知道它的重要。 “去嘛!去看看,那里有各式各样的狗、猫、各式各样的小动物,我们去看看。 有合意的,就买一只回来,没有合意的就算了。” 我半推半就地被杰琪拉上了车。跟着杰琪到了牲畜中心。啊!牲畜中心的狗可 真多。有高大的狼狗,也有可以放在口袋里的长不大的小狗,各式各样的有鬈毛狗, 真是可爱极了。 “你喜欢这只狗吗?” “看,这只狗好可爱!” “我们要这只,怎么样?” 杰琪指着一只只可爱的狗问我,只要我一点头,他就会马上去付钱领养。是的, 每一只他指给我看的狗,都是非常可爱,但是在露丝失踪以后,任何可爱的狗都无 法代替露丝在我心中的地位。在牲畜中心我们兜了一个圈子,我们依然空手而返。 我每日自怨自艾、自责自疚,杰琪开始着急起来。他记起送露丝给我们的这位 朋友。这位朋友已经迁居到很远的地方去,他偷偷地和他通了一个长途电话,问他 还有没有像露丝一样的狗。那位朋友说:露丝的母亲已经去世。但是露丝的姐妹后 来生了一窝小狗,其中一只黄毛夹白点的已经送给另一位朋友。……杰琪又和另一 位朋友通电话,要他慨然割爱,将那只狗让给我们,而他愿意陪他们到牲畜中心去, 付款买一只他们合意的狗。 于是有一天,杰琪抱着一只黄毛白点的狗回来了。 “看啊!露丝回来了。”杰琪笑着喊我。 “啊!露丝!”我迎上去,兴奋得像一只小麻雀。但是,当我的手触及露丝时, 我知道它不是我们的露丝。 “它不是露丝?”我用询问的眼光看着杰琪。 “是的,它不是露丝,但它是露丝的外甥女,你看它跟露丝像不像?” “你哪里得到它的?” “我到处找啊!一个地方跟着一个地方去找,为了要找回你的欢乐啊!”杰琪 得意地笑着。 “难道就一点不为你自己?”我羞赧地低下头。 “当然,也为我自己,你的心不开,我怎么会笑?” 我笑了,杰琪也笑了。我们一同忙着为新露丝打扮,梳理,又一同忙着为新露 丝买吃的东西。为着纪念露丝,新露丝的名字仍然叫露丝。 露丝!我们现在有一只与露丝差不多一模一样的露丝。我们爱新露丝,爱得比 当初对待露丝更爱。但是,上帝知道,露丝仍然占着我们的心。没有什么能代替露 丝。露丝给了我们很多,也教给了我们很多,它教我们爱,教我们珍惜,教我们爱 身边的,教我们珍惜手边的。教我们在失去以前就知道爱,知道珍惜,不要等到失 去以后再来追悔。 为你所拥有的感谢吧!能够享受你手中所有的,是有福的人啊! ------------------ 小草扫校中国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