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民泪 赵天赐上船工作,已经有一年了。从上船工作的那天开始,他就安了心的:他 要在船抵达美国时,找机会跳船。 赵天赐的好些大学同学,有的留学,有的靠着亲人关系的移民,都到了美国。 而且不到几年,都变成有房有产的安居下来了。就是他的小学、中学都同学的邻居 陆兆铭,在学校里的时候,读书最差劲,调皮捣蛋第一名,后来到一条船上做小工, 到了美国跳落脚,苦了七、八年,如今在纽约有家有室,还有一个生意不恶的小餐 馆,还常常寄钱回家。陆伯伯陆妈妈家因他的缘故,生活已经今非昔比,洋楼都盖 起来了。而赵天赐自己的家呢,自从父亲因车祸突然去世,他虽然大学还差一年, 也不得不辍学就业,帮助母亲挑起家的担子来。 母亲和陆兆铭的母亲一向相处得很好。 每次见到陆太太, 就会对陆太太说: “陆太太,你跟阿铭说说,能不能把我们天赐弄到美国去闯天下?你看看,我这一 大家人……” 陆太太是个热心人。赵天赐的母亲拜托她后,她立刻写信给陆兆铭,要他给赵 天赐想想办法。陆兆铭也很慷慨,一口承允,只要赵天赐到纽约,他就负责给他工 作,为他请律师办身份。 于是,赵天赐决定走陆兆铭的老路,上船工作,然后设法跳船。 跳船,在赵天赐的脑子里转了千百次。他也在心底里打好了十年计划的蓝本。 十年,他才三十五岁哪!还正是年轻力壮,大有可为的时候。到那个时候再结婚成 家也不迟。 美国,赵天赐没有去过。但是他对美国目虽未见,耳却有闻。听得多了,陌生 的也成了熟悉的。他知道一个人只要不挑剔,只要勤俭肯吃苦,很容易找到一份工 作,也很容易达到成家立业的目的。而且,美国是一个各种民族混合的大熔炉。一 个没有居留身份的人,一进入美国,就像一粒砂子沉入海底,如果他不自己站出来, 美国的移民局很难找得到。不像欧洲各国,国家的幅员小,民族也单纯,政府保护 国民的权益也特别严。一个言语不通,种族不同的异乡人,要想在那儿居留下来混 进去浑水摸鱼,根本混不进去。即使混进去了,也绝对难以找到一份维持生活的工 作。要想成家创业,更是难如上青天。 美国嘛!就不同罗!像陆兆铭,他不是单枪匹马一个光身到美国的?如今还不 是稳稳站住了脚。至于他,赵天赐,至少他还不需要一个人在茫茫人海中去闯荡, 去摸索。至少他有一个拍胸脯担保他的陆兆铭。只要他到了纽约,陆兆铭就会给他 安排工作,安排食宿。比当初的陆兆铭,不知好了多少呢! 只等着那跳船的机会!而终于有一天,赵天赐工作的船到了美国的巴的摩尔城。 巴的摩尔是美国的一个重要港口。它属于玛利兰州,距离美京华盛顿不及一小时的 车程。到纽约也有直达飞机。于是,赵天赐实践了他的跳船计划。 一下船,他就找到一个公用电话亭,打了个长途电话给陆兆铭,告诉他:他已 到了美国的巴的摩尔,就要来纽约。 “你来了!好极,好极。你到纽约,立刻打电话给我,我即来飞机场接你。一 切面谈。……”电话那头传来陆兆铭热情的关注与欢迎。虽然他还没有到纽约见到 陆兆铭,心却已经落实了。 陆兆铭一个人开车到飞机场接他的。这时候,正是下午两点钟,是餐馆工作人 员休息的一个空档时期。两个人见面自有一番重逢的喜悦。不过陆兆铭很了解:这 刻儿赵天赐所关心的,是眼面前的现实问题,所以一等赵天赐坐上车,他就对赵天 赐说道: “天赐:我的餐馆里现在正缺一个打杂的。这个工作,一个月薪水八百元,加 上工作人员给的小账,一个月也有九百多元。如果你愿意屈就,明天就可以上班。 甚至于你今天有精神,今天就可以去。” “好啊!你就今天带我去。我巴不得马上就工作呢!” “不过,天赐,这工作可是很辛苦。大家还要把你呼来喝去的,你得忍着点, 钱也不算多。住呢,你若愿意,餐馆上边有个小阁楼,几个单身的都住在上面,你 若愿意参加他们,就可以省了租房子的钱,也不需要买车。吃住都有了,钱就可以 存起来,几年以后,有了身份,也可以自己开店执业。当然,如果过一阵子,你在 纽约熟了,能在大一点餐馆找到工作,薪水可以高些,我也会很高兴你去。”陆兆 铭说得很诚恳。少年时光的油腔滑调都不见了。显现在他脸上的,是一种成熟的稳 重。 “姚铭,你可别把我看扁,说什么辛苦不辛苦,钱多钱少的。我可是抱着决心 来苦干的。一来你就能这么帮忙,立刻给我工作,我心里只有感激。只要你不开掉 我,我在你这儿最少要做个五年计划。只是我一个光身来,连毛巾牙刷都没有带, 今夜可怎么睡呢?” “这你不用担心。我接到你的长途电话,立刻就叫我太太梅英准备好牙膏牙刷 毛巾及几套我的旧衣服和毛毯。我来接你时,回家弯了一下,现在都在车厢里。我 自己是过来人,其间的艰苦是一清二楚的呀!” “哦,真谢谢你,你想得这么周到。”赵天赐真是满心感激。少年时候的朋友, 交情毕竟不同一般。尽管多少年没有见面,依然能够推心置腹。…… 餐馆并不很大。不过也有三个侍应生,一个厨子,一个洗碗的,一个打杂的, 陆兆铭则做接待,领位,兼打账。 在餐馆里做打杂工,在餐馆来说,是最低级位的工作了。在厨房里,厨师可以 耀武扬威地呼唤。在餐厅里,侍应生也可以颐指气使地指挥。甚至于那个洗碗碟的, 也可以恶声恶气地使唤。 每天,赵天赐忙过这边忙那边,一停不停地走来走去。早晨,他要忙着剥洋葱、 切菜、斩鸡,……等等的准备工作。稍有差错,就会招来一顿骂。客人来吃饭了, 他就得在客人一批批酒足饭饱时,去收拾那些装着残羹剩菜的碗筷。还得帮忙铺上 干净的台布,安置干净的餐巾。洗碗碟的将碗碟洗好了,也得帮忙他擦干净碗碟刀 叉。等到打烊的时候,别人都可以休息了,他可还得忙着打扫吸尘。 在美国工作,真不简单。一个人就得当一个人用,绝不会有闲空的时候。 忙,原是当然的事。累,也是应该的事。靠劳力来赚钱的事,那有不忙不累的? 只是每天自朝至晚与那些认识几个大字,甚至于目不识丁的粗人在一起,还要听他 们的使唤,真是心有未甘。尤其是那个脑满肠肥,戴着白帽、围着白围裙的厨子老 张,和那个三角脸、薄眼皮、棱角毕露的那个洗盘碗的小王。老张自以为是厨房的 龙头,一天到晚锅铲敲得叮当响。神气活现的指使这个,叱喝那个,“他妈的”三 字经不离口。小王呢,会几句洋经浜,自觉高人一着。尤其在人人之下,却在赵天 赐之上的洋洋自得下,常常对赵天赐扮出一副老大哥的面孔,不时教训他,有时还 要和老张一唱一和,说几句尖酸刻薄的话: “在美国呀,做工作全凭真实本领,可不靠人事关系。老张,你说对不对?” “是啊!像我炒菜,一样菜一样味,绝不可马虎的呀。要不然,客人就会来抗 议了。我还能站得住脚?”老张马上应和。 “就是罗!每桩事有每桩事的规则和方法。打杂,要眼观四方,耳听八方。像 水一样,哪里低,就流向哪里。心要灵、腿要勤、手要快。要不然啊,最好自动滚 蛋。”小王向老张眨眨眼,表示彼此会心。 “亏你也读过好多年书,怎么这样笨?”有时候小王又会挑剔。 一提到读书,目不识丁的老张便会附和着说:“读书有什么用?到美国来还不 是有口难言的睁眼瞎子一个,赚的钱还没有我多呢!” 诸如此类的话,赵天赐不知听了多少。他总是记着刚来工作时陆兆铭告诉他的 那个“忍”字。忍、忍、忍,一直要忍到有了永久居留的绿卡,才算熬出头。 事实上,这个工作虽然任劳任怨十分辛苦,由于食宿均已解决,工作时间又长, 工作之外,根本没有出去玩玩、消遣娱乐的时间,花钱的机会甚少。一个月的进账, 几乎就等于一个月的积蓄。他除了每个月给母亲寄一点钱外,再没有花钱的地方。 算算他的五年计划,最少可以存四、五万元。这些钱虽不算很多,但作为贷款开店, 或分期付款买房子,都够了。如果结婚成家,和太太两人再共同奋斗五年,实现了 心中的十年计划,那时候就是稳扎稳打的家成业立,可以把母亲也接来享福了,— —真是的,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一块地方,能像在美国这样快速打下家业的基础。 远景,是一片光辉灿烂的好气象。为了这个美丽的远景,目前辛苦一点算什么? 忍点气又算得什么? 其实,也难怪小王的尖酸刻薄,离间挑剔。餐馆里,三个侍应生中,有一个是 女的,叫孙小莉。是个土生土长的华侨。小王一直对她有意思。餐馆里的人也常常 故意把小莉的名字和小王配在一起喊着闹,只是流水有情花无意,始终没有闹成功。 赵天赐来了以后,小莉对赵天赐十分照顾,处处地方指点他,卫护他。看得出来, 她对赵天赐很有好感。有次陆兆铭在无人处对赵天赐说: “天赐,我看小莉很喜欢你。这个女孩,刻苦耐劳,倒是个好女孩!你不妨和 她交往交往,将来如果能成就了婚姻,你的身份就自然解决了,正是一举两得。” 赵天赐听了陆兆铭的话,觉得很对。他自己对小莉的印象也不坏,如果小莉能 成为他的创家创业的伙伴,真是最好也没有。因此和小莉也就更为亲近。这怎不使 小王恨入骨髓呢? 赵天赐是一个勤恳的人,勤恳的人是不怕工作辛苦的。但是,气,有时候却忍 不住。人毕竟是人。人有人的格。每一个人都希望别人能尊重自己的人格。如果事 情不分青红皂白,有理没有理就都是一顿骂,一顿训,谁能受得了?一次忍,二次 忍,三次四次就会逼得人发疯反击。 那一天,正是五月的第二个星期日。正是一年一度的母亲节日。人们为了庆祝 母亲节,都带着母亲来餐馆吃饭。餐馆的生意特别好。有的是先生抱着小孩子,请 太太来餐馆吃饭。有的是拖儿带女扶着老母亲来餐馆吃饭。餐馆不论大小,家家都 是客满。不但客满,外面还排长龙。一批走了,立刻又来一批。厨房里的人和侍应 生,大家都忙得喘不过气来,赵天赐更是忙得马不停蹄地团团转。 就在那最忙的时刻,赵天赐推着一车堆得高高的碗碟进厨房。当一手把稳车, 一手去推那弹簧门时,恰巧厨房里有一位侍应生推门出来。于是一阵哗啦啦的声音, 把整个餐厅的人都吓了一跳。堆在车上面的碗碟全滑下夹跌得粉碎。赵天赐与那个 侍应生都傻愣了。 “对不起,对不起!”那侍应生说道,赶紧蹲下身来帮忙收拾。 “你去前边招呼客人吧!这里让我来。”赵天赐对那侍应生说。 “对,前边忙着呢!快去招呼去。——天赐,你先把车推进去,带把扫帚和畚 箕来,扫一扫就可以了。”陆兆铭也闻声赶来指挥。 “真对不起,我会赔偿这些损失。”赵天赐很不过意地说。 “意外总是有的。下回小心就是了,说什么赔偿损失!”陆兆铭说着,也就自 顾到前边忙去了。留下赵天赐一个人收拾善后。 “我就知道今天准会出事,果不其然。”小王一面忙着洗碗,一面啧嘴啧舌地 又在说风凉话,打马后炮了。 “你是未卜先知,样样事事前就知道。既然事前就知道,怎么早不提出警告?” 赵天赐一肚子的火,禁不住将话顶过去。 “嘿,闯了祸还嘴强,你那些盘碗干么要堆得那么高?分两次拿不可以吗?你 明明是躲懒,怕多跑一趟罢了。”小王的利嘴可不是肯饶人的。而且平常威风惯了, 这时候更是得理不让人。 “你去外面看看,多忙!由得你一趟分两趟吗?躲在里边说风凉话倒会!”赵 天赐也没有好声气。 “别吵了!别吵了!既是这么忙,吵架倒有闲工夫!”厨子老张大声吼着,显 然的,他是偏袒小王的。 “我不在忙吗?难道我闲着?”赵天赐一面收拾地上的碎碗碟,一面气呼呼地 回嘴——不是么!老板都没有说什么,这些小鬼倒一个个来严词责备了。而且以事 论事,这祸并非他闯的。如果不是刚好那个侍应生出来,怎会发生这意外? “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老张的脸本来就被火烤得红红的,这时更 红得发紫。他一面说,一面把锅铲敲响。心里却在想:这狗娘养的,今天吃了老虎 心,豹子胆,居然敢顶嘴。 “谁是狗?请你说话干净点,别狗嘴里长不出象牙来。” “老张,你瞧瞧,是谁的嘴不干不净……” “小王,你开了头,如今又来烧火。我跟你讲,你别欺人太甚,把我逼疯了, 总有一天我会和你好好干一场。” “干就干。小赵,别以为我怕你。嘿!嘿!你瞧着吧!总有一天,我要让你知 道厉害。到那时,就有你好看的。”小王歪着嘴冷笑了两声。那张三角脸,竟像极 了一条毒蛇的头。他心里想道:别神气,我不整得你死去活来,我就不姓王。 “别吵了。这厨房可不是吵架的地方。要吵架,都给我滚出去。”老张又一次 敲锅铲,发他的龙头威风了。话是指的小王和赵天赐两个人,实际上,他还是吼的 赵天赐。 赵天赐闷声不响地含着一肚子窝囊气,推着空车子又出去了。——真是阎王好 见,小鬼难挡。也许,正因为他跟陆兆铭是称兄道弟的同学,他才被厨房里的人剔 出来丢在一边吧? 五月末,又是一个热闹的周末。赵天赐正在厨房忙着切洋葱,忽见陆兆铭匆匆 慌慌地跑进来: “天赐,快些,躲一躲,躲一躲,移民局的人来了……” 赵天赐一听说移民局的人来了,心就慌了。放下手中的工作,就向后门跑。 “不行,不行,前后门都有移民局的人……”陆兆铭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一 个侍应生推开门大声地说道: “移民局的官员来了。”分明是出声示警,要赵天赐快快躲起来的意思。 赵天赐几乎没有思索的余地,急急忙忙地打开了靠近洗碗机旁的厨房的冰库走 了进去。砰的一声,将自己反锁在里面,才算略略安了心。 陆兆铭转身接待移民局的官员进来。移民局的官员从从容容地站在厨房里,一 面和陆兆铭聊天,一面检查工作人员的身份。 每次突击检查,移民局事前都接到匿名人的告发电话,或告发信。检查,事前 必须保密,行动必须快速。以迅雷不及掩耳,出其不意的突击办法,必然有所斩获。 要不然,就从从容容地守株待兔。 每次检查,不露一点风声,一行五、六位官员,到了目的地,两个官员前后门 一站,堵死了出口。再进去两、三位官员,假装顾客,然后突然亮出身份,施行检 查,那些有问题的人,逃既逃不脱,躲亦无处躲,要想淌浑水也没法淌。多半是瓮 中捉鳖,手到擒来。 这一次,明明有人打电话来告发,竟然落了空,真是很不甘心。 移民官在餐馆里守了足足两个多钟头才打道回府,说实在话,陆兆铭陪着移民 官在餐厅里谈笑风生的聊天,心却像热锅上的蚂蚁,挂念着那躲在冰库里的赵天赐。 要是移民官再不走,他宁可担上天大的罪,也要把赵天赐放出来。这刻儿,移民官 一走,他才算松了一口气,急忙跑到厨房去打开冰库。 冰库的门打开,映入他眼帘的,竟是一幅惊怖的画面:赵天赐蜷缩着躺在冰库 的门前,没有知觉了。 “天赐,天赐……”陆兆铭叫着,想把他拉起来。可是赵天赐的身上冷得像块 冰。 “快,你们大家来帮忙呀!”陆兆铭惊呼着。 在厨房工作的小王与老张都跑过来,口里喊着:“怎么啦?怎么啦?……” 他们合力将赵天赐从冰库里抬了出来。每天和赵天赐过不去抬杠的小王跪在地 上,企图用人工呼吸挽回赵天赐的生命,却发现他手脚都成了冰棍,呼吸也没有了。 活蹦活跳的赵天赐,早就魂归天国。 “天哪!天哪!我怎么办?我怎么办?我怎么对得起他的家人啊?……天哪… …”魁伟豪迈,一向威仪的陆兆铭,此刻却像女人一样捶胸顿脚的哭起来。是啊, 他怎么把这个消息告诉赵天赐的家人呢?前些日,赵天赐的母亲还特别的写信来感 谢他的哪,信还没有回呢,就出了这样的事! 三个侍应生也闻讯进来了。小莉趴在地上捏着赵天赐的手哭。老张和另外两个 侍应生愣愣地站在一旁叹息着。陆兆铭擦擦泪,走出去打电话叫救护车。 小王还跪在地上,呆呆的,木木的。他那多棱角的三角脸,一下子像缩了水的 萝卜,绉了起来,那一双薄眼皮的眼睛,默默地流着泪。没有人知道:他的心,正 受着良知的凌迟。这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全都一清二楚。妒忌的火燃烧他的心。 自卑的毒蛇,啃啮着他的灵魂。他决心要跟赵天赐较量较量,别别苗头。 神气吗?我就要耍耍你,看你出洋相。 一个匿名电话,他打给移民局。天天他等待着他所导演的戏剧出现,两个礼拜 平平静静过去,他几乎失望了,而就在他将失望的时候,他看到他所导演的开幕了。 他看到赵天赐走投无路的茫然样子。他看着赵天赐仓皇失措地躲进冰库。他在心里 暗笑。他像六月里吃冰淇淋那样痛快。而后,他听到冰库里赵天赐打门的声音。 “他一定熬不住冰库里的冷气了。我偏不开,让你熬着。冻死你!冻死你!看 你还神不神气!——嘿!老板是后台,眼见把小莉弄到手,绿卡也到手了,是不是? 我偏不让你如意!——你休想如意!休想,休想……” 他咬紧着牙齿,听着那急骤的敲门声微弱了,停止了…… 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一切过程。但是,天知道、地知道,小王自己知道。 ------------------ 小草扫校中国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