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拜访斯琴高娃家 斯琴高娃老师的先生,瑞士籍著名指挥家陈亮生住在瑞士的日内瓦。早就听一 个朋友说陈先生人品好、学问好、气质好,说我到了瑞士如果需要朋友可以去找陈 先生。当时我匆匆忙忙没向他要陈先生的联系方式。 到了瑞士后,试着打听陈先生的电话,发现陈先生在这里人缘好得不得了,居 然没有一个人愿意把他的电话号码讲给我,这样一来,倒让我对陈先生产生了好奇, 到底什么人呀!这些人都这么保护他!最后我就给使馆打电话,能干的郑南女士给 了我陈家的电话号码。 下午,我洗干净带来的杭州茶具,摆好了我从美国带回来的日本绿豆茶点,打 电话请陈先生来我家喝茶。陈先生知道是朋友的朋友,很给面子,并说明高娃老师 还在国内拍戏没回来,说到时见见面认识一下吧。他说我可以去他家,他家门口所 有的玫瑰花都开了,可以在凉棚下喝水聊天。陈先生告诉我怎么去他家,用的都是 法语,我这边听得一头雾水,最后还是请陈先生来我家吧,下次等石丹梧下班回来 再带我去回访。陈先生答应下午2 点来,我挂下电话,心里真是欢喜得不得了,脑 子里飞快地想着,哎呀!真是太好了,陈先生是音乐家,家里一定有很多中国古老 的音乐,我可以借来听,陈先生学问好,家里一定有许多藏书,我在这里就不愁没 有中国书看了!高娃老师演过无数部电影,家里一定有很多录影带,借中国电影看 的地方也有了。 每当有这种心境时,我才发现自己表面很西化,骨子里对中国文化仍然有着一 种深深的依恋。在美国住,自己不觉得,我住旧金山,中国城就有三个,我每个周 末都一定约朋友去喝广东茶,茶后我一定会一个人去泡书店,把一周中文的新书、 杂志、报纸找来,找个角落席地一坐,通览一遍!到了瑞士,每个周末的早上,面 对着一桌丰富的早餐,石丹梧面前一堆从他们国家来的报纸,一手咖啡,一手报纸, 他已经回到挪威王国去了,我就看一会儿CNN 的新闻,再拿起早点的二片面包,一 本单调的法文单词书,天知道早餐的面包和啃法文单词都一样单调无味!没劲透了, 心里想,这时候面前要有一份中文日报看,早餐吃起来就快乐多了! 陈先生准时极了!很客气地赠送我一盒西洋曲的CD,我一向对老的、旧的东西 很感兴趣,一眼就看上了陈先生手里那个用得很旧了,但质地却很好的皮包,我脱 口就说,陈先生这包很不错。陈先生说,这个包已经很旧了,但我就是舍不得扔, 因为这包的边坏了,是高娃用手缝的,你看,从这一段到这一段都是高娃亲手缝的! 我天天出去都带在身上。我听完心想,高娃老师真是福气,陈先生这么重情重义。 入座喝茶聊天,陈先生告诉我说他现在已经退休,每天最高兴的第一件事就是 接外孙女上学、下课。他讲述宝贝孙女睁开梦一样的大眼睛对着他说,“您明天还 来啊”时,我心都酥了!陈先生给我讲他的宝贝孙子时,眼睛里一股孩子气的神态, 可爱得不得了,受他的情绪感染,我也跟他老人家快乐起来。 我问陈先生,平时看中文书吗?他说很少看,家里没什么中文书,民乐的东西 也听得不多,电影高兴的戏,我就看,苦的戏我不看,但对中国的诗词就爱得不得 了,尤其喜欢唐诗。陈先生人高高的,干干净净的,受的是西文教育,一生搞的又 是西洋乐器,60年代移居瑞士的日内瓦。英语、法语讲得极流利的陈先生居然对中 国的语言也极有研究,陈先生说,读诗词用普通话不够味,因为普通话没有重音收 尾,一首好诗词用杭州话、广东话、上海话,最好是四川话读起来,味道就足了。 陈先生接着又给我讲《红楼梦》、鲁迅,一壶茶喝下来,我受益匪浅,心想,我想 像中借书、借音乐的愿望可能没戏了,但可以有机会认识这么体面,这么多学问, 这么不炫耀的艺术家做朋友,我的运气不错。 我让石丹梧开车带我去拜访陈先生时,我迟到了,使劲道歉地进了他家大院! 石丹梧和我几乎同时说,啊!你们家真是世外桃源。陈先生很遗憾地说,上次你们 要是来,玫瑰花正是怒放的时候!我一看院里还养着鸟、金鱼、青蛙,石丹梧有事 得先走,我便随陈先生进了屋。走到屋门口的阳台上,在一堆粉玫瑰的花棚里,坐 着一个很好看的法国男孩,陈先生介绍是他的学生,以前没地方住曾借住他家,对 他家很熟悉,今天特别来帮他整理资料方面的事情。我们3 个人入座,他们俩喝啤 酒,我喝水,陈先生就在小桌上摆了橄榄、牛肉干、薯条,我第一次吃有辣椒的橄 榄就水喝,味道很不错,就像吃瓜子一样,一上来就非吃光不可。 陈先生请我去参观他的家,一进门,一架三脚钢琴,旁边一张长条桌子,我很 喜欢。陈先生说是从一棵老树上面整块板锯下来做的,桌上面密密麻麻全是西洋乐 谱,家里挂的不是字画、诗词,就是国画。 参观陈先生的书房我大开眼界,成套的西洋乐谱手稿,中国的古诗词影印稿, 都是陈先生一生的收获。他说,我将来都要捐给图书馆。我开口向陈先生借高娃老 师的电影看,陈先生说,借是可以,但我得先打电话回国内问高娃同不同意,东西 是她的,我用可以,但我转借其他人,一定是要问她的。 两天后,我给陈先生打电话,他说,高娃说可以,我中午可以给你带来!中午, 陈先生带来了两部高娃老师演的电影《香魂女》和《老人与狗》。我当时请了一位 法文老师,是在陈先生女儿家认识的一个瑞士姑娘,中文名叫劳红。我们3 个人一 起吃中饭,我给劳红讲高娃老师是中国的电影皇后,陈先生好福气,陈先生听我说 高娃的好,转而用法语对劳红说,高娃的眼睛最美,那口气里包含对高娃老师的深 深爱慕,让我们两个女孩在旁边羡慕坏了!吃过午饭,我请劳红看高娃老师的《老 人与狗》,陈先生怎么也不肯看,说这戏太苦,他不看,我们硬拉他坐下来,一起 看,陈先生好歹坐了2 分钟,电影画面一出来,高娃老师穿一身破烂衣服讨饭的样 子,陈先生疼爱地一句“你看,多俊呀!”接着,怎么都看不下去了,对我们两个 说,“喂,你们两个看是看电影,我看的是高娃呀!我没法看。”陈先生走后,劳 红对我说:娜姆,他不想看,一定是很想念在北京的Madame高娃。 -------- 深圳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