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我们搭了一辆在雪地里开的电气出租车,这种车开起来没有声音,没有气味, 坐在里面怪怪的感觉。司机不声不响按照我们给的地址,把我们送到一个很普通的 木板房门口,我立刻告诉石丹梧如果这家旅馆太差劲,我们就换旅馆。2000年这么 一个特别的日子,怎么奢侈都不过分。我们拉开木板门一看,这个司机把我们送到 一个圆形的、很长的地下通道口,我以为司机带错地方了,司机却笑着用手往隧道 口里指,在到底的隧道口,我远远地看见了一个电梯门,推着行李车进了电梯,在 电梯里一张纸条上看到了我们的名字和房间的号码,找到了我们的房间,二室一厅, 房间很宽大、很舒适、很温暧,我开心坏了!桌上留着主人家送的—瓶葡萄酒和一 张新年贺卡! 打开睡房,有一扇巨大的玻璃窗户,正对着世界著名的“策尔马特”山峰,非 常的有气势。石丹梧激动得像个大孩子,在房间里以不同角度拍摄他梦寐以求的 “策尔马特”山峰。他边拍边给他挪威的哥们儿打电话,看他那么开心、那么激动、 那么忘我,我就去厨房为他温一杯烧酒,宠宠这个大男孩! 旅馆里的厨具比我们家的都齐全,样样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我一面为石丹梧 温着烧酒,一面也在心里想着,滑雪真有这么好玩吗?明天我是第一次滑雪,我今 晚得好好烧炷香,求活佛保佑,明天千万不要出什么状况。 第二天一早,我和石丹梧都迫不及待地穿上滑雪衣,去租滑雪鞋。买了门票, 坐着缆车到了山顶。我对石丹梧说:“我先跟你一块到山顶看风景,然后再坐缆车 下山,再去找一个不是太高的地方去习惯一下怎样用雪橇。”我没有看到石丹梧脸 上的表情就跟他到了山顶。下了缆车,才知道自己上当了!石丹梧根本就已经准备 好了让我硬学滑雪。下山的缆车已经离开了!一起下车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转眼 间一下子滑到了半山腰去了! 看着山下这么深的山谷,我怎么都迈不开步,腿像棉花一样发软,埋怨石丹梧 已经来不及了!就请他教了我一些基本的滑雪知识。他在前面,我就半闭着眼睛跟 着往下滑。倒真滑起来的感觉还是蛮享受的!在一片片厚厚的白雪中飞奔,很有一 种征服大自然的自豪感! 石丹梧简直吃惊极了!他不停地夸奖我、鼓励我!我的自信开始建立。我使劲 往下滑,决心超过石丹梧。事实证明,还没有完全学会爬就想学会走路的贪心是不 会有好报的。我心太急,身体失控,噼里啪啦连人带雪橇从山上摔下来。吓得我闭 着眼睛使劲乱叫,我以为我手伤了,脚也伤了。我那高八度的民歌嗓子使劲乱喊乱 叫,整个雪山上只有我这样的嗓子,惊动了很多人!很多好心人都滑过来救我。还 好雪太厚,没有伤着我,倒是听见旁边的几个声音在说,她可能是香港来的,那里 的人未见过雪,才会被吓成这个样子。这些话听来,心里很不服气。 请石丹梧帮我调整好一切,一口气滑到山下。脱了滑雪鞋,往后一看,简直不 敢相信自己可以从这么高的山顶上滑下来,而且是平生第一次滑雪。 回到旅馆,我们开了一瓶香槟,庆贺我第一次滑雪,然后准备享受一会儿阳光 浴,再去餐厅庆贺2000新年,我先喝完了香槟便下楼去占位子。没想到,出现在眼 前的风景把我吓得缩了回去。日光浴和桑拿浴在同一大厅里,里面有十几位北欧女 人,全身赤裸裸地躺着,一副非常享受的样子。北欧女人在性方面的开放是有名的。 我立即返回房间,对着正要出门的石丹梧说,里面人太多了,都是一些老头子在里 面,还挺挤的,咱们晚一点再去吧!骗了人家,心里有点愧疚,替他打开电视,到 厨房去替他再温一杯烧酒。 兰诗田的追问 瑞士的家安顿好,我便回美国为我的英文版自传工作,我和为我记录整理资料 的澳大利亚籍人类学家兰诗田女士一起,整整3 个月的日子,头靠头,肩靠肩一起 把回忆拉回了我童年在泸沽湖的日子。写英文书和中文书是很不同的。中文书国内 读者有兴趣的是泸沽湖、女儿国和海外的生活!而英文书尤其是和人类学家一起工 作,内容就深刻多了。 兰诗田是我多年的朋友,她和她的美国籍墨西哥犹太人先生是在我的家乡泸沽 湖相恋的。他们在云南的旅途中相识,到了泸沽湖觉得太美了,不谈场恋爱太可惜 了,就这样她和比她小的英俊电脑专家相爱,结婚,移居来到美国。因为有泸沽湖 的缘分,她又是我初恋情人拉木哽吐撒的好朋友,我们又都住在旧金山,这么多缘 分加起来,我俩就干脆认做亲戚。 兰诗田的中文普通话听力比口语好,摩梭话也会几句调情的,相信是摩梭男人 说起女人时的那张三寸不烂之舌教会的。我发现所有的老外学中文,首先对情话、 骂人话精通,就像我们家石丹梧在中国工作3 年,最初学会的几句中国话就是:中 国姑娘漂亮,跟我回家,关灯!要不就是:哎呀!太贵啦,便宜一点!5 个扎啤, 宫爆鸡丁,我登上了长城!回到瑞士,每次外交官聚会一起喝啤酒,知道他在中国 3 年,就问他会否讲中文,他一定又重复一遍这几句话!开玩笑地说在中国只要学 会这几句中国话就差不多可以出门了。 兰诗田是3 个大孩子的母亲,个人经历也很丰富,她从小因为父母工作忙,被 寄养在阿姨家。以后回到母亲身边生活时,因为不在一起的日子太长,又太少的交 流、沟通,她们母女总是无法亲密起来。15岁时她一个人离开法国去了苏格兰,17 岁在当地结婚,后移居澳大利亚。在念博士的过程中完成了3 个孩子的生育工作。 因为她是一个什么都经历过的女人,她会从细节方面问我问题,看着自己的童 年在英文打字机里出现,我才后悔我的中文书写得太浅!因为长时间的浪迹天涯, 太想家了!写东西总想写美的一面!她问我,你母亲对你说过她爱你吗?你对你的 母亲说过你爱她吗?你和你母亲有过长谈吗?你对你的母亲知道有多少?你有向你 的母亲道过歉吗?这些问题问得我心直颤抖。 -------- 深圳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