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史偶拾 鲁迅在题《呐喊》小说集时,写了四句诗: 弄文罹文网 抗世违世情 积毁可销骨 空留纸上声 这是鲁迅反对封建专制压迫、反对法西斯统治遭受到不自由、难说话、只能 “空留纸上声”时代的思想感情的反映,也是文人无能、书生无用的悲哀和慨叹。 其实就中国过去封建时代的专制而论,人民要表达意志,陈诉疾苦何尝能有自 由?自古以来,对付知识分子的文字狱就不知有多少宗大案、小案。清代的沈德潜 吟咏牡丹诗,其中“夺朱非正色,异种也称王”两句就被告密,受到清皇朝的迫害, 罪名是诽谤满清以异族人主中原,影射夺了汉族人的江山。至于删史、削文,篡改 文史典籍以利统治者的花样更是层见迭出,故宫的大内档案都可考查得到。 由于钳制言论,发表无从,于是剩下的就是“腹非”了。 可是“腹非”也会惹是非的,因为口虽不言而心非之,也难逃当诛之罪。《汉 书·食货志》就记载了罪例:“张汤奏当颜异九卿,见令不便,不人言而腹非,论 死,自是之后,有腹非之法比。” 这种腹非法也许就是后来演变成“莫须有”罪的滥施罢? 尽管人人于罪的“法网”严密,但也难完全奏效。就以秦始皇的“焚书坑儒” 为例,对知识分子可说是高压与镇压并用了,结果如何呢?仍然保不住“万世之基 业”,而“坑灰未冷山东乱,刘项元来不读书”,不是知识分子的刘邦与项羽的起 义终于摧毁了秦一世秦二世的皇朝。可见烧书、杀戮也制止不了反抗。 倒是杜牧在《阿房宫赋》一文中道出了最关键性的也是最切中要害的因果关系: “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 杜牧之意是说,在压迫之下虽不敢见诸言论,但却藏有怒火,怒火变成地下火 时,就不得了,可以烧毁一切,而怒火正是心中的仇恨,由仇恨形成反抗,于是封 建皇朝的统治宣告完蛋! 读史至此,不禁凛然,深深以为“不敢言而敢怒”是不祥之兆,消饵敢怒之兆 在乎顺应民情与争取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