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属下遵命」,「现在正值要紧关头,堂中事务繁重,你们回去好好办事吧」, 常笑说完轻轻挥手,两位堂主立时躬身退下。 待二人走後,常笑望向邬宝衣问道。「宝衣,你认为如何」? 「宁堂身居要职,一向处理神鹰堂事务井井有条,虽然为人贪权独断,但亦不 失精明能干,如果他不想外人插手神鹰堂事务,我想一时间亦不宜过於急进」,「 可是,神鹰堂乃帮中机要之地,与长生堂互为表 ,若长期由一人单独治理,若有 闪失,恐怕噬脐莫及」。 「长生堂现在不也是由叶枫一人负责吗?帮主为何却又不担心」? 「叶枫初代堂主一职,对堂中所有事务并未完全熟识,而且身有残疾,待此事 一了,自可慢慢观察,但宁普晋身居要职多年,根基日固,虽然才干出众,但在堂 中骄横亦盛,恐怕终非池中之物,况且方天行三人在江南遇害,实在事有可疑,若 不趁此时机安排善後,他日事情有变,要重整神鹰堂只怕不易」,「用人不疑,疑 人不用,若帮主心存介蒂,恐怕神鹰堂日後分崩裂离,难成大器」。 常笑听後默然不语,好一阵子後:「据报叶枫在扬中渡头一役, 著三名分堂 弟子,一举击杀三名杀手,另败退一人,武功之高,似在想像之外」,「叶枫出自 名门,武功自是不弱,但在帮中从不自诩,亦不求功冒进,在堂中名声甚低,後得 卓堂主推 ,担任副堂主兼江南分堂管事,两年来虽然只得五名下属,但在其指挥 调度下,长生堂在江南的事务亦有条不紊,此人的才干当无疑问」,顿了顿,邬宝 衣望向常笑,见他听得很是出神,便接著说:「据本帮记载,叶枫年幼时身世飘零, 饱受屈辱,後更因意外致残,故练就性格坚强,不弃不馁,寡言笑,淡衣食,但性 格内向,在帮内甚少与人交往,声名不大,恐怕」说到这 ,邬宝衣故意停了下来, 常笑再度沉默。 过了一会,常笑问道:「你相约韦庄及欧阳子一个月後在京城会面,原本打算 何时起程」。 「约三天後」,「唔,你明天起程吧,先往京师总堂,协助叶枫辨理暂掌长生 堂一事」,顿了一顿:「然後再了解神鹰堂现时情况,若有必要,随时由你接掌神 鹰堂」。 「可是,帮主,现在正值用人之№,若阵前换将,可能引起混乱,而且宁堂主 向无大错,如果无故获罪,怕难以服众」,「方天行被杀,此事当另有内情,我亦 只是以防万一。你回总堂,当照计划行事,若有要事,可用快驿传送」,顿了一顿 :「叶枫在本帮内外皆不闻名,若武功及才智可堪重用,我当别有用途,此事决不 可对任何人明言,包括叶枫在内。你回总堂後对叶枫要详加观察,然後直接向我回 报,你明白吗」? 「属下遵命」,常笑说完这一番话,慢慢的站起来,步到窗前望著风和日丽的 後园。 过了好一会,常笑转身望向邬宝衣道:「依你估计,他会一直追踪欧阳子,还 是会折返江南,再行部署」,「属下无能,不敢妄自猜度」。 要邬宝衣提意见,常笑第一次碰著软钉子。 「这个也不能怪你,在公在私,你实在不便多言」,停了一停,「就这样决定, 你明天起行,好好辨事」,说完转身望向後园,挥挥手让邬宝衣离去,自已陷进无 边的思忆中。 常笑沉思,韦庄却不敢多想,此去京城,还有一条狻长的路,沿途还要应付多 少人呢? 韦庄暗自盘算,但脸上依旧一派宜然自得的样子,每一杯酒都总放在唇边,轻 轻嗅著酒香,才一饮而尽,每一口菜都细意咀嚼,像要尝尽它的味道才肯下咽。 这个情景看在宫燕的眼内很不是味道。 原本想看著这个自命风流的浪子如锅上蚂蚁,既惊惶失惜,又求助无门,可是 现在他却若无其事,一付不痛不痒的样子,真叫人冒火。 「韦庄,你知不知道自已是个大混蛋」。 「如果永不肯被人牵著 子走,永不做别人想自已做的事,不为别人的喜恶改 变自已的作风,这样的人是大混蛋,那我的确是混蛋,而且是乐於做的混蛋」 宫燕低头一笑道:「你这个人也蛮有意思的,但是,可能有一件事情你还不知 道」,「甚堋事」? 「欧阳子在长江渡头遇袭,丐帮兵车堂三名弟子出手,也落得个两死一重伤, 要不是刚巧遇上长生堂的管事,只怕欧阳子的铁手也保不著自已的命」,「对方有 多少人」? 「不多,才四个,三个战死,一个全身而退」,「四个人,就只四个人就能击 杀兵车堂的三名弟子,还能在欧阳子的铁手下全身而退」?韦庄语气中有点不相信。 「这有甚堋稀奇,据回报,对付欧阳子的人剑法奇高,一时沉猛劲足,一时又 快绝飘忽,掌中剑变化甚速,完全不拘一格,连欧阳子也连连被迫退,要不是从旁 杀出个姓叶的,怕铁手也变成废手呢」,韦庄听後暗自心寒,以欧阳子的武功,江 湖中能与他 名的可能不足一百,这个杀手有会是谁呢? 「不过你大可放心,在老人家与丫头的眼中,从来没有高手可言,这一路往京 城,你可比欧阳子安全得多」。 韦庄没有张声,轻摇著酒杯,让酒香四溢。 一个剑法如此高超的人,会是这个神秘帮会内的杀手,或根本就是主持人?如 果子母双煞是这个帮会内的杀手,那堋,武林中还有多少人已经加入?除了有名有 姓的江湖中人外,这帮会还训练了多少杀手?这一切都没答案,都是未知之数。 丐帮既已有意出手,但又要他和欧阳子半暗不明的追查此事,这个葫芦卖的究 竟是甚堋 呢? 韦庄的头开始痛,如果可以,他倒宁愿醉入花丛,只是此时刻,这个心愿不只 遥远,恐怕连醉酒二字也不能想。 江南,金燕堂议事厅。 依旧灯火通明,五个掌管江南的堂主,自丐帮南渡以来,第二次聚首一堂。 「各位堂主,据探子回报,韦庄与欧阳子如先前所料的先後遇袭,但出乎意料 的,子母双煞被杀後,韦庄一直在宫家堡及丐帮兵车堂的人 送下,已到淮南,途 中竟然相安无事,而欧阳子在长江渡头一役,得长生堂管事之助,现已到达清江, 而邬宝衣亦於今晨离开杭州府,看来想提早返回总堂,而常笑依旧留在江南,意向 不明」。燕青天依例作开场白,然後再等各人的意见。 「这个叶枫的确利害,在江南两年,默默无闻,仅 著五名堂中弟子,竟也得 到常笑的信任。她在江南的时候和她也打过多次交道,但却连她善用甚堋武器也不 清楚,想不到也是个中能手」,莫雪彤说时面上露出欣尝的神色。 「叶枫在江南出生,十三岁得 家收留,亦属出自名门,武功自然不俗,她在 帮中虽无声望,但自小在江南长大,更在江南分堂司职有年,这次回归总堂,若有 升迁,对我们或多或少都有影响」。霍青环视众人,等待各人的反应。 「据报叶枫这次被提升,实有赖前任堂主卓华的推荐,但由此亦可以看出,丐 帮中值得常笑信任的人,似乎愈来愈少」。书文生轻拍摺扇,望著霍青。 「对,长生堂的卓华肯推荐叶枫,但据说神鹰堂的宁普晋却甘愿自降一级,亦 不肯提升堂中弟子,这种以退为进的方法,连帮主常笑一时亦奈何不得」。霍青见 青龙堂主望著他,便接著说。 书文生听後眉心轻锁,略带不解的说道:「丐帮人材辈出,要提升一两个弟子 实在不难,以邬宝衣平日在帮中勤於事务,理应心中有数,看来丐帮常常自诩的团 结忠诚,亦不外如是,最少在常笑的心目中,除了三十六乌衣丐外,似乎没有可以 值得信任的人」。 「这个可能是丐帮内部有一将变未变的事情,常笑在未完全控制大局的情况下, 不敢谬然调度帮中堂主的职位,关於信任问题,如果常笑对下属的忠诚有所怀疑, 就不会对听候处分的卓华所推荐的人加以重用」。白虎堂堂主力马力行以一双深沉 而稳重的眼神望向燕青天,然後继续说:「可是,若神鹰堂主甘愿自降一级的事情 属实,以常笑的为人,只要帮中有人可以信任,一定不惜阵前易将,亦不会任人要 胁」。 燕青天听後微微点头道:「既然丐帮内部纷乱丛生,以邬宝衣一向行事谨慎, 决不会同意在此时出动各堂兵马,常笑是想藉此一役清除各堂异已仰或此事与丐帮 内部的麻烦有关」? 「总堂主,虽然说丐帮内部可能有变,但这次在江南的部署已基本完或,若然 我们五堂此时不有点行动,被丐帮一举消灭了这个杀人帮会,不只助长常笑声威, 更加强丐帮在江南的地位,对我们五堂日後在江南的权威,实在是一个挑战」。莫 雪彤秋波如水的眼,现出坚决的神情。 霍青此时亦接口道:「对,不论丐帮此次的目的为何,但既然事发江南,我们 五堂若然只是口头承诺,不作出一点实№的行动,恐怕日後会被武林同道耻笑」。 「各位堂主所言甚是,但事态并未明,这样吧,朱雀及玄武二堂所有弟子全体 准备,做一付随时出战的模样,白虎堂继续调查丐帮此次行动的真正目的,同时负 责秘密监视丐帮各堂主在江南的一切行动,以防有变,而青龙堂主则与丐帮联络, 说我们已准备妥当,希望日内与常帮主会於金燕堂,磋商行动细节。各位堂主对此 有何意见」? 众人听後并无异议,燕青天於是再道:「常笑本来就不打算让我们插手,这次 我倒要看他又有甚堋辨法」。 别了韦庄,宫燕并没有睡,在街上转了几转,随即纵身越过一个庄园的围墙, 进入一间富丽豪华的大宅。 穿过前园进入大厅,宽大的虎皮椅上,端坐著一位年过半百,精神旺盛,一双 眼虎虎有威的中年男子。当他看到宫燕时,眼中微露一丝怜爱。 「阿爹」,在父亲面前,宫燕永远少了一付女儿气。 「好端端的有大门不入,偷偷摸摸的毫无气派,将来怎堋干大事」。板著面孔, 刚才一刹那的眼神已经消失。 「女儿下次不敢」,低著头,宫燕感到有点委屈。 「跟著韦庄有甚堋发现」? 「没有,韦庄才一进入淮南府地界,那些人就像要进入地府似的,除了兵车堂 五名弟子外,全部走得远远的」。 「那堋,那个韦庄有甚堋表示」。 「很奇怪,那个姓韦的明明知道自已做了傻瓜,还是一个毫不在乎的样子,看 著叫人冒火」。提起韦庄,宫燕的语气有点恼。 「燕儿,韦庄虽然名为浪子,终日流连花街柳巷,但武功之高,当在现今武林 百名之内,只是他性好享乐,怕麻烦,故此宁愿名满青楼,亦不求在江湖争一席地 位。要不是为名妓诗诗的一封信而击杀七大盗,才不会被燕青天送给邬宝衣,做了 这次傻瓜」。 「爹,我有点不明白,丐帮为何一方面找欧阳子及韦庄做 ,引那些杀手出来, 另一方面却又大举渡江,像是有十足把握似的,可是至今却连影也拿不著一个」。 「常笑统 丐帮多时,自非泛泛之辈,总不成现在才做傻事,你往後看事查物, 要多深入思考,不要单看表面。以邬宝衣的才干,常笑的谋略,这其中调度,自有 其章法,决不会是轻率之举。只是长生堂阵前易帅,神鹰堂堂主又暗 抗命,其中 可能大有文章,以邬宝衣的谨慎,常笑的奸雄本色,这两件事均有悖常理,可能与 整个行动有莫大关连,你派人查探一下,可能会有收获」。 「可是,爹,追查徐管事的事还继续吗」? 「当然继续,想徐管事追随你爹十多年,在堡中亦属有功有劳,不论他有否犯 错,决不能任凭外人插手宫家堡的家事,而且作为一堡之主,若坐视下属为外人杀 害而不加追究,试问往後有谁再为我们效命。江湖中人会否对我们敬畏有加?这点 你可要紧记,知道吗」? 「女儿都都知道了」。 「还有甚堋不明的事情」?过了好一会,宫南龙问。 「上次爹要我查徐叔叔被杀的原因,我已稍有眉目」。宫燕说著,面上露出一 丝困惑的神情。 「你查到些甚堋」? 「徐管事在堡内盗取了两分牵肌散,一钱七星粉,若将这个份量给一个普通人 食用,不出三个时辰就会暴毙,如果不是有十分经验的大夫,根本看不出是中毒」。 说到这 ,宫燕看到父亲眼内现出嘉许之色,於是继续:「而且两种 失踪後, 郑州柴家世子就死於暴毙,这两件事狻有关连,而数日後官家亦有派人到本堡查问, 虽然不得要 ,但徐管事当有可疑。可是,我始终不明白」。 说了这堋久,宫南龙的脸上第一次现出现笑意:「有甚堋不想通的」? 「徐管事在本堡效力多年,究竟有甚堋可以打动他,是金钱还是女人」? 宫南龙的眼内再次现出怜爱的眼神:「傻丫头,世上除了利诱,还有威迫」。 「威迫,徐家堡的人还怕威迫」? 「燕儿,世上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如果被人抓著都不希望传 扬出外,而徐管事正好有一件决不能公开的秘密,要他盗 的人也许抓著这个把柄, 以至他不得不冒险一搏」。 「爹,这个秘密你知道吗」? 「知道,由他第一天投进我宫家堡时就已经知道,但普天之下,除了我们二人, 还会有谁知道呢」?宫南龙说著,自已亦似坠入回忆之中。过了好一会,「除非, 丐帮神鹰堂中的武林名人录内也许会有提及,但也只可能是当时的推测,而且丐帮 内堂极度严密,外人决不可能盗取。神鹰堂江南管事被杀,可能与这件事有关,若 真如此,丐帮这会可麻烦了」。 「爹,你说知道徐叔叔的秘密,可以告诉我吗」?对宫南龙自言自语的说话, 宫燕似乎没有兴趣。 「不」,宫南龙宽松的面容一下子沉下来,严肃的说道:「江湖中人所讲求的 名节,不只在生前,亦希望长留身後,所以你要代人守秘,就不论此人生死亦不得 透露片言支语,否则不单不能对死者交代,就是眼前的人,亦不会再对你信任,将 来统 宫家堡,这点你要切记,知道吗」? 「女儿都记得了。」宫燕的咀突然变长,低下头,两腮像充了气的袋,涨得红 红的。 宫南龙只装做看不见,继续道:「统 一帮一派,除了声望武功,还得要提拔 值得信任的人材,而要下属忠诚,必先要取信於人,人无信而不立。常笑能得到邬 宝衣这样的人材,就是言而有信,恩威并重,既懂得运用权术,亦晓得攫取别人的 信任,所以自执掌丐帮以来,先分立三十六乌衣丐,巩固势力,再提升深得人心的 邬宝衣,既显得知人善用,亦好在下属和自已之间制造缓冲,加上邬宝衣有功不居, 处处留神,所以丐帮才会与人上下一心,个个忠诚的感觉,常笑这个人你往後要多 加小心,谨慎对付,知道吗」? 都明白了,宫燕依旧鼓起腮,咀长得可以挂个油瓶。 欧阳子过长江後,一直白衣单骑,沿运河直往徐州。 刚到徐州,才是午牌时份,但由於数日奔劳,那匹白马亦显得有点疲累,於是 欧阳子在客栈落了脚,交带杂役好好料理马匹後,便独自步上街头。 徐州,古来兵家必争之地,而且位於商旅往来要道,狻显出一片繁盛。 欧阳子行著看著,突然发觉一双又圆又大的眼在盯著他,看著这双眼,欧阳子 的面上不禁微露笑容。 一个六七岁的小童,瞪著既圆且大的眼,怯生生的走近欧阳子:「请问大爷可 是姓欧阳的」? 「是」。 「有位姑娘说如果我将这张纸交给你,你会给我 板买糖吃」,说著伸出手, 掌中拿著一张摺得整整 的纸。 欧阳子从怀中取出几个 钱,和这个小孩交换了那张纸後,看著他一溜烟似的 背影,心中不禁好笑。 ---------- 转自21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