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天欲亮而未亮,远近枝头偶然传来一两声鸟 ,晨风清爽,深吸一口空气,漫 步总堂的後园,在两旁散落丐帮各正副堂主住处的青石板小径上,邬宝衣慢慢的来 回巡视了一次。 他喜欢这样做,因为从各自独立住屋前的小园设计中,他可以看出各位堂主的 性格与心态。 卓华喜欢种花,叶枫喜欢草地,猎犬堂的张海整座小楼被尾指般大小的麻石粒 围著,百草堂的吴小霜前後园内四季都种著各种不同的草 。 什至连花园与青石板小径分隔开的围栏亦各有不同。 江维扬用的是竹,杜雷用的是砖。 步出小径,邬宝衣面对一座两层高的「紫烟馈」,这 是专门招待从各地分堂 返回总堂公干时小住的地方,而现在就成为总堂中所有羽扇及神鹰堂弟子的驻地。 包括管事许方及甘明仁。 通过数名兵车堂弟子的核对,回过口令,邬宝衣进入紫烟馈,才进门口,数名 羽扇及神鹰堂的弟子已从大厅迎来,其中一个立时回身往後堂通报。 不一会,许方及甘明仁 著数名得力弟子 从後步出,一见邬宝衣,立时拱 手行礼,其中神鹰堂的许方道:「总堂主如此早起,属下实在汗颜」。说著连忙叫 弟子奉茶,同时请邬宝衣上坐。 邬宝衣并没有即时坐下,他看看众人,虽说都是堂中精英,但今早却个个眼露 红筋,精神略有呆滞,显然都是一夜未眠,心中将早己拟好的一番说话在脑内一转, 随即叫各人坐下,接过弟子的茶,吃了一口,放下茶杯,环视各人一眼才开口说道 :「昨日聂玉华叛逃,宁普晋出走,均犯了本帮大戒,而堂主叛逃,为本帮历来旱 有之事,我既为总堂主,要先以安众人之心为首要,故此不得不先行解除两堂弟子 的职务,以待调查」。说完顿了一顿,再次环顾众人,见并无不满之色,再往下说 道:「昨夜帮主急函,要我通报两堂,聂、宁二人心存异心,自非个人之事,但其 同谋之人,亦已先後跟随出走,故此留在帮内弟子,自是忠诚可靠,故由即日起, 恢复各人一切职务,唯堂主人选,则待帮主於日後返回总堂後再行决定,而神鹰堂 由我临时代管,而羽扇堂则拨归长生堂的叶代堂主暂时节制,甘明仁,待会你往叶 代堂主处候命,现正帮中用人之№,你可用心尽力,若辨事得力,帮主回来後,功 劳簿上自有你的一份,你可要好好的 著堂中弟子,不要让叶代堂主费神」。 甘明仁听後面露喜悦之色,这的确是一个晋升的好机会,若处理得当,在帮中 可不愁没有好日子,於是连忙说道:「属下遵命」。 邬宝衣转向许方:「神鹰堂在总堂中共有多少弟子」? 许方连忙答道:「除我之外,尚有十二人」。 邬宝衣听後点头道:「神鹰堂内所存宗卷,关系重大,不容有失,你 堂中弟 子,紧守岗位,严防有变,不论任何人等,若无我或帮主手谕者,决不许入,如有 违者,格杀勿论」。 许方听後立时正色道:「属下 命」。 邬宝衣语气转缓,向众人道:「此乃各位为帮中出力之时,帮主虽然不在,但 各人表现,我亦会详加禀报,你们只 尽心出力,日後当记功劳簿上,各位不用担 心」。 众人听後, 声应道:「属下自当为帮主出力,总堂主不用费心」。 邬宝衣听後再交代小许其他的事务,便起身离去。 踏出紫烟馈,宝衣直往叶枫的屋前步去。 一夜安眠,叶枫今晨起得特别早,没有惊动丫环,梳洗过後,便独自往屋前的 小园子步去。 京城偏北,空气比较乾,没有南国的温湿,叶枫初到时也有点不惯,直至近两 日的晚上才睡得安稳一点,故此返回总堂的多时,今天才第一次如此早外出散步。 在後园内轻吸一口清晨的空气,一阵凉快,叶枫很是舒适,才步出园外的石板 小径,她己听到邬宝衣的脚步声。 踏上那条青石板 成的小径,才转了一弯,邬宝衣就看见叶枫,一身白衣如雪, 脸上不施脂粉,挂著笑容,直往自己走来。 邬宝衣立时站著不动,望著叶枫,眼内再次浮现出嘉许之色。 叶枫一直走到邬宝衣的跟前,才轻轻下礼道:「叶枫见过总堂主,想不到总堂 主亦有这个兴致散步」。 「我刚才往紫烟馈,己吩咐神鹰与羽扇两堂恢复一切职务,唯羽扇堂弟子众多, 若只由甘明仁一人管理,恐力有不逮,故此己将他们暂时拨归你来节制,一会甘明 仁自会往你处候命」。 叶枫听後,不觉停了下来道:「总堂主,属下不是有心抗命,但羽扇堂弟子众 多,而且一向负责监管堂中各弟子行为,地位重要,而我与羽扇堂又无渊源,且身 在江南多年,若由我来暂管,恐怕羽扇堂内外均有不服」。 「叶枫堂主此言亦什有理,但不知你心中可有合适人选,可以接我这块心头大 石」?邬宝衣以退为进,说著同时慢慢的向前行。 叶枫一时语塞,心中不禁暗暗叫苦,帮主以消灭杀人组织为名,调动帮中各堂 主率部南下,总堂事务多交副堂主,什至管、执事一级弟子接掌,现在虽总堂主回 归,但若论职位,自己这个代堂主毕竟最高,总堂主要自己接这个汤手山芋亦是理 所当然,想到这 ,叶枫亦感到不可再推辞。 「总堂主既执意如此,属下自当遵命,只是现今正藉帮中大变之时,各堂自当 有其职责,不知羽扇堂往後当如何调动」。说到底,这个汤手山芋还是由总堂主决 定如何摆放,自巳暂为看管为妙。 邬宝衣面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很喜欢叶枫这种表现,服从而谨慎,处高位而 不妄为,敢於承担,但决不轻率。 「现在两堂有变,帮主有令,要严防外敌,我想羽扇堂过往既掌内部监管之职, 纶巾堂留在总堂的弟子又不多,故此我想将羽扇堂助纶巾堂,以尽保卫内堂之责, 而兵车堂所有弟子则部置外围,以防偷袭」。 叶枫听後沉默了一会,她的心很是奇怪,本帮在武林中亦算是第一大帮,江湖 中除了江南五堂外,她实在想不出有谁来找麻烦。现在总堂主一派全力御外的姿态, 难道两位堂主叛变与杀人帮会有关?但帮主与总堂主事前既己有所觉,为何还率众 南下,而帮主既重兵出击,那敌人的主力定在江南,那堋对方又凭什堋来袭? 邬宝衣见叶枫默然不语,便说道 :「这亦只是预防不测,江湖万变,要立於 不败之地,凡事都要以最坏的打算来作准备」。 叶枫连忙说道:「多谢总堂主教诲」。 二人说著,己到了一排用青砖砌成的矮栏前。 邬宝衣转向叶枫说:「甘明仁也许己在等你,你也要回去打点一切」。 叶枫听後盈盈一拜:「属下告退」。 不待叶枫走远,邬宝衣己推开矮栏旁的一道闸口进入屋前的小园。两名兵车堂 的弟子连忙迎上,而另一个连忙向屋内报告。 不待屋内的人出迎,邬宝衣己步进前厅,才一进入,後堂己走出数人,一见邬 宝衣,立时拱手行礼:「属下参见总堂主」。 「不必多礼,这是内堂住宅,一切礼丁自当从简」。说著各人坐下,邬宝衣向 其中一人道:「你在江南暗护聂玉华回总堂,在陈留地界出事,究竟事件如何」? 「回总堂主,我照吩咐在十里外沿途跟踪,不想聂玉华能在不到一柱香的时间 内击杀纶巾堂的严管事及随行四名弟兄,同时清理一切打斗痕迹,属下无能,至今 仍不知事发在何处,只是见到各人的尸首被拴在马背停於官道时才发觉,当时我们 亦曾回头追查,但在一树林前却发现马蹄四散,不知从何追踪,只好先回总堂回报」。 邬宝衣听後思量了好一会:「严管事武功亦算可以,而随行亦属堂中精英,他 们究竟被什堋兵器所杀」? 严管事似被剧毒杀害,而四名随行弟子,一被怠针所杀,其馀皆为弓箭所害。 「跟随聂玉华的数人皆不擅用弓弩,看来他们确实有勾结外人」。顿了一顿, 「杨管事,此事你虽有失职之处,但事出突然,而且聂玉华存心叛变,自是有备而 来,你们当然无法预防,此事待帮主回来後,我定代为求情,你们不用担心」。 杨管事听後面露喜色,连忙说道:「多谢总堂主」。 现在总堂空虚,人手缺乏,你就留在总堂,协助副堂主,说完转向另外一人: 「许副堂主,由现在起,总堂内堂的防卫巡查责任全交与羽扇堂的弟子接掌,兵车 堂的弟子全数部置在总堂四周,严防外敌」。 各人听後面上同时露出惊愕之色,许俊脱口说道:「谁人如此大胆」? 邬宝衣说道:「帮主南下,而神鹰与羽扇两位堂主叛逃,如我们不提高警 , 若总堂有失,帮主一定治以轻忽之罪,故此我略作调动,以策安全,同时亦好向帮 主交代,这只是以防万一之举,各位不用担心」。 各人当下放松心情,许副堂主笑著说:「总堂主精明谨慎,当为我们榜样」。 邬宝衣步出小径,边行边想著,京城地处河南,南有陈留、左有杏花,现在血 刀被杀,聂玉华出走,两个似无关连,但据猎犬及兵车两堂的弟子回报及描述,应 是常胜堂的刀、箭、两组弟子,如此看来,常胜的确是调动了手下迫近总堂,可是, 他的行动会在何时开始?叶枫加上自己又是否常胜敌手?刀、剑、箭三组死士皆是 帮中精英,若一举将之歼灭,那堋多年心血岂不白费?可是兵凶战危,又有什堋辨 法阻止呢?韦庄与欧阳子又能否如帮主所料,助本帮渡此难关呢? 一连串的问题一闪而过,邬宝衣决定不再多想,要来的终归要来,现在能做的 只有四个字,「尽力而为」。 酉牌时份,京城十里外的官道上,三匹快马,趁著夜幕未垂,夕阳西下之№, 直往京城方向奔驰。 突然,三匹马同时长啸人立,鞍上人的骑功甚是了得,其中带头的人斥喝一声, 手一扬,坐骑己转头向路旁的一条布满杂草的小径冲去。後面两人亦同时跟上。 穿过小径,登上一个小丘顶,三人同时勒马,俯视脚下,藉著欲暗不明的夜色, 小丘下赫然坐著六七十人,个个全身劲装,黑布朦面,右手牵著黑马,除了一双双 精光四闪的眼外,全身几乎都落入黑夜之中,这数十个人盘膝直腰,除了微弱的呼 吸及偶然的马嘶声外,他们动也不动的坐著,活像数十尊石像,而事实上,任何人 都可以感觉到他们与石像一样,冰冷而坚硬。 马上的人眼内露出满意的神情,一把冰冷而沉实的声音随即响起:「你二人各 刀、箭两组,子时前在丐帮总堂前集合,待响箭破空,你们便全力出击,务要一举 攻入,接应我们离开」。说完从怀中拿出两面 牌,交与二人。 二人 後,纵马下坡,在众人面前高举 牌。那些人立时起立,分成两批,一 批手持铁弩,腰悬箭 ,背插单刀,另一批手持斩马刀,腰挂镖囊,数十人行动一 至。同时上马,在二人呼啸声中同时策马,奔上山坡,直往官道前去。 数十匹马旋风般过後,蹄声渐远,黑衣人立马山坡,仰望穷苍,月暗星沉,黑 衣人的眼内现出一丝仇恨的光茫,右手不禁紧握挂在马背上的剑,而就在此时,一 阵马蹄声冲破黑夜的沉寂,不一会,六匹黑马一 奔上山 ,其中一匹略一停顿, 便踏步走至黑衣人的身旁,从怀中取出一块 牌交与黑衣人。 黑衣人接过令牌,一言不发,转过马头,手一扬,脚一夹,立时纵马下坡,经 过杂草丛生的小径,直往官道前进,而後面的六人亦立时策马跟上,直往京城进发。 戌牌时份,叶枫独自一人沿著那条青石板砌成的小径慢慢的散步,一阵清香飘 过,叶枫不禁微笑起来。 越过花丛间小径,亮过腰牌,交换过口令,叶枫轻轻的拍门,随著一阵熟识的 脚步声,屋门开後,迎著那阵体温接近,叶枫盈盈一拜:「属下参见卓堂主」。 「叶枫,怎堋这堋夜,来,进来再说」。轻携著叶枫的手,卓华直把她带到厅 前的 前坐下。 清香随著热气而来,卓华的语气带著喜悦 :「这是你在江南带来的碧螺春, 尝尝吧」。 叶枫拿起杯轻吃一口,果是又香又滑,不觉脱口赞过:「卓堂主确是茶中高手, 同一样的茶叶,在你的手下怎堋会比我家的沏得更好」? 卓华并没有回答,待叶枫喝完後再沏上另一杯,放下茶 ,望著叶枫说道:「 这次你是奉命前来的」? 叶枫轻轻摇头:「是茶香引我来的」。 卓华听後,面上露出疑惑的神情:「帮中有变,现正藉用人之时,为什堋你还 会有空赏茶」? 「总堂主暂将羽扇堂交我掌管,虽说是守备内堂,职责重要,但羽扇堂在聂玉 华手中己狻为完备,我亦只不过萧规曹循,实在也没有什堋事情可做」。 卓华听後,一阵莫名的无奈涌上心头,虽说江湖万变,但她怎样也想不到一手 提拔的人最终要与自己为敌,而且更可能是第一个要遇上的。 「叶枫,常帮主乃世之豪杰,总堂主亦是一代贤能,在此二人麾下,自应大有 作为,你要好自珍重,亦不枉我一场心血」。 「卓堂主,小妹自当遵命,只是」 未待叶枫说完,卓华轻轻挥手,「你我都是明白人,将来江湖再见,若无职无 责,自是笑语言欢,若不幸各为其主,亦只有尽力而为」。 叶枫听後,心中不禁黯然,二人沉默了好一会,卓华说道:「夜深人静,你若 多留恐有不便,还是早点休息吧」!说著站起来送叶枫出门,二人在门前告别,望 著叶枫的背影,卓华的眼内竟有泪光。 但才合上了门,卓华随即将屋内的窗全部关上,轻吹灭了蜡烛,在黑暗中换上 了夜行衣,挂上镖囊,将长发拴起,除下墙头的长剑,一声不响的坐在桌前,静听 屋外的动静。 七马 奔,越过一片杂草丛生,看似曾遭大火的村庄,在两旁全是颓桓败瓦的 小路尽头,黑衣人略一审视,随即翻身下马,各人亦紧随在後。 黑衣人 著六人走进一片荒冢之中,在一堆白骨前停下,弯腰用手在白骨堆中 转了几转,旁边的一块大石缓缓移开,现出一个地洞。一挥手,身後的各人立时进 入,黑衣人向四周看了一看,亦跟著跳入洞内,而石块亦缓缓自行关上。 随著火匣子闪动,黑衣人熟识的在墙壁上拿下火炬点上,洞内立时光明一片, 这是一个人造石室,黑衣人在左边的墙上的一块石上轻轻一拍,石墙应手而开,现 出一条宽仅一人通过的地道,黑衣人举起火把带头,众人亦跟随在後。 同一时间,丐帮总堂一里外的小树丛,一个手持竹哨,身穿黑衣的兵车堂弟子 坐在树上的哨岗,双眼注视著树丛外的道路。 而在树下亦坐著一个黑衣人,右手手中持著一根绳子,绳的另一端被落叶枯枝 掩盖,像连著些什堋似的。 突然,一阵急劲的破风声,树上的人还不知发生何事,胸前己多了一串羽毛, 随著一阵痛彻心肺的感觉,他终於在黑暗中看清,这是一枝箭的箭簇,而箭身己全 没入体,惊惧还未及到来,他的人己如烂泥般倒下。 劲风骤起,坐在树下的人立时弹起,而树上的人还未倒下,一把斩马刀己迎著 他右手劈去,那人身形左闪,但右手仍持著那根绳,原来他想用身体移动之力,将 绳拉动,但地上的绳才刚被提起,突然无力的跌下,同时连著一支手,一支还在抽 搐的断手。 这个兵车堂的弟子脚才落地,一张铁弩己迎面点到。那人强忍著痛楚,左手一 按,藉著那铁弩之力向後一弹,随即转身遁逃。 ---------- 转自21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