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种结局 作者:云霓 有一把剑,失踪了二十年,没人知道它在什麽地方,有人说它被融成了两把剑。 这两把剑,长三尺三寸,重七斤七两,黄铜吞的剑鄂和剑柄,黑鲨鱼皮剑鞘, 外形上和普通的剑并没什麽不同,剑柄上也没有特殊的刻字,没有人知道它的名字, 剑只是普通的剑。 秋秋知道。 很久没有适应阳光,有些微微的刺眼,她长发直垂,雪白而透明的皮肤,随随 便便的长裙拽地,平淡的表情。她手里有一把剑,黄铜吞口,黑鲨鱼皮,长三尺三 寸,重七斤七两。 再次遇见他,没想到在这种情形下,小林。他浓黑的眉毛,直挺的鼻梁,似笑 非笑的唇形。他又长高了,秋秋微微苦笑,他毕竟已经不是她的小林,他是新一代 武林新秀,莫测的武功,英俊的外表。秋秋高傲地抬了抬头,不知不觉中加快了脚 步。这时身后的蹒跚的身影也随之加快,一轻一重的脚步不住的颠簸。秋秋突然回 头,那人也停住了脚步。秋秋皱了皱眉头,路岩,要在跟着我了,虽然我救过你。 她握了握手中的剑又道,无论是谁都不会见死不救的,说着她的目光瞟了眼他的双 脚又接着说,何况你的脚已经伤了,我走路你都跟不上,何添烦恼呢! 她凝目望去,但见他遍身血污肮脏不堪,脸上布满了混合的泥土,却似乎仍可 看到脸上一丝坚决的神色。 秋秋踏进月门的一刻,抬眼看到黑鹰冷冷的站在路口。秋秋,门主已经知道你 完成了任务。秋秋突然回头看了眼身后的路岩,他在冷风中倔强的挺立。“咣”地 一声黑鹰一抽出长剑“秋秋,这是你带回来的?” 秋秋叹了口气,这是我带回来的影子让他进来。 月门不止是个杀手组织,他们只杀真正幕后操纵的那只手。 秋秋想起小林的手,修长有力的手指,天生仿佛就是用来握剑的。 在秋秋说出路岩是她的影子的时候,有一丝懊悔,他那像乞丐一样的身形,满 身被岩石划伤纵横交迫的伤口,在崖下发现他的时候,她讶意他还活着,她没有问 他为什麽会从崖上掉下来,是失足,还是? 她抬头看见细雪骄傲的神态,小林站在她的身侧,细雪是月门最优秀的杀手, 秋秋望了望小林,胸口不禁一窒,扬了扬下巴,似乎听见有人问。她说,不错,他 是我的影子,她看见小林的目光从细雪身上移开,抬起头望了望门口的路岩,嘴唇 微微抽动了一下,又低下头,很久他们的眼神都没有交织过,秋秋已经记不得从什 么时候起小林开始从她身上移开目光。小林,秋秋心底默默道,你说的对,谁都有 选择的权利。 路岩全身缠着白布躺在床上,满屋子充斥着浓烈而刺鼻的药味。秋秋依旧没有 看清路岩,他的脸被纱布包裹,只有一双闪闪发光的眸子,听见有人说“他的脚可 以治好” 路岩,她说,你是我的影子,必须要听我的。等我死了你就可以自由了。不过, 她笑了笑,如果你想走就在我胸口上刺上一剑。说着她拉开衣襟,雪白的胸口上一 道触目惊心的伤疤。 我以前有个影子,他走的时候刺了我一剑,不过我没有死,如果你要走,就刺 得更深一点。说完,她纵声狂笑。 在月门,每个影子每年都有一次厮杀,败的就死,我亲眼看过两个影子厮杀, 鲜红的血喷射出来,溅到我身上,这是个残酷的训练,因为我们面对的是更残酷的 对手,鲜血流过手掌的时候感觉是不同的,敌人的血是凉的,而同伴的血是热。我 手上有三个同伴的血,这让我活了三年,变成一个杀手,可是这一切都没有结束。 今年我的对手是细雪她是月门最优秀的杀手,始终是。 秋秋缓缓拉开窗子道“今年也不例外”,她轻轻的望着路岩“还有三个月,还 有三个月你就自由了” 她从桌子上又拿起一把剑,抽出来“这把剑长三尺三寸,重七斤七量”她缓缓 放在路岩身边,这和我的剑是相同的,其实这两柄剑曾是一把,这只是一把普通剑, 不过你的这把上面有我的血,她想起小林拿这把剑刺她的情形,胸口发着刺痛,她 已记不起小林的那张脸,只记得细雪在窗外发出轻蔑的一笑,究竟是笑自己还是笑 她。路岩说,我认识这把剑,这时秋秋已离开房间,房间里只剩下浓烈的药气,路 岩握着剑。眼睛里突然发出灼热的光。 秋秋站在黑暗的夜色下,轻轻弹弄着剑身,秋秋记不得上面有过多少人的血, 可是剑需要饮血否则永远不会有逼人的杀气,突然间黑暗里闪出一个人影叹了口气 道。秋秋,你的杀气已经不浓了,你当杀手的日子恐怕不多了,你知道我为什么担 保你留下路岩,因为我可怜你。 也许某些秘密随着生生死死就会永远埋葬,秋秋以为再也没机会说出那个秘密, 她死就让它随着她一起死吧!也许是唯一的陪葬品,秋秋用白布擦拭她的剑,剑身 雪亮。 路岩的脚已经完全恢复了,他走路的时候声音很轻,也许是因为多年杀手的经 历,秋秋还是听到了。她放下白布,路岩,过了今天你就离开这里。她从腰里抽出 一叠银票和几块碎银,如果我死了,带着我的剑走。 较场上站了很多人,空气里飘扬着血腥的味道。细雪缓缓走来,身后跟着沉默 的小林,两人穿着一尘不染的长袍,衣袂随着冷风猎猎作响,小林是特别梳洗过的, 双目炯炯有神,细雪眼睛里有一丝兴奋的光芒。 秋秋一直沉默着,她闭起眼睛,开始回忆初进月门的时候,她十岁,也是这么 一个寒冷的冬天,她抱着这两把剑昏睡在雪地里,她还记着那刺骨的寒冷,但不记 得可以承受这两把剑的重量,不记得跑了多少路,她记得爹娘的鲜血流过她手心, “秋秋,你记住,你是唯一可以让这两把剑复原的人,因为只有你知道……”秋秋 紧攥着手,突然间她浮起一丝笑容,默默道:“不,不会有人知道” 秋秋睁开眼睛,她看见了细雪的笑容,一种另人无法忘记诡异的笑容,这种笑 容秋秋见过两次。第一次细雪在较场里杀死月门当时的第一杀手,第二次就是在刚 才。秋秋突然轻笑出声,她没想过细雪会这样重视这场比赛,甚至她连自己都不明 白,自己究竟有何能力可以作为细雪的对手,她只不过是月门里最不起眼的杀手。 十岁被人捡回来,十八岁带回一个影子,二十岁差点被这个影子杀死,二十一岁带 回路岩,刚满二十二岁即将死在一个杀手的剑下。这就是她的命运,也许在十二年 前就该在雪地里冻死。现在只不过即将演绎一个迟来的结局。 秋秋见过细雪杀人,以最快的出剑方法,最有效的杀人招式,招招致命。这时 一柄青纲剑倏地刺出。细雪的剑,秋秋没有动,始终没有动,森寒的剑芒穿织,秋 秋闭上眼睛,剑气划空之声如破裂的闪电声音,细雪的剑直逼秋秋咽喉,骞然间秋 秋听到了,细雪的剑似乎一顿,她肩膀上的肌肉微微痉挛了一下,只这一下,秋秋 突然笑了,她右手的剑微微动了动,秋秋的动作太慢了。细雪的剑一抖又刺来,四 尺,三尺,二尺。秋秋睁开眼睛,突然叹了口气,她记得初来月门的那一场雨,小 雨细洒下来,她看见细雪站在雨里,手里托着一把剑,她的血从手臂上蜿蜒爬下来, 流过剑柄剑身,那时她的脸苍白。秋秋右手的剑没有动,左手的匕首已经飞了出去。 蓝色的匕首,蓝色如碧。秋秋准备出剑,她希望那把匕首可以为她赢来时间。秋秋 错了,那匕首不足以让细雪分心,细雪身影一动长剑立刻又引来,秋秋快速地退着, 一步,两步,越来越快。细雪突然一笑,长剑一引,剑破空排气,划破了秋秋的皮 肤,血迅速溅出来,溅到细雪的脸上,身上,手上。细雪皱了皱眉头,眼神里透出 轻蔑的光,她的剑尖开始颤抖,目光开始暗淡,突然间一股血从她口中喷出,黑色 的血。 秋秋的手臂僵直着,剑始终没有出鞘,四周很静,细雪的长发在空中飘摇着。 一直沉默的小林突然笑道,细雪,你太兴奋了,所以毒性先发作。说完看了看 秋秋柔声道,秋秋,我们成功了。秋秋没有动,她似乎没有听到小林的叫声。 细雪开始向后倒去,在她倒下的一瞬间,秋秋又看到那种诡异的微笑,这时秋 秋突然明白那笑容所代表的意思。不是为她,第一次是因为她杀了最强的杀手,第 二次是因为她知道自己会死。“可是,为什么”秋秋看着小林,他的笑容突然变得 扭曲而可怕“秋秋,你忘了吗?月门就要是我们的了,现在只有我们没有中毒,等 一下我们就要把他们一个个都杀掉”话音刚落,秋秋听到有人惨叫,人声沸腾,身 边已有七八柄剑向她刺来。 一把剑冲了进来,遮挡着秋秋,血溅了出来,四处都是血。秋秋想起和小林一 起执行任务的日子,他们在人群中找着彼此,顾及着彼此,她记得小林说,秋秋, 我永远都是你的影子。 “小林”她突然大叫“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害我”她嘶哑着嗓子,喊 声在人群中淹没。秋秋突然一笑,死原本没什么可怕,她望着为救她而冲进来的路 岩,秋秋的剑开始划动。她说,路岩,我不能让你死。 路岩的血开始在秋秋身上扩散,血迹越来越浓,秋秋不停的奔跑着,就像她十 岁的时候一样,为生存而奔跑。她不想死,更不想路岩死,因为有些事情她还没有 弄懂。 他们过着逃亡的日子,秋秋和路岩。乡下有个极美的妇人喜欢红色的山茶花, 她叫秋娘,还有她的丈夫,他们过着平淡的生活。路岩的声音不断的传来“秋秋该 起床了秋秋饭已经好了秋秋……” 秋秋微微一笑,我希望事情到此终止,不管小林为什么会那样做,如果到此终 止,我就原谅他,因为我已经过上了我想要的生活。 “路岩”她说,我想我们改换地方了,组织里的人一定会找到我们,现在已经 有一个月了。路岩紧紧抱住秋秋,秋秋我们走。 突然间一个冷哼道,已经太晚了。秋秋的手变得冰冷而颤抖,路岩紧紧握住她 的手,他们不得已又握起了长剑,血模糊了秋秋的双眼。路岩大喊着,秋秋,快走。 秋秋没有走,这次她伤得更重。路岩,她咳嗽着,我们已经无路走了,他们被逼进 了深山,他们已经围了上来。 秋秋依靠在路岩怀里。秋秋,路岩温柔的叫着,我们一起死。秋秋突然笑了, 她瘦弱的手抚上路岩的脸,我不会让你死,你要活着。她紧紧握住那两把剑。路岩 我们要把它们融为一体,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曾经有一把剑,和它主人的名字一样叫月影,十二年前有两个铸剑师夫妇受人 之托将它烧溶打造成两柄剑,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铸剑师夫妇惨遭杀戮,他们的 女儿抱着剑跑了出来,因为只有她知道复原这把剑的方法。月影是一把有着神奇力 量的剑,因为它身上有主人的灵气,一百年前月影和她丈夫洛璞阳将打造,送与月 门做除邪之用。可惜月门后辈不济,逐渐地将月门变成一个专收人钱财草结人命的 杀手组织,十二年前月影被盗,月门不得已取消踏平武林的计划,这柄剑也从此不 知所踪。 这个秘密只有我知道,而且这柄剑从来没有了开过月门,它一直在我身边。路 岩,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一定要把它炼好,答应我,一定要用它铲除月门。 路岩,她说,火还要更旺一些。 秋秋,这两把剑根本溶不掉。路岩叹了口气。秋秋,我们放弃吧! 秋秋微微一笑,拂了拂长发。没有月影和她丈夫洛璞阳的灵气这两把剑不可能 合成一把。可是,我有。秋秋眼睛里发出激动的光芒。当铸剑师夫妇溶掉月影后, 月影上面的灵气突然窜出来打中了他们的女儿,可是月影的灵气一直在他们女儿身 体里并没有发挥力量,它一直希望可以重回到剑身里。没有这两柄剑相伴她的身体 就会很痛,所以她一直带这两把剑在身边。虽然别人没有月影的灵气,但是我有。 秋秋想起细雪临别时的脸,苍白的脸和一直晃动的长发。看到月影就与看到我, 说完她纵深跳入火中。 这个故事到这里该是个结局了,因为已经有人为了心爱的人付出了生命,有爱 的世界里不应该有更多的悲伤。可是,并不是结局。 路岩脸上不禁浮起一丝微笑,决战并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山下的人居然都安 静下来,路岩静静等待着月影出炉的日子,这时间并不漫长,因为从他五岁接受训 练开始,这十二年里受了该忍受的痛苦,他能忍所以他成功了,可是这种成功到底 要牺牲多少人,没人能知道,因为不管他们曾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他们毕竟已经失 去了他们的价值。“月影”路岩摸着线条流畅的剑身,“欢迎你回到月门” 四周欢呼声顿起,山上黑压压跪满了人,高呼“恭喜门主,贺喜门主” 拿到月影的时候就是你继任门主的日子。路岩突然笑了,有些结局是永远让人 想不到的,不过这些很快就会让人遗忘,只有真正的辉煌才能让人牢记。所以注定 了真正的结局只能有一个。 “对了!”空色和尚对高歌的话似乎丝毫不以为耻, 毫无愧色地大声道:“高老四,你还别不服气,我告诉你,现在江湖上能称‘义’ 称‘侠’的,还都是我们这一路人。这年头,没有我们这一套本事,哪里能吃得开? 别看那个七杀刀动不动就神神秘秘地现身江湖,一杀就是七个,若是真杀起来,他 一次杀七百个,直杀上十年,只会有漏网的,没有一个冤枉的。你信不信?” 此时的高歌,已被愤怒与悲哀激得浑身颤抖。他脸色苍白,痛苦地用力摇摆着 头,似乎死也不愿相信空色和尚的那一番冰冷无情的话语。看着高歌的神情,刘德 远微叹一声:“时候不早,我送他们上路吧。高老四,莫怪做哥哥的下手太狠,趁 着顾姑娘昏过去还未醒来,我给你们个痛快!……” 最后一个“快”字还没说完,突然间扑地一声闷响,刘德远浑身一颤,一口血 已不由自主地喷了出来!他缓缓低头看去,只见他的胸腹之间裂开了一个拳头大的 血洞,一只肥肥大大的手掌,已经在刚才那一瞬间自他体内横穿而过! “刘老三。”一片死寂中,空色和尚那大不慈悲的声音,忽然在刘德远脑后响 了起来:“你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啊。莫非你真的相信这世上有如此神奇的易容 术,能把一个小姑娘化妆成一个大男人,还不被别人发觉?或许别人有这能耐,但 和尚我可没有,我至多能将高老四化妆成咱们两人其中一人的模样,因此咱们两个 人之中,还必须得死一个!” 扑地一声,空色和尚的手,自刘德远体内一拔而出,一股血箭直射出来,溅得 地上一片星星点点的鲜红。刘德远痛苦地闷哼一声,一手捂住伤口,突然惊人地猛 然转身过来,眼中喷射着仇恨的目光,死死地盯在空色和尚的身上。 “你看我干什么?”面对着刘德远的目光,空色和尚却似乎毫不在意:“刘老 三,你中了我的‘摘心手’,还有本钱与我生死一搏么?我不妨告诉你:我先杀了 你,然后再杀了高老四,最后将我两人的衣服互换过来、把他化妆成我的模样,我 自己就带着他的那个女人和咱们三个人的三份银子,从此远走高飞了。阿弥陀佛, 罪过罪过。哈哈哈哈!……” 砰地一声闷响,刘德远一头栽倒在地,再也没有半点声息,一双眼睛到死却还 依旧瞪大着。空色和尚叹了口气,悠悠道:“又一个死不瞑目的。”轻轻摇摇头, 缓步走到高歌面前,久久地看着高歌,忽然冷冷一笑:“高老四,该你了吧。” 看着空色和尚那邪恶的目光,高歌只觉得后背发冷,一阵阵冷汗自脊背上沁出, 沾湿了他的衣服。可就在此时,他忽然觉得怀里一动,原本昏倒在他怀里的顾月波, 现在竟轻巧地一挣,从他的怀里挣脱了出来。 “你醒了?”高歌脸上闪过一阵喜色,但抬头看到对面的空色和尚正盯着她嘿 嘿冷笑,随即浑身一震,立刻横过身子挡在她前面,急促地道:“快走!这和尚黑 得很,要对你我下手了!你先走,我抵挡他一阵!……” 顾月波此时倒显得异常冷静镇定。她没有像刚才那样惊慌失措甚至哭出声来, 而是稳稳地站在高歌的背后,淡淡道:“我知道。你怕不怕他?” 高歌再也想不到,她竟会在此时问出这样一句话来,慌乱中声音颤抖地道: “我……我……”他想说一句硬气话,可是这话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不用怕!”顾月波坚定地道:“别忘了,你的身后还有那把七杀刀!” 七杀刀!高歌心中一震,不由自主地一回头,七杀刀的那一束雪亮的刀光恰好 映入了他的眼里;刀上刻着的那七个深深的“杀”字,在半个时辰以前还令高歌感 到厌恶甚至恐惧,可此刻的他再看着这七个“杀”字的时候,却不由得胸中热血沸 腾,突然怒吼一声,竟抢先向面前的空色和尚扑了过去。 空色和尚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此时的高歌居然还敢主动出手,眼看着高歌一拳 击了过来,匆忙挥掌一迎,轰地一声,空色和尚只觉得胸中一阵血气翻腾,脚下已 不由自主地退了两三步,已是在高歌“风雷拳”的右拳“雷”字诀上吃了个不小的 苦头。还未等他清醒过来,砰地一声,高歌的左拳“风拳”,又如一股劲风般又快 又准地在他的丹田上狠狠一击。 这一拳打得很是地方,只打得空色和尚一阵脸色铁青,一口气提不起来,浑身 上下刹那间变得软绵绵的。他勉强支撑着身体,死死地盯着眼前昂然而立、意气风 发的高歌,眼中渐渐露出了一丝惧意,突然厉声喝道:“看我的‘袈裟伏魔功’!” 唰地一声,身上的僧袍倒卷了出去,飞一般缠向高歌的腰间。 此时的高歌心中早已没有丝毫的惧怕,双拳一合,风雷声轰响之中,那一件僧 袍已经片片碎裂,刹那间变成了一堆布片。可就在高歌集中精力对付这一袭袈裟的 时候,空色和尚却突然飞身而起,砰地一声撞破屋顶直飞而出,只留下一句狠狠的 厉吼:“姓高的,你等着!……” 刀光骤起!一道耀眼的刀光,如同一道骤然喷射的喷泉般拔地而起,追随着向 上直飞的空色和尚冲天而去!空中的空色和尚一声凄厉的惨呼,显然已恐惧到了极 点:“啊……这是……” 唰地一声,空中血花四溅!血光中空色和尚胖大的身躯砰然落地,却已没了脑 袋;紧接着空中一个轻巧的身影一闪而落,举刀一挥,四周又是一片刀光闪烁。耀 眼的刀光中,高歌努力地睁大眼睛看去,忽然不由得惊呼出声:那把雪亮的刀上, 竟赫然刻着七个深深的“杀”字! “想不到吧,我就是七杀刀。” 刀光一暗,隐没在刀光背后的那个轻巧的身影展现在了高歌的眼前。一眼望去, 高歌一下子彻头彻尾地愣在了那里:他眼前提着那把刻着七个“杀”字的钢刀的, 竟是前一刻还缩在他怀里颤抖着流泪的顾月波! “你……是七杀刀?”良久,高歌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问出了这么一句。 顾月波悠悠地道:“怎么,做七杀刀,难道不比做那些什么‘中原三义’的兄 弟要好得多?” “不是不是,”高歌苦笑着连连摇手:“我只是……只是觉得,七杀刀不应该 由你来做,这份责任不是你该担负的。” 顾月波淡淡叹了口气:“是,这份责任的确不是我该承担的,但你们这些大男 人都忙着称‘义’称‘侠’,这七杀刀,也只能由我一个弱女子来做了。” “谁说的?”高歌心中一阵热血沸腾,忽然大步奔了过去,粗声大气地道: “以后这七杀刀,我来做了!” 顾月波笑了:“你?” 高歌听她这么一笑,脸上不由得一片涨红:“就是我!难道我还做不得么?拿 刀来!”说着伸手便去抢顾月波手里的七杀刀。顾月波将七杀刀藏在身后,一边躲 闪着,一边看着高歌涨红着脸一步步追过来,忽然忍不住笑了:“傻瓜,”她笑着 道:“你干嘛一定要抢这把刀?” 这一句话却提醒了高歌。他眼睛一眨,突然向前一扑,没有去抢被顾月波藏在 身后的七杀刀,反而一把将顾月波搂在了怀里,在她的耳边嘿嘿地笑了:“就是,” 他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道:“我干嘛一定要去抢那把刀?只要捉到了你,刀难道还能 跑掉?” 顾月波的脸红了。高歌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在她的耳边轻轻地道:“现在江 湖上,已经有两个七杀刀了。” “江湖上何必一定要有七杀刀呢?”顾月波钻在高歌的怀里,用手指在他的心 口轻轻点了一下:“只要你这里总有一点正义在里面,你这一生就永远用不着七杀 刀了。” “是的。”高歌轻轻叹了口气,搂着顾月波缓步走到外面,望着天边即将西沉 的夕阳,感慨万千地道:“若是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点正义在里面,天下哪里还用 得着七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