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温暖大袍 男孩不醒人事後,另一头山路上出现一男一女行来。 女的红衣劲装打扮,美艳不可方物,娇体惹火,无形中带著一种妖冶秀媚的气 质。 其惹人遐思的笑容,羞涩中含有愉悦的姿态,真教人著迷。 男的年约四十,面容清奇、器宇轩昂、举止稳重、从容不迫,且一身难掩的雄 伟气度,更显出其不凡之处。 男人问道:「月盈,他……他当真在此?」 月盈蛾眉微蹙,困惑道:「大姊临死前曾说他是在这里没错,咱也曾经与几位 姊妹来这里探视过几次,却仍无功而返,对那一道入谷机关,月盈实感无能为力。 本门中……深通机关秘术者,除了大小姐、二小姐、「天君」、大姊之後,就 唯有华老称得上是个中高手。 这一次,若华老也无法开启这一道入谷机关的话…… 月盈也只有舍弃大小姐的训示,到‘恒山爆雨门’姜门主那儿借十数颗‘飞雷 神火’将他甚麽‘怒啸谷’给一举炸掉!」 这话最後说得咬牙切齿。 华贵闻言一惊道:「千万不可,若华贵真无法开启的话,咱们再另谋对策,月 盈你们可别乱来。」 月盈柳眉一挑,微瞠道:「华老你不用耽心,一切事情咱‘九大侍婢’一肩挑 了,你这位宿星级长老,就请回你那二十八宿中,西方‘颢天’昂星高枕吧!」 华贵不悦道:「华贵不是怕事,月盈你这话太伤人。 当年大小姐对我等‘九野九天’二十八宿星有极大恩典,你‘月族九婢’虽然 常年侍奉大小姐,得以出入本门至高无上之‘金匮’然而你却不知道能够进入‘金 匮’里一览本门秘典,实是我‘九野九天’二十八宿长年以来最大的心愿。 况且,我‘九野九天’乃是旁系子弟,非能与你等‘月族’嫡亲所可比较,大 小姐给我们旁系如此破天荒的恩惠,我‘九野九天’又岂是忘恩背义之人?像此次 大小姐故亡,少主失踪! 我‘九野九天’二十八宿诸人各自舍弃本支流派进入江湖寻找少主,难道你不 知道吗?」 月盈忽然叹道:「看情形你还不知道?」 「甚麽?」华贵一愣问道。 月盈脸色微愠道:「你‘九野九天’诸人除了少数几个没有接到本山‘魔君秘 令’外,其馀宿星级长老早接令返回各支流派了。而你,正是那没有接获秘令者其 中一个。」 一震!华贵怒道:「是‘天君’的主意吗?」 月盈摇头道:「令是二小姐发的,是否‘天君’所为?难以知之!反正,秘令 也只会对你等‘九野九夫’二十八宿星有著拘束与执行力,对咱们从小侍奉大小姐 的‘月族九婢’可没作用。 照理而言,大小姐一死,咱们九婢就该全部自尽以陪大小姐长眠黄泉,但是大 小姐却又留书一封,托大姊转告我们免除‘月族九婢’一切诸务,并将咱们九婢逐 出本门。」 华贵心中一跳,惊道:「这麽说来……」 「是的……」月盈眼眶一红,哭道:「即使咱们自尽也无法陪葬了……」 掩袖拭泪。 华贵黯然叹道:「大小姐是为了你们好啊……唉……」 月盈道:「咱们这些年来想尽办法想把少主弄出本山,但是凭三个月前由本山 传来的讯息证实,原来大小姐与少主并不在本山,而是住在离本山五十里地的一处 庄院。 咱们九婢想也想不到,原来大小姐母子二人竟…竟然就住在月族古厝中……唉! 太大意了……」 「世事难料……」 华贵感怀著,再道:「我怎麽也想不到他居然会抛弃大小姐。」 月盈幽然叹道:「此事摆在眼前,谁赖得了! 他将怀有身孕的大小姐弃置於本山不顾,唉……这九年来、真不晓得大小姐母 子二人是怎麽过的?」 华贵道:「他知道大小姐已经为他生了一个儿子吗?」 月盈摇头道:「可能不知道,连大小姐被老主人废去一身武功以後,才发觉自 己有了身孕一事看来……他是不可能知道的。」 华贵别有会心道:「也许他已经知道大小姐真正身分了……不然……」 月盈心中一动,怏怏不乐道「大小姐与他乃是正式拜堂完婚的夫妻…… 咦!这里有个孩子。」 不知不觉二人已经走到男孩身旁。 「你看!」 华贵指著男孩,吃惊道:「他的嘴巴……他,他好像饿得吃这死狗身上的蛆呢?」 「怪可怜的!」月盈同情道。 华贵从怀中掏出一个油布包,摊开一看,剩半块饼,他走到男孩身旁,将饼放 在男孩手中,感伤道:「看著他…我不禁想到了少主…如果少主也像他一样吃蛆虫 维生的话……我……我……」 再也说不出话来。 月盈心中凄然,心有同感。 华贵起身,摇了摇头,默然。 「走吧!」月盈道。 瞧见男孩的景象,在二人心中留下一个阴影,他们也是怕少主与男孩发生同样 的际遇。 又三年、冬、腊月。 鹅毛般飞雪,宛若飞絮散花一般,从天而降。 潼关外的平家村里一条暗黑小巷中,男孩瑟缩於墙边的馊水桶旁。 背后是一间酒楼,每当有客人走後,酒楼里老夥计总会把客人吃剩下的饭菜倒 进馊水桶里。 男孩等的就是这个。 那对他而言,可是比甚麽东西都来得重要。 在男孩流浪到平家村之前,他尚不知道可以守株待兔,如此轻易获得食物。 一直到三个月前,他为了吃一粒掉落在粪坑里的馒头,而跳下粪坑去,捞起馒 头就食时这家酒楼的老夥计叫住了他。 那颗馒头才吃了一半! 老夥计手上有一盘剩下三块的‘糖醋排骨’。 老夥计的名字叫做风竹山,他道:「喂!你不要再吃那个馒头了?好脏啊!这 里还有三块‘糖醋排骨’你先吃吧。 待会儿如果还有客人吃剩下的饭菜,我再拿来给你。 那颗馒头!你就丢了吧! 不要再吃了……唉……真可怜!是谁家的小孩?他的父母真是的!」 然後他摇了下头走进酒楼的後门。当然,那一盘只剩三块的‘糖醋排骨’留了 下来。 这粪坑,竟是在酒楼後门馊水桶边。 男孩永远也忘不了这‘糖醋排骨’的滋味。 从那一天起,他便守在这馊水桶旁,直到现在。 今天真的很冷。 冷!男孩不是没有遇过,之前三年的每个冬季,他哪天不是冻得死去活来。 幸亏有母亲教授的呼吸吐纳之法,以及那捞什子的‘天医秘’心法,他才能捱 过酷寒的折磨。 每一次他冷得几乎失去意识,那古洞中‘天医秘’书中所记载的穴道便会轰然 地自动生起一股暖流,慢慢地走向全身受冻伤之处。 而且,娘所教的吐纳之法亦会自然而然的运行起来,并也生出一道冷流,同那 一股暖暖的气汇聚在一起,再相互交缠,循环全身,使自身不畏寒冷。 男孩也知道,自己之所以能捱过风雪、饥饿,全靠体内这二道寒热不同之气, 因为他也看过很多人死於大风雪当中。 而今,他已经能够自动的稍微控制一下体内二气的运行。 现在他冷得发抖,单薄的衣衫又破又旧,对保暖而言,仅只产生一点点非常可 怜的作用。 所以他‘希望’能够把这二股气给‘弄’出来,好暖和一下这个身体。 ‘天医秘’的气懒洋洋的出现;另一股冷流一唤而出。二气慢吞吞聚汇,老牛 推车般循经过穴。 霎时,寒意大大的驱散。 一阵马蹄车轮声由远而近,马嘶声在巷外响起。 男孩知道又有客人来到酒楼了,因为他听到了马啼声没有远去。 忽地後门一开,风竹山探头而出,皱眉道:「风雪这麽大,你怎麽不找个地方 躲避风雪?」 额上皱纹层层浮现。 男孩闻声苦笑道:「我……找不到地方去……」 默然,风竹山老脸一沈,咬牙道:「这样吧,你今天便和我回去窝一宿,如果 我那个婆娘不反对的话 你就在我那儿住下吧!反正我两个老头儿也缺人作伴!如 何?」 男孩眼神一亮,一股温暖的感觉飞快的传遍全身,他苦涩的笑容,感激涕零道 :「谢谢……谢谢…」 不知不觉中泪流两行,不多时又变成两条小小的冰柱。 风竹山笑道:「你等著,有贵客上门了,才一个人而己,就点了十多样大菜, 待会儿剩下来的饭菜,可有你吃的呢?」 忽瞧见他头脸上薄薄一层雪带著一丝白色烟气上升。 男孩听得眉开眼笑,不住点头。 「你再等一会儿吧?」 风竹山缩头、关门。 「卡」门又开了,风竹山再度探头,两眼游移,怀疑道:「你会不会冷?」 说话中团团热气从口里喷出。 「不会!」 男孩摇头道,可是身子不住发抖。 「唉……」 风竹山摇摇头,拿出一件袍子丢给他,再道:「好生盖住,冻著了就不好了。」 也没再说甚麽,便把门关上。 男孩颤抖的小手把袍子覆盖住身前,浑身暖和起来。 突然间——从巷外跑进来一个比男孩更壮且大不了几岁的少年。 少年一把抢过袍子,蛮横道:「东西给我!」 愣了一下!男孩忽起身抓住袍子不放,抿著唇。 少年一气,劈头用力打了男孩几个耳光,怒道:「浑蛋东西,我叫你给我,你 给不给?」 男孩嘴角流血,脸颊微肿,倔强的猛摇头,死也不给他。 少年性情凶暴,见男孩小手抓著袍子不放,肆无忌惮的对男孩施以一顿拳打脚 踢,怒拳雨点般落下。 男孩忽然间觉得,少年的拳头与姨丈的拳头相比,简直是不成比例,少年用力 的揍、打、踢、踹等对男孩而言,无异於隔靴搔痒,无济於事,也起不了啥作用。 这少年,是附近一个流氓的儿子,自从自己来了平家村之後,便常常受到他的 欺侮。 而今,他竟敢枪自己「恩人」的东西,男孩心中大怒。 少年倏然用力把袍子一扯! 布帛裂声。 袍子领口处现了一道缺口,二人同时一呆! 男孩征仲,心中狂跳不已,紧张的松手。 少年趁机将袍子完全夺去,并且穿在身上,趾高气扬大笑道:「哈!还不是落 在我的手里!」 男孩血气上冲,忍不住踏前一步,扬掌一拍大叫:「可恶!」二道冷暖交缠的 气倏然从四肢百骸注入掌中。 「啪!」 少年一个闻声竟应手而飞,跌出巷子口动也不动。 男孩呆呆的瞧著自己手掌,异常惶恐,第一次打人就把人打死了! 「怎麽办?怎麽办?」手足无措的想道。 天上的雪持续的落下。 未及片刻,少年身上已尽是被雪花盖住,斑斓异常。 男孩仍在发呆。 忽然一个大人的身形出现在巷子口,男孩吓得曲身躲在馊水桶後,心里头七上 八下,头靠在桶子与墙的缝後,眼睛眨也不眨,从那直直一道缝中朝巷口看去。 大人扶起少年,少年已经冻得嘴唇发紫,脸色苍白。 男孩心中一跳!吓得几乎哭了。 大人微微侧身,让少年的头靠在他的身上,探手握住少年脉膊,良久才吁了口 气。 男孩见到大人从身上掏出一只玉瓶,倒出一颗红色药九在少年嘴里,大人的脸, 男孩看得清楚。 没多久,少年清醒了,微咳了几下。 大人扶起少年,帮其拍除身上部分积雪,道:「你怎麽会昏倒在这里?」 少年游移的眼神落在馊水桶上,哼道:「饿昏的。」 「他说谎!」男孩心里怒叫道。 大人再度问道:「你爹娘呢?怎麽会让你饿昏在这儿?」 「死了!都死了!就算我死了,他们也不会管我!」少年毫不在乎地怒道。 大人微微一怔!从怀中拿出一锭五两重的银子给少年,叹道:「你去吃顿好的 吧!」 少年眼神全然发亮,道了声「谢谢!」贪婪的接过去。 五两银子,足够让一户普通人家过上一年了。 当时的物价,一碗阳春面才不过几文钱,一两足有十贯,一贯一百文。 试想,对面前这个出手如此阔气的财神爷,少年又怎能不和颜悦色以对? 直露出欢天喜地的模样。 男孩在馊水桶後瞧得气愤不已,暗暗咬牙。 大人眼眶一红,长叹道:「可怜的孩子,没有一个父母肯把自己骨肉舍弃。今 日我救了你,不为别人,只为自己。 只要我那流离失散的骨肉,若也能像你一样,遇到一个帮助他的人,让他不受 风吹雪冻,我便安心了。」 这话一完,便上了马车驾车离去。 少年呆呆的瞧著地上二条车轮痕迹,突然褪下大袍,朝巷内一丢,高叫道:「 你好运,臭小子!」愤然离去。 男孩听到大人离去之前的一番话,心如刀割,那无奈与不舍的话宛如刀割在他 心中挖出一个个血洞。 为甚麽别人的父亲如此著紧自己的孩子,而我的父亲却不要我了? 别人的父亲会为了自己的孩子而照顾别人的孩子,我的父亲呢? 他又在哪里? 他知道他的孩子如今过著甚麽样的日子吗? 男孩痛不欲生,怒恨到极点,跪趴在雪地上,默泣! 泪水一滴一滴掉在雪上。,倏成冰泪。 突然——启开声传入男孩耳中,他惊觉一震!先瞧了前头地上大袍一眼,再回 首看著探出头来的风竹山。 微微一愣!怎的他眼里恐惧之色这麽浓? 风竹山见回过头来的男孩涕泪滂沱,结成冰的泪柱纷然掉落雪面,再偷眼观及 棉絮四散的大袍衣领,脸色一变,问道:「你……喂…喂……不要跑……」跨步追 出。 却见男孩头也不回,痛哭失声,飞快的跑出巷外,叫道:「哇…对不起,对不 起……」 强烈的罪恶感侵袭在男孩身上,使他不敢面对这一位对他有著大恩的风竹山。 风竹山并没有责怪男孩的意思。 他见到男孩哭,大袍破,只不过是「人之常情」是要「换了种口气」 要问他到底发生了甚麽事? 不料,他竟哭著逃跑了。 待风竹山追到巷口,早已不见男孩踪迹。 地上一行脚印直向村外。 风竹山摇头叹了口气,回去捡起了那件大袍。 失望的感觉猛然占据整个心神。 他彷佛觉得再也看不到这个可怜的孩子了。 不禁回头,无情的大雪渐渐把足迹淹没。 今天真的好冷! 又过了半年。 一处寸草不生的黄沙山谷。 洁白的刀光在阳光下掠现弧形般刺眼白芒。 闷声突响,血花炸飞喷溅。 女孩略微呆视手里拿的弯如弦月的刀,刀柄处淌淌鲜血沿著刀身锐缘处,一道 一道顺流至刀锋,滴地。 她被狂风乱拂吹得如波浪般摆荡不断的秀发,时而逆行风势洋洋沾洒在清秀俏 丽的脸上,宛如夜叉。 面前皮肤黝黑,骨瘦如柴的男孩,胸膛上右锁子骨斜贯过鸠尾骨,直到左腰弯 逐渐绽开的血线!使前半身的衣裤给赭红的血染透。 (锁子骨又名柱骨,横卧两肩一刖缺盆外。鸠尾骨又名蔽心骨,在胸下岐骨之 间,语出医宗金鉴。) 男孩瞠瞪双目,似是意想不到,她竟会杀他! 地上潺集汇整的小血泊,亦因砂土不再吸收而流向较低洼的小土坑内,划流几 道触目惊心的小血渠。 「喀!」 「铿锵!」 女孩无力地握那弯刀,促使刀尖直插入沙地半寸,发出第一响,随即刀身把柄 端的重量,与插进地中那一截刀尖的支撑力无法平衡,刀柄晃摇几下便撞倒在地, 引起连续二声金呜。 且,刀尖处并把部分沙土撬翻,现露出与被风所吹乾的沙石不相同的湿土色。 男孩仰身倒跌,没让鲜血喷及的脸上是无限错愕! 女孩睫毛上盈盈晶晶闪亮的水珠,是汗水也是泪水。 透过披面的乱发柔丝,女孩脸上原本应该出现慵懒艳媚之动人神情,亦不再复 有。 禁止不听话的泪水终於滚滚而落。 她扑往男孩,伏在他布满血迹的身子无声悲恸。 哭不出声音的哭又是如何? 「唉!」 一道低沈幽寂的叹息在她身後响起。 女孩浑然一震!迷茫的双眼霎时变得煞气逼人。 她忽然转首,表情竟又转化得婆娑凄凉。 见眼前这人,一身黑袍,头罩黑巾,气势雄奇,不可测度,身形威狂无法禁止, 那一身呼之欲出的强大真气,彷佛能在他头巾不能遮及的眸中看出。 女孩暗吁口气,拭泪轻叫道:「护法神君」 「护法神君」如迅电般闪烁的碧青茫焰,从头巾里的魔眼透射而出,迥沈的魔 音在四空来回,令人不寒而栗。 他道:「公主,你情动了?」 女孩闻言螓首黯然道:「怎不动情?这多日惜护之意,咱又怎能忘却?」 「护法神君」有意提起她的伤痛,冷道:「但!公主仍是杀了他。」 女孩呼吸一窒,鼻中一酸,忍著悲意微怒道:「咱能不杀他吗?咱不下手,你 们依然会下手!死在咱家手里,或许他可尸骨俱全。 要是落在你们手上,往後咱家要想来他坟上一祭,亦会因为不能保全他的尸骨 而痛苦。」 「护法神君」默然无语。 女孩忽道:「他可以不必这麽早死。」 「护法神君」摇头微哼道「谁叫他是本门对头门派的传人。本君是‘体谅’公 主才会让公主亲自下手。 再说本门至高无上秘法‘极道’一诀,自本门始创千馀年来,练其大成者,屈 指可数。 公主乃我最高魔门‘极道’嫡系里,被公认具有成就‘极道’奥秘之人,本君 若非怕影响公主入世修链,又何尝会出此下策,以‘魔君秘令’秉报‘魔宗’裁示。 幸而‘魔宗’圣明,知道公主此刻万万不能情动而让自身基业全毁,故而发出 ‘魔灭令’与魔门各大旁支,务必格杀此人。」 女孩含怒道:「那麽咱家应该向神君道谢罗?」 「不敢当!」 女孩美目一厉,恨声道:「你可知坏了大事?」 「护法神君」愣然!不明她此话何解? 女孩面无表情道:「咱们‘极道’虽贵为魔门正统,非旁系魔门支流所能比拟。 然,本门修行之路,其艰困苦难处亦是旁支所望尘莫及。」 「护法神君」心有同感点头称「是」 女孩再道:「纵令旁支得到本门任何秘术神岌,也是不敢练就是否?」 「护法神君」困惑著,不明白她此话是何用意?答道:「是的,因为旁系就是 旁系,嫡传就是嫡传。 在我们魔门之中‘极道’之所以能顶立各大旁支派别之上,就是因为本门秉持 著千馀年来的魔门正传者的身分,最重要的更是本门乃‘极道’一脉中的血缘嫡系。 除了嫡系一脉能修练‘极道’秘术外,任何不带嫡系血缘者习练‘极道’秘术, 不是经脉俱毁身死,就是走火入魔发疯残废下场。 这千年来的血之流传定律,造就本门至今能够在魔门众多派系中一领风骚的原 因。」 女孩傲然道:「本门自创始以来,历代先贤莫不对‘极道’奥秘做血的诅咒, 其中‘幻变经脉’‘排斥的血缘’乃是保护本门的秘术。 还有那‘千年遗留大法’‘隔世大传功’等秘术亦早被本门‘魔宗’所探知。」 「护法神君」颔首道:「‘魔宗’确为近百年来魔门最高首领,竟能查知‘幻 变经脉’与‘排斥的血缘’乃第一代创始者——‘极道魔宗’所施行之咒术。 若非本君曾随‘魔宗’做过试验,以各门派子弟们分别授与本门不同之绝技, 最後只有数人能完全练成,其他的人,不是经脉爆裂而亡,就是走火入魔。 况且那通过测试的人,经本门不断追寻根源出生处以及其上代的踪影,均发现 与本门有关连,也就是说练成本门绝技者,全是本门血缘。」 女孩道:「血缘遗传乃本门承续之秘密,子承父精母血而造化生焉,其子身上 与其生父、生母之性格、长相、体材、气质、习惯、血缘等皆有一定之联续。如滴 血认亲,非同族血亲则血水不融。 而本门正是承延此理而发扬,以血脉承传之理,将首代‘极道魔宗’发明之‘ 脉血绵承’加以活用,施其术於自己之身,逆常理而修链其道,终於在第九代‘魔 宗’奠定了‘极道’根基,并於当时焚毁上八代试验所书之册卷,另行写下‘极道 ’一书,称初代‘魔宗’为原‘极道’之创始者。」 「护法神君」闻言愣道:「公主怎知此事?」 女孩掩口一笑,冲淡因男孩之死所带来的伤感,道:「本门至今已有千馀年历 史,如今第一百五十三代‘魔宗’掌理本门,其历任‘魔宗’皆须自创一门绝技, 以延承‘极道’。 当然,非只限於一技而已,若是天赋高、资质好,创个二、三项绝活只是小事 一件。 但是,其所创立之技还有所限制。」 「甚麽限制?」 女孩道:「就是能符合我‘极道’嫡系所用之绝技,若是不能够只让本门子孙 学习,而毫无血缘者亦可练之的话,其技不仅对本门有害,还须加以毁之、保存之、 收藏之。总之,是不可流传於世便是。」 「若是被旁系魔门所获,又将如何?」 女孩眼神闪现杀气,冷笑道:「本门流传於旁系支派之绝技,其先天上必不能 对本门子弟有任何伤害,否则纵令旁系坐大则本门危矣。故,有所出,必有所破。 不然,即算将其派门杀光绝尽,亦不能掩传技之失。 是矣,我‘极道’一门非一朝一夕所立,其嫡传血缘之特殊血脉也非别派所能 探知。所以,本门之绝技纵使流传江湖,亦不虞被人所用,胡乱练就如同寻死。」 「但是公主尚未说明如何得知此事?」 女孩傲道:「本门‘金匮’自有答案。」 「哪一本?」 「散见各书、册、卷、记、帖之中。神君若有空闲,自可迳行到‘金匮’里那 上万册之典籍中一探究竟。」 「护法神君」怒‘哼’一句,他当不会一本一本的去看那些书籍,更何况他也 没有她从小过目不忘、一目十行的能力。 要让他在那近万册的书中找一、二句话,就如同是在大海捞针般,一样的难。 而最重要的,是己身最讨厌看书,因此才以怒哼来回答她。 脑筋一转,快嘴问道:「那这又与他有何关连?」 女孩深邃幽远如深海般郁闷而隐藏无限睿智的眸子,浮闪一丝凄光,在阳光笼 罩下,更显得动人心弦,道:「他虽与咱们‘极道’不同派门,但是神君也不能妄 将他认为是本门对头子弟。」 「护法神君」蓝焰似的眼珠暴现红芒,微怒道:「公主是责怪本君!」 「非也。」女孩叹息,盈盈飘然跪坐在男孩身侧,伸手抚著那张毫无气息的俊 脸,像是珍惜著一件宝贝般那样地轻柔摸触,慢慢道:「他是‘天医秘’正传。」 「护法神君」一震!气劲震动之烈,竟将周围三尺地上之黄沙吹得漫天飞舞, 连大粒一点如拇指般大小的碎石也给激飞,可知他的功力之深厚是多麽骇人。 女孩在男孩身旁,这滚滚黄尘也不能飘进小小的二人世界当中,她周围彷佛罩 有一层看不见的帐幕,尘沙离她身上三尺处堆积起一个半圆形的薄沙罩。 罩子里她安祥平静得凝视著他,脸上尽是爱意。 尘落尘息。 「护法神君」黑袍上肩顶各处散见黄沙。 当他看到女孩身上所罩的沙网时,才明白女孩的功力竟已达到罡气护体的境界, 心里暗自吃惊但不形於外道:「他也是‘九秘’传人?」 女孩握住男孩冷得如冰一样的右手,虽然他体温失却,但她心里面却涌起一股 暖流。 只因为刚才那一刀劈下去时,他并没有显露出慌张或闪躲的动作,只是他脸上 一丝错愕,那并非表示没想到自己会杀他,而是表示没想到自己会这麽快下手。 其主要原因是,自己早在三天前就告诉他自己的来历以及师门要杀他的原因。 没想到他死心眼,硬不肯走! 思绪绵伸至此,女孩怅然一叹,道:「‘九秘’中人,世不多见,或百数十年 一传,咱们‘极道’虽贵为‘九秘’之一,但世代接续从不间断。 不像其他秘术一般,全靠因缘承续,每一世代之承传者死亡,下一任秘术得主 就要凭其运气,去获得上一代承传者所遗留下来的‘秘册’习练。 而且!不同属系秘术绝对无法合修或者同练,否则必会因自身五行大乱而亡。 是故,纵使自己原本早已习练他派功夫,若得到‘九秘’之卷亦无法练之,是 有缘无分。」。 「护法神君」问道:「何谓五行大乱?」 女孩道:「‘九秘’不外阴阳,各自涵藏这世间九大秘机,武功有阴阳之别, 人身之内亦分阴阳五行。 武功之阴阳化生可为金、木、水、火、土五行,阴阳表里之用,合盖人身五脏 六腑阴阳表里。 如肝为木,五脏属阴;胆亦为木,六腑属阳。 心属火,五脏阴火;小肠亦属火,为六腑阳火。 脾为土,五脏阴土;胃亦为土,六腑阳土。 肺为金,五脏阴金;大肠亦属金,为六腑阴金。 肾为水,五脏阴水;膀胱亦属水,为六腑阳水。 括合经脉当中,则为足厥阴肝经,足少阳胆经。 手少阴心经,手太阳小肠经。 足太阴脾经,足阳明胃经。 手太阴肺经,手阳明明大肠经。 足少阴肾经,足太阳膀胱经。 与手厥阴心包络经,手少阳三焦经共为十二正经,周流复始,日夜不休,循环 全身。 且,手有三阴三阳,足亦有三阳三阴。其溢流之气复入奇经,转相灌溉,内蕴 脏腑,外濡腠理。 奇经八脉者‘阴维’‘阳维’‘阴跷’‘阳跷’‘任’‘督’‘冲’‘带’是 也。 ‘阴维’者,诸阴之交。 ‘阳维’者,诸阳之会。 ‘阴跷’者,脉炁之关。 ‘阳跷’者,起动之本。 ‘任’脉为阴脉之主。 ‘督’脉为阳脉之令。 ‘冲’脉为经脉之海,又称血海‘带’脉总束诸脉,使不妄行。 故‘任’‘督’通则阴阳调和,使人气畅力达,其真气之运行得阴阳二气之助 而更形猛迅,如同增加功力。 而八脉畅则神意灵,以真气能於周身上下随意流行,兼而自体各部之行动,能 将真气自主收发,令一身感觉更加灵敏快捷。 以技言之,如‘化功大法’是一触敌身则顿然收起与敌接触之处的真气,使其 产生收摄之力,功力愈高,吸力愈大。 且将敌方真气藉奇经八脉扩散於自身百骸之中,再以另一道真气带其走向十二 经脉,逐渐融合转化为本身功力,所以此法属阴,为五行之阴。」 -------- 凤凰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