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焚琴煮鹳 白影跌落地上。 风月斋运足目力望去,是一只异种罕见的雪山银貂。 空气中尚有一丝清新香味,如同处子幽香。 不由得狠狠嗅了一下。 它长得娇小玲珑,可爱之至,任是所有女孩见著,仍难免有一拥而抱之亲之的 冲动。 不幸!。 这貂竟遇上风月斋。 他专做焚琴煮鹤,大杀风景之事。 才吃饱的风月斋,无视那貂儿眼中乞求惊惧的神色,风月斋似苍鹰搏兔,猛虎 扑羊般,虎视耽耽的紧盯著。 生怕一不小心给它逃了。 怎可放过一尝这天下美味的机会? 脑子里尽打转著二个字。 「宵夜!」 阴动天策反张就後心情大悦,张就的加入,不只是为‘武盟’增添了一支新力 军,他笑呵呵的臂拥张就肩头,拥著他道「张兄不必心急,那风神医并非坏人,否 则早将大家全杀了。 况且,庄公子本身也侍奉了他六年,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对著自己未来的徒 儿,谁能不心软几分? 相信庄公子必能说动风神医来解除张兄一夥人所受禁制。」 这番自信满满的话,可惜庄六郎没听见,不然必定提出反驳的话。 张就苦笑,想起风月斋那神鬼莫测的绝妙功夫,心中阵阵寒凉,那到底是怎麽 练的? 百馀人在片刻不到,全栽了!这讯息若真传出武林,谁可信之。 且这份功夫,说不定那四帝联手,天下十大高手尽出一战,其胜负亦未可定! 印象中,彷佛只有那几个高高在上,传说中的人物或可与他一敌。 例如魔门‘魔宗’,其‘极道秘术’,传闻已能令自己‘凌虚舞空’,渡山岳 如履平地,过江河同跨沟溪,苍空摄鹰,溪岸挈鱼,眼眺九渊,神穿虚冥。 而风月斋与之一比,尚差凡几,但是终究是属於那一级数的人物,而这正是自 己答应阴动天叛离‘天狩阁’的主因。 思想中,庄六郎已回来,还带个锅鼎等煮食之料。 他就那一堆薪火,加柴添薪,并撑起支架置锅鼎於焰上,锅中阴月打回来的一 桶井水已然注满八分,庄六郎放肉骨头、葱、盐,等汤头用品在内,煮起这一锅肉。 ︶未及半个时辰,肉香扑鼻,使人食指大动。 ︽︽︽︽如此有灵性之物,必非无主。 风月斋心神一动,稍微放下吃它之心,运起全身功力,静然一听四周动静。 「咦!」 百丈开外的密林草丛中似有异响。 风月斋知道,那绝难不了自己,凭本身的功力若立於高山巅顶朝下一看,五里 内目光可及的一草一木,都避不开这炯炯灵眼。 虽然现在夜已深,视线大打折扣,不过那小小百丈距离,还放不在眼里。 因此他看。 用尽功力去看。 那视线一丈一丈放远,过了这块田地,到达密林旁,更穿过那草丛,瞠及一处 空地。 他见到一个女人背对著自己,蹲著。 他瞧得非常清楚、仔细、透彻,那女人的屁股好美! 然後他就朝著天空喷了好大一口血。 那该死的娘们正在滴血! 而且不是普通的血。 经血! 风月斋一路上不断诅咒,咒骂著,怎的天底下这等倒楣事竟让自己撞上,而且 还用全身功力去看。 「娘的!」大骂一声。 「那娘们的罪恶,就是吃了她这一只貂也无法弥补。」 他怒气冲冲的一脚踢开这个距离他‘医心小筑’不到半里的猎屋大门。 此间猎屋原本是作为猎户上山捕兽栖息之用,平常并没有人住在这里,只有在 狩猎旺季,又或大雪封山的时候才会有人进驻歇息。 这间屋子煮食器具齐备,独缺一样东西。 锅鼎。 倏然怒火上冲,愤愤丢下那只气息奄奄,无法行动的银貂。 「浑蛋!」 他掠出门外,眼角自家‘医心小筑’外隐然有焰火馀辉。 嘴角渐渐浮现一丝拧笑。 ︽︽︽︽肉烂汤熟,庄六郎、阴月食指大动。 阴动天嘴里啧然有声,伸筷夹了块肉送到张就口中,笑道:「张兄,这涮羊肉 还不错,你也尝尝……」 到了嘴边的肉,张就不吃,因为他看到了风月斋,一个想找人出气的风月斋。 只见他目光如冰,煞气隐现的抿著唇静立一旁,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些甚麽? 「要糟!」 庄六一看他这副模样,心头狂跳数下,暗惊。 慌乱中讪笑前迎,轻风微拂,风月斋早穿过了自己身旁,不给任何人面子,一 脚将那锅肉踢翻。 肉汤落在柴火上,嗤声大响,青烟四起,香味散溢。 阴动天被汤汁溅到,愤然起身欲斗。 阴月跃到他面前,戳指瞠道:「你凭甚麽这样做?」 风月斋嘿然阴笑,道:「在别人家门煮肉汤,不先想想自己对不对,应不应该, 还反客为主来指责主人不是,你这话岂不好笑!」 庄六郎出来打圆场,帮阴月解围,赔礼道:「对不起,先生,都是六郎不对, 忘了规矩。」 阴月为之气扼。 张就看在眼里,心里头一阵不舒服,这风月斋也未免太不讲理了。 阴动天为大局著想,敢怒不敢言,心中同时警觉,若与这种喜怒无常的人上‘ 武盟’,沿途上恐怕风波不断。 「…」 风月斋忽仰首看天。 庄六郎神色甚急,满头大汗,紧搓著双手。 「哼!」 风月斋重重一哼,贯通这整件事,必是这两派人马整合,才有煮肉兴谈之事。 庄六郎无奈苦笑。 「你干的好事!」风月斋目中神光直贯庄六郎心中,使他心脏不争气振跳。 「啪!」 他重掴了庄六郎一个巴掌後!迳自飘进屋内。 「完了!」 阴家兄妹及张就齐想,这风月斋也太不尊重人了,当场打了他一个耳光上…这 叫他能下台吗? 只见庄六郎愣在当地,脸色不愠反喜。 忽快步掠近阴动天身旁,张手摸著红肿的右颊,低声道:「成了,先生默许了。」 张就闻言差一点要抬起不能动的手臂去摸他的额头,看看他有无发烧? 阴动天听得一愕!风月斋的吼声便又传来。 「六郎,罗嗦甚麽!去猎屋将宵夜处理好,我要小睡一下,弄好叫我。还有, 用锅鼎煮。」 风月斋话才说完,那二片大门业已无风自动碰然阖上。 庄六郎笑吟吟道:「阴兄,请稍待片刻,待六郎弄好先生宵夜……」 忽低头细语道:「放心吧,一切顺利,你等著吃……噢!来了。」 风月斋的暴喝如雷一般,从屋内轰出,震得门窗作响,他道:「浑蛋!你还废 话…」 庄六郎打个哈哈,执起锅子,往猎屋奔去。 阴月跟在他背後,唤道:「庄兄……呃……我和你去。」一张粉脸红透。 庄六郎倒步如飞,猛摇双手道:「噢!不行,先生他只叫我去,阴姑娘莫让六 郎为难。」 「可是……」阴月欲言又止。 「妹子。」 阴动天朝阴月使个眼神,示意她最好莫再强使性子。 虽说不清楚风月斋真正的脾气,但他暴躁,易怒却是事实。 再从庄六郎愿意放弃这与妹子更进一步亲近的机会看来,最好还是不要勉强, 省得那个疯子不知道又会搞出甚麽风波? 且,那一锅已经煮好如今四散在地上的肉汤,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阴月气唬唬回来坐在地上生闷气。 张就道:「阴兄,做得好。」也看出如果阴月强行跟去的话,不知道会有甚麽 後果? 阴动天黯然道:「我这做大哥的苦心,只怕她不能够了解。」 张就笑道:「放心吧,姻缘天注定,谁是谁的总跑不掉这天意的安排。」 「大概是吧!」 张就一心向往,再思而言,道:「阴兄何时与‘武盟’攀上?」 阴动天要言不烦,正气凛然道:「自二年前於川中一带巧遇‘武盟之女’‘雪 山冰剑’玉柳浓玉姑娘,受她所托,这才与‘武盟’攀上。」 「所托何事?」 「盟君令」。 「呀!」张就以眼示意道:「盟君令在他手里。」 「是吗?」 阴动天开始为这件难办的事头疼。 张就道:「如今‘武盟’名存实亡,阴兄扶倾於将亡之时,情义兼重,张就深 感钦佩。」 「不敢!」 阴动天豪气干云,忠肝义胆道:「正因‘武盟’式微,致使当今武林邪魔横行, 奸贼当道,伪事者众。 动天不遗馀力,誓言匡复正义,化腐朽为神奇,重建盟威。 若盟威复,其令得行,必使绿林收敛,黑道慎行,魔门隐伏,令沽名钓誉,趋 炎附势,欺世盗名之辈尽行毁灭。 以使正道之士安常处顺,得一施以拳脚之机。」 张就感动道:「阴兄侠义心肠,就实不及。」 这番激昂慷慨之词,同风月斋所传出的难听打鼾声恰成强烈对比。 阴月看著‘医心小筑’皱眉道:「他真是个怪物。」 张就答道:「若非是个怪物,那咱们又怎有十分的胜算?」 会意一笑,齐互相视,竟大笑出声。 风月斋鼾声突然中断。 不自然一静。 阴动天大惊!急急封住张就与阴月正在笑的嘴巴,并且紧闭己口。 三人眼中的笑意却重未停过,反而更热。 良久——风月斋熟睡的呼声才再度传出。 ︽︽︽︽「小银、小银。」一身雪衣洁裳的女子轻叫著。 在月亮光华的笼罩下,她看起来美得令人窒息,仙姿玉质,朱唇皓齿,明眸善 睐,滴粉搓酥。 丝裳里,火一样的身材,纤腰丰盈,柔若无骨,直叫人想一亲芳泽。 虽云鬓小乱,别有风情,耳坠步摇,随首闪烁盈亮。 她站在风月斋刚才受袭的地上。 蛾眉轻鳖,耽心道:「奇怪,小银儿跑哪儿去了?」 秀鼻中忽然闻到一股浓馥肉香。 忍不住寻味而去。 ︽︽︽︽庄六郎捧著一锅肉到来。 人还未到,气味先至。锅上虽有盖子,但是掩不住四溢散发的肉香,不断随风 飘送著。 浓郁中不失新清,淡淡莲香含混其中,更加刺激到所有人的唾腺,使得不自然 分泌。 阴动天咽著口水,问道:「此为何肉?」 「貂肉。」庄六郎笑道。 阴月腹中雷鸣大起,道:「好香啊!」 那二片门一开,风月斋燃烛而现,冷道:「想吃的都进来。」 转身进步,又停下道:「碗筷!」 「有准备。」庄六郎高声道,并朝阴家兄妹使了一个眼色,快步进入‘医心小 筑’。 那一地上所有不能动不能说话的人全都後悔起来,尤其是闻过肉香的,口水直 流不断,几乎塞住气管。 ︽︽︽︽墙角下,每个人的身影被摇曳的烛火照得闪动不停。 这宵夜吃得沈闷。 没有人在进入屋後说过片言半语。 阴月吃没几块就停筷不吃。 阴动天客气著,动作不大,更要喂那张著嘴的张就。 庄六郎态度豪放,碗碗连连,口口未断,亦不理阴月也在身旁瞧著。 风月斋就极端不雅,甚至有点恐怖,大夥儿全坐著,单他一人蹲著。 这蹲姿是他专利,是他商标,没有人和他抢。 他蹲著吃东西的样子,倒有点像是鱼肉乡民的流氓地痞。 狼吞虎咽的啧声,不禁使人联想到他究竟有多久没有吃东西了。 饿鬼,也不外如是。 汤舀至碗中,也不管它有多热、多烫,他咕噜咕噜的送下肚。 肉在口里嚼著,也没几口,就咽吞入腹。 只要看他吃东西的样子,谁都会饿了起来。 半晌。 锅中剩不到三分之一,几近一半入了风月斋与庄六郎的嘴里。 一阵清香传布著屋内。 门口,白衣美女乍现,是她! 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银玉珠润,清脆天真的声音著实令人感从心底爽悦, 她道:「好香呀!」 除了风月斋和张就外,所有的人听到这句话後齐吓一跳,侧首张望。 而张就虽然身体无法动,不过那两颗贼眼滴溜溜转动不停,到底捺不住美音的 诱惑。 风月斋是第一个发现她的人,打从她走近这‘医心小筑’十丈内,他就查觉到 她的气。 气,是非言语所能形容。 一般来说,流窜在身体内部,大周天、小周天循环不休的气,叫‘真气’。 真气依修链程度有深厚轻薄之分称为‘功力’。 功力达到一定程度可施放於外者称为‘风’‘劲风’。 单以纯力量,以技巧击发之力称为‘劲’、‘劲力’。 劲风强到可以打伤人的地步,则称为‘气劲’、‘劲气’。 气劲深厚到令人难以逼近,并可无形中伤人,则叫‘罡’、或‘煞’。 罡、煞运行,可转化无形为有形,外表上可以看到‘白练’、‘红芒’等,则 称为‘罡风’、‘真煞’,且可现光华者又称‘罡煞’。 凡人的身上一定有气,只是有无修链运行,大小强弱之分,否则无气则死。这 些气,依各门派、修链、运行方式之不同,亦然形伏其外,称为‘机’、‘气机’。 机,可照功力程度而掌握,而收、而藏、而放、而张,或大、或小、或有、或 无。 并且能合其类,隐其门,加减其劲,散聚其气。 功力深厚到可以用肉眼去瞧,以感觉来看,不必与之接触而能洞悉其气机者, 称为‘识’。 气机若无法收敛伏藏。则必定会将平日练气运功之门派特有的运气方式显现在 外。 当然,其人的功力深浅亦是无法遁形。 有‘识’之功力的人,只要查视对手气机就可以知其人的深浅与所属的门派。 风月斋即是用‘识’查看到她所隐藏的气机,并知道她的到来。 气机的收敛,并不是容易的,那必须要有绝对的功力等级才能达成。 至少在风月斋的眼里,面前这几个笨蛋就绝对没有那种实力。 因此他可以放下心来同他们一块儿吃这锅貂肉。 庄六郎一望,脑中一轰,天下竟有如此绝色,淡妆粉饰,风姿绰约,集人间美 艳於其一身,真天人也。 阴动天目不转眼,失声道:「玉柳浓。」 ‘武盟之女’‘雪山冰剑’玉柳浓。 传说她有二十几个师父,会使一百二十五门绝技,十馀种失传绝学,为新一代 武林白道希望,与‘魔门公主’分庭抗礼,且兼为天下十大绝色之一庄六郎记起有 关她的事情,正待向风月斋介绍讲述时,阴月早笑嘻嘻的强拉著她对号入座,嘴儿 道:「柳姊,好久不见……」 却见风月斋依然如故,埋头狠吃,瞧他拚命的情形,那肉彷佛是他的敌人,生 死大敌,世仇。 他恨然咬牙切齿的嚼食。 玉柳浓有意无意的盼视一眼,蹙蛾眉。 阴月好意的亲自夹了块肉,连同碗筷送到她面前,娇笑道:「来,柳姊,你吃 一块吧,很好吃哩。」 玉柳浓受不住阴月殷勤,持筷轻咬一下,汤汁沾唇而唇欲滴,皓齿俏动而甜蜜, 忽云霞升起,香腮多颤,顶著笑意,横开媚眼道:「嗯! 很好,请问……」 她眼神盯著风月斋。 张就、阴动天、庄六郎、阴月四人,自她入席後,便把心思放在她身上,宛如 以她为中心。 风月斋不管,这是他家,凭甚麽做主人的一定要对客人客气,他将心思放置於 玉柳浓所带来的清新香味上。 好熟悉,又忘记在哪闻过? 庄六郎见风月斋不为所动,我素我行,不禁暗赞道:「真不愧是先生,如此绝 色佳丽当前,竟可如老僧坐定般无动於心。」 玉柳浓再问:「这位公子是……」 「啊!」 风月斋倏将碗筷一丢,似是想起甚麽?但是,他就算想起甚麽,也不该在吃的 动作停止後!对庄六郎大喝道:「六郎,那东西你处置乾净没有?」 这句话唐突佳人。 阴动天、阴月勃然色变。 冷不防被风月斋没头没尾一问,庄六郎毫不迟疑道:「都弄乾净了,那皮毛… …」蓦然连续大惊,想起眼前的这个人,是不可能没事就会闲谈的人。 他必定有某种目的! 不然那话不会出口。 风月斋有技巧性的往玉柳浓行一大礼,邪笑道:「方才风月斋多有得罪,还请 姑娘原谅则个。」 庄六郎立知事情不妥,风月斋在此六年,从未向人赔礼过,以方才的情形观来, 怕不早就说出二句尖酸刻薄的伤人话。 而今,竟为这一个点小事道歉,真是破天荒,破题儿一桩大事呢。 这暗中必有隐情,不晓得是哪儿出了岔。 阴家兄妹脸色稍缓。 玉柳浓一头雾水,摸不著头绪,含笑道:「哪里,或许是柳浓亦有过有失,说 甚麽原谅!」 「这雌儿真刁钻!」风月斋暗忖。 风月斋目中煞气一现,执意道:「不,风月斋方才确有失礼之处,姑娘肯谅解 吗?」 玉柳浓语笑嫣然,娓娓动听道:「既是公子执念在心,柳浓还‘不’原谅公子 吗?」 她这一说,众人全以为她原谅了风月斋。 「该死的骚狐狸,贱货!」 风月斋心中破口大骂,听出她的语病,便顺著她的病语道:「这麽说,你是原 谅风月斋方才的过失了。」 玉柳浓讶然,自己话中另意他竟可看出,可不容小视,遂柳眉一挑,小啧道: 「公子要柳浓原谅甚麽?何妨明说……」 「哼!跟老子玩心机,臭娘们你还差远了。」 风月斋暗中寻思,讪笑著道:「就是刚才那一件过失,那一件失礼的事,风月 斋本为主人,但是为了吃而怠慢姑娘,得罪姑娘,这点还请姑娘原谅。」 「噢!」 玉柳浓恍然巧笑道:「原来是刚才的小事,公子不用如此多礼,柳浓不会放在 心上,算原谅你吧。」 深明风月斋个性的庄六郎知道玉柳浓被诓了,风月斋绝对不会为了那种事赔礼 道歉。 况且,这还是他的家,在他家里,他就是天,他就是地,他是个人王,谁也没 法叫他低头,那门外砸锅的涮羊肉,活生生的例子还在,怎的一干人等全忘了。 殊不知风月斋所说的‘刚才’是指他为了吃银貂才犯有‘过失’看到她秘密, 才知自己‘无礼’。 根本与回不回她的话,招不招待她又是另外一回事。 风马牛不相干。 此事唯有天知、地知、风月斋以及那只死的貂儿才知。 风月斋那可恨的奸笑再度浮现,他道:「好,很好。 呵呵……不关我事了,你已经原谅我了……啊!请慢用,你看看这肉,真很好 吃,你应该多吃一点,多吃一点才更能体谅我的心意」 边走边退出门外。 庄六郎高声问道:「先生,您不用了吗?」 风月斋让人听得毛骨悚然的邪笑声传来,道:「呵呵……我只要想起‘刚才’ 的情景,便再也没有胃口,六郎,你若不想碍到人家,就尽管吃吧。呵呵呵呵……」 庄六郎心头一阵不舒服,才夹块肉入嘴嚼著,耳中阴月的娇声传来,她道:「 柳姊,你那只平时片刻不离的小银貂儿呢? 怎麽这次没有带出来,是不是放在‘武盟’?来,再吃一块肉吧,真的很好吃 呢。」 「唔!」 庄六郎猛然呛了一口气,将口中嚼烂的细肉喷在碗里,心头大震! 想道:「该不会是那一只我亲手杀的银貂吧!」 他前思後想,左推右测,将整件连贯在一起。 刹那间,他知道他犯了一个不可弥补的过失,貂是他杀的,皮是他剥的,肉是 他煮的,所有的罪恐怕自己是扛定了。 「天啊!怎会这样。」 虽心头狂喝,但他不得不巧言令色,故作豁达大度,优然起身,心虚乾笑道: 「为了咱们‘大事’六郎现在去找先生商量,请各位稍待。 啊!对了,这山产得之不易,等闲莫可一尝,你应该多吃一点,六郎先出辞了。」 庄六郎在步出‘医心小筑’下了一个决定。 毁尸灭迹,死无对证。 阴动天见庄六郎走後,与玉柳浓各自提了一些琐碎小事。 当他把张就介绍给她後,又再度向她说出了庄六郎的来历,与风月斋那一身几 近无敌的功夫。 玉柳浓听张就亲口说出风月斋如何把这一百二十三人放倒时,她眼中泛出异彩。 由於最碍眼的人走了,这些人也不再那麽拘谨、紧张,纷纷执兴长谈。 阴月也忘了继续追问那只银貂的下落。 玉柳浓亦似乎忘了回答。 庄六郎一出大门,便直扑猎屋,他用他最快的速度,企图在众人查觉前淹灭证 据。 一个失神,与风月斋错步而过。 他手上不正拿著那貂皮吗? 他还朝著‘医心小筑’的方向赶去。 「天啊!他到底在想甚麽?」 庄六郎心头大惊!却不得不回身追去,挡在他的面前,一副笑脸垂涎道:「先 生。您……您提这貂皮是要干啥?」 风月斋狡桧道:「还人。」 忽以另一种语气反问道:「难道你不明白吗?这貂皮是谁的?」 「还她!哇呀,天啊!不会吧!那麽漂亮的美女怎可受到这种打击!」 庄六郎倏然面无血色,满脑子胡思乱想,人不是他杀的,他当然不打紧。 但是最要紧的是,自己从帮凶变成了真凶这倒是事实。 便苦笑道:「先生,可否把它交给我六郎。」 风月斋悖然大怒,凶狠道:「六郎,我的事你也敢管。」 庄六郎噤口寒蝉道:「不…不,六郎不敢。」 风月斋狞笑道:「那好,随我一道去。」 「代志大条啦!」 庄六郎张口结舌,吓得说不出话来。 风月斋逼供似的,吼道:「怎麽,你不愿意。」 庄六郎慌道:「不…只不过……」 「甚麽?」 风月斋双目一瞪,不怒而威。 庄六郎愈说愈错,道「这时候拿这样东西进去,只怕会使大家…」 突然悚然一惊!暗道:「啊!我怎会说出这种话,先生的处世是无法用常理去 推测,那他…」满身大汗。 风月斋本待破口大骂,但听见他这话後,不但不生气,反而笑嘻嘻的道:「很 好,六郎,有长进!还知道以礼待人,这东西拿进去之後,真的恐怕没人吃得下去, 白白糟蹋了上好汤头。 那好!咱们就等到他们吃完肉,喝完汤,再进去给他们一个惊喜。 你的心意,我会好好告诉他们,让他们感谢你!」 当风月斋拍著庄六郎肩头把话说完时,庄六郎那张黝黑色的脸,竟然变得比刚 升上天空的月亮还要白! 白得带青。 青得发绿! 「这天底下还有比他更可恶的人吗?」 庄六郎终於在心中破口大骂。 -------- 凤凰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