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糖醋排骨 鸡呜破晓,旭阳初生。 庄六郎、阴动天、阴月、张就连袂赶至‘医心小筑’。 瘦老头李合与百群一见张就,急忙联足相迎,笑道:「楼主,大夥儿都已复原 了。」 张就简洁问道:「昨夜里面……」 百群难以置信的表情摇了几下。 李合叹道:「他真是个君子,你们走後没多久,他就出去了。」 「离开!」庄六郎急问道:「没有说去哪里吗?」 大门一开,玉柳浓云发纷乱,神情迷醉的走出来。 阴动天一见,整张脸倏变得苍白。 张就淡扫一眼,发现玉柳浓除了衣衫摺皱,云鬓凌乱外,其他均无不妥。 以自身在风尘中打滚多年的经验而言,初经人事的女人,或多或少会有一些徵 兆表现在外,如气色、举措、行动等等,绝不可能像她一样,若无其事的行走。 除非她已非完璧,但此点又不方便向阴动天明言,故而放在心里头待有机会再 说。 阴月飞奔前迎,执起玉柳浓双手,紧张问道:「玉姊,你……你没发生甚么事 吧?」 玉柳浓粉脸微红,媚眼横波迅移,轻笑道:「你想,姊姊会发生甚么事。」 忽环首一视,问道:「他呢?」 他,风月斋! 「还没回来。」李合答道。 玉柳浓美目暂合,微思,黯然一叹後,睁大美目道:「咱们走吧,他已不在这 儿了。」 闻者一惊! 庄六郎延颈举踵,道:「心去难留,先生果是先生。」 阴动天不明所以,问道:「他怎么走了?」 玉柳浓冥思默想,失望的语气甚重,淡然道:「若昨夜柳浓能再积极一点,而 他又情不自禁的话,或许……他也不会走了。」 再幽幽低首道:「昨夜柳浓也曾挑逗过他,可是……唉……他是嫌柳浓太难看 吧……」 张就、阴动天面面相觑苦笑。 庄六郎崇拜想道:「不亏是先生,为了不使玉姑娘在众人面前难堪,才故意支 走我们。 这是为了她的面子!但是先生却没想到自己会受到人家的误会,这种伟大的行 为,六郎真是比不上啊!」 阴月眉开眼笑道:「他可能认为自己配不上玉姊,这才连夜偷溜。」 所有人闻言横扫阴月一个卫生眼,仿佛说:「你没事少开口。」 「不!」玉柳浓坚毅的眼神,仰天迷视,道:「是柳浓配不上他,虽然看不到 他面具下的真面目,但是他埋藏在冰冷的表面行为底下,真的有一颗能够带给柳浓 温暖愉悦的心。唉……不知不觉中,柳浓的心已经被他偷走了。」 ※ ※ ※ ※风月斋在华阴县内高升客栈已住了一旬(十天),「武盟」总 会是在阳陵矶,之所以背道而行的原因,是他不想牵扯入武林的纷争之中。 即使「武盟」被消灭了,那亦不干他的事。 今日,他坐在往常一样,那个最靠墙角又是最里面的位子,点了桌丰盛的酒菜, 准备大吃一顿後上路。 吃相还是一样难看,左足踏在板凳上,狼吞虎咽,鲸吞蚕食的,有时更嫌筷子 不便,改用手抓,嘴里啧声连连,惹得客栈中好奇的人一一探头议论。 此时进来二男一女,个个劲装打扮,看外表装束,是华山风剑门弟子。 风月斋只识认其中一个年纪最大,面方额宽,髭胡不修的汉子,他叫刘方,是 「华山三剑」中老大,他曾经跪在自家门口三天三夜。 左边那一个仪表不凡,举止莫不含带贵公子气息,兼具一脸精明干练的男子, 可能是「三剑」中的「银剑」李玉法。 李玉法对面那个罗衣紫衫,称得上是中等美女的女人,是「华山三剑」中年纪 最小的「玉剑」梅映霜。 李玉法入座後,随便吩咐了几样可口小菜,与刘方闲聊二句後,说道:「如今 江湖上最轰动的谣言师兄知否?」 刘方「咕噜」地吞咽一杯酒,道:「是不是天下十美中排名第一的「青楼艳」 胡绣儿来到潼关附近。」 李玉法摇头道:「不是这个。」 刘方贪杯再饮,道:「那是「南天贵少」左冠群准备向胡绣儿求亲之事罗。」 「也不是。」 刘方穷思极想,拍掌喝道:「是否东西二帝缔约结盟一事。」 李玉法叹口气摊手言否。 梅映霜看不过去,道:「二师兄别卖关子了,你就快告诉大师兄吧?」 「怎地?你也知道。」刘方愣道。 梅映霜颔首答「是。」 刘方大笑道:「好,那就说来听听。」 李玉法微咳一下,面色凝重一言难尽,道:「「武盟之女」玉柳浓被人糟蹋了, 而且那个淫虫还是住在咱们华山附近的人。」 风月斋霎时停止了动作,仔细思考着。 刘方闻言一惊!急声道:「真的吗?可是咱们「风剑门」弟子?那「武盟」又 做何反应?」 李玉法若无其事道:「「武盟」那边尚未有何反应,但是已经有不少武林中人 寻至「医心小筑」准备替玉柳浓报仇雪恨。」 「「医心小筑」!」刘方愣住,忽叫道:「喂,师弟,你该不会说那个淫虫就 是风神医吧。」 「是的!」 「哈哈哈……」 刘方伸指直指,大笑哂之,道:「师弟,你还骗我!你若说别人,师兄或许会 信上七分,但是你说风神医会干下这等下流事……哈哈……那是打死我也不会相信 的。」 梅映霜心有不服,道:「师兄如何说得那么肯定?」 而风月斋亦竖起耳朵偷听,他为何会这么相信自己。 「!」 风月斋发现梅映霜话才说完,自己身後同是靠墙的桌子上,那两个死杂毛老道 正猛然运集著功力,且其气机的运行隐然含有杀戮之意,一时间,「识」见这二人 深厚的气机。 「娘的,江湖真是非之地,好不容易有人夸奖老子,居然还有人听不爽!」风 月斋心里骂道。 刹然…… 杀气同时隐没不见。 刘方狂饮一口,朗笑道:「你们想想,那风神医在我们华山,自始至终干下多 少好事?救过多少困苦? 他每次一文钱的收费,又为甚么?当大夫能赚者有五:一是卖药,二是开方, 三是按摩引导,四是伤损驳骨续筋接脉,五是针炙调气贯畅脉息。 而今,风神医却仅择其一而行之,把那最好赚的通通留给别的大夫,予人家一 条生存之路。 你们知道这华山百余里内的大夫,只要提起风神医,谁不竖起拇指叫了声:「 好」现在,你们说出这种毁损他的名誉的话,我会信吗?」 李玉法面无表情道:「这件事是「武盟」的人亲口告诉我的。」 「谣言!」刘方「哼」然,大声道:「一定有问题,风神医绝不会干下那事。」 梅映霜忽然问道:「大师兄为何那样深信他?」 刘方抚今思昔,心有所感道:「当年,我娘中风瘫痪,我找过多少名医大夫延 治解救。 但是,均落得每个大夫摇头叹息下场。後来,我找上了「医心小筑」,结果没 见著他。 我又去等,也等不到他。最後遇见了庄公子,从他口里晓得风神医原来是不出 诊的。他所以不见我,也是这个原因。 结果,我狠下心来,在他们门口等了三天三夜,你们说,我等到了谁?」 梅映霜美目一亮道:「是谁?」 刘方再度举杯一饮,道:「是我母亲,风神医不仅将我那多年行动不便,瘫在 床上的母亲给治愈。 还让我母亲能够亲自跑来「医心小筑」叫我回来……你们要知道,当我母亲站 在我面前骂我的时候,我心里有多感激风神医吗?」 梅映霜恍然道:「原来是这样。」 李玉法找著语病,问道:「师兄如何知道是他救的?」 刘方道:「因为我母亲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你这笨蛋,果真像风大夫说的, 赖在他家门口,你还不快滚回家。」」 风月斋执起酒杯触唇一饮,依稀想著刘方当时求医的情景。事实上,他足足跪 在门口三天三夜,粒米未进,滴水不沾,这才使自己打破从不出诊的原则,连夜偷 入「风剑门」中去解救他母亲。 李玉法听完刘方叙述完,忽皱眉道:「师兄可能还不知道,江湖上给风神医取 了个万儿。」 「是叫甚么?」 「针魔!」 李玉法言之有物,再道:「据说风月斋曾在「医心小筑」将「天狩阁」、「东 楼」全部一百二十三人,在短短不到片刻时间全部制服。 还有川中阴家,阴动天、阴月亦在他的针术下吃了大亏。」 刘方嗤声道:「荒谬!」 李玉法神情一整,肃容道:「三天前,我与师妹在「荆紫关」附近巧遇玉柳浓 及「天剑」张就、阴家兄妹等,而那些话,即是他们亲口说的。」 刘方大惊发愕!良久才道:「师弟的意思……是风神医坏了玉柳浓清白一事, 是从玉柳浓亲口所说……」 「正是!」李玉法、梅映霜齐声道。 风月斋在心里破口大骂,道:「该死的小贱人,竟然用如此不道德的方法来逼 我回去。」 刘方如有所悟,问道:「张就真的和玉柳浓他们同行吗?还是……」 李玉法亦一脸担心道:「依我的看法是张就已经归顺了「武盟」,而最主要原 因该是在风神医身上!」 「那就糟了。」刘方拍案喝道。 「怎么说?」梅映不解问道:「张就加入「武盟」,应对其实力有很大帮助才 是,师兄为何说是糟了呢?」 李玉法叹道:「「武盟」虽已式微,但声望仍在;这也是实力日趋越强的「天 狩阁」所忌惮的,如今张就一归顺「武盟」,必会造成「天狩阁」某种程度的打击, 为此之故,东方狩必会讨回这一笔债,更将使这两方原已濒临破裂的微妙情势产生 变化。 在「天狩阁」里对张就背叛所引发的後续问题尚未解决时,双方或可继续维持 此一关系,但是等东方狩平定了内在因素後,「天狩阁」必对「武盟」采取恐怖的 报复行动。」 风月斋唤住店小二,点了份「糖醋排骨」,在听完李玉法的话後,心里不屑一 顾想道:「干我屁事!」 忽然…… 客栈外呼、喝、呐喊与金铁击鸣声连连传来。 刘方、李玉法相觑一眼,起身丢了锭银子在桌上,与梅映霜朝门外走去。 风月斋又叫了壶「女儿红」,看著他们出去,心里想道:「娘的,可真闲,尽 有这种好管闲事的无聊东西。」 未久,小二持酒送到,风月斋斟了一杯浅饮。 ※ ※ ※ ※刘方率「华山三剑」停伫大门口,却见一个身著仆衣白发苍苍 的老头,护著一个锦衣玉带,年约十五、六岁的公子哥儿,与一批头系红巾的悍汉 相斗。 老仆人身手不弱,手上功夫更是了得,他们不知从哪开始打起?那老仆人依然 神闲气定,抓住一个便摔倒一个。反观那个少年,又瘦又黑,头发纷乱,脚步不稳, 行动呆涩,分明是一个不会武功的软脚虾。 「是「红巾盗」!」李玉法微惊道。 「他们怎么到这里来了?」梅映霜张著美目道。 这瞬间,那帮「红巾盗」觑准了那小子是老头的致命伤,纷纷持刀往他身上砍 去,使得老仆人不得不为了解救他而险象环生。 「师兄。」李玉法轻叫一声,知道了情势危急,若不再加以制止的话,只怕这 主仆二人今日要横死当场。 「住手!」刘方踏前一步大暍道。 「谁叫住手?」一个头扎红巾,胸绣三朵梅花的雄武大汉,开道而出。 「我!」刘方指著自己。 「你是谁?」一开血盆大口,冷道。 刘方笑道:「你在我华山地头却不识那「华山三剑」中的「金剑」刘方,你还 混甚么江湖。」 大汉脸色一红而怒。 李玉法出面问道:「瞧阁下的装束可是纵横华中「红巾盗」首领「胡狼」言清。」 「不错,你是否是「银剑」李玉法,另外一位姑娘又可是「玉剑」梅映霜。」 言清冷冷道。 李玉法谦谦一礼,道:「正是。敢问言大当家与这二人有仇?」 「没有。」 「有怨?」 「也没有。」 李玉法意在言外道:「小弟不明白,言大当家何以对这毫无过节的人围而杀之, 难道是为了好玩?仰或有其他原因,望言大当家金口木舌诲言不倦以示之。」 言清面无表情道:「有人出二十万两白银买下这小子的项上人头。 李玉法你也是江湖中人,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不过「红巾盗」在华中大寨尚 有几千张口要养,这二十万两白银,言清不能不拿。 你若想分一杯羹,请站一旁稍候,事了之後言清双手奉上。」 「呸!」梅映霜怒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无耻。」 言清不动气道:「梅姑娘,黑道不同於白道,你以为言清如此低声下气是为了 甚么?你干万不要误认我「红巾盗」怕了你「风剑门」!」 「凭我本山五千子弟足以踏平这江湖上任何门派,但是言清不想,因为你我也 知道那将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言清之所以如此,不外乎是求财,以及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杀戮。」 梅映霜粉脸一红,进身骂道:「这尖牙利口的饶舌贼。」 「你说甚么?」言清身旁一个虬髯壮汉大吼跑出,持刀欲砍梅映霜,怒道:「 有种与我云作刀斗上一百回合。」 「作刀住手。」言清冷「哼」一声,不怒而威。 「魁首……她简直欺人太甚!」云作刀气得哇哇大叫。 这是人家地头,咱们不能不给人家面子,否则江湖同道就会说我言清蛮横狂傲, 丧义败道。」言清闭眼冷然道。 云作刀怒瞪梅映霜一眼,跺足退下。 刘方一礼道:「言大当家,教下有方,刘某佩服。」 言清淡淡一笑道:「倒令刘兄见笑了。」 刘方一指身旁正在敷药的主仆二人,仗义而言道:「今日可否看在「华山三剑」 面子上放过此二人?」 言清脸色微变,道:「真要强架梁?」 李玉法叹息道:「如言大当家所言,咱们白道也有白道的规矩,何况此地乃华 山脚下,师门离此又不足百里,我们「华山三剑」撞见此事,焉有不管之理? 又此事如若我等置之不理,一来良心受责难免;二来师门处罚必严;三来江湖 上的朋友,又将怎么看待我们!此三点还望言大当家有以教我。」此话中有话,台 阶甚明,且中肯之至。 言清吁口气道:「有道强龙不压地头蛇,限於今日我等看在你「风剑门」面子 上,暂且饶此二人一日之命。 过了明日此时,言清必率红巾弟兄亲自追杀;到时候,还望李兄等人不在现场 才好。」 刘方焉能不知何意,心中大喜,笑道:「刘某自知道规矩,言大当家这一人情, 谢了!」 「哼!」言清哼声,收执兵器,伸臂一呼率众而去。 刘方回首一顾,师妹梅映霜正搀扶那个老仆人又走入客栈中,另一边那小子抿 著嘴,哭得稀哩哗啦。 墙角下风月斋那一盘「糖醋排骨」刚端上,香味四溢,使人口齿生津,他弄了 块在口里烫著,嚼得甚为可怖。 心中同时忖道:「关公面前要大刀!人家需不需要你救还不知道?你就自充好 人起来。娘的!待会儿必有苦头吃!」 自己早己「识」见那一老一少身上充斥著莫名庞大气机,尤其那小的,更是不 容忽视,虽说他身上隐然存有某种禁制功力的手法,一旦要禁制全去,怕也有三、 四百年的功力。 还有一点,即是那禁制的气机显示,以及那小子浑身隐伏的气机流向,都使自 己感到非常熟悉。 猛然地…… 风月斋倏然察觉身後那二个老杂毛发出杀气。 二种异端极难入耳的声音同时响起。 一哭一笑。 那声音震得客栈内碗、碟、桌、椅抖抖作响。 胆小的人,早趁声音未停之前逃离客栈。 「操!真他娘的难听。」风月斋皱著面具底下的眉头,懊恼大骂想道。 一听这声,那瘦小子神色慌张,不知所措;而那老仆人也愕然色变。 刘方闻音知人,脱口喊道:「哭、笑道人!」 天下十大高手中,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哭笑二道。 「笑道人」怪笑连连道:「嘿嘿……华山小子,你居然还认识我们二位老人家?」 哭道人一搭一唱,悲怆道:「「两化手」宇苍你也真的太逊,堂堂天下十大高 手,竟也要靠三个小辈解救,你不觉得很没有面子吗?」 刘方等人大吃一惊!没想到这貌不惊人的老头,竟是天下十大高手中赫赫有名, 大名鼎鼎的「两化手」宇苍。 宇苍一扫老迈龙锺之态,戳指暍道:「哭笑二道,你们是冲著我们来的,别为 难其他人。」 「呜呜……」哭道人饮泣吞声道:「放心……呜……他们还不够格……」 「好!」宇苍朝「华山三剑」道:「三位小友,你们先走吧:今日之恩,容我 等有机会再报。」 「不!」刘方大声道:「我怎可见死不救……」 「有骨气!」笑道人笑口常开眯著眼再道:「只可惜……不知死活,不自量力。」 刘方为之气结,吼道:「死则死矣,有甚么大不了?啊……」 宇苍突然点住了他「软麻穴」,刘方动弹不得,朝李玉法正色道:「此二人哭、 笑魔功厉害非常,老朽以一敌之,其胜负尚未可知,又何况以一敌二?」 再瞧刘方一眼,道:「劝劝你师兄,别让他这么鲁莽,这种梁子不是随便可架, 人生还有许多事等著你们逐一开创,犯不著为了我主仆二人丢了小命;他的穴道一 个时辰之後自解,此为我独门手法,你快带著他走吧。」 刘方正想叫李玉法解开自己的穴道,但是听了他这一说,如同是在头上淋下一 桶冰水,瞬间斗志全消。 李玉法虎目含泪,咽声道:「玉法失礼了。」探手抱起刘方,一拉梅映霜,冲 出客栈。 风月斋第三杯酒入喉,火辣辣的。 这时候客栈只剩下这一老、一少、一哭道、一笑道,还有披著黑袍戴著面具的 风月斋。 他还啧啧有声,以他特有吃东西的姿势,一边摇著上半身,一边晃著另一只脚, 旁若无人的吃他的「糖醋排骨」。 瘦小子好奇的看著他的背影。 笑道人捧腹大笑道:「兀……你这家伙,怎还留在这里,你想死吗?」 「哼!」风月斋理都不理,甩也不甩,连看也不看,冷声一哼,如是在说:「 你最好不要惹我。」 霎时,第四块「糖醋排骨」入口。 哭道人忽朝笑道人使了个眼色,两人同时发出魔音贯耳杀技。 瘦小子脸色倏然苍白得毫无血色,难过得几乎吐血。 所幸宇苍在一旁照料,扬掌抵住他背心,运足功力,缓缓输入,瘦小子才感到 快活了些,那一道热烘烘的暖流真让四肢百骸舒服透了。 笑道人的笑声,如清晨林鸟争鸣,唤醒一枕春梦。忽而高峰入云,清流见底; 忽而两岸石壁,玉色交辉;忽而晓雾将歇,猿鸟乱鸣;忽而日夕欲颓,池鳞竞跃。 转眼间,那生生不息,几分春色,近在眼前。 而哭道人之哭声则又不同,仿佛幽境阴开,寒凄萧索,势隐蛇嬗,云灭入迷。 时而半悬高涯,影回缥缈;时而浓梦郁林,醒难持据;时而狂号连雨,烈焰焚 寒;时而晕酣神敛,烟色迷离。 霎时里,几乎或脱於现世之中,犹有离隔阴阳之判。 瘦小子受魔音触动幻觉,而深迷其中。 风月斋丝毫不受影响,举杯狂饮,对那二人的「唱腔」他甚至还拿著筷子敲击 著碗,发出他那五音不全的声音,跟其附合,大开酒兴。 哭笑道人一见,气色一变!尽全力发出魔音…… 「啪!」 「啵!」 四周桌子上的碗、碟,与桌面、椅架等,纷纷受不住魔音贯透之劲而破裂。 「哇!」宇苍内力消耗太多,忍不住喷了口血,右掌仍抵住那小子背心,功力 源源送进。 「啊!没酒了,小二……」风月斋高叫。 众人闻言一惊! 宇苍更因为哭、笑道人将注意栘转於风月斋身上,顿觉压力大减。 风月斋起身骂道:「他娘的,都死光了不成?开店不做生意,真是浑蛋!」 哭笑道人魔音未断。 风月斋旁若无人般伸了个懒腰,打一下哈吹,大剌剌的迳自从哭、笑二道面前 慢步走过,到柜台前自取三壶酒,丢了锭碎银子後再走回来。 经过哭、笑道人面前时,还张牙咧嘴一笑道:「你们二个唱得还真好听,可是 京里有名的戏子?」 这句话可真比杀了他二人还要令他二人难过。 宇苍盯著风月斋的面具,倏然想起一个人…… 哭、笑二道亦是。 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骨鲠在喉,不得不吐。 今日风月斋这一搞,笑道人与哭道人面面觑视,齐瞧见对方眼中怒意,矛头一 转,魔音尽朝风月斋袭去。 宇苍再吐口血,又觉得压力减轻很多,心中暗自感激风月斋伸手相助。 风月斋桌上那盘「糖醋排骨」犹剩二块,他伸筷趁热再吃,更顺手斟了杯酒饮 下肚去。 桌上的盘子不断跳动著,连桌子也抖颤不已。 风月斋决定将这一盘「糖醋排骨」吃完,就马上离开。 突然…… 「啪!」 好大一声响,风月斋眼睁睁看著面前那一张桌子从中散裂开来,连刚伸出去的 筷子都来不及救起那最後一块「糖醋排骨」更甭说是酒壶了。 他豁然站立,两眼死盯地上那一块肉,转也不转。 终於尖叫道:「我的「糖醋排骨」?天啊,只剩一块……」 风月斋捧头尖叫的声音盖过哭、笑二道所发出的魔音,令哭、笑二道不得不停 止出声,转而运功抵抗。 宇苍被风月斋这一叫,叫得连喷鲜血。 风月斋眼露凶光,披猖扬厉把头一偏,瞪向二道!他舌剑唇枪道:「怎么不唱 了?再唱呀?老子还没听爽呢!」 「嗤!」瘦小子失笑。 哭、笑二道涨红著脸说不出话来。 风月斋怪态狞笑,朝哭、笑二道大步晃行,笑得众人毛骨悚然,道:「只剩一 块……娘的!只剩一块「糖醋排骨」你们都不让我吃完……」愤然将筷子往地上一 丢。 哭、笑二道瞳孔暴缩,不自觉後退几步。 宇苍举袖轻拭唇血,讥讽道:「想不到闻名天下的哭、笑二道居然会怕……」 笑道人闻言暗嘲自己,胆气忽生,大喝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风月斋仰首饮下余剩半杯酒,朝後掷杯道:「风月斋。」 笑道人心中一懔!果然他是风月斋,再划蛇添足道:「你就是「针魔」风月斋?」 风月斋露出洁白牙齿,狂傲一笑道:「他娘的,甚么「针魔」?风月斋就是风 月斋;喂!你们两个死杂毛,今日若不赔老子一盘「糖醋排骨」。老子叫你们笑脸 变哭脸,哭脸变笑脸。」 笑道人如沐春风道:「那倒要看看你的本事!」飞快的向哭道人使了一个眼色。 风月斋微怒,再道:「赔不赔?」 「哼!」笑道人闷声一哼,与哭道人全力戒备。 风月斋再踏前一步,寒声道:「最後一次再问你们,真的不赔我?」 哭、笑二道仍不为所动。 风月斋怒极反笑,道:「很好!害我没有胃口了,真是很好!这下子咱们没完 没了。」右手一亮,掏出二根针。 「!」 「小心……」宇苍叫道。 二道霎时迅动,左右两方包抄夹袭,配合著对方武功,施展出一种联合攻击的 独特功夫。 这时候,宇苍突然瞧见风月斋在笑,正确的说法是那二根针不停地在跳跃抖动 著。 「!」 突变! 猛烈爆响! 左墙轰碎,砖石横飞,灰尘盈舞,目不可辨,一道人影从那破开的大洞中急掠 而至,挟其雷霆万钧掌劲,破空罡气,一举炸向瘦小子。 他大惊失色!惊骇欲绝! 宇苍瞳睛暴缩,情急下将身体挡在他面前,再运集不到六成的功力,以成名绝 技「两化手」迎向来敌。 「两化手」劲气发散,一左一右、一阴一阳,宛然如太极图,分化旋转;那空 中尘灰也被这凝聚的劲气所吸引。 霎时间,双掌中泛起一红、一青毫光晕辉,那散尘亦被无形的罡炁所堆置於三 尺光圈外。 那道人影见状哼道:「「两化手」果然不凡!」 眨眼间…… 劲气反击,气劲散溢四射。但是仍没有阻止另一处在战场上的三个人。 风月斋叹口气道:「希望你们不要後悔,老子实在很不喜欢麻烦。」 这话一完,二根针倏然各以怪异的弧度分别击向哭笑二道。 这时,那道人影又再打出一掌罡气。 不同的是,此掌一出,连风月斋都闻到了一种不该有的黄落白藏,菊傲荷枯, 枫冷柳凋的「秋收」之意,秋收则叶黄! -------- 凤凰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