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笑道人气急败坏大叫:「小心。」 哭道人此刻亦同时叫笑道人:「小心。」 风月斋射向哭道人那一根针,竟是以海潮波浪状,高低起伏不平的方式行进, 其中偶有左右颤动。那情形瞧在哭道人眼底,虽没有震骇欲绝,却也是胆颤心惊不 敢轻视,如笑道人所见一样,唯不同者,乃哭道人忽然间「像」是看到苍海行舟, 狂涛鲸潮中的小舟上有个「冤魂」。 这一刻,他得到了「识」的功夫。 哭道人清清楚楚见「识」到缠缚在针身上,控制著针势的风月斋的气机。 他没有办法去形容看到每样物品上气机流动的感觉。 倏然间查觉到每样东西上都留有「气」! 豁然叩指,半身跃向空中,以头下脚上之姿运集浑身真气,朝那针头敲下。是 轻轻一敲,却贯注暗藏阴柔的指罡。 突然,哭道人心中起了异样感觉,这落指不该轻柔得似无物一般,涌起了错用 力道的难过感。但是眼眸中却见到那根针强烈歪扭变形,针身与针柄几近挤到一块。 一响「嗡」声,哭道人感知针身反震之力形成,触觉此时方到!而那针上却也 一丝不漏狠将真气吸走,反向弹击笑道人。 这时,笑道人那一声「小心」传达耳中,他脸色大变回应了他一句。 「枯叶掌」夹杂狠辣罡炁分别一左一右,点击中太极图上「两化手」的青红罡 芒,宇苍瞳眼暴缩,咬牙一迎。 瞬间威爆! 罡芒流窜,青光红光洒散点点! 宇苍朝天喷血,飞身後跌,顺手一抄,将瘦小子给带进风月斋身旁一丈左右的 地上,跌在一起。 那道人影受「两化手」破功反震之力影响,身形一顿停下。 宇苍面无血色,神情惨然,整个身体不断抖动痉挛,那发变白透,皮亦浮皱, 整个人仿佛老了数十岁。 那个人扬声狂笑,道:「宇苍逃奴,你功已破,今日还不死乎!」 瘦小子闻言拥著宇苍涕洒滂沱,掩面痛哭。 「哼!」风月斋看不过有人比自己嚣张,忍不住冷哼一句。 那一边,哭、笑道人却到了生死存亡关头。 哭道人甫一抬眼便见著那一根笔直击来的针,心头大吃一惊!所不同者,竟看 不见那针上有任何气机。 倏地想到:「风月斋竟有能力使人能「识」见气机!」 这一思考,掌上罡气弱了三分,且身体正从半空中刚要落地,情势非常危急, 若真给那根针扎中的话,不仅後果不堪设想,甚至连一条老命也要丢掉。 慌乱中,朝针身一拍。 「!」 反震的力道何其威猛,哭道人右掌几近折断。那气血奔腾,五脏受创不说,这 针身上熟稔的真气居然是笑道人的! 大惊特惊。 眼角眺及那一根针一改针势,循著全身气机流向而行,飞快的脱出掌心,闪过 肘臂,环走肩颈,直入「灵台」。 他甚至还来不及翻身,那针便已穿透护身罡气,贯扎袍衣。 脊背一酸,全身如受电殛,哭道人身子不动,就那样横横的摔倒地上。 笑道人比哭道人更来得及防御,他多了一个眨眼时间,准备起来自然比哭道人 充裕多了! 突然——笑道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他瞧见了气机,只有在夜深人静,默 修潜运全身功力去练「识」时才能得见的气机,现在竟然看见了。 而且,他还「识」见哭道人雷霆万钧的指罡也在上头。 不得不暂避锋芒,侧退一步。 「!」 那根针如有感应,活生生一转方向迎头而来,笑道人後顾茫茫,查知那针已然 「锁定」自己真气,即使己体再行规避亦无济於事? 望觑那针势之威,罡炁盈闪跳耀,颇有不中其人则不返之味。 狠然刚牙一磕,戳指为刀,睥定那针柄三分气机最为薄弱之处,削下。 轻鸣一响,针落地。 眼角那边,哭道人已然跌落。 「啪!」 脚底下前头一个半破碗,爆然炸裂,震力传足。 原来那针上蕴集之力未散,掉入瓷碗中,一些余劲反震,竟将碗给击碎。 笑道人眺视,眼见那针身落地反弹射回,其速更快。 忙再左栘一步,那根针似受牵引般斜穿他裤缝,循贴脊背上沿,钉入了後脑「 风池」穴。 他这时候才想到,为何击中那根时丝毫没有应手的感觉。这一切,原来都落在 风月斋的计算中。 身倾而跌。 那一张笑脸也僵硬成吃惊的脸。 从宇苍功破,哭、笑二道相继失手被制,这当中的经过虽迅息万变,却也不及 暍杯茶的时间。 风月斋理也不理身後诸人,迳行走到笑道人跟前,狞笑道:「谁叫你们不赔我 一盘「糖醋排骨」。娘的!老子又不是不长眼的东西,你们还怕甚么?偏不给。哼! 真是够贱!害我没了吃兴,你们真是皮痒,自讨苦吃。」 突然发起狠来,一顿拳打脚踢,打得笑道人两颗眼珠子上泪眼汪汪,欲哭无声。 这时候场中尘灰已清,那中央站著一个身材雄武,气势不凡的黑袍人。 宇苍、瘦小子、包括黑袍人,哭道人见风月斋竟然对一个没有还手能力的人施 以毒打,不禁一齐变了脸色。 黑袍人更加骇然,原来的计划是先由二道绊住宇苍,再由自己破墙而入,予那 小子致命一击,却不料自己一进入客栈,就看见哭、笑道人围攻风月斋,改变了自 己早已拟定的做战方针,继而生起杀一个算一个的想法。 且哭、笑道人亦在自己意料之外被风月斋制住。 现在,笑道人被打,焉能不去阻止。 「住手!」黑袍人运气一喝。 风月斋置若罔闻,拔出扎进笑道人「风池」穴的针,眼中狡猞之色益盛,邪邪 道:「老子说过了,要把你笑脸变成哭脸……」 突然把针朝笑道人「脑门」一扎,针身透骨三寸,笑道人全身皮肉筋骨肢节百 骸猛烈颤抖不休。 在所有人的眼中,他是非常痛苦挣扎著,像是被抽了髓的虾,除却鳞的鱼一般, 淹淹振振。 霎时,他流下这三十多年以来的第一滴泪。 哭了。 「……」黑袍人被面前这一情景给惊得呆愣住,他目不转睛的瞪著笑道人。 「哇……」笑道人蓦地出声,是哀音悲乐。还察觉自己恢复自由,功力已回, 忽瞧黑袍人一脸惧畏,自己也神色大变,脊背发凉。 他眼睛里面的自己,怎么会是一张哭的面孔? 「该死的……」笑道人狂喝,突地发现只要自己一开口说话,脸上就不由得已 一阵抽动,继而泪眼滂沱。 他终於不再「可笑」了。 另一边哭道人简直「真的」哭了,即使他汗流浃背,祈求满天神佛,也无法说 明他心中此刻明白「魂飞魄散」是甚么意思。 风月斋已将针拔起叉插下,哭道人一阵抖索肉跳。 速度快得连黑袍人都来不及扼阻。 「可恶!」黑袍人进身,击出「枯叶掌」。 风月斋抽出针头的同时,哭道人竟然「哇哈哈」开怀大笑,唯不同者,是他好 像高兴得哭了。 尽管哭道人眼中乞求之意甚重,但是风月斋仍说了一句:「你以後不必那么「 好哭」了。」 哭道人翻身而立与笑道人面面相觑,笑啼两难。 风月斋退! 反手一针击迎黑袍人,掌中针身罡炁迷茫,幻出五彩十色虹光,流迅千变。 这不拖泥带水一击,使黑袍人大吃一惊!那「枯叶掌」劲广达盈丈,虽说范围 极大,但是相对的威力则锐减不少,这绝难和针劲贯穿之蓄力相比! 如同猜拳,「布」绝对胜不了「剪刀」。 而这一掌亦同样赢不了那一针。 黑袍人掌劲倏收,但临危之中亦只能收回三成功力,他觑紧时机,预备以小搏 大,即使是牺牲了一条手臂,也要把面前的人立毙掌下。 左掌蓄劲待发。 针、掌相触! 风月斋仍然是那一招「吸收」。 黑袍人脸色大坏,这七成功力一掌,居然被那小小一根针给破去,更令自己骇 怕的是那针上彷佛含有无穷无尽的吸力一般,七成功力尽披其中!且这一点,没有 亲身体验过的人,是不会知道这是多么的荒唐。 潜意识下,左掌已轰击他脑袋瓜子。 在众人眼底下,风月斋的身体「硬生生」一转半身。 「「栘形变位」!」哭、笑二道脱口大叫道。 风月斋如同重新开始攻击,并无招式用尽的感觉,依样画葫芦,反手一击。 黑袍人眼睁睁再次见他施展刚才一模一样的攻击手法,与攻击方式,惟不同著, 是那根针上还藏有自己七成功力的「枯叶掌」劲。 心头败意萌现。 「哼!」 暴吼一声,激起全身潜能,贯注於左掌,企图拚个两败俱伤。 针、掌二度接触! 风月斋不扎反拍,反腕一转,以针身拍击掌心。 黑袍人闷声而退,已知道风月斋这转腕一拍另有用意,因为自己只感觉到这针 上含有与自己同宗同源的气劲在里面,不含其他真力。忽一惊!知他已能随心所欲 发劲。 黑袍人心中大骇!左掌麻木未复难以举起,倏然脱口道:「你是……」诧异住 口,忽想到那一个人早就被自己证明身亡了,又怎会「复活」现身该地。 心乱如麻,霎时不知所措!自己可以认定,风月斋所用的应该是那个人的功夫, 且风月斋比他还邪恶万分。 风月斋喋喋谵笑,道:「如何!被自己的拳头打到的滋味不错吧?」 黑袍人并不是没想到是自己挨了自己一掌,但是最让自己愤恨莫名的,是风月 斋那狂倨邪傲不可一世的行为,冷哼一声,怒道:「别得意,本君会讨回这一笔账。」 风月斋鄙笑道:「你再回去练个十年恐怕也胜不了,更何况你「枯叶掌」尚未 达至第八层功法,我叉何惧於你。」 黑袍人一愣!失声道:「你……你怎知此掌有八层境界……」蓦然住口。 风月斋冷道:「天下间我不知道的事,少得很!这「枯叶掌」本名「枯风掌」, 原为第九十六代魔门「魔宗」所创,後来传至第一百零三代「魔宗」,为了给予新 立之旁系魔门一项镇派之宝,逐将其绝技更改变动,提粹精华,才有「枯叶掌」的 产生,但是,那一个旁系应已在百年前灭门了,你今日会使出这「枯叶掌」来:其 一,是你获得失传的秘笈。其二,是你原本即是魔门嫡传者。嘿嘿……你要不要让 我猜一猜你是属於前者,还是属於後者。」 黑袍人叫道:「你……你怎知……」 风月斋抿嘴插话道:「我知道甚么可不关你事!不过你隐瞒实力却是真的,照 我的观察……你「枯风掌」应该已练至最高境界,是否?」 黑袍人狂笑道:「瞒不过你,你果然是他!哈哈哈……可是,你为甚么没死?」 风月斋道:「同样的话,说二次是很累的。这与你无关!你该知道,凭你现在 的功力,是无法与我对抗!回去告诉那个贱人,地狱复活的邪魔即将开始报复。」 黑袍人闻言一怒。 宇苍气息奄奄,呕出一口鲜血後,微弱将息的声音道:「风神医……」 「……」风月斋斜眼睇视。 宇苍依著瘦小子,音量愈来愈小,谁都知他已是油尽灯灭的时候,他道:「我 将他交给你了……他是……」头忽一偏,阖然长逝。 瘦小子抱尸痛器失声。 「?」 宇苍简直甚么话都来不及说就死了,风月斋首尾难顾,虽然这是临危受命,但 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怎能那么不负责任,把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子丢给我? 心头火起,掠近一瞧。 「啊!真的死了?」暗中道。 「王八蛋!」风月斋暴戾恣睢,愈想愈气,那无名火一生,破口大骂道:「你 死了一了百了,谁有空帮你照顾那个乳臭未乾的臭小子……」 猛地举足连连狠狠踢那宇苍尸身。 黑袍人、哭笑二道、瘦小子等,看得目瞪口呆。 在武林中,无论是魔门、黑、白二道,以及绿林人士,均有一项不成文的规炬, 即是除了有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之恨外,人死事了,任何人不可对尸体不敬。 而今,风月斋竟然干犯大不违的罪过,这证明他绝对不是正常,被打的人还是 当今天下十大高手,这消息真要传出江湖,和宇苍有旧的人必定不会放过他。 黑袍人等看得一阵心慌,这风月斋真的没有人性。 风月斋怒气未息,再度踹了宇苍二脚。 「住手。」瘦小子伏在宇苍身上大哭。 风月斋更恨,没来由的直往瘦小子身上狠踢猛踏,口中怪叫道:「你皮痒,老 子就帮你抓抓……」 黑袍人更感愕然!那小子原是自己等人狙击的目标,如今却成了风月斋的出气 筒,再瞧及他的「糟」遇,真是糟透! 看来宇苍有眼无珠,死不瞑目。 「恶魔?」瘦小子口鼻鲜血直涌,尖叫著。 风月斋听了,眼中刹气一闪,迅速抽针朝他脑後一扎,瘦小子应针伏地,动也 不动。 哭、笑二道人心中有数,想著风月斋行事不留余地的做法,委实感到寒心。 他不仅冷血无情,还心狠手辣,绝情绝义! 风月斋凶芒暴露,奸邪狞道:「嘿嘿……好!我就收留你……你怨不得我…… 哈哈……」 狂态大做,举背瘦小子,反身运功一蹬,骨节闷响,宇苍胸骨霍然爆裂,血水 激扬,内脏清晰可见。 哭、笑二道见状,吓得大退一步。 此刻,三人清楚意识到,他落在自己等人手上顶多一死。而落在风月斋手上, 绝对会比死还不如。 黑袍人默视风月斋毁尸行动,以及方才的所现凶光,更加肯定自己所想,微一 沈思,说道:「此间事了,我等可回去覆命。」 风月斋把头一转,冷道:「怎么,要回哪儿覆命?」 听他话中语意,恁谁也知道他怒气未平。 「走!」 黑袍人从破墙中穿出,而哭、笑二道亦不约而同跟随在後。 风月斋冶眼旁观,无所谓地孤立其中。 良久——忽叹了一口气,那复杂的眼神直瞪宇苍尸身。 ※ ※ ※ ※瘦小子在黑暗中看宇苍对著自己笑,身形愈飘愈远。 「等等我,宇伯伯……」瘦小子边哭边追。 宇苍摇著双手,极慈祥一笑道:「不行,这地方你还不能来,快回去吧,有风 神医在,宇伯伯也可以安心走了。」 「走?宇伯伯您要去哪里?」瘦小子天真问道。 宇苍苦笑道:「去我该去的地方。」身形倏然飞逸。 「不要,那个恶魔我讨厌他,宇伯伯您不要走……」瘦小子哭叫狂追。 宇苍突然消失。 瘦小子眼前浮现风月斋的脸。 「你想走?」风月斋冷冷道。 瘦小子一惊怯声道:「不……」眼泪一流。 风月斋面目狰狞,狂笑道:「你就是想走也走不了,我是不会放过你的,哈哈 哈……」 瘦小子惊吓得浑身颤抖。 风月斋伸出魔掌,狠扯头发,将他扭挤在地,忽扬拳揍向脸颊。 瘦小子瞳睛中,但见风月斋拳头逐渐变大。 「不要!」 瘦小子翻身尖叫,浑身汗水淋漓,是场噩梦。 环目旁顾,天沈月斜,风月斋蹲坐在一堆柴火旁,伸臂烤著不知何物?香味延 溢。 火光闪焰,周遭又密又杂树林,叶荫森然,寒风微凄。瘦小子胆小,连忙爬到 风月斋身旁。 「吃吧。」风月斋拿起一串肉递了过去。 颤抖的小手一接,瘦小子张嘴浅咬,浓郁的味道从口鼻传出,肉透汁甜,忍不 住脸儿一红,轻道:「谢谢。」 风月斋轻蔑瞪了他一眼,不语,另外从身边再取出十余串尚未烤的肉串,拎起 其中一个烧烤。 瘦小子饥肠挽辘,唯吃相温文儒雅。那串吃毕难以解饥,惟恐风月斋责怪,仍 不敢动手去拿火旁的肉串,只好乾瞪乞食眼色,默默注视。 风月斋眼角睥视,他刚咽下一口口水。 遂哼道:「想吃就自己动手,别装模作样,弄那苦哈哈的嘴脸给我看,难不成 要我服侍你?」 瘦小于一听,鼻中一酸,眼泪滑落,这嗟来之食也未免太伤人心,探手取过, 於火焰上掠扬,细肩不住抽搐。 风月斋见状,大怒道:「娘的,老子都没了胃口。」将手中肉串丢掷地上,倒 头枕臂而睡。 半个时辰後——瘦小子像是吃饱,举步往密林而去。 「去哪?」风月斋的声音从後头传来。 瘦小子一惊!怯生生转身,见风月斋仍躺著,嚅嚅道:「我……口渴……想… …想去找……水喝……,还还有……想……想要……」 听他结结巴巴说话,风月斋出奇的没有生气,只不耐烦道:「去,去!真烦。」 瘦小子连忙施礼道谢,道:「谢谢……」慌忙的奔入林中。 风月斋凝眺星空,珠斗苍穹,银烁榆光,拂拂枝骚叶颤,也难使封闭在结界中 的心打开。多少岁月流逝,可恨的人,可厌的地,还存在着。 忽喃喃念道:「烟云堆里浪荡子,逐日称仙:歌舞丛中淫欲身,几时得度。山 穷鸟道,纵藏花谷少流莺:路曲羊肠,虽覆柳阴难放马,能於热地思冶,则一世不 凄凉:能於淡处求浓,则终身不受枯槁。我……该清醒了吗?」 把头猛然一摇,心里暗骂道:「不,绝不能饶恕他们,尤其是那个贱人!」 脚步声近。 瘦小子忽捧著一堆野梨子跑到风月斋身旁,笑道:「你看……好多梨子。」 风月斋怒目一瞪。 瘦小子心中不安,细声道:「给……给你吃。」 「娘的,我该不会眼花了吧!」风月斋暗道,实在想不通这小子怎么会这样「 嬲」!他也没有任何理由对自己好。 瘦小子轻轻道:「很……很好吃的……刚才吃了一颗……很……很甜的。」 风月斋没好气拿了颗,磕一口,甜汁入喉,嚼著道:「你啥名字。」 「燕……燕紫罗。」瘦小子以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道。 「好秀气的名字。」风月斋暗道。 问道:「你们为何被人追杀?」 燕紫罗摇头。 再问道:「你与魔门有关系吗?」 燕紫罗又摇头。 再次问道:「那宇苍是你甚么人?」 燕紫罗撇著唇,张大眼睛,想起客栈的事,哭了。 风月斋心头火起,怒道:「不准哭。」吼声似雷,那林中雁鸟纷纷惊飞,拍翅 声透达林野。 燕紫罗吓得不知所措!一张小脸在火光下变得煞白,双目睁大,泪珠充盈眼眶, 那一种禁不起惊吓的样子,令风月斋又好气又好笑。 张手一抓,像拎小鸡般把他抓得靠近自己,坐起半身,从他身上传来一阵颤抖, 是非常害怕。 风月斋举袖轻拭燕紫罗眼泪,口气放软,和缓道:「不准哭,男孩子是不能随 便乱哭的,知道吗?」胸口猛然一痛,那记忆中难以抹灭的情景,慈容忽见,忍不 住狂吸了二口空气。 再道:「宇苍和你的关系,你不该不知道吧?」 燕紫罗情绪微静,仍有抽搐,回答道:「从我懂事时,就已经住在宇伯伯家里, 据宇伯伯说,我是他好友的……儿子。」 「儿子!」风月斋心中一动,道:「你父亲叫啥名字?」 燕紫罗眼圈一红,道:「宇伯伯说只要到了「武盟」便可知道父亲是谁?」 「……」风月斋语意变冷,道:「你几岁?」 「十六。」 「十六岁,这么小……还真可怜。」风月斋嘲讽睨视,笑道。 燕紫罗横了他一眼,那意思好像是说: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反正我全都说了。 「这小子到底甚么身分?」风月斋啃咬一口梨子想著。早从他脉息中得知禁制 住他功力的手法,是魔门「千年遗留大法」。此法的施行是趁孕妇胎儿尚未呱呱落 地之前,牺牲个人生平所聚练之真气,完全贯输於腹中胎儿之中,待婴孩出生,即 便已有那牺牲者的功夫。 况且此法极为危险,在运功之时稍有不测,便是个二尸三命的结局。而今,从 他身上的气机看来,怕不有二、三百年以上功力,若说他没有与魔门有关系,那是 打死自己也无法相信。 因为,「千年遗留大法」是魔门嫡传身分者才得习之。 而且,亦只有魔门才有胆子做出那全天下各派所不敢做的事。 但,这「千年遗留大法」尚有一项致命缺点,在其人未习得上乘内功心法来化 解体内真气以前,绝对不能引动真气,否则真气逆窜横死当场。不然,就要找个功 力深不可测,至少也要比他体内遗留功力还要高的人从旁化解。 舍我其谁! 就算魔门「魔宗」有那一份功力,也不可能拚著耗掉一甲子的修练来化解身上 的禁制。 除非他是下一任继承者。 如此一来,他的身分呼之欲出…… 但是……据自己所知,每一任「魔宗」都是女人才对,如果要排继承顺位,再 怎样那贱人也应该排第一个,再怎么轮也轮不到他。 他是个男的,在他昏过去的时候,自己已经有「验明正身」了,探手一触,哈 哈…… 对了,除非有人对他的功力起了觊觎之心! 「哈!」风月斋合掌一叫,贯通前因後果。 燕紫罗不知何时已然坐在身旁啃著野梨,这时听他一叫,吓得把口中嚼烂的东 西喷吐出来。 风月斋忽道:「你不恨我吗?」 「恨!」燕紫罗叹口气幽幽道:「怎会呢?你是为了救我。」 风月斋心中一跳,忙道:「怎么说?」 燕紫罗黯然道:「在当时的情况下,你唯有如此做才能解救我性命,化开那个 危机,不然你纵有杀死他们三人的能力,亦无法保护一个没有武功的人逃过三大高 手的偷袭。」 风月斋一惊!把臂拥住他的肩头,而他也柔顺的把头停靠在自己肩上,那瘦弱 身子不断轻轻颤动,如惊弓之鸟。「好个精灵又善解人意的小鬼,可比六郎好。」 此时忽然想起了庄六郎。 鼻中忽然传入乳麝般芳馨异香,风月斋眼神一厉,暍道:「你身上怎会有女人 香味?」 紫罗一愣!忙掏出一个玉瓶递给风月斋,道:「这个。」 风月斋拔开瓶口,浓郁淡清香味四溢,讶道:「「万年石钟乳」,你哪来的?」 拿还给他。 「宇伯伯给的。」紫罗小声道,仔细贴身收好。 「难怪会有那种香味,还以为我判断错误呢?」风月斋失笑道。 「甚么判断错误?」紫罗天真问道,眼中夹杂一丝复杂神色。 「没……没甚么,快睡吧。」风月斋答不出话来,无赖的躺在地上假寐。 燕紫罗一见,极其妩媚深深一笑。 -------- 凤凰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