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百娇百劫 奚百娇虽然被扬武自天星教地牢中救出,重新获得自由,但是却觉得天下之大, 竟无自己容身之处,拖着日益麻木的身躯,迷迷糊糊地向东而行,这天来到东都洛 阳。洛阳“福缘广赌坊”乃天下最负盛名的赌坊之一,与东京城“喜盈门赌坊”, 扬州的“如意赌坊”并列为大宋国三大赌坊。“喜盈门赌坊”和“如意赌坊”都是 百年老字号,而“福缘广赌坊”的兴起不过是近十年的事。 江湖传言“福缘广赌坊”的后台老板是一个神秘组织的首领,不过该后台老板 从不在公开场合露面,而赌坊的员工谈到后台老板总是讳莫如深。江湖中人从不知 该后台老板为何许人,为什么组织的首领,以及他的武功如何。 “福缘广赌坊”门口进出者络绎不绝,更有不少人乘车、骑马而来,带着一群 家丁、保镖,称得上是车水马龙,门庭若市。出门者有的神采飞扬,有的垂头丧气, 有的狂喜,有的大悲,人生百态尽收眼底。“这些赌徒明知道可能的可怕后果,为 什么还要赌呢?是‘今天有钱今天赌,哪管明天饥与饱’吗?输光了并不可怕,今 天输了明天可以赢回来,就怕输了一颗心,心倒下了,人就没有可能站起来。人生 何时无赌?赌的不是钱,而是运气,是人生际遇。如果我的生命中没有李照阳,现 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奚百娇在福缘广赌坊门口伫立良久,望着来来往往的赌客, 咬一咬牙,走进赌坊。 十年了,整整十年,十年前她在一个颇具规模的赌场中表现非凡,引起云游在 外的魔君的注意,从而改变了她一生的命运。十年后她再次踏足赌场又会发生什么 事呢?赌场分为很多大厅小厅。小厅是为少数准备豪赌的高级赌客而设的,房间内 陈设豪华,有美丽的少女代为洗牌、分牌。大厅则是普通赌徒聚赌的地方,人多嘈 杂,场面乱哄哄的,狂喜狂悲的呼叫声不绝于耳,气氛比小厅浓烈的多。 奚百娇一步入大厅,嘈杂声顿息——众赌徒皆为奚百娇的绝世姿容所吸引,但 求一饱眼福,哪还顾得上点子大小,更有些没见过美女或见不得美女的人发出夸张 的嘘叫声。奚百娇早已见怪不怪,淡淡地扫视了一下全场,径自走到一张围满了人 的赌桌,挤上前去。桌面上赌的是小牌九(三十二张),庄家已将牌推出,就等着 下注。“我押一两。”“我押五两。”“二十两。”……众赌徒叫嚷着。 “我押天门。”(庄家对面)奚百娇人美声音也美,引得众人的目光都投向她。 奚百娇伸手一探怀内,才记起自己被秦玉擒住之前就已经不名一文,这几天只以野 味野果裹腹,那也是在饿极的时候才吃点东西。换作以前,她一定不肯委屈自己的 肚子,没有钱,到豪门巨富家不问而取,就当是“劫富济贫”。可是现在她连“劫 富济贫”的兴致也没有,她只想麻醉自己,忘掉梦魇般的事实,忘掉不堪的往事, 甚至忘记自己的存在。只有活得如行尸走肉般,她才不会感到痛苦。只可惜梦总有 醒的时候,不守舍的精神总有回来的时候,否则人就成了鬼——如果世上有鬼的话。 在众人嘲笑的眼神中,奚百娇抽出怀中的手,退下一只玉手镯,那玉镯光滑细 腻,色彩柔和,显然精雕细琢而成,价值必定不菲。奚百娇道:“这只镯子值一千 两银子,我现在只算五百两。”奚百娇将玉镯在众人眼前晃了一下。 庄家是赌坊的老员工,从业二十年,经常遇见赌客赌资不足,以物下注的情况, 眼力自是不俗,目光深注奚百娇,道:“姑娘丽质天生,自当戴得起这么贵的镯子, 在下信你一回。本来依惯例,要验过货才能下注,这验货就免了。” 等奚百娇下完注,庄家便掷色子分牌。庄家八点,通吃。奚百娇拔下头上一支 金钗,从金钗的两朵珠花花蕊取出两粒黄豆大的珍珠,仍旧押在天门,道:“这两 颗珍珠是高丽国产的,每颗值一百两银子。” 第二局庄家吃天门,赔两侧,吃大赔小,赢了不少。奚百娇输红了眼,把金钗、 玉簪、耳环、发夹所有首饰都押上了,一共算两百两银子。第三局奚百娇又输了。 “不行,我来做庄。”奚百娇道。 “姑娘别开玩笑了。你拿什么做赌资?”庄家冷笑道。 “谁家有正上学的公子、小姐?我念过四书五经,诸子百家、诗词歌赋、琴棋 书画亦有涉猎,我可以做老师。”说罢奚百娇自己也吃了一惊,老师——扬武,不 想,不想,不想他。他是自己的学生,且是邪恶下流、卑鄙无耻的学生。想起他简 单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过。 “老师?我看你不如做我的小妾。我给你垫一千两银子作本,怎么样?做老师 一年挣不了十两银子,做我的小妾比做老师可要强多了。”一个獐头鼠目的的中年 人猥亵地道。众赌客一起哄笑。 那中年在左门下注,奚百娇拨开拥挤的人群,走到那中年人跟前,拍出一掌击 在那中年人胸口。那中年人眼皮翻了翻,七窍流血,栽倒在地上。原来他的五脏六 腑已被奚百娇的柔劲震碎。 “小妾,你到地府里去找吧!”奚百娇拍了拍手,不屑地道。赌钱的兴致破灭 殆尽,便想离开赌坊。“杀人啦!”“打死人啦!”不知谁先叫喊出来。赌场立刻 一片混乱。赌场的打手迅速奔向出事地点,将奚百娇包围了起来。 庄家亦是一位不弱的武林高手,内力高至可以以内力控制色子,想要什么点数 就是什么点数,见奚百娇轻轻一掌就震碎那中年人的内脏,功力不俗,不敢小视, 便客气地问道:“想不到姑娘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请恕在下眼拙。请教姑娘 芳名,师承何派?” “你不配问我的名字。让开,否则别怪本姑娘不客气。”奚百娇后一句是对着 包围自己的十几名打手讲的。庄家使了一个眼色,众打手一拥而上,这些打手在武 林中充其量也不过是下三流的角色,“辣手西施”哪将他们看在眼里。奚百娇拳掌 齐施,众打手一个个跌倒在地。庄家唯有亲自出手,总算他苦练了二十年,挨了三 招才被击倒。 奚百娇正待离去,一阵脚步声响起,奚百娇发现自己又被二三十名打手包围, 为首之人一身天蓝色书生装,相貌颇为不俗。庄家叫道:“坊主。”忙挣扎着爬了 起来。 来人是“福缘广赌坊”坊主,姓李,十八年前降服于四方会,现为四方会洛阳 分会会主,旗下有会徒两百。李大坊主得到四方会大会主殷雨重的密令——追查 “辣手西施”奚百娇的下落,如若发现奚百娇立刻生擒,或者禀报殷雨重。因为殷 雨重看上了奚百娇,欲将奚百娇收为“押寨夫人”。李坊主见过奚百娇的画像。所 以一见面就认了出来,心中狂喜:立功的机会来了。 李坊主望着奚百娇笑道:“人道‘辣手西施’奚大姑娘貌美如花,手段狠辣,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哈哈……只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在下身为大宋臣民, 总不能罔顾国法,纵容凶手逍遥法外。奚姑娘,请恕在下无礼。” 奚百娇道:“你别假惺惺了,你开赌坊不知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还自命什么 清高。” 这批打手乃货真价实的四方会弟子,本身武功底子不弱,又被秘密集训了数年, 不是一招两式可以解决的。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好女架不住人多”,而且还有一 个深浅不知的可怕对手在一旁虎视眈眈。奚百娇迅速打定主意开溜。在江湖上混, 察敌和决断是必不可少的本领,无疑奚百娇这两项本领可与她的武功媲美。 奚百娇奋起雌威,以擒拿手法擒了一名近身打手,以内力掷向李坊主。李坊主 如果硬接经奚百娇贯注真气的手下,自己有可能受内伤,如果不接人,则手下有可 能被摔死或摔成残废,有损自己多年以来在手下心中建立起来的威望,略一犹豫还 是伸手接下手下。就这小小的阻隔,奚百娇冲出包围圈,逃出赌坊,将轻功催至极 限,跃过重重民房,慌不择路,心中明白大致是向南而逃。 李坊主急忙抛下生死未卜的手下,追出赌坊,可是起步慢了一拍,人越追越远, 只好扫兴而归,向总舵飞鸽传书。 奚百娇漫长的逃亡生涯又开始了。五日后在襄州郊外为归顺四方会的黑风帮所 谓的四大高手追上。“四大高手”生擒奚百娇不成,反送了性命。八日后在南阳被 四方会弟子追上。经过一场血战,死伤枕藉,奚百娇小腿受了点轻伤,但在夏天, 伤口发炎也很麻烦,在山中采了草药敷上,歇养数日,伤口渐愈。奚百娇不禁暗自 庆幸自己看过几本医学草药书。伤愈后奚百娇的身影便出现在通往鄂州的小道上。 在江湖中辗转多日,奚百娇已厌倦了杀戮,只想从鄂州乘船东下,回到出生地姑苏 城郊二泉镇奚家村——从追捕者手中抢来的一柄品质不俗的剑典当后可作她的船资。 奚百娇在好像永远走不到尽头的小路上踽踽独行。忽然身后响起蹄声,“这么 偏僻的小路,怎会有人骑马,会不会是追我来的?”奚百娇的神经又绷紧了,回头 一望,来骑已至近前,马上是一位长相十分英俊的青年,身穿武士服,头扎英雄巾, 腰佩一柄装饰华丽的单刀,雄纠纠、气昂昂,颇有几分男儿气概。 马上青年马术相当好,一勒马缰,坐骑在奚百娇凤娇身后五尺嘎然而止。那马 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毛,马腿健长,以奚百娇专家的眼光看来这是一匹千里良驹, 心中暗赞一声“好马”。但也仅是暗赞而已。经过这么久的感情折磨,奚百娇往日 的泼辣刁蛮,骄纵任性已荡然无存,所以没有想到将宝马夺过来据为已有。 马上俊男是怀仁堡堡主仇海正的独生儿子仇万里,仇万里自负武功容貌,欲往 扬州参加扬州弟一美女李月容的比武招亲大会,满怀雄心载回美人。只因他破关不 久,得到消息太迟,现在离李月容比武招亲的日子——八月十五已经很近了,仇万 里怎能不急,不但快马加鞭还专抄近路。 匆匆一瞥中,仇万里看见了一张想象力不及的美丽面孔,急忙勒住飞奔的座骑, 不知是怕不慎撞到狭路相逢的美女,还是想将美女看得更仔细一些,马儿在奚百娇 近前停下。奚百娇一动不动,一点闪避的意思都没有。仇万里还道是美女吓呆了, 哪想得到她早看准了马儿的速度和冲势,所以才如此镇定。 至于她脸色有些苍白是因为她已经有三个多月的身孕。加上受孕以来一直过度 悲伤,又调养不好,更多次遭到强敌的追捕或追杀。她强健的身体也终于支持不住 ——生病了。 “姑娘,让你受惊了。在下向你致歉。”仇万里礼貌地道。 “受惊?”奚百娇半转身子,摇了摇头,不愿多作解释,然后转过身子,继续 赶路。 仇万里愣了一会儿,追上奚百娇,自我介绍道:“在下仇万里,邯郸怀仁堡少 堡主,可以请教姑娘芳名吗?” 奚百娇有气无力的望了仇万里一眼,冷冷地道:“我们素不相识,你不觉得你 问得很孟浪吗?” “在下也觉得很孟浪,只是,只是姑娘貌若天仙,为在下生平仅见。我们萍水 相逢总是有缘,在下怕错过了这次,我们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仇万里答得振振 有词。 “萍聚萍散总归缘,缘起缘灭缘何去?”奚百娇道,继续前行。真可恨,她又 想起了扬武。她只是最近才发现自己怀孕的,只要想到腹中有了扬武与自己的孩子, 就会想起扬武,满腔恨意虽未化为柔情,却也消了不少,只叹自己命苦。 仇万里还以为奚百娇是对自己有感而发,想破头也领会不了她话中的深意,只 隐隐觉得她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呆了一阵子,再次策马追上奚百娇。 奚百娇秀眉微蹙,故意狠声道:“我警告你,不要跟着我,否则我将你倒挂在 树上,等人来救,让你碰碰运气。”仇万里赞奚百娇美貌,而且像初出道的雏儿, 透着可爱。奚百娇自不会真的那样对他,这条偏僻的小路也许三天也见不到一个人, 仇万里自恃武功,没有觉得奚百娇“警告”有何可怕,倒是被她故作凶狠的模样看 得一呆——扬武如果知道必大叹眼冤。 奚百娇可不想作任人欣赏的花瓶,花颜立冷道:“不要以为你长的人高马大, 又学过几招花拳绣腿,就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可不是跟你说着玩的。” 仇万里以为奚百娇是在威胁自己,故意呆了一呆,然后失笑道:“姑娘武功与 容貌一样压倒群芳,在下岂敢小视。”意思是压倒“群芳”,“群雄”则不在内。 奚百娇心中暗赞仇万里的机敏,不再理他。 “喂,姑娘,你去哪里?” “鄂州。”奚百娇没好气道。 “啊,鄂州,太好了,正好与在下同路。” “谁和你同路,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哎呀,不巧的很,我的马走不动了,我只好靠两条腿了。”仇万里自言自语 道,死皮赖脸的功夫也真厉害。 奚百娇病情逐日加剧,越走越慢。仇万里渐渐看出奚百娇患病,主动提供坐骑, 并提出帮忙找医生,但都被奚百娇拒绝了。两天后奚百娇终于不支病倒。仇万里将 奚百娇抱上马背,赶到附近的镇上,觅得一间诊所,便将奚百娇抱了进去,劈头盖 脸向医生道:“大夫,她病了,只要你把她治好,无论多少钱我都愿意出。” 大夫给奚百娇把脉良久,严肃的脸色忽然消融,对旁边焦急的仇万里道:“恭 喜公子,尊夫人有喜了。” “什么?”原来罗敷有夫,真是恨不相逢未嫁时,仇万里心中起了滔天巨浪。 大夫接着道:“尊夫人只是身体虚弱,老朽开几剂药就行了。”仇万里一个字 都没听见。 奚百娇未婚先孕,虽然错不在自己,脸上仍然布满红霞,纠正道:“我不是他 妻子,我们只是朋友。” 奚百娇在诊所住了一天,喝了两碗药,气色已经好多了。仇万里终于忍不住问 道:“你丈夫是谁?他为什么不在你身边?” 奚百娇悲从中来,总算没有掉眼泪,沉默了一下道:“我没有丈夫。” “你的情郎?他对你不好?他抛弃了你?”仇万里无法相信这么美丽的女子居 然被一个男人抛弃。 奚百娇道:“求求你别问了好吗?他不配做孩子的父亲!” 仇万里追问道:“你恨他?” 奚百娇以沉默代替了回答。 仇万里道:“让我做孩子的父亲好吗?我已经爱上了你……” 奚百娇感到很生气,口气也变得冷漠,道:“住口!算我看错了人。” 仇万里依然深情地道:“你知不知道从我看你的第一眼,我就认定你是我妻子。 你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我想一生一世与你相依相伴。嫁给我吧,我会给你幸 福,我会将你的孩子视为己出,我会让你享尽荣华富贵。” 奚百娇的声音更冷了:“说够了没有?我腹中孩子的父亲相貌比你英俊百倍, 武功你再练一百年也赶不上,钱财花十世也花不完,在江湖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岂是你一个小小的怀仁堡少堡主之可比!” 仇万里变色道:“他是谁?叶望春还是傅平?”这两个人是他得罪不起的。 “胡说八道!他叫石扬武,是青教教主。”奚百娇已经非常生气了。 “原来是他。”仇万里沮丧地道。扬武的传闻已是满天飞,虽然传闻有的将他 描绘成凶神恶煞,有的将他描绘成多情种子,众说纷纭。加上他的勇武,短期内成 就大业,犹如一颗璀璨的星星般升起的魄力——不管是武林煞星还是武林福星,使 他无可争辩地成为江湖中青年一代最光芒四射的人。再加上他迷一般的身世,传奇 般的事迹,焉能不引“无数美女竞折腰”?仇万里知道自己没有丝毫亲近芳泽的机 会,顿时心如死灰,颓然乏力,几乎从椅子上跌倒。 两人相对无言,久久不语。直到一阵马蹄声传来,奚百娇才惊呼:“啊,敌人 追来了。”奚百娇神色惶恐,因为她病得四肢无力,更别说和敌人撕杀。 “什么敌人?”仇万里闻言从椅子上站起,手按刀柄。虽然他的武功比之奚百 娇尚有不及,他还是忍不住要保护外表已和寻常女子一样柔弱的她。 奚百娇看出仇万里的关心,不禁有些感动,这“感动”对一贯坚强的她来说是 十分罕见的——自从十二年前一对亲兄弟为了她而骨肉相残时——而她甚至多看那 对兄弟一眼也没有,她就决心抛弃感情——因为她觉得男人爱的是她的绝世姿容, 而不是她的人,一个有思想、有感情、有血有肉的人。当有一天她人老珠黄或者容 貌被毁而风华不再时,男人会弃她如草履,以比爱上她更快的速度抛弃她。即使某 位男子愿意为她而生,亦可为她而死,她平静的心湖也不会被激起涟漪。只有一个 例外,那位男子是她心仪了多年的李照阳,当然这件事过去没有发生,现在不会发 生,将来也不会发生。但是,现在她被感动了,就像十七岁的少女轻易地被男人甜 蜜的言辞或讨好的行动感动一样。以往绝不会发生的事情现在发生了,也许是因为 现在她太虚弱了吧。 “四方会。”奚百娇答道。 马蹄声迅速在诊所前停歇下来,马上跳下十一个劲装武士,为首之人是四方会 七大会主之一的金维雍,蒋为恶死后四方会八位会主减为七位会主。殷百仇在四方 会诸会主中武功最强,威望最高,以行事果断、智计过人著称,最受会徒的拥戴, 其余的会主谁敢不讨好殷百仇?殷百仇眼高于顶,一般水准的美女看不上,难得看 上奚百娇,其余六大会主便是上天入地也要将奚百娇擒住献给殷百仇。 本来殷百仇是要亲自追捕奚百娇的,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所以追捕奚百 娇只好由他的伙伴代劳。参加追捕奚百娇的四方会会主并非只有金维雍一人,只不 过他先一步找到奚百娇。 诊所的门很小,差点被四方会会徒挤破。诊所仅有两间房,一间药房,一间看 病的房间。透过竹编门帘的缝隙,金维雍一眼就看见奚百娇,扯破门帘,映入眼帘 的是一位貌若天仙的绝世美女。她苍白的脸上泛着一丝嫣红,不知是是因为紧张还 是身体欠佳,她的眼神掠过一丝恐惧——她显然知道这些人找她的目的——她不是 第一次遭遇四方会的人。虽然她站着不动,但她颤抖的手抓着剑柄,看来让人觉得 她随时都有可能被哪怕是最弱的风吹倒,有些可笑——这样美丽的女人只该由最强 有力的男人来疼爱,哪用的着提剑与人搏杀。其实一点都不可笑,保护自己难道可 笑吗? 金维雍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他感觉得到口水是苦涩的,只可惜他不是最强有 力的男人,否则他便可以占有眼前这位令人感到呼吸困难的美女。金维雍双眼一眨 也不眨地盯着这位江湖著名的美女,始终没有正眼瞧奚百娇身旁的仇万里一眼。 仇万里感到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再也不顾闯入病房的陌生男子慑人的高手气度, 发出愤怒的低吼:“该死!你竟敢对奚姑娘无礼,本少爷要你付出惨重的代价。有 种的就跟我出去动手,这里动手不方便。” 仇万里愤怒之中仍然担心误伤病中的玉人。金维雍也怀同样心思,怕误伤佳人 没法向殷百仇交待,与仇万里不谋而合。 “仇公子,这不关你的事,你何必为了我枉送性命?仇公子,你走吧。你的好 意我心领了,我的事我自己解决。”奚百娇不愿受人恩惠。 “可是,姑娘的病还没好,在下怎能丢下姑娘不管?这样的话请姑娘不要再说 了,否则就是看在下不起。”仇万里道。 “她不会再说的,因为你没有机会听她说。”金维雍哂道。 “你——生死未决,休出狂言。”仇万里怒道。 “你很快就会知道我有没有口出狂言。”金维雍轻轻地回敬了一句,当先步出 诊所。仇万里随着出门。 “喂……”奚百娇忽感头晕、恶心,早已不堪剑的重负的手臂下垂,剑锋抵地, 这才没有跌倒。都是扬武害的!奚百娇的恨意骤升。 街头械斗在奚百娇的焦急的等待中进行,乒砰的兵刃碰撞声搅得奚百娇心神不 宁。片刻之后窗外传来的仇万里的惨叫声更使奚百娇的心情坏到了极点。 过了一会儿,金维雍再次回到诊所。他的剑锋犹滴着血,脸上挂着得胜者的冷 酷的笑。奚百娇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只感眼前一黑。可怜的仇万里,陷入错误的情 网,未识爱情滋味便为爱断送了性命。奚百娇既对仇万里感到歉疚,复对自己将来 的命运感到悲伤,身子摇摇欲坠,面色苍白的——若非她貌美如花,一定苍白的怕 人。 像奚百娇那样的江湖绝顶高手,是很少患病的,金维雍不禁感到好奇,问道: “你得了什么病?” 金维雍这一问提醒了奚百娇,奚百娇精神立刻好了许多,道:“我不是生病, 是怀孕。我腹中孩子的父亲便是当今武林呼风唤雨的青教教主石扬武。阁下也不是 初出道的雏儿,‘东徐冰、西扬武’的名头想必听过吧……” 奚百娇的回答大出金维雍的意料,想到可以用奚百娇来要胁石扬武,获得梦想 难及的利益,惊诧立刻变为惊喜。“什么,你和石扬武……你不是他师父吗?”金 维雍搞不懂奚百娇与扬武的关系。 奚百娇窘迫地道:“他从小就成了孤儿,没有母爱,所以偏爱年纪比他大的女 子。他荒诞不经,什么胡作非为的事都做得出,我比他大十二岁,又是他的文学老 师,就更合他的胃口了。” “他既然让你有了他的孩子,一定很爱你了?那你为什么不和他在一起,让他 保护你?”金维雍问道。 奚百娇更窘了。天,她必须承认自己爱扬武!顿了顿,奚百娇道:“我想我跟 他是师徒关系,如果我跟他做夫妻会不会被人认为是乱伦?但是他不管,他强迫我 ……跟他成了事实上的夫妻。我对他的为人感到失望,所以就离开了他。” “原来如此。既然你是有夫之妇,我就不逼你做殷老大的女人了。不过你既是 我的猎物,我总要捞点好处,你说是不是?” “你想要什么?我丈夫一定可以满足你的。” “我现在还没想好,到时再说。我护送你去见你丈夫,你合作点。” “嗯。”奚百娇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她绝不是一个可以受威胁的人,但是她 现在有了身孕,一个小生命正在她的腹中成长,一切都不同了,她必须珍惜自己的 生命。好在扬武是可以让她有绝对信心的人,一切问题他都会解决的,她只须静静 等待与扬武再度相会的时刻的到来,其它的都不用担心。 金维雍走出诊所,对十名手下道:“你们都过来,我有话跟你们讲。”待十名 武士聚拢在金维雍周围后,白光一闪,十名武士中的九名喉管被割破,惨叫几声, 气绝身亡。金维雍好快的剑,但与他狠毒的心肠相比,他的快剑也算不了什么。剩 下一名武士吓得呆了一呆,才想到逃走,刚转过身,后背就被金维雍的剑贯入,剑 锋从前胸穿出,血喷得很远,死状惨不忍睹。 奚百娇听见几声惨叫,感到头皮发麻。她虽然杀过不少人,但却从来没有只为 满足自己的私欲而杀人,她杀的要么是对她有非份企图的人,要么是敌人。 大夫没见过杀人的场面,吓得面色如土,双腿发抖,几乎瘫倒在地。幸好别的 病人在四方会会徒闯进诊所时都已逃出,否则见了这种血腥场面难保不加剧病情。 金维雍拔出贯穿手下身体的佩剑,撕下死者身上一块衣服碎片,回到奚百娇卧 床的小房间,漫不经心的擦拭剑上的血迹,瞟了奚百娇一眼,道:“你乖乖地跟我 合作,否则……我有什么狠毒手段你刚才只怕还没有完全见识到!” 奚百娇识相地道:“我明白,我不会反抗的。我现在这个样子,根本就不是你 对手,你要我往东我不敢往西……” “好了,知道我的厉害就好。你蒙上脸吧。你这么美貌,我看久了恐怕要冒犯 你。这样对你我都没有好处。”金维雍倒很坦白,从一名死去的手下身上摸出一块 黑纱巾,递给奚百娇。 用死人的东西,奚百娇感到恶心,但从保护自己的身体不被侵犯的角度来想, 也就没什么不可以忍受的了,只是在心中暗暗发誓:一旦自己身体复原,不须扬武 动手,自己就将手刃此恶人。 金维雍自怀中取出黑纱巾蒙上脸,伸指点了奚百娇的穴道,道:“再不走就来 不及了。”金维雍挟起不能动弹的奚百娇,一走出诊所就看见木朝峰站在门外,嘴 角挂着冷笑,像是嘲弄金维雍背叛四方会的愚蠢——在四方会残杀本会兄弟等于叛 会,会众人人得而诛之,又像是在庆幸自己终于可以爬上二会主的位子。四方会众 会主的位次是按年龄排定的,金维雍是二会主,木朝峰是三会主,但这并不代表木 朝峰的武功就比金维雍差,何况木朝峰还带了十名手下,而金维雍只是孤身作战。 “金维雍,你残杀本会兄弟,犯了会规。你是束手就擒,还是要木某亲自动手, 清理门户?”木朝峰平静地道。 “木老三,我的事你少管。你想坐第二把交椅,我让给你就是了,你何必这么 卖力?别偷鸡不成反蚀把米。”金维雍语带威胁。 木朝峰想了想,道:“要我放你一马也行,把‘辣手西施’留下,让我对殷老 大有个交待。” “不行,我把‘辣手西施’交给你,那我的心血岂不是白费了?我丢掉二会主 之位当四方会的敌人又是何苦?别的条件好商量,这个条件我不能答应你。”金维 雍一口回绝。 “金维雍,这可是你自找的,别怨我绝情。”木朝峰打了一个手势,手下十名 武士一齐拔剑。“别伤了女的,男的格杀勿论!”木朝峰下完命令,一抖手中单刀, 当先向金维雍攻去,一出手就是最擅长的家传刀法——“百凤朝阳刀法”。“百凤 朝阳刀法”号称天下第一刀法垂百余年,威力极强,但木家四十年前刀谱失窃,当 时的木家主人朝阳宫第三代宫主为窃贼刀三与剑四联手杀害,而他的儿子当时年龄 尚幼,未得刀法精髓。从那以后木家便只得刀法之形,不得刀法之神,无法发挥 “百凤朝阳刀法”的威力。 只见刀光如练,卷住金维雍。但金维雍又岂是省油的灯,剑光织出一团光幕迎 上刀练,顿时爆发出一阵短促而密集的金铁交鸣声。 木朝峰投鼠忌器,迫居下风。他的十名手下无人敢承担误伤奚百娇的严重后果, 不敢贸然插手帮助木朝峰。金维雍也不咄咄逼人,在占了上风之后便收手,哈哈大 笑道:“木老三,你没办法留下我。我们就别在这里耗了,今后你走你的阳光道, 我走我的独木桥,我们河水不犯井水。” 放人不是,不放人也不是,木朝峰不知如何是好,一张尚算英俊的脸涨成紫绛 色。 “你们不犯井水,我们却犯井水。金二会主,你还记得‘老朋友’吗?”一个 身材十分高大的大汉突然来到场中,他的接近竟没有引起两大高手的警觉,轻功自 是十分高明。 来者生得高大威猛,留短髯,紫膛脸,眼神神光充足,精光四射,乍看还道是 关公再世。他年纪在五十岁许却无丝毫老态,健壮得让人觉得他一拳可以打倒一头 牛。他背上斜插两根铁杆,高出头两尺。来的正是以枪法驰誉武林的路家庄庄主路 霸天。 奚百娇心中暗喜,这个路霸天为人光明磊落,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一条汉子,他 虽然外表粗犷,其实粗中有细,是一个明白事理的人,否则也不会将枪法练至天下 第一。自己与他并无怨仇,只不过他的胞弟路泽是自己的第三任未婚夫,路泽在新 婚之夜失踪,至今下落不明,路霸天大概是想找自己问个明白,但自己也不知道凶 手是谁。落在路霸天手中虽然可能会有麻烦,但总比落在阴险狠毒的金维雍手中要 好。 二十年前江湖中最强的帮会黑白一统教教主孔曾辉遣使招降路霸天,遭拒绝。 孔曾辉大怒,派出教中六大堂主中的三位率众攻打路家庄,金维雍便是其中的一位。 路霸天率领手下庄丁击退黑白教的进攻,双方互有损伤。当孔曾辉欲派重兵再次进 攻路家庄时,叶望春重出江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复天星教,重夺教主之位, 并生擒篡位的傀儡教主高远,江湖形势急转直下,孔曾辉无暇顾及路霸天。路家庄 的一场灭顶之灾因叶望春复出而消弭。 路霸天这“老朋友”三个字说得特别重,显然恨意盈胸。路霸天与金维雍二十 年前未了的恩怨看来今日要做一个了结。 “原来是路庄主。二十年不见,路庄主风采依旧,可喜可贺。”金维雍乍遇二 十年前的强敌焉能不惊,见路霸天板着脸,对自己的客套置若罔闻,便进入推卸责 任的正题,道:“冤有头,债有主,当时在下是孔老贼的手下,攻打贵庄乃是奉命 行事。黑白教土崩瓦解后,孔老贼为了保守自己的藏宝的秘密想将六大堂主赶尽杀 绝。我们六个事先得到消息,才侥幸逃了一命。后来我们创立四方会,与孔老贼势 不两立。我们是站在同一阵线上的,应该同仇敌恺才对。路庄主,你说是不是?” “哼——”路霸天重重地哼了一声。不能说金维雍说的没有道理,但孔曾辉有 武功深不可测的扬武替他撑腰,路霸天对孔曾辉无可奈何,他的满腔怨气不找金维 雍发泄,还能找谁发泄? 突然听到身后脚步声响起,路霸天回头一望,原来是归燕堡堡主魏文意、心意 六合门门主池志远与南海剑派掌门丁海兴及其弟丁海平联袂而至。魏文意身后紧跟 着他的四名贴身侍从。魏文意为人热心,好交游——与性格孤僻的丁海兴同行便是 一个明证。魏文意老远见到路霸天就打招呼:“路兄,你的消息好快。”路霸天不 喜多言,仅微微点头。魏文意与路霸天相交多年,自然不会介意。 奚百娇顿感害怕,她曾刺瞎丁海兴的儿子的双眼,丁海兴不知要怎样报复她。 这时奚百娇又盼着金维雍武功盖世,打败在场所有的高手。奚百娇一颗芳心七上八 下,真的好乱。都怪扬武,害得自己生病,不生病就不会遭擒,不遭擒就不会有现 在的害怕。可是奚百娇又强烈地希冀扬武突然出现。早知道他才是自己最安全的港 湾,最温暖的归宿,她就不会离开他的怀抱。 “啊,怎么可以这样呢?这样想不但下贱,而且淫荡!扬武强暴了我,我该恨 他才对,恨之入骨,一辈子恨他,一辈子不想他。就算我被人杀了,也不要想他来 救我。可是我真的恨不起他,他英俊无匹的容貌,像天空一样深邃迷茫的气质,他 的绝世武功,他的高贵身份,天下少女梦寐以求的,他几乎都占全了。得到他的爱 是女人的荣幸。可是我是他的师父呀,我还是不能不想他,难道我也好色?……还 是我的贞操给了他,就注定了我这一生都摆脱不了他?……”奚百娇胡思乱想着, 对眼前发生的事一概不知。 路霸天要金维雍交出奚百娇,作为勾消过节的条件,金维雍不肯交出手中的奇 货。路霸天于是将两截铁杆对接成枪,挺枪相向。 木朝峰虽然手下人多,但魏文意、池志远、丁海兴、丁海平俱是雄霸一方的高 手,成名均在二十年前,木朝峰迟早要与范、丁等人为争夺奚百娇而战,却不敢轻 启战端,眼下且作壁上观,只盼史正明、田清和展进他们早点赶到。 路霸天手中的枪长九尺,精钢合金所铸,质坚而韧,弹性好,名为“霸王枪”, 在江湖中非常有名。若有人制兵器谱,“霸王枪”必定谱上有名。路家枪法走阳刚 之路,刚猛有余而轻灵不足,但路霸天浸淫枪道数十年,资质又高,那就另当别论。 金维雍在四方会曾与其余七位会主切磋武功不下千次,所学甚杂,剑法虚虚实 实,飘忽奇诡,很少与“霸王枪”硬碰,却能如盘起身体的毒蛇,蛇头随时可以伸 出咬人,叫路霸天感到威胁,枪法不敢稍有松懈。如此可怕的对手倒也难寻,路霸 天愈战愈勇,精神百倍。三十招过后金维雍渐感难以抵挡,便拿奚百娇当挡箭牌, 危急时便将奚百娇对准敌人的枪锋。 金维雍看出路霸天对奚百娇相当维护,宁可枪招失效,也不愿误伤奚百娇,所 以才敢用这个法子。否则若路霸天不顾奚百娇的死活,枪锋可以贯穿奚百娇的身体 杀伤金维雍。好在路霸天的枪法已能收发由心,饶是如此,仍是小心翼翼,陪上十 二分的小心。路霸天不愿伤及无辜,等于给自己的手脚上了绑,勉强与金维雍战成 平手。 战到酣时,史正明、田清、展进当先赶至,他们身后紧跟着三十名手下。展进 曾随其父,当时的黑白一统教六大堂主之一的展常参与进攻路家庄的战斗,二十年 的时间虽可以使人的相貌发生变化,路霸天仍然一眼就认出了仇人。木朝峰与史、 田、展三人简单地打了一下招呼,便开始低声商议。 “原来他们是一伙的,只不知他们为何窝里反,难道是金维雍想占有奚百娇?” 路霸天如是想,侠义之心大起,枪法一紧,立刻抢得上风。 金维雍自知不可能带着奚百娇离开,便道:“路庄主,‘辣手西施’给你,接 住。”说罢将奚百娇扔出。路霸天忙收回霸王枪,伸手接住奚百娇,摘下她脸上的 面纱,只看她的倾城之貌,便知是货真价实的奚百娇。 路霸天尚未有时间察觉奚百娇穴道受制,口不能言,正待询问路泽的生死时, 刀风忽至。木朝峰率先抢人。展进、田清的一剑一短戟紧接着攻向路霸天,但分别 被魏文意与丁氏兄弟截住。史正明也与池志远战在一起。八大高手战成四团。金维 雍乘乱开溜,左一拐,右一折,很快就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 归燕堡四名武士与四方会三十名武士亦加入战团。恨快归燕堡的四名武士便被 数倍于已的敌人杀死。没过多久魏文意战死。接着丁海平命丧田清之手,接着丁海 兴血溅当场。不久池志远被史正明杀死。激战不到半个时辰,路霸天便发现己方的 人都倒下了,只剩下自己孤身奋战。 奚百娇运气冲穴,经过近半个时辰的努力,仅冲开哑穴,见路霸天抱着自己枪 法难以展开,便道:“路庄主,你别管我,你自己逃吧。”“不行,我不能扔下你 不管,大丈夫不能扶危救弱,有何颜面立于天地之间!”路霸天斩钉截铁地道。 “多么伟大的侠义精神!为了救别人而不顾自己的性命!”奚百娇深受感动, 道:“路大侠,我是一个坏女人,不值得你救我。再说你也救不了我,何必白白陪 上自己的性命?我只求你好好活着,告诉青教石教主,叫他为我报仇,我就死而无 憾。” 这时路霸天后背又吃了一剑,好在没伤到筋骨,只是皮肉之伤,但激战之中流 血是十分危险的,路霸天失血过多,渐感乏力,喘了一口气问奚百娇道:“你是他 什么人?” “我是他妻子。” 此言不但令路霸天吃了一惊,史、田、展三人也吃了一惊,想不到殷老大千挑 万选指定为妻子的人竟然是有夫之妇。激战并未因奚百娇口中吐出令人惊诧的话而 停止。 路霸天想想觉得奚百娇说的对,自己就算陪上性命也救不了她,何必白搭性命, 不如先行突围。有了这个想法后路霸天对怀中的奚百娇秘密传音道:“奚姑娘,你 一定要坚持到最后,路某先行离去,然后暗中跟踪你,伺机救你。” “嗯。”这位热血奇男子肯用计谋,奚百娇感到很高兴。 路霸天枪发路家枪法最厉害的“野火三枪”第一枪“野火无情”,略略迫开四 名敌人,然后以最轻的力道将奚百娇放在地上,连续施出“野火三枪”的后两招 “野火燎原”与“野火烧天”。木朝峰、史正明、田清、展进的包围圈被撕开一角, 路霸天把握到时机稍纵即逝的一刹那,冲出包围圈,跃上民房向东南方向逃跑。 木朝峰急喊道:“一队留下看人,其余的人跟我追。”说罢当先向路霸天追去。 按照四方会会规,在场的人以木朝峰地位最高,他的话就是命令。因此,史正明、 田清、展进和二队、三队、四队的武士们立即展开轻功追人。 路霸天发足狂奔,开始时还能与追在最前的木朝峰拉开十丈以上的距离,跑出 十里,便后继乏力,使木朝峰将距离拉近到三丈。木朝峰追之不耐,便发一只金钱 镖。路霸天反手抄,接住来镖,用力一甩,以比金钱镖飞来的速度更快的速度回敬 木朝峰。 由于木朝峰迎着飞镖奔驰,相对速度极大,险些没有避开路霸天回敬的金钱镖, 惊出一身冷汗。就这一阻路霸天又拉开了十几丈的距离。金钱镖飞到木朝峰身后六 七丈的展进,展进仍不敢接镖,唯有避其锋锐。 木朝峰心悬“辣手西施”,暗道:“算了。”阻止了展进等人追赶路霸天。四 人一起折回。 木、史、田、展四人回到小街,见一队十名武士全都横尸当场,而“辣手西施” 已失踪,前后不过一盏热茶的功夫,竟然发生如此变故,木朝峰等人不禁面面相觑。 田清俯身察看尸体,发现死者的死因是身中长约两寸的柳叶飞刀,叫道:“是金维 雍,原来他没走!” 金维雍擅使飞刀,有百步穿杨之功,随身携带三十六把柳叶飞刀,这在四方会 人尽皆知。“金维雍,你一定会为你的愚蠢行为付出代价!”木朝峰气愤地道, “搜,给我搜,就是搜遍天涯海角也要搜出他。我们这么多兄弟的血不能白流。” “是。”四方会众齐声道。 奚百娇正是被金维雍掳掠走的。金维雍几乎已经失去了一切,他失去了二会主 之位,成为四方会追杀的对象,他的妻子和儿女也将受到四方会的严惩,大概没有 生存的可能,他不能再失去奚百娇,这个他唯一可以以她要胁扬武,索取他想要的 武功图谱的奇货。因此金维雍没有逃出多远,见无人追赶就偷偷溜回小街,静观魏 文意、池志远、丁氏兄弟等人被杀和路霸天突围。待木朝峰率人追路霸天走远后, 金维雍便潜进一队武士身边,左右手飞刀齐发,十名武士几乎没来得及反应便集体 魂游地府。 金维雍一把提起躺在地上的奚百娇,展开身法朝与路霸天逃跑的方向相反的方 向迅速逃离小街。 金维雍昼伏夜出,绕了一个大弯向太阳谷进发,避过四方会的追杀,六日后挟 持奚百娇抵达赤壁渡口,雇了一艘帆船,溯江而上。奚百娇外号“辣手西施”,曾 为“魔宫八将”之一,武功当然有其过人之处,金维雍对她不无忌惮,每天以特殊 的闭穴手法制她的穴道,令她无法凝聚真气,也就无从运气冲穴。但是奚百娇内功 根基深厚,每天除了睡眠之外就是不停地凝聚真气,数日之后终于能将涣散的真气 重新凝聚,可以轻易地冲开被闭的穴道,但她没有付诸实施。因为她将金维雍视为 对等的敌人,而她的体能不是处在最佳状态,现在不是与金维雍动手的恰当时候。 奚百娇本来没有病,她的病是因心病而起——即伤心、忧郁,心病是内因,而怀孕 导致体能消耗加大只是外因。当她决定接受命运的安排——嫁给扬武时,她的病就 在迅速好转之中。 在奚百娇被金维雍挟持的第十三个早上,太阳初升时,金维雍走进奚百娇住的 船舱,准备像往常一样重新封闭她几个要穴,不料手刚伸出,脉门就被奚百娇扣住。 金维雍接着胸口三大穴被点中,全身一麻,整个身子完全不能动。金维雍睁大眼睛 死命地盯着奚百娇,无法相信她能冲开被自己以独门锁脉手法制住的穴道——锁脉 手法比江湖普通的点穴手法要高明的多。 一夜不见,奚百娇脸上挂了十几天的“病态的憔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 她这个年龄的人应该有的健康光泽。原来奚百娇竟高明至可使真气紊乱,造成身体 的痛苦,从而假装出憔悴的容颜。金维雍明白这个道理已经太迟了。 奚百娇跳下床,摘下快闷死人的面纱,淡淡地道:“虽然你挟持了我,但念你 尚是守礼的君子,我也不想要你的命,就让你到江中洗个凉水澡吧。”说罢抓住金 维雍的后领,将他扔出船舱,顺手解开了他的穴道。但听“扑通”一声,金维雍掉 落江中,哇哇大叫像是骂人,又像是呛了水,很快就被滚滚江水冲往下游。 年老的艄公和两名年轻的水手吓坏了,见到摘下面纱的奚百娇天仙一般的面孔, 还道是仙女下凡,忙跪下哀求:“仙姑饶命,仙姑饶命。我们和他不是同伙,我们 只是收了他的船资……”“他”指被丢入江中,此刻也许已见东海龙王的金维雍。 奚百娇道:“你们不用害怕,我不会怪你们的。什么时候可以到重庆?” 一名年轻的水手道:“回仙姑,明天傍晚就可到重庆。” 奚百娇第一次被人称为仙姑,感觉很奇怪,可是她已不是姑娘,又没有正式入 扬武家门,不能唤作夫人,找不到恰当的称呼,也就由得他们。中午的时候,帆船 进入水急多礁的三峡,船夫非常小心地操舟,船行得很缓慢,但总算是往前行。奚 百娇忽然想起自己嫌船慢的原因是急着见扬武,脸上不由发烧,待将注意力集中在 三峡壮丽的风景时便不觉船行有多慢。 翌日夕阳西下,晚霞烧红了半边天时,帆船准时抵达重庆江段,奚百娇命船夫 将船泊在重庆码头对面。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