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玉门关道不易行 一辆马车急急驰向财神府。 远远望见那座金碧辉煌的牌楼,毒观音终于松过了一口气,觉得到家了。 时间已经是夜半初更,沉重的车轮声突然紧急刹住,前面的车老大鞭子挥空呼 地一声,骂了一声道:“死狗!” 毒观音一怔,扬声问道:“车老大,发生了什么事?” “喔!没什么,一条狗横在路上……” 话没说完,车后倏然冒出一条黑影,低声道:“韦姑娘,快下车,把车打发走。” 说话的竟是一条狗。 毒观音始则一愕,接着听出来了,竟是狗子的声音,急忙扬声道:“车老大, 不必再走了,我付你车钱,你请回吧!” 车把式道了谢,调头回去了。 一条狗蹲在路边,不时地转头扫视附近。 毒观音这才走过去,惊讶地问道:“你干嘛人不做,做狗,莫非财神府里发生 了变故?” 那条狗低声道:“的确发生了变故,我若不做狗,就没法溜出来等你了,财神 爷呢?他怎么没回来?” “他暂时不能回来。”毒观音道:“艳红大姐怎么样了?财神府中又怎么样了? 你赶快说啊!” “你不用急,咱们找个偏僻的地方再说。” 狗子转身走到一处阴暗的角落,才道:“听说小王把关外的回族联军搞得阵脚 大乱,魏公公对咱们都下了格杀令,现在艳红与菊姑娘都被困在府中西跨院,动也 动不了,她一直在担心你与小王不明情况会自投罗网,所以叫我溜出来等,我已在 路旁等了五天五夜啦!” 毒观音不禁佩服狗子的耐力,换了其他任何人,都无法这么苦苦守候的。她脑 中立刻思索财神府中的关键问题,问道:“这么说,金判官又倒戈过去了?” “金判官表面上必须维持站在魏公公那一边,否则咱们就无法在他们文书传递 上,获得许多变化与讯息,这次也是他先提出警告,还尽量找借口避免执行魏公公 所下的格杀令,否则咱们早已没命了。” “那我召请的十位高手呢?” 狗子叹息道:“见风转舵,反了一半,还有五位倒是讲究义气,肯两肋插刀的 好朋友。” 毒观音气得跺脚,道:“留下来帮忙的是哪五位?” “双枪杨泰、绝命掌赵义、凌风剑杜三、三眼神鹰胡礁、八面威风林同。还是 靠着他们五位日夜守护,才把局面撑下来。” 毒观音想了片刻,道:“好,你先回去,请艳红她们收拾收拾,我有办法明天 救她们出来的。” 狗子这时才道:“可是你的手……” 敢情他早已发现毒观音右手已断,只是没先问罢了。 毒观音傲然笑道:“我伤势已好得差不多了,你也该知道,就凭我的毒技,足 以使他们不敢乱动,何必再动手。” 对这一点,狗子是深信得过的,于是道:“好,我溜回去先报个信,就等你的 消息。” 大清早,财神府中所有的高手都聚在大厅中吃早餐,金判官与旧有的木、水、 火三判官交换着意见,这等于是财神府发生变化后的早餐会报。 门口的守卫倏然冲了进来,急急报告道:“毒观音那婆娘回来了。” 厅中一阵骚动,有的人已起身抄兵器散开两旁。 红判官冷笑道:“好极了,果然自投罗网。” 金判官道:“别急,咱们装着没事一样,吃我们的早餐,看她有什么表示,大 家仍照常坐好。” 那些抄家伙的人又坐回原位,可是目光却望着厅门口。 气氛在紧张中隐隐有股兴奋,每个人都跃跃欲动。 毒观音果然出现了。 她三步一摇,摆动了莲花步,走到大厅门口就站着不动了。 厅中的高手都屏息以待,他们知道毒观音也不是好惹的,所以都等着金判官的 号令。 金判官站起来,道:“韦姑娘不告而别,咱们正在担心,想不到大驾已经回来 了,要不要坐下吃点东西?” 毒观音淡淡一笑,道:“不必了,这早餐不吃也罢,吃了会肚子痛,肚子一痛, 阎王就在招手了。” 厅中群雄齐都一震,正在吃东西的也急忙放下筷子,他们倏然想起毒观音的施 毒功夫,不能不防。 金判官作色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毒观音格格笑道:“意思很简单,你们都中了毒!” 大厅中的高手,不下四、五十人,一听这话,脸色齐都变了,有的在默默运气, 有的相互以目光询问对方的看法。 毒观音道:“我的毒下在井里,而且要廿四小时后才会发作,发作以前,不会 有丝毫迹象,毒是昨夜下的,发作时间就在今夜子时到三更,不信你们可以等,而 我也能等。” 金判官变色道:“你为什么要下毒?这里有谁对不起你?” 毒观音格格笑道:“金老大,你甭装啦!你们在造反,软禁了艳红大姐及我的 手下,我一回来就知道啦!要我解毒很简单,你们放人,我就奉上解药,否则,要 死大家一齐死,我倒要看看谁怕谁?” 她知道金判官的立场,故意给他一个台阶。 哪知一旁的红判官冷笑道:“用毒的名家,不止你一个,来人啊!请古老大出 来!” 有名高手立刻应声向厅后奔去。 毒观音心中一愕,不知道那位古老大是何方神圣? 不过她一向不服输,冷笑道:“请谁来都一样,姑奶奶今天要没有十成把握, 也不敢在各位面前献丑了。” 为了表示对厅中的高手不屑一顾,她还跨进了大厅。 有的人想动手一拚,慢慢站了起来,伺机欲出手。 “站起来的朋友请坐下去。”毒观音目闪精光叱道:“不然就会立刻死,现在 我全身是毒,而且四周两尺之内,也都是毒,谁不要命,可以出手。” 这番话立刻震住了厅中所有的人。而一个身穿绿袍的绿脸汉子这时已自厅后走 了出来。 他的脸不但呈现绿色,就连眼睛也发出碧绿的光芒,看到这样的人,谁都会毛 骨悚然。 毒观音一见这个三分象人,七分象鬼的家伙,心头不禁吃惊非凡,知道这次碰 上了真正的对手。 在江湖上用毒的高手不多。 四川唐门是渊远源长的一个门派。以毒闻名江湖的,还有苗疆一派,惯用蛊毒, 其他的用毒高手,就屈指可数了。 而对方这位古老大正是其中之一,在江湖上号称“百毒天王”的古万通,对毒 上的造诣,的确不是庸手,以毒观音自己的衡量,是二派以外,唯一能与自己匹敌 的高手。 只见“百毒天王”古万通从从容容地走出来,阴沉沉地笑道:“咱家对毒观音 的名号久仰了,听说你昨夜下了毒,我怎么看不出来?” 毒观音格格笑道:“姓古的,你学的那一派我可清楚得很,令师虽通百毒,却 杂而不精,跟我这一派恰巧相反,所以看不出来,是理所当然的事。” 古万通道:“哦?能不能请教?” 毒观音道:“行家对行家,我亦不用说假话,你有没有听到过‘七神血蛊’?” 古万通绿色的脸不禁抽搐了一下,道:“我听说过,听说这是苗峒最古老的一 种毒虫精血配方,如今已经失传。” “没有失传。”毒观音笑道:“这正是本门秘法之一,‘七神血蛊’不到十二 个时辰不会发作,未发作之前,也绝对没征兆,你信不信?” “百毒天王”沉思片刻道:“若要查验是不是中了‘七神血蛊’也极简单。” 毒观音道:“的确很简单,只要吃两瓣蒜就可以提前发作,所以行家对行家, 大家都讲得通。有谁想吃两瓣蒜头试试?” 要命的玩意儿,谁还敢试,就是有人把蒜头送上来,也不见得有人敢碰! “百毒天王”默然片刻,才道:“没错……” 他说了这二个字,就没有了下文。 毒观音道:“古老大,你能解吗?” “不能。”“百毒天王”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只要放人,我就奉上解药。” 金判官这时道:“好,放人,红判官,去把西院的外围撤了,让他们都走。” “是。”红判官立刻向厅后走去。 毒观音道:“我们九个人,还要九匹马。” “可以。”金判官道:“但是解药……” 毒观音笑道:“我做事一定言而有信,走后我自会把解药留下来,你们可以派 个人跟着,出了十里,我就把解药交给他。” “百毒天王”古万通阴沉沉的道:“高明,你果然高明,下一次咱们何不较量 一下!” “古老大,咱们是井水不犯河水,较量就不必了,其实其他方面,我未必比你 高明。” “百毒天王”被毒观音灌了一记迷汤,神色上似乎好看了些。 毒观音此刻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财神府的一干高手眼睁睁地望看毒观音带着艳红、菊儿、狗子与五名高手离开 了。 毒没解之前,谁也不敢动,反而在担心毒观音会不会把解药留下来。 跟去的人终于回来了,手中还拿着一只药瓶。 药瓶里的确有药丸。 红判官急忙接过,每人分一粒,把药分光后发觉瓶底还有一张纸条,挖出来摊 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八个字:“药是泻药,原本无毒!” 急急忙忙吞下药丸的人气得发晕,还没吞的人急急把药摔掉,红判官厉声道: “咱们竟上了这婆娘的当,咱们追!” 金判官喝道:“别追,让他们走吧!” 红判官不服道:“怎么可以违背了魏公公的格杀令?” 金判官掏出一张纸条,递过去道:“你看看魏公公的密令。” 红判官接过一看,顿时一呆。 上面也有一行字:“不露痕迹,纵其出府。” 金判官笑道:“这是魏公公计划中的一环。” 红判官道:“金老大,你怎么不早说?” 金判官道:“若是早说,这场戏岂不就不逼真了,不逼真,魏公公的计划一定 会出差错。” 九人九骑疾驰了半天,艳红才松过一口气,扬声道:“咱们究竟上哪儿?” 毒观音道:“上京。” 狗子靠拢来,道:“为什么要上京?” 毒观音道:“接小王哥他老娘,他在关外正等着哩!” 艳红一怔道:“干嘛要接他娘,尤其在这时候?” 毒观音道:“我怎么知道。” 狗子道:“这件事有点不妥,应该好好商量商量。” 毒观音道:“对不起,没有商量的余地,你们难道不知道小王哥的脾气?何况 他慎重吩咐我告诉艳红姐,务必办到这件事。” 大家都闭上了嘴巴,小王的意志既然这么坚决,的确已没有考虑的余地。 菊儿急急策马过来,道:“师父,你的手……” “我断手的事有空再说给你听,现在要赶路,咱们要尽快赶到京城。” 十天后的一个夜晚,一顶轿子从宫里抬了出来。 后面跟的是钩子。 到了宫外,轿子中出来的是位年已花甲的老妇人,坐上宫外准备好的马车。 这辆马车特别宽大,车中已经有三个女人,老妇人跨进车里就惊喜地叫道: “红姑娘,想不到你也来了,这两位是谁呀?” 艳红笑道:“这是韦姑娘及菊儿妹子,她们都是小王哥的好朋友,咱们是来接 您回家的。” “我儿子他人呢?” 毒观音挽扶着王母坐舒适了,笑道:“他在关外老家正在等您呢!” “阿弥陀佛,这下真好,能回老家了。”王母用祈祷的语声说:“红姑娘,你 不知道,自你走后,一个人在宫里有多别扭,光讲那些宫女的礼数,就让人受不了。 还是青菜豆腐好吃。” 这一说,大家都会心地笑了。 宫里虽然锦衣玉食,富甲天下,可是怎比得上山野之间,来去自如的那份自由 呢? 钩子已在车外道:“艳红姑娘,可以启程了吧?” “好,路上还是要小心一些。” 钩子道:“我知道,还是让狗子打前站,我押后,另外五位朋友保护两旁四周, 安全上应该没问题了。” 艳红道:“钩爷,辛苦了,起程吧!” 于是这一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队伍,就在黑沉沉的夜色中启程了。 由于想不引起人注意,所以特别安排夜间行动。岂知还是有人在暗中蹑着。 马队一出京城,立刻以正常的速度,在驿道上驰骋着,直奔玉门关。 玉门关外,灵泉镇左。 青峦重叠,深山寂寂。 可是在山谷溪畔,却有三间茅屋,几丛竹林。 小王这时就屹立在竹林畔,望着潺潺流水出神。 茅屋门口一张粗糙的竹凳上,坐着一个满面皱纹如刀刻一般的老头子,正在叭 叭地吸着旱烟,那一缕缕的轻烟,飘浮在空中,久久不散,有时会形成飞鹤,有时 形成虎豹,仿佛幻成精灵,妙趣横生。 老头子虽然在运气玩弄,注意力却放在呆立的小王身上,他希望能用御气的把 戏,吸引小王的注意力,打破这份无聊的静寂。 可是小王象个木头,每天站在溪边看流水,几乎忘了身边还有其他的人。除了 一日三餐,互相礼貌的寒喧外,其他时间,他等于是个哑巴。 这么多天来,老头子当然也问出了一些因缘,他此刻不禁摇头叹息;因为从来 没见过脾气这么倔强固执的年轻小伙子。 固执得竟然往牛角尖里钻。 突然一阵步履声响起,毛大姑手中提着一只竹鸡,从竹林中钻了出来,红红的 苹果脸有一份兴奋的表情,飞扬着两条辫子,叫道:“爷爷……我终于抓到一只竹 鸡,您看,您看,足足有二斤……” 冷面酒翁敲敲旱烟杆,道:“是不是要送给爷爷下酒啊?” 毛大姑笑道:“一半给您下酒,一半给小王哥补补身子。” “嘿!养了你一辈子,只落个一半。” 毛大姑撒娇道:“爷爷,又来了啦!明儿我给您打条山猪,让您吃个够。” “好好……他在那儿,你去陪陪他吧!鸡子我来弄。” 毛大姑羞答答地笑了一笑,把竹鸡交给了冷面酒翁,立刻走到小王身后。 当她发现小王仍似化石一般站着,听如不闻的木然神态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说些什么才好。 天地在这刹那,倏又静寂下来。 “小王哥……”毛大姑憋了半晌,憋不住轻轻叫了一声,可是小王的灵魂仿佛 已被流水带走,一点反应也没有。 “小王哥……”这次毛大姑嘟着小嘴,放大声音叫了一声。 小王吃惊地回过头来,问道:“什么事?” 毛大姑嗔道:“难道一定要有事,才能叫你呀?” 小王微微苦笑,又转过头去看着溪流。 毛大姑微愠道:“这条溪有什么好看的,你整天看着它,难道会看出金银财宝 来?” 小王一叹,道:“人生如流水,一去不回头,不知从何而来,不知为何而去, 这一泓溪水给我的感触,比金银财宝丰富得多了。” “想不到你还挺有学问的。”毛大姑笑道:“但你可不可以不要想这些?” 小王依然冷漠地道:“那你要我想什么?” 毛大姑道:“我刚刚抓到一只竹鸡,为你补一补身体,等一会儿,你可以陪我 爷爷喝两杯,然后舒舒服服的躺一会儿,这样不是更好吗?” 小王点点头道:“谢谢你,其实二十多天来,我已感到身体差不多完全复原了, 正想陪你爷爷喝杯酒,以便告辞起行。” 毛大姑失声道:“你要走?” 小王这时才回过头来,道:“大姑,我不能不走。” 毛大姑道:“你还想着那位回族姑娘,要跟她成亲?” 小王道:“许下的诺言,我不能不遵守,何况我并不是为了这件事要走,我还 要去接我老娘。” “可是……你不怕那木尔真要杀你?”毛大姑心慌得脸都白了。 小王道:“我当然怕,不过恩怨一定要了断的,别人欠你或你欠别人,都会终 生难安。” 毛大姑咬着嘴唇,道:“我跟你去,让我帮你。” 小王神色一冷,道:“自己的恩怨自己了,我从不愿意别人帮忙,而且你也不 必要趟这场浑水。”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为什么心肠这么硬,难道我对你不够好?”毛大姑 倏然嘶声叫着,转身捂着脸,飞奔离开,进了茅屋,使得在溪畔杀鸡的冷面酒翁, 愕然转头注视。 小王终于走了。 冷面酒翁在茅屋门口,默默相送,毛大姑虽然没说话,但仍目光依依地望着小 王离去。 “相处一月,爷爷与姑娘的大恩大德,我不敢忘,假如我有生还之日,一定会 再来看两位的。” 小王说完这番话,长长一揖,才转身离去。 人总是感情动物,何况这一个月的照顾之情,使小王铭心刻骨,他真的希望恩 怨了时,能再看到他们。 但是,小王能吗? 他可以把世上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只要骰子在手,他可以连天皇老子都不管, 可是他不能不在乎木尔真。 因为他感觉到他欠了木尔真一份情,还欠他妹妹一条命。他一直思索着解除这 道心灵的障碍,可是他想来想去,想不出办法。 人家欠的,固然要讨回来,欠人的,自然要还给别人,这是小王一生贯彻的宗 旨。 山腰的三间精舍还在,远远望去,屋前满地落叶。 人去屋已空,凭添不少凄凉。 小王走到屋前,心情不禁又黯淡下来。 睹物难免思情,他不禁又想起艾梅影。想当初在此,同赴财神府,心中存着多 少憧憬? 多少梦想?如今重来,却已人天永隔,唯存痛苦的回忆。 当他轻轻推开竹门时,只见狐鼠乱窜,室内空空的,显然老娘还没有到。 小王心中略略计算日子,莫非在自己故居? 好在距离不远,就在对面山脚,久别思乡土,他也正想到故居看看。 玉门关就在山脚下,为了避免碰上守城的旧日同伙,他特此绕个圈子,翻山越 岭掠了过去。 故居简陋的茅屋已入眼帘,远远居然还有鸡啼之声。 他不禁想起自己与老娘离开时,还有不少鸡在院子里,隔了这么多日子,没人 照顾,难道还没被黄鼠狼山猫吃掉? 待他到了院子门口,果见还有两只公鸡在全是落叶的院子里游荡。 虽然是鸡不是人,小王脸上也有一份欣喜,仿佛见了故人一般,但等他人走进 院子,那两只公鸡却已吓得扑翅飞奔,转眼不见了影踪。 “唉!故人回家,却不相识,鸡儿鸡儿,恁地这般没趣。”小王心中感叹着, 望着半掩的柴扉,心中已感觉到老娘似乎还没到。 因为屋里似乎并没有声息。 可是当他推门进入这一刹那,阴暗的门旁突然寒光一闪,一支剑,一柄刀挟着 风声,向身上劈到。 剑从横里刺来,刀是当头劈下,这暗袭之势,不但快,而且配合得天衣无缝。 小王料不到无人的茅屋中竟然有人,大惊之下欲退,哪知身后响起一声狂笑: “财神爷,你还往哪里走!” 身后破空之声响起,他这才发现身后还有一支剑。 三面夹攻,变起突然,任何人都逃不过这次合攻的杀手。 这刹那,小王反手一挥,人却退出一步,横移三尺。 一声短促的惨叫,自他身后响起。 那支剑刚刚沾上小王的衣衫,可是使剑的人却左手抓自己的脖子咽喉,仰天翻 倒。 小王的骰子竟不偏不倚地击中他的咽喉。 屋中施暗袭的两人已窜了出来。小王却转身定神一看,见是两名豹皮劲装汉子, 头上都扎着白巾,分明是两名回回,不由脱口道:“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两名回回恶狠狠地瞪着小王,其中一人眼睛瞟向躺在地上的同伴,神色已有惧 意。 屋中却响起一声冷笑,道:“你不认识他们,总该认识我木尔真吧?我在这里 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话声中,精悍粗豪的木尔真已负手从茅屋中走了出来。 小王的背脊,一下子冷入了骨髓里,抱拳道:“想不到是木大哥,恕我刚才无 礼。” 木尔真一张棕色的脸已阴沉得像下雨的天气,冷冷道:“你也不必假惺惺了, 无礼的是我,想不到打埋伏没杀死你,反而又伤了一名手下,你的武功愈来愈高明 了,难怪江湖上称你挥手无情。” 小王叹道:“手虽无情,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大哥,你今天纵然不在此地等 我,稍待我也会去城隍庙,向你负荆请罪的。” 木尔真冷笑道:“这是你心里的话吗?” “大哥。”小王肃容道:“这么多年来,你难道还不知道我一向心口如一,从 不虚假。” “好。”木尔真呛地一声,抽出腰刀,道:“我现在就要杀你,你还不还手?” 小王黯然一叹,道:“令妹珍珍死得冤枉,我陪上一条命也是应该的,只是我 死后,请你善待我老娘。” 木尔真冷笑一声,身形微动,寒光四射,锋利无比的腰刀已抵住小王的颈部。 小王脸色平静,垂首闭上双眼,竟没有反抗。 他已决心求死! 死对他来说,不是恐惧,只是解脱。 这情形就连木尔真也感到惊奇,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面对死亡而如此不 动心的…… 在严密保护下的王母,已离开长安一百八十里。 傍晚,一行人在狗子的安排下,住进了小镇上的旺角宾馆。 这是离开宫廷后的第二天。 在大家休息,准备进膳时,才发觉少了一个人。 “咦?杨泰呢?”毒观音首先发问。 大家目光四处扫视,宾馆店堂中人进人出,就是不见双枪杨泰,这才发现杨泰 失踪了。 一行共十个人,少了一个,到现在才发觉,毒观音觉得太不可思议。 八面威风林同思索了一下,道:“我想起来了,前一个时辰,杨兄说尿急,骑 着马离开道路,拐到一处林子里去,当时我也没有在意,以后就没看到他过。” 毒观音道:“我叫茶慢一点上,麻烦四位一齐出去找一找!” 这四位高手立刻出了店门,上马走了。 艳红与菊儿陪着王母在另一张桌上聊天,瞥见四人刚坐下,又站起来匆匆出门, 艳红忙过来低声问道:“什么事?” “没什么,杨老大不见了,他们去找人,别惊动了王伯母,她受不起惊吓。” 艳红点点头,又坐回王母桌上去。 不过一顿饭工夫,四名高手急匆匆地回来。 毒观音一见四人气急败坏的脸色,就知道不妙,但她还是沉着地招呼道:“来, 坐下来先吃饭,有话慢慢说。” 接着扬声道:“伙计,上菜。” 四人坐上桌子,林同低声道:“杨老大死啦!” 凌风剑杜三道:“咱们怕引起人注意,不敢把尸体搬回来。” 毒观音神色虽然不动,内心的震惊却是非同小可,急急问道:“怎么死的?” 绝命掌赵义低声道:“就死在他自己的双枪之下!” 这太稀奇了,怎么会呢? 毒观音再沉着,也不禁动容。 “咱们吃饱了,再跑一趟,去仔细看看。” 双枪杨泰的尸体就躺在一片疏林中。 整个人就被他自己的双枪自胸前插入,钉在地上,他的马还在旁边踢蹄。 当林同把双枪拔出来的时候,没见鲜血,因为血液已经凝固。 毒观音仔细检视,却找不到其他伤痕,她不禁喃喃道:“太玄了,这不是好兆 头。” 天色已快黑下来了,每个人的心头都在发毛。 “请四位帮帮忙,埋了杨老大,咱们立刻回客栈。” 第二天一大早,艳红一行人不动声色地再度起程。 为了不惊动王老太太,每个人都保持缄默。 然而,大家经过一夜的商量,都知道前途情况险恶,路上绝不能离开落单。 而前后的次序也有了调整,钩子到前面做前探,狗子殿后做后卫。 因为艳红知道狗子专长侦伺,杨泰昨夜糊里糊涂死在路边,也只有狗子,或许 能查出后面是否有敌踪?与杨泰的死因。 ------ 旧雨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