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分手 城西的药王庙是一座僻静的小庙,供奉着尝遍百草的神农氏,虽然神农氏在神 话中有着极高的地位,但他既不能保佑别人加官进爵,又不能像观音菩萨那样普渡 众生,因此药王庙的香火一直寥寥。 还好今日是药王诞辰,一大早就有小贩在庙外招揽生意,甚至跑江湖卖大力丸 的也来助兴,让小小的药王庙突然间热闹了许多。 日上三竿时,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停在了药王庙,一个衣衫锦绣的少妇抱着孩 子下得马车,顿时对庙外的热闹有些诧异,两个随行的家奴连忙赶开小贩让出条路, 她这才与丫环、乳母进了庙门。 庙里也有不少香客,使小小的药王庙显得有些拥挤。两个家奴粗暴地推开旁人, 总算将那少妇带到了药王殿中,并将闲杂人等赶了出去。 少妇将孩子交给乳母,然后上香、磕头、求签。当她将抽出的签交给解签的老 和尚时,对方顿时皱起眉头,半晌无语。她不禁担忧地问:“大师,是不是这签有 什么不妥?” “这孩子是不是一生下来就体弱多病?”老和尚问。 “正是如此,所以妾身才带他来拜药王,希望他能健健康康地长大。”少妇忙 道。 老和尚叹了口气:“这孩子的劫难,恐怕不是拜拜药王就能解。” 少妇闻言大急:“我孩儿有何劫难?” 老和尚略一迟疑,压低声音道:“这孩子的父亲欠下了不少孽债,原本是绝后 之命,谁知这孩子命硬,偏偏意外降生。父辈早下的孽必将应在他身上,所以他注 定一生多灾多难。” 这和尚聊聊数语,却说得分毫不差,少妇顿时双目含泪,急道:“求大师指点, 如何才能化解我孩儿身上的灾难?” 老和尚沉吟片刻,叹道:“办法不是没有,就怕夫人舍不得。” “什么办法?”少妇忙问。 老和尚正色道:“只有将这孩子送入空门修行三年,方可凭我佛的慈悲,化去 他身上的孽债。”见少妇面色大变,老和尚又补充道,“不过现在孩子还小,老衲 可以先为这孩子剃度,让他先有个佛 门弟子的身份,有我佛庇佑,一切孽债皆可暂免。待他年满六岁,再送到庙中 来修行吧。“ 把孩子送入空门修行三五年,借佛门的功德使孩子免于被邪神小鬼侵扰,这在 许多大户人家也不算稀奇。少妇松了口气,迟疑道:“是不是只要在佛门先挂个名 就行了?” 老和尚点点头:“只要剃度,就是我佛门弟子,一切孽债皆可暂免。” 少妇略一迟疑,决然道:“就求大师为我孩儿剃度吧,妾身会为贵寺广捐功德, 以报答恩!”说着褪下手腕上的金镯子,双手捧到老和尚面前。 谁知老和尚面色一沉,正色道:“夫人请回吧,你的孩儿老衲不敢收。” “这是为何?”少妇忙问。只听老和尚沉声道:“老衲若手下你的孩儿,别人 会以为老衲是贪图你的钱财。再说佛门弟子,收受金银是为自己造孽,夫人难道是 要老衲万劫不复?” 少妇只得收起镯子,愧然道:“大师恕罪,妾身怎样才能报答大师恩典?” “只要夫人有颗向善之心,这就是最好的报答。”老和尚笑道。少妇连忙磕了 个头,向乳母示意:“就请大师为我孩儿剃度吧!” 那乳母本来还以为这和尚是个骗子,说得如此凶险就为骗夫人的钱,谁知对方 分文不收,倒让她有些意外,只得将孩子抱了过去。老和尚示意小沙弥接过孩子, 然后对少妇道:“今日正式吉日,老 衲这就到后堂为孩子剃度。“ 少妇正想跟着进去,老和尚却道:“佛门收徒剃度,不能有俗人打搅,夫人在 此暂吼,老衲为贵公子剃度后,立刻就送出来。” 少妇也知道这是佛门规矩,只得留在殿中等候。谁知左等右等不见老和尚将孩 子送出来,她猛然间有所醒悟,不顾小沙弥的阻拦就往后堂闯了进去。却见后堂空 无一人,老和尚和孩子已不知去向。 少妇浑身一软差点摔倒,忙对乳母丫环急道:“快叫阿福、阿禄进来,那和尚 拐去了我的孩子!” 阿福阿禄是随来的两个家奴,身手也是不弱。二人连忙在后堂中一搜,没有找 到那老和尚和孩子,却发现床下捆着两个从未见过的和尚,嘴里都塞着破布。 二人扯掉两个和尚嘴里的布条,厉声喝问:“秃驴!将我家少爷藏到哪里去了?” 两个和尚一脸茫然,一个老成些的忙道:“昨夜我俩就被人打晕,什么事都不 知道。” 少妇一听这话差点晕倒,不禁喃喃自语道:“是他!一定是他干的!” “夫人,是谁干的?”阿福阿禄忙问。 少妇没有回答,却飞一般跑出庙门,目光四下搜寻,最后盯住了庙外一个卖零 食的小贩。她提着裙子急奔过去,一把掀掉那小贩头上的草帽。露出了一张熟悉的 脸,果然就是她永远忘不掉的那个人 ! “还我孩子,快还我孩子!”少妇边哭边捶打着那小贩的胸膛,却又忍不住扑 到他怀中号啕大哭,“你既然已经走了,为何还要回来?” 不用说,这小贩就是乔装打扮,指挥众多老千骗走小孩的云襄。他怎么也没想 到,自己居然会被“仇人”一眼认出来。他低估了女人的直觉,尤其低估他在这个 女子心中的记忆。他任由对方抱着自 己僵直的身子,申请复杂地冷冷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回来。” 那女人猛然离开他的胸膛,却又拉着他的衣襟哀求:“我知道你要报仇,但你 不能伤害我的孩子,把孩子还给我吧,求你了!” 云襄冷酷地摇了摇头,那女人不禁嘶声质问:“你为什么这么狠心?从小到大, 你不是处处都让着我,疼着我,从不让我受半点委屈,为何现在却要抢走我的孩子?” 云襄冷冷道:“因为你认识的那个蠢秀才,早已经死了!” 二人还在纠缠,阿福、阿禄已经扑了过来,挥刀便向云襄斩去,嘴里喝到: “夫人闪开,让阿禄将他拿下。” 二人刚一动手,一旁一个老者已闪身拦在云襄身前,空手挡住了阿福、阿禄。 老者边打边喝到:“公子快走!” 云襄被少妇紧紧抓住,一时脱身不得,一旁有个乔装成小贩的老千见状,抽出 扁担便向少妇后心劈去,嘴里喝到:“放手!” 云襄想要喝止已经迟了,连忙和身挡到少妇背后。那小贩收手不及,这一扁担 结结实实劈在了云襄背上。痛得他浑身一软,更被那少妇抱了个结实。那小贩赶紧 丢下扁担,想要分开二人,却怎么也 掰不开女人的手。 此时场中早已大乱,阿福、阿禄见这老者武功高强,连忙高喝:“夫人别怕, 咱们去叫人帮忙!”说着二人丢下老者转身就逃,由于人群混杂,老者只追上一个 将之放倒,另一个却混在人群中逃远 了。 “公子快走,再不走就迟了!”老者连忙高喝。就在此时,突见几个捕快急奔 而来,领头那捕快远远就在高喝:“什么人在此闹事?” 众老千从来就怕官,一见之下立即四下逃散。老者双掌一错就要大开杀戒,云 襄急忙喝到:“筱伯不可鲁莽,快退开!” 老者还在犹豫,就见云襄连使眼色,急急地小声道:“你快走!” 筱伯心神领会,连忙混入四周看热闹的闲汉中。几个捕快立刻就将云襄与少妇 围了起来,领头那满面虬髯的捕快喝道:“怎么回事?还不快放手?大庭广众之下, 你们男女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少妇急道:“官差大哥,我孩子被这人拐走,你们要给我作主!” 领头那捕快一听这话,立刻拿出铁链将云襄一锁,对少妇道:“夫人放心,本 捕头这就将他带回府衙。”说着拉起云襄就走。 少妇只得放开云襄,紧跟在几个捕快身后,谁知几个捕快走得极快,三拐两拐 就不见了踪影。少妇只得独自网府衙赶去,谁知道府衙一问,才知扬州府捕快今日 根本就没出班。她不禁一跤跌倒在地 ,又急又累之下突然晕倒。 却说云襄被那几个捕快道道僻静处,他忍不住上前抓住那满面虬髯的捕快的手, 激动地问道:“亚男!真的是你?这段时间你去了哪里?让我一直都在担心!想不 到你扮捕快,比我还像。” 舒亚男甩开云襄的手,三两把解开他身上的镣铐,淡淡道:“你快走,南宫世 家丢了孩子,很快就会封锁全城!” “那你呢?不和我一起走?”云襄忙问。舒亚男躲开云襄的目光,不冷不热地 道:“我有这些叔叔伯伯照顾,你不用担心。” 云襄只当她在熟人面前,不好意思公开与自己的关系,只得道:“那好,我就 与筱伯先回金陵,等你来会合。” 望着云襄与筱伯远去的背影,舒亚男神情异常复杂。几个捕快三两把脱去官服, 转眼就变成了几个寻常汉子,他们都是舒亚男的父亲舒振纲生前的生死兄弟,虽然 平安镖局不在了,但他们依旧视舒 亚男为镖局的主人。一个左手缺了四根手指的汉子小声道:“侄女,咱们也得 尽快离开扬州,以防万一。” 舒亚男点点头,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草草脱去伪装就走。只是她走的方向, 与云襄完全不同。 扬州城的风暴波及到整个江南,甚至也波及到了金陵。南宫世家发出的江湖告 急贴,已将悬赏的花红提高到十万两,只求知情者提供孩子的线索。筱伯听到这消 息,急匆匆来到后院,就见云襄正与 明珠在逗着孩子。由于找到了乳母,孩子在哭闹了几天后,也渐渐适应了新的 环境和新的人。 “公子!”筱伯知道明珠心软,连忙将云襄拉到一旁,悄声道,“南宫世家已 将悬赏提高到十万两,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咱们要尽早绝了南宫瑞的念头。” 云襄懂得筱伯的意思,只有将孩子的尸体尽快给南宫瑞送过去,才能彻底断了 他的相投,也才能彻底断了南宫放集成家业的希望,这也是南宫豪与他定下的计划。 但是,当他第一次抱起这个孩子的 时候,运来的念头就立刻动摇。这是背叛了他的恋人,与害死母亲、夺去骆家 庄的仇人的孩子,他原本应该痛恨。但望着孩子那粉嘟嘟的小脸,他无论如何也恨 不起来。当孩子第一次对他露出笑脸,他 立刻就下定决心,不能让这条无辜的小生命,因父辈的仇恨受到伤害,假他人 之手也不行! 筱伯见他半晌无语,急道:“这次行动参与的人不少,万一有人见利忘义,咱 们立刻就得玩完。十万两啊,可以让许多人将亲娘都卖了,公子千万不能有妇人之 仁!” 云襄摇摇头,正色道:“孩子是无辜的,我决不容他受到任何伤害。我已做决 定,你不必再多言。” 相处日久,筱伯已熟悉云襄的脾气,一旦决定的事就难以更改。他只得叹了口 气,无奈道:“既然如此,咱们得立刻换地方,知道这儿的人不少,万一泄漏,那 可就危险了。” 云襄默然半晌,轻叹道:“亚男还没回来,我很担心,她怎么还不来金陵与我 会合?” 筱伯忙道:“咱们可以留个下人在这里等舒姑娘,其他人暂时避一避。我已经 在郊外找到一处僻静的住所,今日就可以搬过去。” 云襄想了想,点头道:“那好,咱们立刻就搬。” 暮色初临,一辆马车载着云襄等人悄然出城。为了安全,云襄与明珠只带孩子 和乳母,以及那条从不吠叫的阿布上路,筱伯亲自赶车。马车来到郊外的旷野,筱 伯突然回头道:“公子,我感觉咱们 被跟踪了。“ 云襄回头看看空无一人的旷野,疑惑道:“后面一个人也看不到,哪有跟踪的?” 筱伯正色道道:“公子要相信一个杀手的直觉。” 云襄略一沉吟:“我赶车继续往前走,你悄悄藏到路边看看,千万不要打草惊 蛇,咱们在前面的岔路口再会合。” 筱伯悄然溜下马车,藏到了路边的草丛中。云襄赶着马车继续前行,到数里外 的岔路口停下,没多久筱伯追上来,气喘吁吁地道:“咱们果然被跟踪了,不过不 是人是条狗。” “狗?”云襄有些惊讶。筱伯点头道:“没错!是条训练有素的猎犬,十分机 敏,我本想做了它,谁知这畜生精得很,嗅到人味就跑,我根本近不了它的身。” 云襄想了想,轻轻拍拍阿布的头,指指路旁的草丛,又指指远方那隐约的犬影 :“阿布,干掉它!” 阿布心领神会,立刻跳下马车藏入草丛。云襄赶着马车继续前行,没多久就听 到身后传来一声狗的惨叫,不一会儿阿布追上来,嘴边沾满了狗毛和鲜血,将明珠 吓了一跳。 在看不到马车的数里之外,蔺东海正道这几个侍卫驱马缓缓而行,猎狗的惨叫 令他一惊,赶紧打马追上去,就见瓦拉人训练的名贵猎犬已倒在血泊中,喉咙完全 被撕开,显然是被猛犬一口毙命。他 暗叫一声不好,立刻打马狂追,很快就在路旁发现了马车,只是马车中早已没 有一个人。 筱伯领着云襄等人,从树林中的小路来到山脚下的一座村庄,村庄不大,只有 数十户人家。筱伯指着山脚下一座竹楼道:“那原本是村中一户人家的空房子,我 自作主张替公子买了下来。这里交通 闭塞,民风淳朴,与江湖上的人也没有任何来往,很适合在此隐居。“。 云襄随着筱伯来到那竹楼,见里面虽然简陋,却不失雅致,心里十分满意。几 个人安顿下来后,筱伯就问:“不知公子下一步有何打算?” “等!”云襄从容道。 “等?等什么?筱伯疑惑地挠挠头。” “没错,现在等就是最好的行动。”云襄淡淡解释道,“南宫放找不回孩子, 他继承家业的希望就完全破灭。以他从小就养成的骄纵性格,必不甘心就此失去大 权,定会使出非常手段。咱们只须等 南宫世家自生变乱,再去收拾残局。这期间咱们要割断与外界的一切联系,藏 好自己就是最大的胜利!“说道这他顿了顿,微微叹道:”现在我最担心的,就是 亚男。“ “公子不用担心,”筱伯连忙安慰道,“以舒姑娘的聪明机智,定不会有事。 再说公子已经给看家的门房交代过,见到舒姑娘就让她去你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会 合,绝不会错过。” 为保安全,云襄只给门房留下个模糊的地址,唐她到他们初次相遇的地方会合。 相信除了舒亚男自己,没有人能猜到那是哪里。茫茫人海,他也只有用这个办法与 舒亚男相约了。 就在云襄躲在山村静享悠闲的时候,南宫世家却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南宫 瑞在族中老人们的一再催促下,终于下了最后的决心。在一个星月晦暗的夜晚,他 让人把南宫放找来,准备跟他谈谈。 看到南宫放因儿子被帮教而憔悴不堪,南宫瑞心中隐隐作痛。不过现在不是安 慰儿子的时候,他狠下心准备开门见山。 “为父老了,最近更是体弱多病,常感精力不济,所以想早一点放手,享几年 清福。”南宫瑞轻叹道。 “父亲可以将家族事务交给孩儿打理,”南宫放忙陪笑道,“为爹爹分忧,那 是孩儿应尽的孝道。” 南宫瑞微微点头,跟着又摇头道:“放儿,你知道爹爹一直对你宠爱有加,甚 至罔顾立长不立幼的祖训立你为南宫世家嗣子,即便你受伤之后,爹爹都在尽一切 努力让你继承家业。但现在你儿子失 踪,你再也无法延续南宫世家香火,自然也就无法再继续做嗣子。为父虽然痛 惜,却也不能不考虑族人的感受,希望你能理解。“ 南宫放闻言大急:“去哦一定能找回我的儿子,请爹爹给我时间!” 南宫瑞惋惜道:“为父已经给了你不少时间,但南宫一族的未来,总不能寄托 在一个生死不明的婴儿身上吧?” 南宫放面色煞白,默然半晌,方涩声问:“爹爹已经决定了?” 南宫瑞微微颔首:“为父打算明日就召集族人拜祭先祖,改立阿豪为嗣子。” 南宫放心底一凉,差点软倒。他如今与大哥已成死敌,一旦大哥做了宗主,待 父亲百年之后,他恐怕就要从天堂跌入地狱,受尽大哥的折磨。这简直比杀了他还 难受。想到这他再无顾忌,急道:“ 大哥为夺嗣子之位,勾结千门公子襄对付孩儿,我牧马山庄的衰败,儿子的失 踪,都是大哥和公子襄所为,请爹爹明鉴!“ 南宫瑞对儿子的指控并没有感到意外,只叹道:“你兄弟两勾心斗角,争权夺 利,为父岂会毫无所觉?你当年杀官差嫁祸你大哥,手段也未见得就比你大哥光明。 你知道为父当年为何不揭穿你的把 戏,为你大哥主持公道?“ 南宫放茫然摇头,只听父亲叹道:“江湖素来就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世界, 只有强者才能生存。所以南宫世家的继承人,必须要是强者,当年你大哥在与你的 明争暗斗中败了,所以他不配做嗣 子。但这一回,是你败了。虽然论心计论武功,你大哥都不是你的对手,但你 大哥却能让千门公子襄这等人才为他所用,这就是他比你高明的地方。虽然三个儿 子中我最宠爱你,但为了南宫一族的未来 ,我必须将家业传给你大哥。“ 南宫放面如死灰,他现在才知道,父亲根本不在乎大哥使了什么手段,只在乎 谁才是最后的胜利者。自己费尽心机想找大哥与公子襄勾结对付自己的证据,原来 全是白忙活。他连忙跪倒在地,痛苦 乞怜道:“爹爹啊!大哥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若做了宗主,待您老百年 之后,孩儿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南宫瑞双目垂泪,将儿子揽入怀中,泣道“如果你做了宗主,你大哥也未必能 得善终。放儿,惊呼海阔天空,凭你的聪明才干,必能闯出一番天地,何必要在你 大哥手下苟且偷生?” 南宫放一怔:“爹爹是要我走?” 见父亲微微颔首,南宫放一跃而起:“我不走!我为什么要走?为了这个家我 殚精竭虑,开拓的疆土大哥哪点比得上?为什么却要我走?” 见父亲默然不语,但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坚决。南宫放渐渐冷静下来,心知父亲 的决定异物可更改,他垂头而立,脸上表情变幻不定。片刻后他一咬牙,终于下了 决心。默默来到书案旁,慢慢地斟了 一杯茶,他双手捧着跪倒在父亲面前,哽咽道:“孩儿既然迟早要走,不如现 在就走。容孩儿最后一次为爹爹奉茶,以后爹爹恐怕很难喝到孩儿的茶了。” 南宫瑞含着泪接过茶一饮而尽。轻轻放下茶杯,他叹道:“身为世家子弟,兄 弟不能和睦,父子不得团聚,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南宫放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垂泪道:“爹爹在上,孩儿要走了。临走之前, 孩儿想让爹爹再教我一次剑法,就像第一次教我一样。” 南宫瑞点点头,轻拔出案上宝剑,略一调息,便缓缓地舞动长剑,就像第一次 教儿子这套剑法一样。七十二招剑法堪堪过半,南宫瑞脸上冷汗滚滚而下,出手越 来越慢。一套剑法不及使完,他突然 收剑而立,以剑拄地,涩声问:“你在茶中下了什么?” 南宫放后退两步,紧张地盯着父亲,颤声道:“酥筋散!” 南宫瑞浑身一软跌坐于地。南宫放慌忙跪倒在地,连连磕头:“爹爹见谅,酥 筋散并不致命,孩儿不敢伤害爹爹。” “但它却可以令人永久失力瘫痪。”南宫瑞苦笑道,“你为了保住嗣子之位, 竟不惜如此报答你爹爹。” 南宫放恨恨地抬起头:“我从小锦衣玉食,前呼后拥,一呼百诺,早已是个享 惯了荣华富贵的豪门公子,哪吃得了江湖之苦,只好放手一搏。爹爹放心,酥筋散 最多让你瘫痪在床,不会致命。我会 亲自照顾你的起居饮食,做个孝顺的儿子。只要你开不了口,就不能废我嗣子 之位,我将代行宗主之职,知道坐稳这个位置为止。“ 南宫瑞双目垂泪,却因为药性发作而不能开言。南宫放将他抱到床上躺好,流 泪道:“爹爹,这是你逼我出如此下策,我实在是迫不得已。我不想在大哥手中受 尽屈辱,就只有如此!” 仔细为父亲盖上被子,然后将沾有酥筋散的茶杯擦拭干净,南宫放这才悄悄退 出房门,正待趁夜离开,突听窗外有一点异动。他一声喝问:“谁?滚出来!” 黑暗中现出一个魁梧的身影,正是南宫豪!原来南宫豪从眼线那里听说父亲要 单独见老三,不知会不会对自己不利,所以冒险藏在窗外,想探听究竟,却没想到 竟目睹了南宫放下毒的整个过程。他 原本想出手阻拦,不过转而一想,如果父亲被酥筋散弄到瘫痪,自己再出面揭 露南宫放的恶行,那自己就不是嗣子而是宗主。想到这点,他忍着没有动,直到南 宫放做完一切要离开,他才鼻息稍沉,不 小心暴露了自己。 不过现在他已稳操胜券,没必要再躲躲闪闪。南宫豪从藏身处出来,得意地冷 笑道:“老三,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原来老天真的有眼。” 南宫放见恶行败露,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拜道:“大哥,看在兄弟 一场的份儿上,千万不要告发我,最多我不再跟你争这个嗣子!” 第一次见南宫放拜倒在自己面前,南宫豪得意地哈哈大笑。笑声刚起,就见南 宫放手腕一翻,一剑鞘没声息地倏然刺出。南宫豪虽有防备,却不料南宫放的剑远 超出他的估计,勉强躲过要害,却还 是被刺中了小腹。他捂着中剑处连连后退,曼联怀疑和惊诧。 南宫放从地上一跃而起,得意地冷笑道:“你想不到我的剑法比你想象中快很 多吧?若不是我平时藏着掖着,你怎么会轻易中剑?” 见南宫豪突然张嘴想呼叫,南宫放一剑直指其咽喉,却见南宫豪就地一滚躲开 这一剑,终于放声高叫:“来人!有刺客!” 南宫豪能避开这一剑,让南宫放有些意外,没想到大哥的伸手比他估计的要求, 看来大哥也不是愚鲁之辈。不过现在事已至此,他无论如何也要杀人灭口。南宫放 一剑快似一剑,追着南宫豪狂刺。 南宫豪受伤在先,只有连滚带爬地躲闪,身上连连中剑,鲜血四下飞溅。不过 他的叫声总算惊动了家人,几个南宫弟子过来查看,被眼前的情形完全惊呆了。几 个人想要阻拦,只听南宫放疯狂地喝到: “滚开!不要拦我!” 南宫豪身上连中数剑,终于无力跌倒。南宫放正待一剑毙之,突见一旁剑光一 闪,将他这必杀的意见挑开,跟着响起二哥南宫珏的喝声:“三弟你疯了!”南宫 放正不知如何向众人解释自己的行为 ,更不能当着众人的面继续追杀大哥。南宫珏的话突然提醒了他,他猛然举剑 乱砍,嘴里嗬嗬大叫,状若疯虎,疯狂地砍向倒地不起的南宫豪。 “三地住手!”南宫珏连忙挑开他的剑,但最终还是没能完全挡住,南宫豪又 中两剑,终于发出垂死的惨呼:“他要杀我灭口!” 南宫珏一剑刺中南宫放手腕,将他手中长剑打落,跟着以剑封住他穴道。这时 众人才有机会扶起南宫豪,却见他被刺中要害,再难开口。南宫珏忙问:“大哥, 这是怎么回事?” 南宫豪一声叹息,带着遗憾与悔恨,黯然而逝。南宫珏只得拍开南宫放的穴道, 只见他又哭又笑,表情怪异。众人不由惊呼:“三公子、三公子疯了!快去禀报宗 主!” 就在南宫世家乱作一团的时候,云襄却躲在山村享受那难得的悠闲。连个月后, 云襄才让筱伯去扬州打探南宫世家的消息,同时也去打探舒亚男的去向,没多久筱 伯回来,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 带回的是好消息。 “没想到公子隔岸观火,竟能洞察秋毫!”筱伯严重闪烁着少见的兴奋,“那 南宫放果然如公子预料那样铤而走险,出手暗算了兄长。虽然他侥幸得手,却被家 人抓个正着,按家法他本该为其兄弟 抵命,谁知他受此打击,惊叹疯了。南宫瑞连失二子,更是中风瘫痪,生不如 死。如今南宫世家已乱作一团,族中长辈只得请出不问世事的二公子南宫珏,由他 暂行宗主之责。“ 对南宫世家的变故,云襄并没有感到太意外。南宫瑞对南宫放不问是非的过度 溺爱,早养成了他唯我独尊的秉性,岂能接受大权旁落,由天堂跌倒人间的失败? 云襄瞑目躺在摇椅上听着筱伯的汇报,当他听到南宫放疯了时,蓦地睁开了双 眼。筱伯话音刚落,他就迫不及待地追问:“南宫放后来怎样了?” 筱伯想了想,摇头道:“没有打听到他后来的消息,一个疯子,想来也没什么 值得留意。” 云襄神情微变,目视虚空愣了半晌,突然叹道:“南宫放不简单,竟能骗过所 有人!” 筱伯疑惑地挠挠头:“公子的意思,南宫放没有疯?” “他要真疯了,就不是南宫放!”云襄黯然摇头,“可惜我做了这么多努力, 最终还是让他逃脱了。只怕以后,他会更加精明可怕!” 筱伯连忙安慰道:“公子无需担心,就算南宫放侥幸逃脱,他也不会再是南宫 世家三公子了。只要他在江湖一露面,南宫世家首先就不会放过他!” 云襄忧心忡忡地摇摇头,又问:“有亚男的消息吗?” 筱伯神情突然有些异样,迟疑道:“听说她去了杭州,根本就没有来金陵找过 公子。” “杭州?”云襄一怔,“她去杭州干什么?” 见筱伯摇头,云襄沉吟片刻,吞吞吐吐地问:“南宫放那个五姨太……后来怎 样了?” 筱伯惋惜道:“听说南宫放从两个家奴口中,得知她认识公子后,用尽酷刑逼 问公子的身份和下落,她始终不说,最后受刑不过,吞进自杀了。我一直想不通, 她怎么会舍命为公子掩饰?” 云襄脸色陡然变得煞白,身子一歪差点摔倒。筱伯连忙扶住他,就见他泪水盈 满眼眶,嘴里不住喃喃自语:“我误会她了,我完全误会她了……”说着他跌跌撞 撞地来到内房,扑通一声跪倒在床前 ,在明珠和乳母惊讶的目光中,他抖着手抱起床上的孩子,突然失声痛哭, “是我害死了你母亲,是我害死了怡儿……” 孩子吓得哇哇大哭,明珠连忙从云襄怀中抢过孩子交给乳母,却又不知如何安 慰是好。之间云襄突然冲入房中,将房门插上,对门外几个人的呼唤不做任何回应。 房中只传来他捂在被子中的哭泣声 …… 不知过了多久,云襄终于红着眼开门出来,申请有说不出的凄楚,面对明珠与 筱伯关切的目光,他平静地道:“我要去扬州,在怡儿的坟前上炷香,也让她看看 她的孩子。” 筱伯心知拦不住云襄,只得道:“我这就去准备,咱们一早就走。” 第二天黄昏,在筱伯的带领下,云襄终于找到了扬州城郊那座孤坟。看到墓碑 上“南宫赵氏”那几个字时,他眼中闪出莫名份额愤怒,恨不得将墓碑砸烂,但他 最终什么也没做。默默地在坟头点上 香烛,他将孩子抱到坟前,在心中暗暗道:怡儿,看到了吗?你的孩子平安无 事。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他,我会用全部心血将他培养成一个善良、正直、有用 的人! 祭拜完毕,一行人离开。马车辚辚而行,来到岔路口时,云襄突然道:“去杭 州。”筱伯没有多问,立刻掉头踏上去杭州的路。他知道云襄的心思,不过他担心 当云襄找到他想要找的人后,恐怕只 会更加痛苦。 杭州西子湖畔的雅风楼,是江南屈指可数的名楼。它地处西子湖畔景色最美的 地段,楼高三重,外表古朴端庄,内部极尽奢华,是达官贵人、豪绅巨贾最爱下榻 的百年老店。云襄与明珠以前都在此 住过,再次回到这里,二人都感到很亲切。 一行人刚住下不久,就有小二上来禀报:“楼下有位姓舒的女子,要找明珠姑 娘。” 明珠闻言一声欢呼,提着裙子就往楼下跑去,刚到楼梯口,就见一个轻纱遮面 的女子正登楼而上,不是舒亚男是谁?民主惊喜地扑上去,毫无顾忌地抱着舒亚男 就狠狠亲一口,惊喜地连连追问:“ 姐姐你可想死我了!这段时间你都去了哪里?为何不到金陵来找我们?你怎么 知道我们来了杭州?“ “姐姐也很想你,所以一听说你来了杭州,就特意赶来跟你们道别。”舒亚男 笑道。 “道别?姐姐要去哪里?”明珠忙问。舒亚男没有立刻回答,却拉起她的手: “去你房内再慢慢说,你想让我一直站在这里不成?” 明珠吐吐舌头,忙将舒亚男领到自己住的房间。隔壁的云襄听到明珠的欢呼声, 早已出来香肩,只是被明珠拦在中间,没法上前问候。只得目送着他俩进了房间, 知道她们许久不见,定有不少体己 话要说,云襄只得在门外等候。听到房内两个女孩子时而窃窃私语,时而咯咯 大笑,云襄心里感觉十分温暖。 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两个女孩子才开门出来。云襄连忙上前问候:“亚男,你 ……可好?” “我很好!”舒亚男完全无视云襄严重的柔情蜜意,略一抱拳便下楼而去。云 襄只得跟着下楼,奇怪地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多谢云公子关心,不过亚男不便相告。”舒亚男脚下不停,已来到楼下。云 襄一脸意外:“你叫我云公子?什么叫”不便相告“?你不跟咱们回金陵?” 舒亚男终于停下脚步,回头道:“云公子,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还是不 要相互打扰为好。虽然大家朋友一场,但总不能因为是朋友,就永远走在一起吧?” 云襄十分诧异,反诘道:“我们只是朋友?你说过要照顾我一辈子,难道这就 忘了?” 舒亚男嘴边泛起一丝调侃的笑意:“我骗你的,不行吗?你以前不也骗过我? 被我骗上一会就算扯平吧。大家都是老千,你骗我我骗你正常得很。喂,你不会当 真吧?” “你在说谎!”云襄定定盯着舒亚男的眼眸,似要将她看穿。 舒亚男若无其事地笑道:“我以前是在说谎,现在可没有哦。” “你撒谎!”云襄脸涨得通红,“我们在牧马山庄发生的一切,难道全都是假 的?” 舒亚男嘻嘻笑道:“没错!全是假的,如果你觉得是真的,那只是说明我聘任 的本领比你高明一点点。” “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云襄厉声质问。舒亚男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很 简单,因为南宫放也是我的仇人。我要借你的手对付南宫放,所以不希望你倒下去。 现在南宫放已经疯了,南宫世家也 一蹶不振,我的仇报了,也就没有必要再骗你了。“ “你……”云襄气得浑身发抖,再也说不出话来。舒亚男却若无其事道:“对 了,忘了向你介绍我的未婚夫,其实你也见过,不用我介绍了吧?” 云襄只感到头目一阵晕眩,真个世界突然变得异常荒唐,顺着舒亚男所指的方 向望去,就见街边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旁,一个彪悍如虎的中年汉子正负手等在那 里。那汉子年逾四旬,生得浓眉大眼 ,不怒自威,正是江南黑道第一人,漕帮老大丛飞虎!云襄恍然大悟,难怪自 己刚到杭州舒亚男就找来,这里是漕帮的地头,难怪她的消息这般灵通。 “丛飞虎?你的未婚夫是丛飞虎?”云襄还是感到难以置信。却见舒亚男坦然 一笑:“有什么奇怪?那个女人不会对丛飞虎这样的英雄动心?我能找到这样的夫 君,作为朋友,你应该为我感到高兴 才是。“ 云襄神情凄苦地指着舒亚男的颈项,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舒亚男恍然大悟,笑 道:“你是说那颗雨花石?”他解开衣领露出光光的脖子,“它早就已经不属于我 了我,拥有它的人才是你的真爱,你 可要好好珍惜。“ 说完舒亚男挥挥手转身就走,步履轻快地来到马车钱,丛飞虎忙牵着她的手钻 入车厢,她最后从车窗中探出手挥了挥,马车终于辚辚而去。 云襄遥望离去的马车,突感喉头一甜,仰天喷出一口鲜血,跟着往后便倒。感 觉身子被人扶住,耳边传来隐隐的呼唤,他茫然地循声望去,就看到一脸羞赧的明 珠,项下正戴着那颗独一无二的雨花 石,他两眼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马车已经走出很远很远,舒亚男依旧在车帘缝隙中不住回望,泪水早已模糊了 她的双眼,她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以至于咬破嘴唇而不自知。鲜血和 着泪水从唇边涓涓滴下,很快就染红 了她的衣襟。 丛飞虎尴尬地放开她的手,望着血泪交加的舒亚男,他想要安慰,却不知如何 安慰才好。马车在城中不住绕着圈子,舒亚男则在车中无声痛苦。不知过了多久, 她终于咬牙抹干了泪水,稍稍恢复了 平静。丛飞虎见状黯然叹道:“你既然放不下他,为何要离开他?还让我做恶 人,将他伤得如此之深?” “我只要他放下我。”舒亚男平静地道,“我将去一个再也见不到他的地方, 所以不希望他再想着我。我要他彻底忘了我甚至很我,才不会为我伤心和痛苦。” 丛飞虎好奇地问:“你要去哪里?”“京城!”舒亚男淡然道。 “我送你!”丛飞虎毫不犹豫地点头,马不停蹄。舒亚男抱着双膝坐在车中, 双眼木然望向虚空,就像完全失去了精气神。若非眼帘偶尔一眨,真会让人误以为 是一具行尸走肉。 “请听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千门之花的故事。”这句话就像是诅咒,一直在舒 亚男耳边萦绕,她后悔去听这个故事,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故事竟然会夺去她所 有的一切。 没人知道舒亚男回到扬州拜祭父亲时发生了什么,但它自己却永远也忘不了。 她本为明珠对云襄的暗恋为难,所以有心成全明珠,让他陪伴云襄去潮州看望莫爷, 而自己则借口回扬州拜祭父亲,以 避开云襄,谁知自己的命运就此发生改变,不过她也明白,就算自己不与云襄 分开,那次会面也是命中注定。 “舒姑娘别来无恙啊?”还是那个神秘的青衫老者,在舒亚男几百完父亲后, 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念在对方曾帮自己恢复容貌,是自己的大恩人,她不好回避, 只得道:“多谢先生挂念,我很好 。您老怎会来这里?“ 青衫老者和蔼地笑道:“我家主人想见你,所以特命老夫前来相请。” 这老者的本事她见识过,没想到竟是个奴仆,舒亚男十分惊讶,真不知这老者 口中的“主上”是什么样的人物。这让她心中戒意更深,忙道:“小女子不过一寻 常江湖过客,不敢去见这样的世外高 人。“ 青衫老者诡秘一笑:“舒姑娘的经历可不寻常啊。出身平安镖局,是舒振纲总 镖头的掌上明珠。舒总镖头蒙难后,舒姑娘夜闯潇湘别院,印上了南宫放而惹上官 司,若非有金陵苏家暗中相助,恐怕 早已被南宫世家生吞活剥。你被判服苦役三年,却私自逃逸,先被人骗卖青楼, 后又遇丛飞虎逼迫,无奈自毁容貌,装疯卖傻潜回扬州,借南宫放的千门典籍自学 成才,终成千门后起之秀……“ “够了!”舒亚男连忙喝止,老者聊聊数语,已让她暗自心惊,没想到如此隐 秘之事,对方竟如亲眼所见,说得分毫不差,令人心生寒意。她怕自己与云襄在牧 马山庄客栈那一幕也被对方得知,所 以连忙打断,色厉内荏地喝到:“你究竟想怎样?” 青衫老者从容笑道:“老夫方才说了,我家主人想见你。” “好!带路,我跟你走!”舒亚男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既然对方对自己了如 指掌,她不能不去渐渐那个“主上”,看着对方是何等人物。 青山老者亲自赶车,马车走了数天才停下来,竟然是到了京城!之后舒亚男被 蒙上了双眼,在城中赚了好久才停下来,下车一看,却是一座不多见的豪宅。在青 衫老者的引领下,她终于在一间幽静 的书房中,见到青衫老者口中的“主上——一个温文儒雅的白衣老者。” “舒姑娘请坐!”白衣老者示意舒亚男坐下后,饶有兴趣地将她上下打量片刻, 目光在她鬓边的花朵停留了许久,微微颔首到,“英武中不失柔美,娇艳中不乏个 性,果然是人世间独一无二的仙葩 !“ 舒亚男了脸上微红,冷冷道:“先生千里相邀,不是垂涎亚男容貌吧?” 老者哈哈一笑:“舒姑娘没有寻常女子的扭捏和青涩,真是难得!老夫非常欣 赏。对了,你还不知老夫姓名吧?老夫靳无双,这个名字只有我信得过的人才知道。” “非常荣幸!”舒亚男微微一哂,“不过亚男与靳先生素昧平生,先生何以相 信?” 靳无双淡淡笑道:“舒姑娘以前不知老夫,老夫对舒姑娘可是了如指掌,甚至 可说是神交已久。”说着他从书桌上拿起一封信,推到舒亚男面前,“甚至知道你 最想要的是什么?” 舒亚男好奇地拿起信,满是疑惑地打开一看,顿时面色大变。那是一张地契, 平安镖局的地契!这果然是她梦寐以求想要拿回的东西!它本在南宫世家手中,现 在却被靳无双轻描淡写地拿了出来, 对方的能力可见一斑。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失态,平静地将地契放回桌上,淡淡 问:“你要我做什么?” 靳无双肃然道:“我要正式收你为入室弟子。” 舒亚男突然就想起莫爷当初想收自己为徒时的情形,嘴角不禁泛起一丝讥笑, 拿起桌上的地契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先生既然拿出如此重礼,就不必再以 师徒之情来笼络。有什么事尽可开口 ,不必再拐弯抹角。“ “其实你早已是我千门弟子,有没有入门仪式都已无妨。”靳无双微微一笑, 见舒亚男有些疑惑,他解释道,“你从南宫放那里盗取的那些书,本就是我千门典 籍,其中有不少还是老夫亲手所著。 你我虽无师徒之名,其实早已有师徒之实,就连你腮边这朵独一无二的仙葩, 也是出自千门名宿之手,你现在还认为自己跟千门毫无关系吗?“ 见舒亚男无言以对,靳无双又道:“你认不认我为师都无所谓,你只要记住, 你现在拥有的本领,都是来自历代千门前辈心血的结晶,记住自己永远都是我千门 弟子,这就够了。”靳无双说着将桌 上的地契重新推到舒亚男面前,“我还你这份地契,并不要求你做任何来交换, 我收你为徒,也不要你任何报答。我只要你听我讲一个故事,听完这个故事,你可 以立刻就走,你我再无任何瓜葛。” 舒亚男好奇地问:“什么故事?” 靳无双的脸上泛起一种由衷的敬仰,轻轻道:“千门之花的故事!” 房中的肃穆和凝重感染了舒亚男,她连忙收束心神,凝神静听,靳无双轻轻嘬 了口茶,望着茶杯上那蒸腾翻滚的水汽轻声道:“这故事你也听过,我要讲的,是 不为人知的那部分。” 舒亚男凝望着靳无双,只见他目光落到虚空,似穿越时空般幽远,他那充满磁 性的嗓音,很亏就将她带到了那个百家争鸣、英雄辈出的年代。 “春秋时期,吴越两国世代为仇,战乱百年。会稽一战,越王勾践被吴王所俘, 不惜为吴王牵马尝粪,受尽屈辱,方被赦归越过。勾践回国后卧薪尝胆,励精图治, 并采纳大夫范蠡的美人计,向吴 王献上了绝代美女西施,最后终于得报大仇,灭掉了吴国。“说到这靳无双顿 了顿,轻轻叹道,”这是太史公笔下的历史,却远不如千门秘传的典籍中记载得详 细,甚至没有写清楚,谁才是这场战争的 真正英雄。“ 靳无双说着,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古旧的册子,翻开一页递给舒亚男道:“这里 记录了千门历代高手的一些事迹,你有兴趣可以拿去看看。” 舒亚男接过一看,越国大夫范蠡的名字赫然在目。只听靳无双淡淡道:“范蠡 乃千门嫡传弟子,为报越王勾践知遇之恩,出任越国大夫。为了使越国免受吴国欺 凌,他走遍越国,终于在溪水边物色 到浣纱的美女西施,西施的美貌人所共知,但西施的聪颖却很少有人提及。其 实那才是范蠡将她收为弟子、授以千门绝技的真正原因。他将西施带回越都,并借 越王之手将西施献给吴王,为了使西施能 在吴王后宫众多美女中脱颖而出,范蠡亲自操刀,以千门秘传的纹身之术,在 西施原本就美艳如花的脸上,文上了一朵巧夺天工的仙葩,成为时间独一无二的美 女。西施最终凭借独特的美貌和高明的千 术,颠覆了一个强大的国家,成为千门中人人敬仰,独一无二的千门之花!“ 西施的故事舒亚男早已耳熟能详,却没想到后面还有如此精彩的隐秘。他不禁 悠然神往,跟着心底有泛起了一丝寒意,隐隐猜到靳无双将这个故事的深意,但她 却不敢肯定,不由涩声问:“你将这 个故事,究竟是什么意思?“ 靳无双没有回答,却反问道:“你是否还记得一位名叫郎多的男子?” 郎多?这名字一系有些熟悉,但舒亚男一时却想不起来。靳无双提醒道:“他 曾经在鸿运赌坊见过舒姑娘,不知你是否还有印象?” 舒亚男恍然大悟,立刻就想起了那个异族男子,以及他为自己出头,不惜与南 宫豪动手的英勇。她连忙点头:“想起来了。靳先生认识他?” 靳无双点点头:“郎多殿下是瓦剌四太子,这次出使我朝,是为缔结合约,与 我国结盟。合约条款俱已谈妥,但他却临时提出,要帮他找到一个脸上有花,名叫 舒亚男的女子。” 舒亚男一声冷笑:“于是你们就答应,将我作为合约的一部分,去换取所谓的 和平?”靳无双摇摇头:“你误会了,这次合约我朝向瓦剌割让了数万里的土地, 数十万户子民,金银财宝更是不计其 数。你一个普通民女,还没有资格成为合约中的条款。“ “既然如此,你给我讲千门之花是什么意思?”舒亚男质问。 靳无双坦然:“我是想将你主动献给郎多,去做今日的千门之花!”舒亚男嘲 讽道:“朝廷无能,却要一个普通民女去力挽狂澜,真是好笑。” 靳无双指向身后的地图,从容道:“大明东有倭寇扰边,西有魔门蠢蠢欲动, 北有强大的瓦剌虎视眈眈。朝廷欲先平倭寇海患,再驱魔门,最后集中力量消除北 方的威胁。但现在魔门与瓦剌有勾结 之势,欲共犯我中华,朝廷无力三面作战,只得暂时对瓦剌委屈求全。这不是 怯弱而是策略,是尽量少流血少牺牲,以最小的代价求得最大胜利的策略。“ 舒亚男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机密国策,你为何知道得这般清楚?” 靳无双坦然道:“因为我就是这个国策的策划者和执行者。” 舒亚男心神微震,实不敢相信靳无双竟是如此人物,但对方那精明的头脑和雍 容气度,以及指点江山的从容和自信,却不容她不信。 她还在回味对方所说的话,又听靳无双傲然道:“千门从开创至今数千年,一 直就以国家民族的命运为己任,从来不会独善其身,更不会避世逍遥。老夫很骄傲 能为自己的国家出谋划策,舒姑娘为 千门罕有的后起之秀,聪明与美貌不亚于传说中的西施。难道你甘心永远与街 头那些千门末流为伍,永远混迹于市井凡尘?西施能凭一己之力颠覆一个国家,以 你的天赋和才能,难道不想再历史上写下 浓墨重彩的一笔,成为千门又一朵名传千古的奇葩?“ 舒亚男默然无语。靳无双轻嘬了口茶,又道:“瓦剌实力逐渐坐大,与我朝终 有一战。届时必定伏尸百万,流血漂橹,无数百姓流离失所。舒姑娘曾随父亲走镖 去过边关,对瓦拉人的凶残不会一无 所知吧?如今天假其便,竟让瓦剌最有实力继承汗位的四太子迷上了舒姑娘, 而你偏偏又是我千门弟子,这难道不是上天在助我大明?尤其你这朵无奈中文上去 的仙葩,难道不是在昭示着冥冥中的天意 ?让你成为西施那样的千门之花?“ 舒亚男心神大乱,瓦剌人的凶残她曾经见到过,她曾在一座被瓦剌人屠尽的村 庄中泪流满脸,她曾对着那些无辜惨死的百姓暗暗祈祷,若能让悲剧停止,她愿意 献出自己所有的一切。 如今,这样一个机会就摆在面前,她不禁抚着腮边的仙葩仰天暗问:苍天在上, 难道你加倍还我这绝世的容貌,就是要我将所有一切都奉献给天下?难道我就是那 命中注定的千门之花? 红烛在静静燃烧,烛芯偶尔爆出的一点微声,使房中更显幽静。二人无声对坐, 不知过得多久,舒亚男终于缓缓站起身来,哑着嗓子道:“你……让我好好想想。” 靳无双将地契塞入舒亚男手中,轻声道:“无论你最终如何决定,老夫给你的 东西都不会收回。不过,”他的声色突然凝重,“我坚信你会成为国家的英雄,而 不是民族的罪人。” 舒亚男神情恍惚地来到街头,茫然不知往哪里去,她不住心中呼唤:阿襄,我 该怎么办?你快告诉我。 三天后她来到靳无双面前,对这个神秘的老者平静地道:“我还有些恩怨未了, 待我了结恩怨,再告诉你我的决定。” 靳无双没有阻拦,亲自经舒亚男送出书房大门。待离去后,守候在,门外的青 衫老者担心地问:“主上,她会答应去瓦剌吗?” “她一定会!”靳无双自信一笑,见青衫老者眼中有些不解,他意味深长地笑 道,“因为,她并不是真正的千门传人。” 舒亚男回到扬州,将平安镖局的地契交给了父亲生前那些兄弟,并让他们帮忙 做一件大事。她在暗处留意南宫放和云襄的交锋,当云襄遇到麻烦她立刻挺身而出, 假扮捕快将他从那女人手中救出, 之后她悄悄尾随她来到金陵。在暗处看到明珠对云襄无微不至的照顾,她既心 酸又安慰,云襄有明珠照顾,她终于可以下定决心了。 不过走之前,她还要做最后一件事,所以她去杭州找到丛飞虎,让他帮忙演一 出戏。戏演得很成功,把大名鼎鼎的千门公子襄也骗得口吐鲜血,他从此不会再放 不下自己了。舒亚男心中既痛苦又欣 慰,她突然有些后悔将雨花石送给了明珠,那是她对云襄唯一的纪念。 马车一震突然停了下来,京城到了。舒亚男与丛飞虎挥手作别,她没想到这个 曾经伤害过自己的男人,会成为千里相送的朋友,世事真是难料。 与丛飞虎分手后,舒亚男按照约定来到靳无双隐居之处,对这个神秘的老者平 静地道:“我愿拜你为师,学习颠覆敌国的千门之术,我愿成为千门之花!” 靳无双没有感到意外,他点点头,轻轻拍了拍手,门外飘然进来一个雍容华贵 的妇人。靳无双指着那贵妇介绍道:“她叫温柔,为千门上四将之脱将,她会教你 一些女人应该掌握的本领,你先向她 学习吧。“ 贵妇仪态万千地浅浅一笑,对靳无双微微一福:“你放心,阿柔一定将她调教 成迷死人不偿命的闺中杀手。” 带温柔领着舒亚男离去后,青衫老者悄然进来,对靳无双禀报道:“主上,南 宫放求见。” 靳无双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微微颔首。青衫老者悄然而去,片刻后领着个蓬头 垢面,浑身污秽的乞丐进来。那乞丐一进门,猛然跪倒在地,失声痛哭,“师父! 你要为弟子报仇啊!” 靳无双一声冷哼:“闭嘴!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若靠他人恩赐才 能报仇,你就不是我的弟子!” 哭声嘎然而止,乞丐抬起头来,乱发下正式南宫放那张惶然无依的脸。被靳无 双这一喝,他脸上渐渐重现那原有的冷厉,点头道:“师父教训得是,弟子定要靠 自己的力量,哪会失去的定西!” 靳无双面色稍霁:“怎么回事?你细细道来,不可有任何遗漏。” 南宫放连忙将自己与公子襄相争的前后经过详细说了一遍,靳无双听完后面无 表情,不可置否地敲敲桌子:“为师知道了,你下去吧。” 南宫放离去后,青衫老者犹犹豫豫地问道:“主上,小人有一事,不知当问不 当问?”“何事?”靳无双道。 青衫老者犹豫道:“南宫放与公子襄的交锋咱们也有所察觉,主上为何不帮他 一把?要知道南宫放可是主上的爱徒,优势掌握南宫世家这股江湖力量的钥匙,主 上为何要坐视他失去嗣子之位?” 靳无双没有回答,却反问道:“公子襄大名叫什么?” “好像是叫云襄,”青衫老者说道这突然一惊,“云啸风的儿子也较云襄,不 过早已死去多年,竟有这般巧合?” “我从不相信什么巧合。”靳无双严重寒芒微闪,“这是云啸风的棋子,他在 利用这个名字向我挑战。我不插手公子襄与南宫放的争斗,就是在等着云啸风这个 老对手,等着他露出蛛丝马迹。与云啸风对垒,谁敢有丝毫大意?一个南宫世家的 得失实在无足轻重。“ 青衫老者恍然点点头,又道:“蔺东海刚送回消息,明珠郡主跟丢了。另外, 柳公权也在追查公子襄的下落。” 靳无双一声轻哼:“警告这老家伙,让他别多管闲事。” 青衫老者苦笑着摇摇头:“以柳公权的为人,恐怕不会那么听话。” 靳无双略一沉声冷笑:“柳公权不过是条能干的老狗,只是错人了主人。现在 该给他几鞭子,让他认清主人的时候了。” 青衫老者心神领会地点点头:“小人这就去安排。” 二人正在密议,就听门外传来一声禀报:“刚收到最新消息,天心居的素妙仙 刚刚去世。” 靳无双正待去端茶,听到这消息手不由一抖,不小心将桌上的茶杯碰翻,他对 四下流淌的茶水视而不见,却盯着虚空忧心忡忡地喃喃自语:“这个天下,要乱了。” 青衫老者也面色大变,点头叹道:“魔门终于再无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