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凤凰有心,相思无用 萧东楼心中隐隐一痛。 丁风微微一笑:“萧公子到访,寒舍真是蓬荜生辉。” 萧东楼道:“丁公子客气。” 丁风走下台阶,将萧东楼让回茶几旁边:“不知萧公子有何贵干呢?” 萧东楼从怀中掏出那块绸缎,微笑道:“这块绸缎不知丁公子可有印象?” 丁风端详了一下,又微微思索了一阵:“记得了!那是年前我在薛家定的。” 萧东楼盯着丁风的眼睛,沉声道:“哦?那后来呢?” 丁风脸上现出一丝惋惜:“后来,在取回的路上不小心丢掉了。” 萧东楼脸上掠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丢掉了?那可真是可惜。” 凤夕舞一直没有出声,静静地看着俩人交谈。 天气闷热异常。 远处的乌云一直在向这边飘移。 隐隐有轰轰的雷声滚滚而来。 丁风抚摸着绸缎,忽道:“不知道萧公子是从何得来的?” 萧东楼微笑道:“既然有人丢,自然会有人捡得到。” 丁风抬眼看着萧东楼:“是谁这么好的福气捡到了?” 萧东楼道:“温柔乡。” 丁风奇道:“温柔乡?” 萧东楼道:“对!温柔乡!丁公子好像很意外?” 丁风看着萧东楼:“萧公子的口气好似不大友善哦?” 萧东楼微笑道:“岂敢!” 丁风脸上掠过一丝不快:“东花的萧大有什么不敢?跑到我们丁家来兴师问罪, 当我们丁家怎样的来看?” 萧东楼微笑道:“丁公子又何必这么大的反应?” 雨点开始落下。 打在屋顶上,打在窗户上,就像是战鼓雷鸣,万马奔腾。 已经乌云压顶的天空忽然一道霹雳划过。 丁风冷笑道:“好大的雨!” 霹雳尚未消失,丁风剑已出鞘。 昏暗中,剑如一泓秋水。 萧东楼身形未动,整个人连同椅子向左侧飘开。 丁风剑到中途,竟可生生转开,剑变刀法,自左下而上,斜撩上去。 整张椅子被丁风这一剑切成两半。 萧东楼居然又再掠起。掠出客厅,轻轻的落在长廊上。 丁风手上剑势未停,随之而去。 只见青光闪动,萧东楼刀已出手。 刀剑相击,在暮色中激出一点亮光。 丁风剑如灵蛇,蜿蜒而进。 萧东楼自是不断格挡,却并不反击。 凤夕舞此时一脸焦灼,却不知如何开口。 她脸上充满了关切,眼睛却在俩人之间转来转去,也不知她究竟是关心谁多一 些? 丁风的剑势愈发猛烈,犹如此时的暴雨,一阵急迫过一阵。 忽然,丁风剑法一变,在雨中骤然一慢。 如沧海一鱼,不知辽阔。 相濡以沫,却又相忘江湖。 萧东楼凝神以待,心下明白,丁风已亮出家传绝学“观鱼剑法”。 丁风掌上之剑如鱼潜水,悠悠而至。 一道闪电划过。 丁风的剑却在这一瞬间亮过了闪电,霎时间没有了任何变化,只有速度。 剑已至胸前。 萧东楼微微一笑,手中弯刀飞速旋转,匹练般脱手而出。 弯刀在夜空中划出无数淡蓝色的弯月,霎时笼罩了丁风。 自然也笼住了他的剑。 凤夕舞在厅边失声叫道:“萧公子,不要…………” 萧东楼听到这一声呼喊,心中不觉异常气苦。 他回身看向凤夕舞,但见她面上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萧东楼顿觉心被掏空了一般,竟是说不出的意冷心灰。 他长叹了一声,回手撤回弯刀,无数蓝月顿时不见踪影。 电石火闪之间,丁风的剑却到了胸口。 萧东楼只觉胸前一阵冰凉,身上的长袍已被剑在胸前激碎了一大片。 那胸口的一道疤痕嘲笑般的看着这倾盆大雨,似乎在问真情何用?相思何用?! 萧东楼已闭上了眼睛。 剑却在他胸前硬生生地停住了。 一阵爽朗的笑声过后,萧东楼张开了眼睛。 丁风笑吟吟的站在他面前,剑已入鞘。 丁风回身走向凤夕舞,用力的搂住她的肩膀,笑道:“看你的萧大哥失魂落魄 的样子,谁能想到这就是叱咤风云的东花萧大?!” 他附耳轻言了几句,凤夕舞俏脸突然涨红,用拳轻捶了他几下。 丁风不禁又大笑起来。 萧东楼冷冷地看着俩人,心中竟一时不知是何滋味。 丁风回眼看了他一下,笑道:“萧公子,得罪了。” 他摸了摸凤夕舞的头:“凤丫头,你自己跟他解释吧。” 说罢,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次的笑竟是说不出的俏皮。 丁风转身向内堂走去,便走还边吟道:“漂泊零丁,落山之风。” 一路走去,竟不再回头。 凤夕舞缓步向萧东楼走来。 她走到长廊前,柔声道:“萧大哥。” 萧东楼勉强露出一丝微笑,不是说什么是好。 他心里仍是空荡荡的,一颗心找不到一个着落。 凤夕舞走到他身边,用手轻抚着萧东楼的胸口。 那道疤痕如一滴大大的泪水,刺目夺人。 雨越发下的紧。 凤夕舞看着萧东楼冷冷的,刺伤的眼神,亦是一阵心痛。 她柔声道:“萧大哥,你误会了。” 萧东楼不语,沉默的看着她。 凤夕舞轻叹了一声,缓缓道:“这里边有一个秘密。” “丁家一向都是一脉单传,到了丁伯伯这一代,竟然只有一个女儿。” “这个女儿却天资聪颖,不让须眉。丁伯伯为掩人耳目,只好对外宣称是位公 子。” “直到十年前,丁家又添了一位少爷丁云,丁伯伯一颗心才落下地来。” “但是为了家族需要,只能再等几年,待得丁云长大成人,我这位妹妹才能还 其女儿身。” 萧东楼静静地听着,待到凤夕舞停下,才忍不住问道:“那么这位丁公子竟是 个女儿身?” 凤夕武含笑道:“正是。她的闺名本也不叫丁风,而是落山之风,本是一个岚 字。” “丁岚。” 萧东楼这才心下恍然,思前想后,许多事情似乎都已了然。 凤夕舞柔声道:“萧大哥,此事关系到丁家私隐,还望大哥你能守口如瓶。” 萧东楼颔首道:“这个自然。” 凤夕舞轻叹一声:“萧大哥你的伤势好些了么?” 萧东楼微笑道:“已无大碍。” 凤夕舞帮他拉紧衣襟,一朵枯萎的郁金香悄然滑落。 萧东楼俯身将之捡起来。 凤夕舞看着他:“这朵花萧大哥你还留着?” 萧东楼柔声道:“怎敢片刻离身?” 凤夕舞眼中盈满感动,无语凝噎。 良久,凤夕舞从颈中取下一个吊坠。 淡蓝。晶莹。剔透。 其形状竟如一颗泪水。 一滴蓝色的泪水。 大海的泪水。 柔情如丝,深情如斯。 就像情人的眼泪。 凤夕舞将它戴在萧东楼的脖子上,柔声道:“这是一位波斯的商人送给我们家 的水晶,它的名字就叫做‘情人泪’。” 她用手轻抚着这枚蓝色的水晶:“戴上它,遮住萧大哥你胸口这滴泪水。” “萧大哥你说过,愿意是我手里的那把伞,永远为我遮住世间的风风雨雨。” “我也愿意是大哥你胸前的这滴泪,不让你的眼睛,再看见这人世间的伤心。” 萧东楼默默地看着眼前的她,终于,用力地将她拥入怀中。 只一刹那,似乎天地停滞,万物不生。 良久良久,凤夕舞抬起头。 萧东楼胸前竟被泪水湿透了衣襟。 凤夕舞喃喃道:“只是夕舞薄命如斯,怕是没这个福分。” 萧东楼一阵痛惜,用手轻轻的掩住了她的口。 又是良久,凤夕舞道:“萧大哥,温柔乡的事你还要继续查下去么?” 萧东楼坚决道:“当然。” 凤夕舞脸上掠过一阵奇怪的表情:“他们手段一浪高过一浪,萧大哥你又何苦?” 萧东楼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凤夕舞不再言语,似乎心事重重。 萧东楼轻抚着她的长发,柔声道:“我答应你,我会回来的。” 忽然,远处的天空绽开一朵红色的小花。 并在空中停留了许久。 萧东楼笑道:“我的兄弟在催我了,我要出发了。” 凤夕舞道:“我送你。” 观鱼山庄门前。 大雨似乎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萧东楼微笑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凤儿你回去吧。” 凤夕舞将一把淡紫色的伞递在萧东楼手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又说不出口。 “江湖风雨多,大哥多保重。” 快马。 两匹快马在雨夜中急奔。 一路上只留下俩人豪迈的长笑,久久不肯散去。 暮色渐浓。 萧东楼和司空摘花远远的站在一处山坡上。 暮色中,山下一座连绵不绝的庭院。 按照龙尾的地图,这里就是江湖第一大杀人组织温柔乡。 他们在等。 等天色黑透。 夜已静。 但是,这静夜里到处都可能有埋伏陷阱,随时都可能有杀人的弩箭射出来。 “温柔乡的护院高手,实际有六百六十个,值夜时分成三班。” “每班两百人,又分成八队。” “这八队人,分别或四下巡逻,或守在总舵大厅外,大多数埋伏在院中。” “大当家屋外的一队人,共有六十四个人,每八人一组。沿着楼外四周交错巡 逻,其间最多只有一盏茶的空档。” 龙尾的地图很清楚。 院子里有几排平房。不时有一阵阵鼾声传出,后面的厨房里还亮着灯光,显然 有人正忙着为要交班回来的兄弟准备宵夜。现在正是第一班和第二班换岗的时候。 第三班睡得正沉。 换岗的时候总难免有些混乱,混乱中就难免有疏忽。疏忽正是他们最好的机会。 萧东楼早已从地图上找出了一条最近的路。直达总舵后院。 他们的行动当然绝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但是,路到了这里,似乎已经断了。 龙尾的地图在这里只是标记了一片树林。 原来这片树林是没有路的。 他们走来走去,还是在原地打着转。 摘花道:“干脆我们掠到树梢上……” 萧东楼一把拉住了他:“树上十有八九会有机关,而且就算没有机关,一但掠 起,很可能就会成为箭靶子了。” 可是,路呢? 还是没有路。 萧东楼仔细的观察着周围,终于在一棵大树上发现了一块摸起来手感突兀的树 皮。 萧东楼微笑着拧开树皮,树林竟然向两边分开。 俩人相视一笑,向前掠去。 他们的脚刚刚踏出去一步,就发现脚下原来是可以陷人于无形的沼泽。 大惊之下,二人身形拔地而起。 与此同时,他们看到四周升起了几十盏雪亮的孔明灯。 霎时间,如同白昼。 萧东楼看到一个白衣女子笑靥如花,一个银衣女子冷面如霜地从树林的另一端 走了出来。 她们的身旁还站着几排黑衣人,手里都端着黑黝黝的匣子。 弩阵。 俩人的身形开始下沉。 他们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 幻剑书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