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双娇戏龙 亭台假山。 小桥流水。 一处幽雅之地。 花圃的中央,一座精舍。 红墙绿瓦,竹木掩映。 四周是耸入云端的大山。 其时已是亥牌时分,缥缈之中现出峭峦隐隐。 精舍内燃着灯,一灯如豆。 室内有一张床,一张古老的樟木雕花床。 红绫香花被下,那绿衣少女圆睁大眼。 她望着屋顶,仿佛不相信自己已经回到了家里。 那么小姐也已回家? 她无法想,也不需要想。 因为她马上发现施大小姐就坐在她的床前。 施瑞莲看了她一眼,说道:“他把你送了回来,已经走了。” 淑红急道:“走啦?你干嘛不留住他?” 施瑞莲道:“我说了,但是没能留住。” 淑红道:“你……你是和我们一路回来的?” 施瑞莲道:“你说得不错。” 淑红又道:“那么,他抱着我你全看到啦?” 施瑞莲笑了笑,面色更加红润。 想不到淑红却道:“真舒服,我真希望永远那样……” 沉默。室内二人大概谁也不愿说话。外面起风了,风从门口吹了进来,灯花在 跳跃。 红红的,跳跃的灯火,仿佛是少女们激荡的心。 良久,施瑞莲才道:“我就不信他永远能这样。” 淑红道:“小姐你说什么?” 施瑞莲道:“我发过誓,武功上胜得我,我就要嫁他。” 淑红道:“嫁他?你……还是早死了这条心吧。” 施瑞莲恰似末闻,接着道:“老爷外出了,而你也好啦,所以这是我们再次出 走的大好时机。” 淑红惊道:“你还要走?” 但是没有人听到她的话。因为施瑞莲早已离她去。 淑红只好起床。因为她知道,施瑞莲的话无人可以违抗。 甄花城东头的小吃店。不少人在喝酒。施大小姐和淑红就坐在这小店的桌前。 这次她们已不再改变女装。因为施瑞莲永远都是施瑞莲。她说要怎样就能怎样。 此时,施瑞莲正端起酒杯,大声呼唤着店小二:“快给本姑上上一盘菊花龙虎 风!” 店小二惊道:“姑娘你说什么?小人可实在有些不懂得……” 施大小姐一拍桌子,怒道:“混帐!如不快给本姑娘弄来,小心你的狗命!” 淑红急忙拉了拉施瑞莲的衣袖,小声道:“小姐息怒。这口怒气千万不能汇到 别人头上。” 施瑞莲好象破天荒第一道听了淑红的话。因为她已不再发作。 正好这时,却有人淫笑一声说道:“大家瞧瞧,多美的姑娘!” 那人又转向施瑞莲道:“小美人,让我亲亲,我给你去安徽弄来这道名菜怎么 样?哈哈……” 堂中不少人在起哄。谁也没有注意到一线劲风破空的声音。 当人们看到刚才还在说话的人倒在桌下的时候,才发现他的头上多了一支竹筷。 那支竹筷正好插在说话人的咽喉。 看到这里,人们本应该发出一声惊呼。 但是人们却好象忘记了应该作的事情。 不,是因为谁也想不到自己还是否活着。 大家转过气来的时候,却止不住你瞧瞧我,我看看你。 蓦然一人惊呼道:“你们看,那……那美女不见啦!” 又有人惊呼道:“不!你们……你们快看墙上……”大家止不住扭头向墙上看 去。 只见墙上写着九个楷书大字:“麦枝岭无名少年造访” 难道是用墨水或者染料之类的东西涂上去的么? 不,决不是。 因为人们很快发现这是该店用来下酒的兰花豆。 兰花豆本不能写字,但它偏偏就写成了字。居然“写”在那墙上。 人们仿佛这时才想起应该大呼一声。 出甄花城不远就是武泉县城。 这里虽然比不上甄花城富饶,但也是个出了名的好地方。 这里没有上好的瓷器,却有比瓷器更高贵的金银珠宝。 而且这里的大富户中就有七家的家产超过了十万两黄金。 然而这一夜,十大富豪竟是一齐厄运降临。 待到天亮时大家才知道。这一夜每家失去黄金不下千两。 武泉县公衙内,告状者连嗓子都已叫破,然而任你叫得再响知县大人也只能摇 头。 大家一诉说,黄金是被一个叫“麦枝岭无名少年”的人偷去。 刹那间,整个武泉城沸沸扬扬,闹得几乎天翻地覆。 从武泉城过上烧到衢州。 就在武泉城万两黄金被盗的第二天晚上。 衢州知府衙内一个夫人九个侍女一齐被人劫持。 就在知府卧室的门前,同样贴着一张纸条。上写:麦枝岭无名少年造访! 案件之大,劫贼之狠,本事之大,没有人听了不吃惊异常。 知府大人没有办法,只好携同武泉县县令一起上书刑部派快马火速送往京都。 数日内刑部下令十三省所有大小捕快,一定要火速缉拿盗贼“麦枝岭无名少年” 归案。 并且委任邢部三大高手之一、皇封一级捕抉霍得海赴武泉、衢州等地侦破。 人们在知道这两起大案的同时,全都在想,难道这就是杀死“疯魔潘扬”的那 个少年么? 蓝色的天,没有一丝云彩。 蓝色的水,在微风吹拂下鳞波泛起,令人瞧着流连忘返。 施瑞莲和淑红就站在临近江水的小山头上。 其时已是红日当空,暖风熏人醉,大水共一色,阳光照在江面上,折射出一道 道耀眼的光。 景致优雅,气候宜人,施大小姐本应大为畅怀。 但此时的她却面罩严霜,她痴痴地望着江水不住长叹。 淑红忽尔道:“我看大小姐也不要太任性了,你已经把那少年折腾得够苦啦。” 施瑞莲仍是看着江面。淑红的话也许她没有听到? 淑红又遭:“其实也只怪那少年大过狂傲了,竟然不将我们大小姐放在眼里, 难道这天下还有你大小姐第二人。我可不信。” 施瑞蓬长叹一声忽道:“唉,也许是我做得太过份了,我……我原没想到事情 会闹成这样。” 淑红好象不大相信施瑞莲居然也还有认错的时候。 人难道不是都可以改变的么? 所以淑红欣然道:“如果小姐将赃物和人质归还不就……” 施瑞莲插口道:“你不用多说。我一定要逼他现身,我一定要他寻我晦气,我 一定要好好地和他再决斗一场。” 淑红惊疑地道:“上次小姐不是……” 施瑞莲道:“上次是我失误,倘若不是我心神旁骛,他……那个少年也不一定 胜得了我。” 淑红忽笑道:“倘若那少年胜不了你,又待怎样?” 施瑞莲猛瞪淑红一眼,毅然道:“如果他胜不了我,我就一定要杀死他!” 淑红心里倏地一缩。 一阵微风吹过,淑红忽觉得有些凉意。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后面说道:“不错,如果有人胜不了我,我也一 定要杀死他!” 施瑞莲和淑红同时转过身来。 她们赫然看到那个白衣美少年,扛着剑,就站在山头上。 他的衣袖随风飞扬宛若天空风下一朵白云。 淑红止不住大声呼道:“你……你终于来了!” 白衣少年道:“我若不来,也许又将有不少人遭殃。你……你们难道就不讲王 法了么?” 淑红笑道:“还……还不都是为了你……” 白衣少年道:“施大小姐为人凶狠手辣,好象这世界都是她的,这个嘛……在 下十分佩服,我只怕难以比上啦!哈哈……” 施瑞莲忽道:“你又何必多说?今日不是你战败而死,便是我……我死的日子。” 白衣少年轻笑一声,道:“你我素不相识,我看不斗也罢。” 施瑞莲冷冷地道:“我说过,如果我斗不过他,我就得嫁……嫁给他,你…… 你既是这么个人,所以我看还是杀死你为好!” 白衣少年面容一肃,沉声道:“只怕你并不是在下的对手!” 施瑞莲笑道:“何不试试看?” “看”字甫落,只见寒光—闪,掀起一道劲风。 那白衣少年没料到这施大小姐说打就打,丝毫也不给人余地。因为他在这半瞬 之间已被迫得连连躲闪,早已没有了余地。 其实,身为武林高手,是应该知道制敌先机的窍门的。 可偏巧这白衣少年今日竟将它忘得一于二净。 所以,他虽然动作极快,快用非常人所能想象,但还是腾不出时间去拨宝剑。 也许他根本就不需拨剑? 施瑞莲一口气施展出三十招绝学,每一剑均刺向对方要害,使对方笼罩在一片 剑气之下。 但纵然如此,白衣少年每招皆以巧妙的身法一一躲过,虽不过于轻松,倒也不 很得吃力,每每及时相让,到妙毫巅。 施瑞莲眼见一连数十招也制服不了对方,一咬牙,闷哼一声,施展平生绝学 “凤凰展翅”。 刹那间,一柄紫霜宝剑剑气大吐,幻化出数十把剑刃同时指向对方三十六处死 穴。 那幻出的剑影,就如同凤凰飞翔的翅膀。 但见那白衣少年怒喝道:“好狠毒的女人。” 随之向后一纵,猛地拨出青龙剑。 他的剑刚拨出,他的手就接着向前伸,一片紫光闪过,传出一声龙吟。 剑风啸啸,白衣少年立定,犹如一座雕塑。 地上失落一柄剑。一柄紫霜无上宝剑。 白衣少年道:“你服还是不服?” 施瑞莲木然无声。她仿佛还在梦中。 但是施瑞莲与常人一定不同,她既使做梦也一定清醒得很快。 施大小姐说道:“不服!” 随之白影一闪,地上的那柄剑就已不在地上。 施瑞莲以快通电光石火的速度,倒转剑柄将剑刃朝着自己的心脏,猛地疾刺下 去! 淑红的眼睛早已花了,但这次却意外地发现了施瑞莲要做的事。所以她发出一 声惊呼! 其实,她的那声呼叫刚发出的时候就停了下来。 淑红的心脏还在乱跳,跳得比往日任何时候都厉害。 但是她立即知道她已不必惊慌,更不必急成这个样子。因为她听到“当”的一 声,那柄紫霜宝剑又重回到了地上。 白衣少年哈哈一笑,然后沉声道:“在我詹庆生眼前想自杀,未免小觑了本少 爷,哼!” 话未说完,白衣少年就开始走。 他走下山坡的时候,仍然又捏了捏自己的鼻子。 施瑞莲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嫣尔一笑,然后对淑红道:“原来他叫詹庆生,多 美的名字。” 淑红一双惊疑的美目瞟向施大小姐。 她看着她,很久很久,仿佛这时候,她才真正认识自己的主人。 三月刚过。 转眼四月初二。 四月初二的早晨,苏杭交界区的一条官道上,数十骑快马向东驰去。马上骑士 有男、有女、有老、有壮但却没有少年。 共同之处便是都带着寒碜碜映着阳光的刀剑等兵器。 为首的一人五十多岁,身材清瘦,二目精光四射,身着蓝色长衫。 他便是举头三尺单昆仑米松。 此次他是应了少林寺四空方丈和武当派天风道长之情,前边幽灵岛调查三月初 三大惨案的。 那四空方文和天风道长为武林至尊,举头三尺单昆仑武功再高人缘再好,也不 能不买这个面子。 但是,他对两位武林巨人那满心仁慈,行事过迂却颇具反感。 因为四空方丈和天风道长要他以寻找证据为主,决不可以指名道姓地冤枉别人。 作为少林和武当两个门派的掌门当然知道举头三尺单昆仑很久就想到幽灵岛去。 可是举头三尺单昆仑却认为那幽灵岛高老岛主平日里作恶多端,理应诛杀,更 何况他与此案涉疑最深。 又因为前几天就听说幽灵岛岛主在大陆掳掠美女上百名供他消遣,也曾有不少 侠士找他索账,但因他武功厉害而未能如愿。 那时候,举头三尺单昆仑正忙于帮派中事,无暇抽身前往料理。 现在想来他们不时地觉得惭愧,痛恨自己过于自私。 所以,这次他下定决心,一定要上幽灵岛查一查。如果查出与此案有关,他就 要大开杀戒,与幽灵岛挤个强存弱亡。 纵然与此案无关,为了那百余名少女,举头三尺单昆仑也打算与幽灵岛算算这 笔旧账。 他知道这次幽灵岛之行一定不很顺利,但他还是为自己终于能上那岛上一游以 偿自己多年夙愿感到高兴。 至于四空方丈和天风道长劝他不要触动幽灵岛一草一木的活,他觉得颇可推敲, 到时候自需相机寻事。 这样,他邀同少林、武当、崆峒、峨嵋以及逍遥等派共三十六名高手一齐前往 幽灵岛。 马是从关外送来的异种神驹。不敢说皆是千里马,但一日行七八百里也不会是 什么难事。 更何况骑着马也只能到达东海边缘,从少林到达海边只有两千多里路程所以骑 马疾速赶到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举头三尺单昆仑带领群豪一路晓行夜宿,歇脚打尖,于第三日黄昏前赶到泰州。 这里向东走再过四十里便是临海。 到那时,他们就可以遥遥地看到幽灵岛了。 群豪进人泰州镇,举头三尺单昆仑命大家好好休息,养足精神以便背水一战。 泰州城不大也不太小,看来有七八百户人数。镇东侧还有几处古迹。 群家在一家“迎宾客栈”落下脚。晚间痛吃痛钦,猜拳行令,着实热闹了好一 阵。 但一行人想到不能去凭吊古迹,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不少急性子竟止不住长嘘短叹,用眼痴痴地望着举头三尺单昆仑。 举头三尺单昆仑淡然一笑,好似未曾发现,端起酒林,对那杯中之物慢慢品味。 伤佛他来到泰州就是为了喝到这杯酒。 灯光在闪烁,外面黑幕降临,凉风乍起。 举头三尺单昆仑倏然轻喝一声:“何方人氏,鬼鬼祟崇地可不是好勾当!” 群豪皆知道举头三尺单昆仑武功非凡,他的听力、感应力远比自己为高。 所以听到举头三尺单昆仑说出这句话时,谁心里都是一惊。 兵刃倏然出鞘。 空气仿佛凝固。 举头三尺单昆仑一动未动,小酒杯早已是底朝天。 这时忽有人道:“咱们何不去瞧瞧古迹?” 举头三尺单昆仑倏然颌首,接着微笑道:“不错,我们本应该去看看的!” 泰州镇东有一块空阔地。 这便是古迹之所在。 说是古迹,也就是有几处古墓,几处石排楼而已。 当群家来到时,夜色朦胧之中瞧去,倒也有几分阴森之气。 半盏茶的功夫,群豪便己兴趣索然。 当下一行人只得回转“迎宾客栈”。 他们回到客栈时,就发现室内很有些异样。 一灯如豆,灯光依旧。 桌椅木凳却已东倒西斜。 群家不觉大惊,急忙奔回自己的房间去。 包袱仍在,只是被解开。 解开的包袱散满一地。 所带银两及生活用具无不被洗劫一空。 人们急忙找举头三尺单昆仑。 但举头三尺单昆仑却不在! 阴森森的一片树林。 林子的东下有座山峰。 夜色笼照之下宛若一道黑色的墙。 就在这山旁,在那阴森树木之中,不时透出点点星火。 那火时现时灭,仿佛萤火虫在飘动。 但这决不是什么萤火。因为除此之处,还有阵阵金刃撞击所暴发出来的刺耳声! 听到这声音,就会叫人想起两把剑,两个人。 随着火光迸现,金刃相击,刹那间一声暴喝,便有人恶狠狠地道:“何方歹人, 敢欺侮到我举头三尺单昆仑头上,敢情是不要命了么!” 举头三尺单昆仑! 象这般搏斗之际先报字号,很显然是个高明的想法。 因为遇到一般庸手,它绝对可以吓得他不敢再动。 即使你是高手,听到“举头三尺单昆仑”的字号也必定微微一怔。 就在这一怔间,哪怕你再高明,举头三尺单昆仑也绝对可以利用这一机会一举 反攻将你制服。 这就是举头三尺单昆仑的想法。 但想法终究是想法,想法能不能变成现实? 不知道。也许永远也没有人知道。 举头三尺单昆仑也不必知道,因为这时候必须行动。 他必须争取一种对自已有限的行动。否则他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也许举头三尺单昆仑一直就在行动? 当举头三尺单昆仑发出一声暴喝,将剑光迅绝无论地递出时,对方不仅末怔住, 反而催动劲力在半瞬之间将剑刃下摆。压得举头三尺单昆仑再也抽不出封来! 举头三尺单昆仑知道,这是内力练到出神人化时所产生出来的一种粘附力。若 是没有更强盛的内力倾注剑端,以力抗力,他的剑身是无论如何也抽不出来的。 那样的话,他就变杀人为被杀了。 所以,举头三尺单昆仑唯有加紧猛施内力方可解一时之危。 起先他怕错杀好人,所以他未用几分神力。 现在为了救命,他只有将全部真力运到剑尖上。 数声暴喝划破苍穹,传向远方。 树叶簌簌地落下。 没有月光,树叶落下的声音就如同一个轻功极佳的人在走动。 紧接着“啪”地一声一响。 ——举头三尺单昆仑的剑! 这时候,举头三尺单昆仑倏然发现事情远比自己想象的更为严重。 对方不仅武功极高,高得出奇。手中所使还是一把异乎导常的宝剑。 举头三尺早昆仑以正人君子自称,且一生罕逢敌手,所以他不需要宝剑。 他也不想使用宝剑。 殊不知不使宝剑也是一种错误。 举头三尺单昆仑想到自己命悬他手,仿佛心中正在暗暗发誓。 来生若再用剑,定要弄把断金切玉的上等宝剑! 四周静得可怕,仿佛只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林中二人对立,相隔就那么两三丈远。 就在举头三尺单昆仑生死关头准备行最后一击时,那团人影却簌地一声纵上树 尖,飘然而去。 他的心脏已不再狂跳。 举头三尺单昆仑痴痴地望着天空。 天幕如墨。 四周似有小虫在飞舞。 举头三尺单昆仑这时才忽然发觉天上应该有月光的。 因为今天是四月初六了。 临海位于海滨。 每到夜晚,海的呼啸总是把来临海的客人从梦中惊醒。 这里,每天都有不少人到海边去看海。 这些看海的大部分都是外地人。他们就宿在临海各大客栈里。 临海客栈位于临海之东,离海边只有百步之遥。 这里环境不错,人们站在客栈的小楼上,凭空远眺,可以看到大海的波涛。 况且,这里横七竖八地建着不少房子,所有的房子围成一个大圆。 大圆中有花园假山,流水鱼地。“之”字形曲廊穿插其中,使人有步人仙境的 感觉。 曲廊上朱栏绿壁,廊梁画栋,令人目不通接。 这时已是三更时分,万籁俱寂,只有天上的星星在闪烁。 月儿刚刚落下,留下些许优余辉,使天空灰蒙蒙一片。 在这客栈内,在这曲廊中,有两个人影在晃动。 倏然问,两条人影连在一起,轻飘飘有如一缕轻烟凭空飞起。 二团黑影紧紧相随风过客栈,飞过客栈旁的百铺,向东边纵去。 二团黑影来到大海边缘落下,又飞起,一连纵跃了三次。 他们就在离原地三四百步远近的地方停下。然后再慢慢往前走。 两团黑影沿海边南下。找到一处怪石嶙峋的绝壁,歇下足来。 脚下波涛汹涌。二团黑影站立海边,仿佛在尽情倾听这骇人的波涛声。 有人在笑,轻轻地笑。若不留意,你还会以为这是浪涛的声音。 倏然,一声音发语道:“大小姐,你是上哪里弄了这么多银子?可害苦我啦!” 说话的姑娘正是淑红。 施瑞莲娇笑一声说道:“有人送你银子你还不想收。” 淑红道:“给我?” 施瑞莲道:“不错,是给你的。” 淑红仿佛有些兴奋,说道:“谁给我的?” 施瑞莲故作神秘地笑了笑。 淑红道:“我不要,我从来不想要人家的东西。”“施瑞莲道:”那么连我的 东西你也不想要了?“ 淑红笑道:“这个大可例外,不过我也得知道你送给我银子作什么?” 施瑞莲道:“送给你做嫁妆。” 淑红嗔道:“又拿我开玩笑,我……我可不依。” 施瑞莲笑道:“难道你永远不出嫁?” 淑红娇笑一声,然后道:“要出嫁也得等小姐出嫁以后,最好你我嫁给一个人。” 施瑞莲道:“是你舍不得离开我么?” 淑红道:“就算是吧,怎样?” 施瑞莲道:“很好。” 淑红忽然间好象想起了什么,说道:“不知大小姐要到哪里去,这里可是大海 呀!” 施瑞莲道:“我要找他,我知道他准会到这里来。” 淑红道:“你猜他准会到这里来看海么?” 施瑞莲道:“不是。” 淑红道:“那么,他来干什么?” 施瑞莲仿佛在自言自语:“他武功那么好,江湖上又出了这么多事,他必定会 来瞧热闹的。” 淑红沉思片刻,忽道:“难道这江湖豪杰失踪一事就不可能是他所为?” “也许。” 淑红又道:“如果是他,那……那小姐还嫁给他么?” 施瑞莲道:“我说的话难道还会改变?”“淑红叹然道:”但愿不是他才好。 要不可真还有点麻烦。“ 施瑞莲道:“有什么麻烦?到时我也可以帮他!” 淑红还想说什么,却发现施瑞莲在摆手。 淑红惊疑地道:“你……” 施瑞莲小声道:“别说话,有人朝这里来了。” 施瑞莲挽起淑红的左臂向上一纵,毫无声息地隐没在一处山凹中。 海边的风很大,也很凉。微风吹进山凹的时候,淑红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四月的天气还这么凉爽,真让人不可思议。 过不多久,果然先后纵来两条人形。 他们立身之处距小姐所在只不过二十来步。 星光下瞧不清是淮,但他们说话时的各种手势却都还瞧明白。 当时东风正疾,二人的说话竟连一点儿也不能听到。 淑红胸前如揣玉兔,她的嘴巴早已张开。 淑红向身旁的施瑞莲瞟了一眼。 可是施瑞莲不在! 淑红不由得浑身打团。 这时候风仿佛起得更大。 浪涛拍击着海岸,发出振耳的声音。 淑红将眼睛睁得大大的,想看清那二人说话的情形。 那二人早己不见。 这时,淑红多么想喊。但她怎么也叫不出声来。 那两条人影怎么可能在自己的视线下消失? 淑红完全记得自己连眼皮也没有动过一次,更没有离开过半瞬目光。 即使去看大小姐的时候,她的目光也没离开那两条人影。 但是那两条人影又是什么时候走的? 难道是幻觉么?不可能。那两条人影施瑞莲也是看到了的。 她不仅早已看到,而且老远就已听到了两人走来的脚步声。 施瑞莲就是施瑞莲。 她不仅武功高强,而是心细如发。 她在淑红的心中仿佛就是上帝。 但是施瑞莲到底上哪儿去了呢? 淑红略伸了伸身子,伸出头来,向四面巡视,四周静得出奇。唯有脚下波涛拍 岸的“哗哗”声。 同时四周也黑得出奇。只有满天繁星闪烁。 淑红看看天,东北方不知什么时候布上了乌云,这时候黑云在涌动。 难道要下雨了? 淑红几乎急得要哭了。 她止不住大声呼道:“施瑞经,你在哪里,你快来呀!” 无人答应,仍是一片寂静。 竟然连一丝儿回声也没有。 淑红跑出山凹试图想朝原路跑回去。 她想,她只要跑到那客栈就好了。 因为客栈里有人。她看到人就不需害怕。 而这里一个人影也没有,她甚至希望能看到一只小动物。 一个人最伯的时候和最孤独的时候只要看到生灵心情就会好得多。 可淑红什么也看不到。 不仅看不到,而且她已不能行走。 她的两条腿早已瑟瑟发抖,早已不听使唤。 她眼巴巴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急出了眼泪。 这时,她才感到武功的重要。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不跟小姐一道去学武。 她一想起那刀、那剑,就觉得那些东西与人很亲近,很友好。 原来这一切早已铸成大错,早已种下祸根。 在过去的日子里,她经常要小姐搀起手臂,带着她飞腾。 犹如两匹连缰同行的马,飞驰在树尖、在房顶。 那时候,她只觉得多么好玩,多么新鲜。 直到刚才施瑞莲带着她飞驰到这里时。她还在玩弄这种滋味。 她却万万没有想到,这种飞纵奔腾不仅好玩,而且还可以救命。 这种事为什么早没想到? 淑红心一横又迈开了脚步。 但是她的脚还没移开,她的人就已经瘫软下去。 偏偏这个时候下起雨来。 雨越下越大雨水打湿了淑红的头发,浸湿了她的衣裳。 她想不到自己倒霉的时候还遇见这种天气。 她又怎么知道这天气本就应该出现在沿海一带? 所以她急、她气,她怨! 她最怨的是施瑞莲。 施瑞莲虽是她的主人,但和她之间的情谊又何止胜过亲姐妹? 所以,她无论如何也不应该丢掉她。 但她偏就离开了她。 她明明知道她不会武功,胆子向来不大,可还是要走。 她不但要走,还居然连半句招呼也没打。 多么狠心、多么无情! 但是,谁叫她是施瑞莲呢? 这时淑红的浑身都在颤抖。 她的身子本就抖得厉害,这时她想起自己的经历,她的身于仿佛在抽搐。 她摸着打在脸上的雨水,难道那不是眼泪? 雨越下越大。 淑红如今已是泡在雨水中。 正在这时,东边天际划过一道闪电。 跟着响起一阵沉闷的雷声。 雷声刚过,淑红倏然想起一些事情。 她发现自己还能用脑,所以她慢慢地不再害怕。 凡是能够用脑的人,不但不会怕,还一定会考虑求生的法子。 所以她开始想怎么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一想到这件事,脑海中就猛然冒出一个字:爬! 她朝着来路,猛吸一口气,开始艰难地爬行。 地面是坚硬的石块,象这样柔嫩的身躯压下去,岂有不撕破皮肉之理? 所以她越爬越气,越气越爬。 爬不到十丈距离,她已痛得难以忍受。 一气之下,淑红浑身一振,猛然使出平生之力。 想不到她居然站了起来。 紧接着,猛一跺脚,她将雨水踢得四处飞散。 淑红止不住一声轻笑。随之大呼:“大小姐,你不用神气啦,你以为我不能回 去么?哼!” 她一边说,一边定,她竟觉得自己越走力气越大。 她仿佛看到了客栈。 临海客栈。 白天还闹哄哄的。今晚怎么连一个人影也没有? 外面正下着大雨,还不时传来阵阵沉闷的雷声。 按理,夜出的人也早该回客栈了,难道所有的人都已睡着? 这时候,客栈门口走进来一个人。 那人身着白色劲装,肩扛一柄古铜色长剑。 室内没有光,只觉得隐隐有一团白影在晃动。 火刀打在人石上,火被点燃。白衣少年然后去点蜡烛。 借着灯光瞧去,但见室内铺着八张红漆桌子,每张桌的四周围着四条长木凳。 每张桌上放着十碟丰盛的菜肴,还有两壶酒! 白衣少年看到这些,仿佛大吃一惊,走近细看的时候,竟发现每个碟子里还冒 着热气。 屋里很静,仿佛能听到烛火晃动的声音。 外面本下着雨,这时候却连下雨的声音都已听不到。 唯有一股阴森森的冷风从门口灌进来,吹得烛火有几次竟差点熄灭。 白衣少年仿佛有些害怕,也许因为好奇,他端着烛,朝后园走去。 到得后园,要经过一块小坪才能到达曲廊。但白衣少年并没有走入坪中。 因为这时候雨已停歇,所以,他满可以端着蜡经过坪中到曲廊去。 多么古怪的天气,雨来时不让人知,其实停得又何尝不快? 白衣少年端着蜡烛,站在前堂后门的门口,双眼痴痴地望着眼前的地上。 这时,他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非常的难闻,他想他本该早就到的。 因为这是他早已闻惯了的血腥气! 可他偏就这时候才闻到。 而且竟然是先看到后方才闻到。 他看到坪中躺着三十六个人,三十六具尸休! 雨初停,坪中有水流动。 难道是血? 白衣少年不敢想,他只得返回屋中。 室内阴风啸嗦,风越来越大,烛火正在不停地摇曳。 白衣少年生平有了第一次惧意,但仅是一现而已。 而今他已不再畏惧。 也许他根本就不曾畏惧过? 只见他取下剑,连鞘握在手中,两眼看了剑身一眼,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白衣少年没忘了去模一摸自己的鼻子,因为他早已成为习惯。 巨烛已残。东边桌上已摆满十个洒壶。 詹庆生还在喝酒。 也许他喝得下这十六壶酒? 这时候,酒香四溢,整个屋子早已变得燥热起来。 淑红不知过了多久才醒过来。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关在一个小屋中。 室内四壁光洁,竟然是用岩石砌成。 靠墙的一角,放着一张小床,那床其实也是用石块砌成的。 床头立着小柜。 淑红妙目频移,心下不由大惊。一双秀目已经瞪得老大。 因为她已发现这石室竟然连门也没有。 她止不住大声呼道:“快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不知怎么,今日她的声音特别大,大的连自己也不敢相信。 但她旋即发觉任凭她怎么呼喊,那声音似乎永远也传不出去。 不但传不出去,而且声音就在这室内回荡,引起共鸣。 所以她一旦发现这个秘密,旋即便想,今后说话可得省了不少气力? 多么荒唐,淑红竟然能有如此奇想。 如果施瑞莲在场,是不是又要骂自己? 淑红试着挪了挪四肢,活动丝毫无碍。 自己不但不在作梦,而且还能走路,淑红心里多少有些慰籍。 因为她早已尝到不能走路的痛苦。 淑红跳下床,沿着墙壁四处寻找。 那四面的墙光滑如镜,竟连一点缝隙都没有。 也不知找了多长时间,她的身子开始疲倦。但她却一无所获。 淑红看了看那石屋的地下,难道这地面会有什么机关? 可那地面也是一色的大理石,也是平蹬如镜,甚至比墙壁还光滑。 她仅是胡乱地瞟了几眼,就已经泄了气。 过不多时,淑红双目冒出金星,几乎倒了下去。 她只好回到床上。在她走到床边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再也支持不住。 她整个人倒在床上,心脏却跳得很快。 对危险产生畏惧是人的天性。 但作为人,如果不把它当作危险岂不更好? 淑红便是这样的人。因为她已学会怎样更好地作人和更好地生活。 当淑红睡足一觉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石屋内有了些变化。 她看到一碗饭和一碟菜。 那饭菜还冒着热气,仿佛刚刚弄熟就端了进来。 看着这只碗和这只碟子淑红几乎流出了口水。 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原来早已饿得发慌。 她想:自己反正出不去,如此饿死还不如吃饱再说。 她能想得通,所以也就不去管能吃不能吃,也不管饭莱中藏有什么。 她找不到筷子,也懒得去寻找。她的手早已伸出。 她想起手竟然还有这种用途,心里就开始发笑。 饭菜十分香脆可口,淑红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可口的东西。 她想起施瑞莲,她是吃的行家,也许她知道这菜的名字?甚至她也吃过。 淑红打算出去后把这一段经历告诉她。 当淑红将最后那点饭菜吞下肚去的时候,她的肚子就不再那么难受了。 但是淑红心里却十分难受。 因为她已料到自己恐怕很难再回尘世。 想到这,她止不住哭了起来,哭得好伤心。 也许她再也看不到施瑞莲了? 还有那个少年难道他真叫詹庆生? 倏然,她发现自己几乎是个大傻瓜。 她出神地看着那已经空空如也的饭碗和碟子。 她暗自说道:“饭菜既然能来,难道我就不能出去?” 她打算死死盯住那只碗和那碟子。 她一定要在那只碗和碟子消失的时候找到生路。 但是任凭她怎么看,那东西竟然一动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淑红实在有些支持不住,临睡前看了一眼那只碗和那只碟子, 两样东西居然还在,仿佛永远也没有去的样子。 刹那间,她好象到了大海,看到大海的波涛在翻滚。 她睡着了。但是她刚睡着的时候又醒了。 她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要看看碟子。看看碗。 可是碟子不在,碗也不在。只有她处在石室之中。 临海客栈自从七天前出事,到今天门才突然打开。 客栈内来了个和尚,一个肥头大耳、已有七十开外年纪的老和尚。 和尚手里捏着佛珠,一边走一边在念着佛号。 一身黄袍在微风申摆动,任谁瞧见也必生敬抑之情。 那和尚进人后园,看着地上并排放着的三十六具尸体,脸上却没有丝丝惊异之 色。 但是当和尚看到脚下地面却面色骤变。 手中佛珠刹那间跌落于地! 老和尚拾起珠子,双掌一合。骤然呼道:“阿弥陀佛!” 正在这时,客栈外又走进一个人来。 一个道士。 这道士云鬃高簇,身着道袍,手拎一柄雪亮的拂尘。 他踏进客栈的时候就看到了那个老和尚。 随即老道士双目一亮,说道:“原来四空万丈先贫道而到了,哈哈……” 四空方丈合掌道:“天风道长一路风尘,自是为武林分忧,老纳能落后么?” 二人携手同行,来至后园。 尸体仍在,天风道称几乎连看也没看一眼便道:“罪过!罪过!” 四交方丈道:“道长且看地上。” 天风两目精光暴射,倏然向地上瞟去。 刹那间,天风道长浑身抖了一下,手中拂尘随之竖起向四处激荡开去。 天风道长不再说话。 四空方丈也不再开口。 当二人回到室中时,止不住互视了一眼。 良久,天风道长忽道:“贫道有一言相问,老方丈不知能否赐教?” 四空方丈急道:“赐教不敢,帮帮道兄也未尝不可。” 天风道长颌首道:“为何长江总舵主骆长庚不见到来?” 四空方丈沉吟道:“这个……” 正迟疑间,客栈外却有人在说话。 人影随着声音飘过客栈。 老方丈和天风道长一见,不由同声说道:“骆总舵终于来了,我们着实心安不 少。” 骆长庚忙拱手施礼道:“在下愚鲁,难以成事,其实不来也罢。” 四空方丈摇首道:“阿弥陀佛!骆总舵主素以机智闻名天下。这件事还须你全 力之劳。阿弥陀佛!” 骆长庚不再说话,因为他要到后园去。 在后园里,他看到了三十六具尸体,也同时看到了那地上的东西。 那雨水冲洗过的地上本不应有什么,但偏偏这种时候,在这三十六具尸体旁, 那地上竟有些可疑。 ——那地上像刻着无数条小沟。 无数条用手指挖出来的小沟。 难道是这些人临死前留下的? 其实稍加留意,还可以看出这无数条小沟代表着什么。 因为它不是一般的小沟,它能代表着某些字,至少是一个字:麦枝岭的“麦” 字! 骆长庚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返回四空万丈和天风道长身边的。 但是他没有忘记掏出手帕去抹掉额头上的汗水。 也许他还在流汗? 骆长庚说道:“难道……难道说疯魔潘扬根本就没有死?” 四空方丈道:“阿弥陀佛,骆兄何不说那个杀死疯魔潘扬的少年来到了武林?” 骆长庚摇首道:“在下就不信,一个少年能有如此威力?难道连举头三尺单昆 仑也斗他不过?” 其实他心里早已相信,只是不相信他是个少年而已。 骆长庚又道:“方丈和道长已接到举头三尺单昆仑的飞马传书了吧?” 天风道长颌首道:“不错,贫道正想问问举头三尺单昆仑向施主说些什么?” 骆长庚微微一笑说道:“何不拿出来大伙儿一起参详参详?” 天风道长笑道:“施主说得不错,老方丈你的信难道没带么?” 四空方丈未说话,顺手拿出一张纸。 信,放在桌上。 三封信,三句话。 第一封:“四空方丈,吾已身陷临海客栈。” 第二封:“天风道长,八日内不到临海,恐难与三十六具尸首相见。” 第三封:“长庚兄,原想与君临海合作,殊不想让君独挑重担。” 三封信,三句话,竟然连署名都没有。 难道是举头三尺单昆仑临终之言? 信在,人不在。难道尸体也已不在? 仿佛这时三人才发觉千里迢迢而来说什么也要去看看举头三尺单仑的尸体。 三十六具尸体,面目无一不被截烂,根本分辨不出。 但是,三人都知道那里决没有举头三尺单昆仑。 骆长庚望着众尸首道:“好一个举头三尺单昆仑,他限定道长八日之内赶到临 海,其实乃是他算准了你我和方丈今日必能赶到。” 天风道长道:“不错。” 骆长庚又道:“举头三尺单昆仑之所以提到三十六具尸首,乃是为群豪猝遭暗 算,已然先他而死。” 四空方丈合掌道:“骆施主言之有理。” 骆长庚复道:“咱们之所以见不到举头三尺单昆仑尸首,是因为他已发现敌踪 或许经过一番激战,不是逃脱了,就是死在附近,所以要找到他,首先必须在四周 查一查。” 天风道长惊道:“长庚兄果真料事知神。” 骆长庚将头摆了数摆。 那天风道长拂须而笑。 过了良久,骆长庚才叹道:“唉,假如这些都是真的么,举头三尺单昆仑又怎 能写信?” 没有人能回答,因为骆长庚不知道。 骆长庚不知道的事大概别人也很少知道。 未了,骆长庚又道:“唉,老夫也始终未能想到的举头三尺单仑之威名竟然当 真求救于人。我真有些愧对仁兄了!” 临海客栈内院,坪中三十六具尸首仍在。 四空方丈一行三人商量的结果是首先找到举头三尺单昆仑的尸首。 第二步便是设法以最快的速度通知各派前来临海客栈认领尸首。 至于如何处理这些受害者,只能交给各派去自己决定了。 四至万丈一行三人怀着焦急的心情围着整个客栈内外搜寻了将近两个时辰。 最后骆长庚总舵主来到院西首马厩内。 他走过马厩的时候发现情况有些异样。 马厩内,马糟己破。 马已死。 竟连马厩四周的墙壁也已洞穿。 马厩内靠马槽的一角,堆放着一份被铡断了的稻草。 这稻草显然是用来喂马的。 就在这稻草之下,有一个卧着的尸体! 那尸体身着蓝袍,而且有一双隐隐发黑的巨手。 举头三尺单昆仑。 骆长庚发现举头三尺竿昆仑的时候,四空方丈和天风道长也已来到马厩内。 四空方文三人看到举头三尺单昆仑犹如看到了自己的末日。 也许自己的将来也是如此? 三个人立在尸体旁很久很久,谁也没有动手。是恐惧? 还是早已木然? 四空方丈良久才道:“阿弥陀佛,武林不幸,莫过如此,罪过,罪过!” 就在此时,长江总舵主骆长庚道:“举头三尺革昆仑并没有死!” 四空方丈和天风道长听到这句话,早已惊得挤吞不下。 天民道长疾道:“总舵主怎能知道?” 骆长庚道:“据老夫所知,举头三尺单昆仑很难死。” 没有人说话。 骆长庚又道:“如果他死了,举头三尺单昆仑就没有敌手啦!” 一僧一道仿佛仍然不信。 骆长庚复道:“要是举头三尺单昆仑死了,他的手就一定会改变颜色!” 四空方丈和天风道长止不住一声惊呼,同时点头说道:“长庚兄说得不错!” 事实证明,长江总舵主骆长庚足智多谋,天下享名,决不是只图虚名。 只不过他很少说话,但一说话,你就不由得不信。 大凡习武之人都明白,一个人如果练得上乘功力,那么他的内息、神功就可以 进退出人十分自由地远到全身各个部位。 举头三尺单昆仑早已练得一门出神人化的护体五阳大神功。 凡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的内力已臻绝境,而举头三尺单昆仑之所以驰名江湖, 主要是一双手,一双神手。 所以举头三尺单昆仑的主要神功便是双手施发出来。 这就是说,他活着的时候能够这样。 但如果举头三尺单昆仑死了,他非但无法将全身真气凝聚于双手,甚至连起码 的力量也不会有。 所以他的手色一定会变。他的黑手一定也全变白,变得象死鱼的眼睛般灰白。 按理这点谁也可以想到。 但偏偏四空方丈和天风道长就没有想到。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区别。 这也正是骆长庚能够执掌长江总舵,声誉如日中天的真实原因之所在! 临海客栈三十六豪杰失事的消息很快便传遍江湖。 三天后轰动整个中原武林。 那三十六具尸体已分别由各派运回门中。 但也不是全部运走,有几个就埋在临海近郊的一片荒地上。 多么凄凉的事实,不久前还在凭吊古迹,如今却都已作古。 问世间,情何在? 人生如梦短如烟! 举头三尺单昆仑没有死。 不过。他面目已经被刺伤,内力也已全失。 但除了面部些许皮肉裂开外,再役有发现其他受伤的地方。 面上血迹模糊,早已结痂,不过仍可看到血水顺着颈流入衣襟的痕迹。 很显然,举头三尺单昆仑并不是受伤而是濒于死亡。 四空道长一行人全都知道,举头三尺单昆仑是中了一种剧毒。 一种专门废人内功的剧毒。 但这种最令习武之人胆寒的剧毒只有幽灵岛才有! 难道那麦枝岭无名少年竟是幽灵岛使者? 如今举头三尺单昆仑正在四空方丈、天风道长和骆长庚总舵主守护送往少林。 因为少林是武林最清静的地方,所以他必须上那里去救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