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密林猎杀 四明三千里,朝起赤城霞。 日也红光散,分辉照雪崖。 一餐咽琼液,五内发金沙。 举手何所得?青龙白虎车。 颜北辰和李色尘及另七名奴兵听见了陈云临死前的惨叫声,心中虽然愤怒, 却也顾不得回头去看,利用这短暂时间往茂林方向狂奔,他们虽进了林中却好像 无头苍蝇般乱钻。 颜北辰凭着己身丰富的游击战经验,边跑边叫道:“这片茂林不过数亩地而 已,外围有秦兵布阵,千万不可跑过头,否则会被击杀!大家现在可以集合在一 起,以中央带为防守据点,免得被个个击破!” 大家以颜北辰马首是瞻深入茂林,天空虽然万里无云阳光普照,但林中显得 阴暗不明,却有利于藏身。 他们首尾相连,免得分散,颜北辰望见远处密林中居然有一片阳光射入,立 作判断,拉着李色尘的左手,率众急奔而去。 他们看见了一片刚被砍代过的树木,大约十丈方圆,阳光充足,地面留有光 秃秃的树根以及横七竖八倒地的树干,分明就是最理想的游击场地。 颜北辰一脸惊喜地叫道:“天助我也!”随即命令众人准备较粗的树枝当武 器,指挥众人以三个人为一伍,藏匿于这片阳光充足的空间外围,采敌明我暗的 偷袭战略。 颜北辰和李色尘及杨敬为一伍,藏匿在高地阴暗处,居高临下可以完全窥伺 敌踪。 李色尘突然眉头一蹙,痛苦地轻吟出声,并用右掌一直去搓揉整只左臂,身 旁的颜北辰立刻制止,低声道:“怎么了?是否方才拉着你跑给弄伤了?在这种 要命的节骨眼,可别弄出任何声音来,否则会成为敌方狙击的目标……” 李色尘只有攒额蹙眉地苦笑没有回话,使得颜北辰更为关心,伸手就要去抚 摸其左臂,岂料李色尘惊喝一声迅速地用右掌制止,并把左臂移开道:“别碰! 这会要人命的!”这一语只关的话,却没有人听得懂。 颜北辰被他这么紧张地一喝,不由吓了一跳急忙收手。 杨敬嘘声道:“臭小子!你再叫下去……让敌方听见了,真的会要人命!” 颜北辰看见李色尘露出袖外的左手,本是古铜的肤色,已转变成雪白如玉的 颜色,而五指好像失控般不断地弹动弯曲,如同要去拿捏什么东西一样。 颜北辰眼神里露出怜悯哀伤之色,道:“小李,你左手真的有毛病!等会儿 拚命的时候……你可要好自为之了!” 杨敬也看到了这种怪异现象,便判定李色尘确实失去了左臂的力量,战斗力 当然会减半,若强行迎敌只有送命的份,便轻拍其肩,叹声道:“小李,一有敌 况,你别出来,就躲在这里,若是被搜捕到了再说,反正那个姓嫪的屠夫,已经 下令要最后一个杀你的……” 李色尘心想大家都一样在生死关头,而自己却被两人呵护着,这份情谊令人 感动,便忍不住轻叹一声,开口道:“小弟恭敬不如从命!但这片被砍伐出来的 十丈方圆空地,实在事出突兀……两位大哥先静观其变……因为有另一批刺客藏 匿在附近,可能是来谋刺嫪每吧?” 颜北辰和杨敬闻言先是一呆,转而面面相觑,颜北辰忙回头对着李色尘问道 :“小李! 莫非你是神仙?居然能臆测出树林中有刺客欲谋杀那个姓嫪的屠夫?如果是 这样倒好!咱们就隔山观虎斗,反正挨到落日就可以免去一死了!“ 杨敬甚至抬头环顾四周,却什么也没看见,另外藏匿于二处的弟兄们,也随 着探头挥手表示尚无敌况。 “小老弟!你不会是开玩笑吧?我看你是给吓呆了产生幻觉吧?这十丈方圆 根本看不见有外人的动静?” 李色尘只眼诡异一闪即隐,却抿嘴吃笑道:“我的这只左臂能预测危机,信 不信由你! 咱们已被另一批人给盯住了,但他们的目标不是咱们……等会儿必有一场好 戏要开锣喽!“ 杨敬及颜北辰当然嗤之以鼻,根本不理会李色尘如此的荒谬说法。 右前方林中忽然传出了嫪每的声音,令藏匿中的奴兵大气不敢出。 “怪哉!谁把这片茂林给砍伐得精光了?让我失去静伏不动,猎杀的乐趣!” 嫪每抖动肥躯从林中阔步而出,朱松率领九名同门弟兄环护于四周,只见领 队前导的朱松突然高举只臂,制止所有人继续前行,停在原地。 他先侧耳倾听一番,随即一脸赤红地凝劲迸出白色气机流转全身,继而气机 如烟迅速往四方扩散而去,令人感觉他的内元深厚已臻化境,绝非泛泛之辈。 片晌,朱松沉吟一声随即收功,并指点着三个方向,正是奴兵藏匿的地点道 :“嫪大人! 只要不是死人,属下都可以在十丈方圆内测得那些奴兵的体温,请问您要往 哪处先行开刀?“ 嫪每闻言大喜,随意地指着一个方向,正是颜北辰、杨敬、李色尘的藏匿处, 想不到朱松居然有这份测人体温的玄奇功力,令所有奴兵惊骇欲绝,慌然失措! 朱松率领二名弟兄各持一柄青铜宝剑,杀气腾腾地走到颜、杨、李三人藏匿地点 的正前方三丈距离。 这股无形凌厉杀气的压力,使得颜、杨两人再也按捺不住,蠢蠹欲动;当他 们即将要现身迎敌之际,却被李色尘瞬间伸手从背后点住了穴道,二人同时颓然 倒地。 颜北辰和杨敬已经不能出声讲话,却用焦急的眼神瞪着李色尘,只见他仍然 一脸嘻笑不语的神态,好像不把生死当回事。 李色尘低下头来附在两人的脑袋中间,轻声若蚊蚋道:“两位大哥太心急了! 我早就说过嫪每会遇刺,你们若现在闯出去必定送命;暂且静待敌方鹬蚌相争, 咱们才能坐收渔翁之利,我若骗你们就是龟儿子!” 颜北辰及杨敬皆露出惊恐与怀疑的眼神,并且快速地眨眼睛暗示李色尘赶快 解开穴道,好让他们连袂迎敌,总比在此静静地等死要强。 朱松和两名同门已经逼近了仅余一丈间距,就在这要命时刻——惊见朱松与 二名同门师弟,横跨过倒地巨树,刹那间草屑泥土飞扬,激射出三股明晃剑芒, 快若闪电地偷袭他们的背部。 朱松只因凝神专注前方的猎物,虽然刹那间感应出背后有异响传至,却料不 到竟有刺客掘地暗藏其中陡然现身偷袭,只觉背部一凉,瞬间一个懒驴打滚,方 保住性命。 虽暂时保住老命,但是背部已被割开一道皮肉翻卷的尺来长伤口,鲜血渗湿 了大半身;然而他的两名师弟就没有这么幸运,已被当场腰斩,死状极惨。 李色尘看见三名蒙面刺客从地洞中跃出来,猝然狙击得手,才将颜北辰和杨 敬解开穴道,要他们一同观看战局。 朱松脸色煞白,鲜血不断沿着后背滴落,可见其伤势严重,但他居然悍不畏 死地挥剑攻击三名蒙面刺客,一时间兵器交鸣,战成了一团。 突然间,一个个蒙面刺客从地面冒了出来,居然有三十余人之多,齐齐喝杀 连天冲向嫪每落身处。 约有一半的刺客从其后包抄,不让他再钻进密林走回头路,寻求救援;另一 半随即与他的七名随扈展开激斗。 从这批刺客的剑法和轻功身法看来,实在不亚于“杂家”门派的随扈游侠儿, 可见这次谋刺嫪每的行动,势在必得。 杨敬看见丈外受伤的朱松被三名刺客围杀,正险象环生,大感兴奋,对颜北 辰道:“颜兄!那个姓朱的刚才残杀了陈云,咱们快捡起地上的弃剑,过去替陈 云报仇!打这条落水狗……” 话还没有讲完,杨敬立即冲将出去,颜北辰连阻止都来不及了,气急败坏地 惊叫道:“别去!这批蒙面刺客个个武功高强,又不知是何方神圣,人家可不会 领你的情,说不定连你都杀!” 颜北辰说罢,转向李色尘告诫道:“小李!你躲在这里别出来,我要出去支 援杨敬,以防有失!” 李色尘右掌搓揉了一下左臂,随即一指另二个同伴的藏匿处,叹然道:“颜 大哥!你快集合那六位同乡吧!他们即将被三名蒙面刺客追杀,咱们以后如果想 过好日子,必须先营救姓嫪的屠夫,否则他死了,咱们也会被灭口……” 话音旋落,颜北辰即见前方一名刺客转身攻击杨敬,刺客不到三招之间便将 杨敬逼得手脚慌乱,再不出去抢救,恐怕不出十招就会被杀死了。 颜北辰呼出一声高亢哨音,两处藏匿的六名同伴闻声立即边战边往这里集结 奔至,他当下也顾不了李色尘,便抡起树棍急忙掠身而去,支援危危殆矣的杨敬, 加入战局,却被一名刺客阻挡,立刻陷入胶着苦战,也无法脱身了。 李色尘看见一名刺客好像对朱松尚有几分畏惧,居然忽疾忽缓地出招,采游 斗方式去缠住他受伤严重的身体,目的是要他气血流尽,好施展雷霆一击搏杀之。 颜北辰和杨敬却各为一名刺客施展快攻杀得喘不过气来,显得左支右绌,狼 狈不甚。 两人刻下才明白敌人所施展的一招一式,皆是气势磅砖的剑法,不但攻守兼 备,而且招招凌厉暗含杀着,并非只是战场勇士的搏击之术而已。 嫪每在五丈外的战况更为激烈,他虽有七名武功高强的随扈守护着,但经十 八名刺客轮番抢攻,已然个个剑伤累累,并且外围尚有一批围堵的刺客正在虎视 眈眈地想要他的命,所以战况十分危急。 六名奴兵皆持树棍,哪是铜剑的对手,也被三名刺客追杀得团团转,全往颜 北辰和杨敬的战局中集结靠拢,李色尘一看就知敌方采撒网的战略,好对这批奴 兵一网打尽。 李色尘已知无法再迟疑片刻,否则嫪每及游侠儿和己方的奴兵就会被敌方屠 杀殆尽,却也不想轻易暴露身分,立即从怀中取出黑布头罩蒙面,褪下奴兵的灰 黑皂衣,只着一件鹿皮无袖背心,展露出古铜色的强壮右臂和雪白晶莹的左臂, 令人感觉十分的诡异及醒目。 李色尘浑身凝劲,居然从毛孔中窜出白色气丝,化为流光回旋裹体,瞬间施 展“闪灵追星”身法,化成一股淡若轻烟的影子飘忽而出。 颜北辰和杨敬正被二名刺客以手中的青铜剑迫得毫无招架之力,眼见就要命 丧剑下,突来一阵强风吹袭而至,而且在极快的风速之中,现出一团白色氤氲, 朝二名刺客袭卷而去。 二名刺客本是高举着三尺明晃铜剑,正要斩杀已仆倒在地的颜北辰和杨敬, 怎料突然感觉心口处一凉,立现一个拳头大小的孔洞,刹那间鲜血如注,浑身所 有的力量也随之流逝。 这二名刺客低头看见自己的胸膛出现了一个洞,随着激喷的血液,蹦弹出一 颗鲜活心脏,虽掉落地面,却仍然活蹦乱跳,而他们两人已脸色发青,大吼一声, 颓然倒地气绝。 两名刺客如此诡异的死法,教颜北辰和杨敬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离开 险地。 这团白雾,又掠至与朱松厮杀中的那名刺客背后旋迭不去,这名刺客虽然看 见了同伴死状奇惨,却不信邪地回剑刺进雾团之中。 “锵!” 刺客惊呼一声连忙暴退数步,手中握着的那柄青铜剑,已断成两载。 朱松惊见从雾团里倏地伸出一只手,指头根根如玉,指端上均长有一只尺来 长的指甲,锐利如刃,轻易便绞断了青铜剑。 朱松见机不可失,当下挥剑斩断那名刺客的头颅。 那团白雾又转动至正追杀六名奴兵的三名刺客背后,迅速地环绕一匝,只见 三名刺客同样落得心脏落地的惨状。 白雾回旋腾空而起,若长虹射日般横过五丈距离,穿过二十余名蒙面刺客的 重围;所经之处,刺客一一毙命。 嫪每仅为二名尚未战死的“杂家”高手守护着,正陷入苦战,危如风中之烛 时,见这团白雾从天而降,一落地彷若妖魅飘忽,逢人就杀,迫得所有刺客慌了 阵脚,立即嘶声叫道:“快救我!” 刺客首脑长得高大魁梧,立即高举手中青铜长剑,指挥残余的十四名刺客集 结在一起,在他后方形成七人一组的交叉队形,与那团气势凌人的旋转白雾对峙, 以免被个个击破。 嫪每及两名“杂家”高手庆幸浩劫余生,全躲在白雾团的后面,如释重负略 作喘息。 颜北辰和杨敬死里逃生,不得不先摒除陈云被残杀的阴影,两人扶着受伤严 重的朱松,并带领另六名奴兵同袍来与嫪每会合。 他们皆知若无这神秘的绝顶高手出面营救,面对这批纪律严谨的残暴刺客, 实在很难存活下来。 依仗着亲兄权势,一向平步青云的嫪每,刻下更能体会出战场的无情杀戮, 以及生命的可贵,生死根本没有贵贱之分。 本是以猎杀别人为游戏的嫪每,却怎么也想不到如今竟会成为别人的猎物, 已然惊吓得只腿发软,为两名游侠儿撑扶着肥躯。 旋转中的白雾,瞬间停止。 李色尘虽蒙着脸现身,但其魁梧体形,令人印象深刻,尤其那只雪白如玉的 左臂上大张的魔爪,如刃五指沾满了血迹,正不断地蠕动,好似能在刹那间主宰 一个人的生命,教所有人等见之心惊胆颤,一时间无法移开恐惧的眼神。 刺客首领惊魂未定,色厉内荏道:“你到底是人……是妖?是魔?放眼天下 哪有不畏兵器而如此高绝玄妙的武功?你那左臂就如一只魔界来的‘玉魔手’! 你从何而来?为何强行出头保护这姓嫪的屠夫!” “玉魔手”的字号确实响亮!嫪每急忙抢说道:“玉魔手尊驾!不论你从什 么天境或魔界来,若助我脱困,定能让你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任何条件由你开, 快杀了这群刺客!” 李色尘凝气压缩嗓音,低沉沙哑道:“善待这批奴兵!以后取消残忍的猎人 游戏,否则我的‘玉魔手’定不轻饶!”嫪每吓得不停点头,岂敢不遵。 朱松较为理智,打岔道:“‘玉魔手’尊驾,这批刺客所施展的武功,全是 ‘法家’门派绝学,他们有攻敌不克,宁死不屈的残暴死士教条,毫无妥协的余 地;您若不杀光他们,他们就会誓死反扑,并且一辈子缠着您至死方休!” 李色尘又故意压低嗓子沙哑道:“我知道!这批蒙面刺客,人人死抱着‘法 家’的森严教条,认为效忠门主而战死,远比投降来得光荣,是一批骠悍的忠贞 死士!” 嫪每听出了端倪,惊讶道:“这怎么可能?‘法家’钜子韩非已被大王下狱, 其门派弟子居然不去劫狱救主,反而在此伐林布局,想坑杀我?” 刺客首领忽地掀开头罩露出真面目,一旁的同门惊骇制止道:“丁大哥千万 不可!您自露真面目已犯门规……若不被处死也得毁容谢罪!” 首领丁丰掀开头罩丢弃一旁,冷然道:“嫪每,那名被捕下狱的法家门主韩 非只是替身! 你是本门‘猎首’计画的目标之一。我抱定一死的决心,请求与‘玉魔手’ 面对面堂而皇之一战!我以当今武林十大家之一——‘法家’勇士的身分求战, 不论对方是鬼门、妖门、邪门、魔门,四大邪魔外道的掌门人亲临,都得依江湖 规矩应战,并且遵守勇士临终前的遗言!“ 嫪每闻言大惊失色,朱松却平静道:“不错!听说贵派掌门人韩非的武功已 达半仙之流,并且名列当今先天辈十大高手之三!一位武学已超然潜晋化境之人, 必能勘破生死玄关,岂会恋眷世间一切名利?所以那名假韩非的替身,一定是韩 王派来迷惑大王的奸细!” 丁丰并不理会朱松,面对着李色尘冷漠道:“我等乃奉门主特使的密令‘是 非牌’行事! 不干预任何政治,‘玉魔手’阁下也该露出真面目,且自报门派,来尊重我 的死志!“ 李色尘习惯性地摸抚左臂“玉魔手”,令所有人等误以为他生性残忍,又要 大开杀戒,必属邪魔外道的四大门派之一,气氛为之肃杀寒霜。 怎料李色尘平伸左臂弹动魔爪锵然刺耳,冷笑道:“我就是我!管你当今十 大家的门派或者邪魔外道,只要惹我‘玉魔手’生气,必定满门抄斩!看你姓丁 的明知不是我的敌手,却敢单独叫阵送死,光凭你这份勇气情操,我就听听你有 何遗言!” 丁丰抱拳握柄倒持长剑,表示勇士的崇高敬意肃容道:“您并非邪魔外道的 一份子,且可以看得出来是位君子,在下的遗言就是当场放了‘法家’的所有刺 客,由我来抵命!” 嫪每慌然脱口道:“万万使不得!这是纵虎归山!” 李色尘怒目狠瞪嫪每一眼,吓得他慌张垂头,抖颤着肥躯,收钦起嚣张气焰, 李色尘这才满意地开口道:“这里由我作主!那十四名刺客可以离开了,但我不 保证包围在林外的重兵,不会杀了他们,尔等就各安天命吧!” 十四名蒙面刺客个个眼神露出敬意,齐向丁丰作揖施礼,随即转身飞奔离去。 丁丰一脸凝重,只掌紧握住剑柄,缓缓地将剑尖斜点在右足前端的地面上, 左足同时往后一移,让人看起来,他整个身体就如弦上紧绷待发的箭矢,他沉声 道:“玉魔手!这是‘法家’剑法绝学之一,攻守俱备的‘蛰龙玄剑’,来领教 你玄妙的‘玉魔手’绝招!” 朱松闻言惊呼道:“这是‘法家’之‘灵修者’玉石俱焚的杀着,是一种启 用魂魄出窍御使剑气的绝招!” 丁丰“灵修者”的身分被朱松喝破,不由为之一呆,忙收敛心神凝视李色尘, 只见李色尘随意地只掌一摊,伫立着的懒洋洋姿态中,随处皆是可攻击的空门, 却也随处皆是虚无般的空洞;仿彿一座虚无小乾坤,令人根本不知从何下手。 丁丰见况已然额头冒汗,注视着李色尘脸上的表情,发现其只眼迸射出一种 非常怪异的芒采;那不是自悲,不是恐惧,而是怜悯!丁丰大感惴惴,但其施展 “法家”绝学的“蛰龙玄剑”雄姿,就如出鞘利刃、离弦之箭,已难收招。 一个是随意融入空间化无,一个是凝劲若磐蓄势待发,一大虚、一小实;一 无为、一有为,相差何止千里。 就连武功平平的其他奴兵,也感受出两人气势的不同,确有天壤之别,那个 丁丰是输定了!武功平平的奴兵尚且如此,更遑论武功高绝的朱松,也看出李色 尘摆出了如此虚无大度的迎敌态势,霍然之间好像忘了身受重伤,整个人亢奋莫 名地当场自我举剑比划起来。 朱松为李色尘那“玉魔手”,彷若乾坤轮转、五行相生相克的玄妙变化所摄, 将其当成是练武的最佳对象,已至忘我的境界。 一阵啸声,从丁丰嘴里暴响出来,啸音直冲天际,好像透出“灵修者”一股 历经极端苦行修练之后,反而呈现平静澄澈的心境。啸音未落,满天眩目的光点 剑雨,彷若垫龙出洞之态,已铺天盖地袭卷李色尘而去。 李色尘左臂魔掌玉指指甲如刃,瞬间交互绞动,化出气丝光芒若球茧般滚动 ;他施展“闪灵追星”极臻身法,化身为一股似有若无的轻烟,在漫天盘飞的龙 形剑气之间,以鬼魅般的速度移动;手中撑高而起的光茧,膨胀得愈来愈大彷如 龙珠,正引诱着飞龙来追逐一般。 龙形剑气追逐龙珠所过之处,粉碎地面上杂陈纵横的巨木,树屑纷飞中,更 衬托出龙形气剑腾云驾雾的神采,令一旁观战之人,不得不再迫退丈余,以免遭 到池鱼之殃。 所有人的眼光全注视在那颗光沱沱的龙珠上,也惊叹那股凌厉无比的蜿蜒龙 形剑气,竟然是出自“法家”绝学,能以魂魄出窍御气而行的“蛰龙玄剑”,这 种与敌同归于尽的杀着,确实具有横扫千军的威力。 说时迟,那时快,不过几个数息之间——那颗光沱沱的龙珠,已然贯进丁丰 的胸膛,一颗还活跳跳的心脏蹦弹而出,随后抢珠而来的剑气,刹那间吞噬了丁 丰的肉体,化为一蓬漫天血雨随着漫天树屑纷落。 丁丰尸骨无存,但却也看不见头戴蒙面罩的李色尘了。 一切归于静谧,唯有观战者的混浊粗重呼吸,点缀在这片宁静空间。 朱松率先惊醒过来,扬声道:“可怕的法家‘灵修者’!但更厉害的是‘玉 魔手’,咦……人呢?” 嫪每闻言惊叫道:“是啊!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大家分头快找!” 颜北辰、杨敬与其他奴兵,急忙奔至五丈之外方才李色尘的藏身处,但是现 场巨树碎屑到处都是,已经乱了位置,只能朝着大概的方向去找,还得费点时间。 嫪每拉着朱松的衣袖忙问道:“你的伤势要紧吗?” 朱松脸色苍白回答道:“大人!还要不了我的命,只是流血过多需要时间来 调养。” 嫪每一脸后悔道:“以后不玩这种猎人游戏了!你认为那位‘玉魔手’是何 许人也?他若能替嫪家效命,不啻如虎添翼!我出再多的钱财,也要聘此人为‘ 客卿’!” 朱松眼神诡异一闪道:“启禀嫪大人!稍安勿躁,刚才‘玉魔手’蒙面现身 时,您可曾注意到他足下所穿的破鞋子?” 嫪每回想一下,恍然大悟,一脸喜颤颤地举掌击额大叫道:“着呀!那只破 鞋正是奴兵所穿的……这么说来!‘玉魔手’就是这九个奴兵之一喽?但方才只 来了八个人,你的意思是……” 朱松一脸肯定地点头,嫪每乐在心中,笑在嘴上又问道:“你有何好方法, 可以聘得这位绝世高手?” 朱松沉默一下作揖道:“像这种世外高人,平常韬光养晦,最不喜欢被人发 现,否则怎会隐于物质缺乏的‘降国村’?若被当面揭穿其身分,就会立即飘逸 而隐,再也找不到人了!” 嫪每频频点头,立下决定道:“好!咱们先稳着,莫要打草惊蛇!我就先行 对这批奴兵封赏示恩,等会儿你叫他们擦去脸上的五花彩绘,先认对了人,再慢 慢地对他加以笼络,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 朱松点头又道:“这件事行动要快!我必须禀告吕丞相,您那边也该告知您 的亲兄‘长信侯’,相信这位绝世高人的出现,不久就会传到他们的耳中,如果 在咱们国内让人捷足先登,陨失可就大了!” 嫪每同意他的意见连声称好,望见颜北辰和杨敬两人拥着李色尘和六名奴兵 会合快步前来,看李色尘的身高体态确实与神秘的“玉魔手”相仿,心中更为笃 定是他了!却料不到如此的年轻?嫪每求才心切,连忙向李色尘作揖袂地,一派 毕敬毕敬的神态道:“您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人……” 嫪每的话才说一半,其身后的朱松忙轻扯他的衣服……他忽来这种肃然谦恭 的神态,大反其平常的跋扈态度,令所有奴兵受宠若惊,吓得慌忙匐匍地面。 嫪每也发觉失态,随即挺起背脊,肃容挥袖道:“尔等起来回话!” 颜北辰率领奴兵起身,李色尘看见自己只足所穿的破鞋子,心中窃笑这个嫪 每并不笨,也看出了端倪,因为这是自己故留的破绽。 嫪每从鞶囊中取出一条半镒(一镒:二十四两)黄金,亲手递给李色尘,并 且故意亲切地握其左手交付,发现只不过是一般人的手掌而已,不以为意道: “那位隐世高人‘玉魔手’救了我!让我体会出人命的可贵,往后不再以猎人为 乐,这半镒金条请你交给丧命同伴的家属做为抚恤金。” “半镒黄金”对一名奴兵来说,根本是遥不可及的宝贝。 李色尘却将金条随意地交给了颜北辰,外人看来,这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 颜北辰连忙作揖打圆场道:“他叫李色尘!因年轻不懂事,请嫪大人千万别见怪。 抚恤金之事,小的一定会送到,并传达您的善意。” 嫪每眼睛一亮,异采频闪,笑容可掬道:“嗯,李‘色臣’?很奇怪的名字 ……也就是在美人的裙下做不二之臣喽!这位小兄弟刚才出面接过黄金盘的勇气 可佳,颇得我的激赏,不知是何方人氏?” 李色尘心知肚明嫪每是藉机攀交情,故作惶恐道:“小人是战乱中的孤儿! 此‘尘’非彼‘臣’也!” 颜北辰和杨敬及其他奴兵皆惊讶嫪每为何会如此关爱李色尘?但不敢多问, 而颜北辰还怕他会讲错话引来杀身之祸,随即朝嫪每作揖打岔道:“小李平时在 村内游荡,为人甚讲义气,在‘齐国区’颇受欢迎。” 朱松遥望密林中,连豹和裨将钟标率领了大批人马慌然奔来,便忙对嫪每道 :“穋大人! 连将军前来护驾了!咱们先离开险地,其他待回府后再做打算!“ 嫪每当然听得懂朱松在说什么;连豹满头大汗,一脸惶恐作揖道:“末将该 死!让您受惊了!” 嫪每大打官腔,怒斥道:“混帐东西!在你的势力范围内,竟然埋伏丁三十 几个刺客欲谋害我,你这个将军也别想再干了!” 连豹吓得面如死灰,也顾不得将军的尊严,立即跪地求饶;但嫪每愤怒难消, 拔出配剑就要当场杀死连豹。 岂料李色尘反而替他求情道:“启禀嫪大人!这位连将军平常善待‘降国村 ’的列国奴兵,若杀了他换上另一个将军来管理,十个有九个残暴不仁,容易引 起暴动,请您三思而后行!” 嫪每闻言随即放下长剑,却一脚踢翻连豹,转身对李色尘和颜悦色道:“本 官就暂且听李兄弟的建议,饶了这个混帐不死!” 嫪每对身为奴兵的李色尘异常谦恭的神态,引得人人侧目不解?嫪每转向连 豹用剑一指,怒目道:“你是看守‘降国村’的大将!连一个奴兵都不如!若非 ‘李色尘’的请命,就砍下你的脑袋当球踢!以后当好好善待奴兵,并即刻派人 护送他们回村!” 嫪每说了算数,唯有朱松知道其话中之意,也没人敢多问一句。 李色尘这个名字,往后在“降国村”及秦军驻守的部队中,就如矮子放风筝 ——节节高。 裨将钟标以惊愕不解的眼神望着李色尘,慌忙率领一队人马,护送李色尘及 一干人等快速离去。 “滔邑”(河南省洛阳市白马寺东)是权倾秦国的“文信侯”吕不韦的封国。 “洛邑”城南十三里处是为伊水河畔的龙门口,当时又称“阙塞”,穷山恶 水少有人迹。 一座隐密石洞洞口高约二丈,上方雕有二个大字——“鬼门”,十分醒目, 因长年云雾笼罩显得四周环境阴气沉沉,十分恐怖。 洞中地道若蛛网密布有如迷宫,一看即知是人工修筑而成,若不是有庞大的 财力根本无法建成。 洞中有一大殿,高、宽各有三丈,一切摆设皆按君王的设计布局,极尽豪华 之能事;殿前却有一个约一丈方圆的血池,十分突兀,血池氤氲冒着滚滚气泡, 令人顿生诡异之感。 殿上高坐一位老者,从其鹞眼鹰鼻的面貌看来,即知是一名专攻心计的阴毒 之人。 老者名叫“鬼录”,长年一袭黑袍遮体,乃是“鬼门”之主,也是天下四大 外道——鬼、怪、邪、魔之一,称霸中州,天下游侠儿闻之色变的头痛人物。 鬼录从袖袍缓缓伸出苍白左臂,惊见其五指上根根黑黝黝的指甲,卷曲成团, 异常诡谲;五指朝池凝气一喝,本是曲卷的黑指甲居然倏地笔直,根根尺长如刃, 迸出五道黑芒电射而出。 血池为五道黑芒扰动翻滚不休,居然冒出五股黏稠血液,冲天而起,凝聚一 团,直落池畔。 这团黏稠血液,在地面上蠕动不已,继而缓缓地膨胀升高,居然幻化成一名 玲珑浮突的少女体形,但其体内的黏稠血液仍然蠕动不止,十分恐怖。 鬼录只眼萤芒闪炽,道:“鬼淫女!听说魔界的至宝‘玉魔手’在秦国渭水 河畔出现,可能为一名奴兵叫李色尘所拥有;此人好色,你可以附在天下间任何 美女的肉体上去色诱他,找出‘玉魔手’的真相,并且要夺回来!” 鬼淫女得令后,晶莹剔透的胴体突然奔向石岩壁,整个水质的胴体随即渗入 壁中而没,令人惊骇莫名。 鬼录在哈哈大笑中,突然伸出左掌五指,自顾自赏道:“吕不韦!天下间还 有什么人体、物体不被水渗透的?本座也不相信那只‘玉魔手’有我这只‘鬼魅 手’的厉害!你说是也不是?” 吕不韦年近花甲,长得一副慈眉善目的富翁相,从偏殿推门而出,身法轻盈 地踱步而来,对着鬼录作揖赞声道:“鬼神仙!您已有千年以上的道行,能炼鬼 魂化物听命使唤,吕某今日大开眼界,果然不同凡响,当然是您的‘鬼魅手’厉 害!” 鬼录踌躇满志,笑呵呵道:“吕不韦,你本是一介平民,擅长以‘奇货可居 ’图取暴利,到掌握秦国朝政称相,连那个赢政孺子都得尊称你一声‘仲父’, 你深谋远虑,节节衔扣,又创立‘杂门’与另外‘九家’门阀并驾齐驱,的确不 愧是一代豪杰!” 吕不韦作揖谦虚道:“这一切全仰仗您鬼神仙的鼎力支持,吕某才有今日的 成就,希冀您继续支持下去,能一统六国是我生平大愿!” 鬼录微笑道:“这是合则两利的事!你提供本座的需求,本座当然会满足你 的欲望,等‘玉魔手’到手,自然会送给你收藏,这是毋庸置疑的事!” 吕不韦作揖称谢道:“一言为定!吕某公事繁忙不克久留,就此告别了!” 鬼录也不离座送行,只是挥袖道:“这里就像你的府宅一样,随时欢迎你来!” 吕不韦再拜,头都不回地转身从偏殿离去。 鬼录见他离远了,其只眼莹芒闪闪道:“任你如何足智多谋,算无遗策,但 你的旧情人赵姬是那么淫荡,需索无度;而曾嬉戏在你怀中肩上的赢政小娃儿, 肯定会因嫪毐的关系翻脸无情。赵姬和赢政这对母子,你若无法掌握的话,你迟 早会垮台……” 语音未落。 鬼录已然化为一股水箭投入血池而隐。 ------ 旧雨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