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受困地底 被称作“袁大头”的那人身材粗壮,与郭梁颇为类似,但多了一种霸道不驯的 气势,脑袋确实比常人大一点,面貌方方正正,很是英武,但笑起来却透出几分飞 扬跋扈的感觉,虽然古堡大门又高又宽,但他站在那儿却给人一种任谁都无法通过 的错觉。 “袁勇义,外号‘大头’,武林三魔头之一‘拳魔’安飏的弟子,武榜排名二 十……不过此人极少出手,因此资料欠全,难以作准。”陆乘峰低声解释道。 “你一直跟在我后面?”魏天涯冷冷地看着袁大头,话里藏着浓浓杀意。 袁大头对他的敌意毫不在意,看了我们一眼,道:“我和你一样,那天夜里凑 巧看到萧老头从听风居出来后匆忙离去。这老儿向来不达目标绝不放手,所以那东 西必定落到他手里了,可惜我追踪功夫不到家,一转眼就被他溜了,只好退求其次, 老老实实跟着老兄你了。” “哦?我这人喜欢占别人便宜,但要是被别人占了便宜就会变得很不高兴,” 魏天涯眼光闪烁,上下盯着他,“不过……不高兴归不高兴,道理还是要讲,待会 儿东西到手,真本归我,抄下副本归你,大家两不相欠,各自走人,如何?” “好!这法子公平的很,只是不知萧老头肯是不肯。” “哎呀呀,等了半天总算说到我了。”萧霄早将肩上之物放在地上,似乎很热 地不停扇着手掌,“别人说聪明反被聪明误,还真他妈有道理。小老儿以前偷东西 确实有个不达成目的誓不罢休的习惯,但狂剑客何等人也?我如何找得到机会下手? 后来听说了陆老友的事,小老儿总算也有了脱身的借口,便急忙赶来了。喏,这就 是他的尸体,这事儿说来也怪,有人竟把脑子动到死人身上,你们说气不气人……” “人老了就是不会说话啊,你身上既然没有‘吸空大法’,为何要选择深夜离 开?又为何一路上要躲躲藏藏?”魏天涯冷冷道。 “吸空大法”四字一出,众人皆惊。银面人深吸一口气,朝手下人做了个手势, 一声不吭地带头快步走出大厅,魏天涯和袁大头看了他们一眼,也不理睬。 “这有什么奇怪的?别人都叫我‘老盗’,我好歹也要做出点‘盗’的样子来 吧。你几时见过一个盗贼大模大样地在街上乱逛啊?世上追着小老儿讨脏物的人没 有一千也有八百,我能不处处小心吗?”萧霄一脸委屈地说,“若你真的不信,我 连裤衩都可以脱给你看,不过检查完了最好还我,这宝贝忠心耿耿地跟了我十几年, 一天不穿都觉得难过。”说着真的作势要脱衣服,十足一个泼皮老无赖。 “只怕他是将‘吸空大法’放进陆平洋的尸布里了,”先前那俨然为凤鸣城诸 女之首的桔衣少女缓缓从阴暗中走出,“小女子纤云,凤鸣城新任护法,奉笑盟主 之命捕杀陆平洋之子陆乘峰,不知两位前辈到此,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哼,笑苍生竟然自称盟主,也不知谁给封的。”魏天涯不屑地说。 “笑盟主这次可真是大手笔啊。”袁大头却似乎对笑苍生很是尊敬,笑着应了 纤云一句,“云姑娘所言甚为有理……萧老儿,你就不用装模作样了,待会儿擒下 你之后我们自然会搜个遍。” “连我父亲的遗体也要搜吗?”陆乘峰站出来肃然道。 “你就是陆乘峰?早听说江湖上出了这么一号青年高手,也不知道你能受得住 我几拳?”袁大头打量了他一下,不屑地说。 这时银面人仓惶地从外面跑了回来,身上血迹斑斑。 “能从我的蝠儿们口中逃生,看来也不是寻常角色。”魏天涯斜眇了他一眼, 道。 “你……你想杀人灭口?”银面人不自觉地走到纤云这边。我听了心中一惊, 左右看了看,除了一脸憨样的郭梁,大家都面色沉重,显然早已想到这个问题。 “若我们联手突围,料他们也无法全部拦住。”石颜见我看向他,轻声道,言 下之意是难免有几个会被留下——毫无疑问其中肯定有我。 纤云显然也有此担忧,道:“今日之事小女子绝不会对外人提起,‘吸空大法 ’若为两位前辈所得,那是我们魔门之幸。但这位陆公子是下一届中华门门主继任 者,最喜散布流言,两位前辈千万不要放过他。” “你这小丫头,心肠真不是一般的坏啊。”萧霄摇头笑道,“大家好像认准了 小老儿会吃亏,这是什么道理?”说着身上突然散发出一股强烈的气息,仿佛在人 们宣告他矮小的身体里藏着多么巨大的力量。 魏、袁两人的精神一直紧锁着他,遇变顿生反应,闪身一左一右地将他的后路 封死。 “陆侄儿,信不信你现在离去的话,他们绝对不敢来拦你。”萧霄哈哈大笑。 “可是……先父的遗体……”陆乘峰知他轻功天下无敌,自己留在这里反而使 他心生顾忌,但仍迟疑道。 “这你放心,小老儿自然会把陆老友的遗骸原封不动地带出来。”萧霄不知哪 来的自信,让魏天涯也不禁紧张起来。 “是,请萧叔保重。”陆乘峰作了个手势,大家缓缓朝大门走去,堡外还有魏 天涯饲养的片刻不离他左右的剧毒血蝠,也不是随便就能对付的。 “哦,差点忘了,你们顺便把这害人的东西也带去。”我们已走到门口,萧霄 突然抛来一卷书一样的东西。魏、袁两人反应极快,同时跃起朝其扑去。“上当了!” 萧霄奸笑一声,居然不顾陆平洋的尸体,纵身便朝纤云冲去,后者不敢撄其锋芒, 忙转身退开,萧霄身形不停,掠过她扑向左边侧门,快捷如一缕清烟。 空中魏天涯与袁大头交换一个眼神,彼此互击一掌,后者炮弹一样冲向萧霄, 转眼便拉近了距离,前者则落在我们的去路上。那书飞得又平又快,稳稳地落在我 怀里,低头一看,上书“藏宝图”三字。下意识地,我将它塞进兜里。 萧霄“嘿嘿”两声,奔跑中突然停下身子,将墙上一盏烛台扭了一下,同时朝 袁大头劈空一掌,后者出拳回应,不料萧霄用的乃是“震”字诀,袁大头一拳下去 没有真正打上劲道,反而加快了去势。同时厅内轰轰作响,萧霄立足处的墙壁上突 然塌开一个大洞来,粗糙的石阶隐入黑暗中,不知通向哪里。 袁大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从萧霄头上飞过,却只能运气在空中硬生生停住身体, 无法再做什么。魏天涯也因为相距甚远,只好看着萧霄像老鼠一样钻入洞中。 “娘的!”袁大头落地后毫不停顿,紧跟着跳到洞里。魏天涯看了我们一眼, 轻“哼”了一声,绕开昂然迎对他的石颜,追着袁大头去了。不料经过我时突然发 难,一旁杨卫郭梁虽然及时出手,但怎打得到他? 我只觉得眼前一花,不知怎的便被魏天涯抓住裤带。他用力一拉,显然是想震 断它以便抖出那本书,但我迄今仍在用姚梅的那条“玄丝锦”系裤子,魏天涯怎么 也拉不断,干脆连我整个人一起拖去。 事出突然,石颜刚反应过来想出手相救,我已被魏天涯拉入了漆黑阴森的地洞 中。 我向来认为自己长得绝不算羸弱,但在魏天涯手里却像一只小鸡似的提着毫不 费力。现在我这个样子,对武林人而言无疑是奇耻大辱,一时间,所有惊惧都被羞 恼所代替。但此时任何言语都是软弱的表示,所以一路上我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地洞的石阶非常陡,他几乎是斜着从空中坠下一般地奔跑着,我一点都看不清 路,只觉得耳边阴风阵阵,仿佛置身冥界。 地势渐渐转平,魏天涯又跑了一阵,“咦”了一声,突然停下来将我仍在地上。 我不知道是何时被他点了穴的,那种任人宰割的感觉令我有些麻木。眼睛已经 慢慢开始习惯黑暗了,我隐约觉察出自己身处一条狭长的甬道之中,空气有些闷, 夹杂着浓浓的土石味。 “啪”,火星一闪,魏天涯点亮了火折,我环目四周,精神一阵恍惚,升起时 光倒转的错觉。 这里与寒洞实在太相似了!石壁上同样布满了挖凿的痕迹,两边同样堆积着碎 石残片。这里肯定曾是个矿道,不过已经荒废很久了。突然我明白了为何有人在如 此偏僻的地方建堡了,因为他要掩人耳目,要将地下这非金即银的庞大矿藏据为己 有,也不知现在世上还有没有他的后人,要有的话绝对是一方巨富。 前面矿道岔成了两条,怪不得魏天涯要停下来考虑一番了。他四下寻找了一下 有没有脚印之类的痕迹,似乎不得要领。又从我怀里掏出那本《藏宝图》翻了几页, 一脸阴森地扔在地上,看着我的眼睛刚透出一丝杀机,袁大头从左边道口走来,朝 他无奈的笑笑,“糟糕,又跟丢了……” 陆乘峰等人围在地洞口,望着那一片幽深默不作声。刚才纤云诸人已经趁局面 混乱时偷偷溜了,仪霞和宋思依也已被救回,两人只是穴道被点,并无大碍。 “我要下去救他!” 仪霞,宋思依,郭梁以及陆乘峰四人异口同声道,惊讶 过后四人相视一笑,默契油然而生。 “陆公子,”杨卫大吃一惊,“卢少侠被‘妖牙’掳去,生机恐怕不大……” 下面的话却也不便出口,但意思赫然如彰。 “不错,魏、袁两人一身魔功深不可测,公子贸然跟去实属不智。”石颜也忍 不住道。 “卢兄弟刚才为我们出生入死,如此热血男儿岂能不救?”陆乘峰皱眉道, “石道长放心,谅他们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石颜想想也是,陆乘峰身份特殊,而魏、袁两人毕竟不是笑苍生,在无法杀人 灭口的情况下敢杀死他的可能性确实不大,于是也不再多言。 “就这样吧。现在堡外血蝠已经散去,请吴馆主立即将先父的遗体送到京城, 不能再作耽搁,有劳杨帮主随护同去,这样我就更放心了。”陆乘峰一脸坚决, “至于石道长,烦请为我们在此把守,凤鸣城诸人虽走,但难保她们不会杀个回马 枪,到时若被封住洞口就麻烦了。” “吴馆主,请你将这头小兽也带去好好治疗一下,刚才它为了帮我被魏天涯劈 了一掌,伤得好重……”仪霞怜爱地摸着怀中精神萎靡的小圣说道。 小圣听了张开大眼睛拼命挣扎,显然大是不愿,宋思依见状笑道:“带它一起 去吧,见不到主人想必它比我们更着急。” 陆乘峰叹道:“真乃奇兽也!妖牙若知自己一掌竟劈不死它,大概会气得吐血 吧。” 我拿着火折子,胆战心惊地走在两人前面。多亏刚才袁大头说到地道中还埋有 陷阱,否则我此时早已一命呜呼了。 这里的石质非常坚硬,所以矿队很放心地越挖越深,因此感觉地势越来越低。 山壁上时不时闪出的淡淡黄光提醒我们这里曾是一个多么富饶的金矿。 矿道像蜘蛛网一样四通八达,交错纵横,所以岔道极多,让人头晕目眩。袁大 头引我们到了一个三岔口前,说便是在这里跟丢的。魏天涯身边没有血蝠,追踪能 力与袁大头也是半斤八两,想了半天把目光投到了我身上,“听说将死之人能看清 前方原本混沌不清的道路,不知道这话是不是真的……” “魏前辈,你的意思是不是不管怎么样我都死定了?”我有些放肆地望着他, 冷笑着说。 “哈哈,小兄弟,魏老弟的意思是说如果你带对了路,他就饶你不死。”袁大 头上前朝我挤挤眼,似乎与我极为熟稔,“走吧,再是渺小的希望也不能放弃,不 是吗?” 我心中暗骂他祖宗十八代,光在这里我活命的机会便只剩了三成,接下来不知 还有多少这样的岔道,能最终找到那姓萧的老头儿的可能性简直微乎其微…… 如果是一个月前碰上这样的情况,我或者也不会去反抗什么,毕竟,那时候世 上值得我留恋的东西本来便不多了,死了倒好,可以早点投胎做人。可是现在,因 为仪姐的存在,我的生命已经有了新的意义!所以……一定不能放弃! 正左顾右盼,苦思冥想之际,耳中突然传来萧霄的声音“领他们往中间走!” 我知是传音入密的上乘功夫,脸上丝毫不露喜色,装出一副生死在此一博的架式快 步走进中间那条岔道。 “天啊,这样一个工程,没几百号人干个一两百年绝对不成,怪不得那堡要造 得那么大,原来全是用来住人的。”我在萧霄的指示下又走了好久,还没看出任何 到头的迹象,不禁发出感叹。 “往那边那个小洞钻下去!”萧霄传音道。我转头一看,那是个开凿了一小段 的坑道,尽头处黑乎乎的,果然有个仅供一人进出的小洞。我明白萧霄一定就藏在 附近伺机而动,捺下胸中的激动,探头探脑地走了过去,也不等魏、袁两人发话, 一猫身便钻下洞去。爬了一会儿,突然身子一空,掉到了一个斜坡上。 “哇!什么鬼地方!”揉了揉发疼的手臂,我望着眼前一大块空地惊叫出声。 真是一块非常平整的圆形空地,足有一个黎元城那家首富的庭院一般大,四周 有八个石门,只有一个开着,显然刚有人来过。 “做得很好!”魏天涯两人不知何时也钻了进来,赞许似地拍拍我的肩,与袁 大头一起朝那个石门冲去。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