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魔盟圣香 “称子姐姐,他说的就是那里了。”这里是“青湖镇”的码头,停满了各式船 舶,絮儿遥遥指着一个停靠着一艘华丽的客船的船坞道。 “这次真是多谢你们了。”称子感谢地说。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应该的。”婷儿得意洋洋地说。 “平不平我不知道,不过蛮有趣倒是真的。”吉丽笑道。 原来称子在被软禁的这些日子里也曾暗暗做过调查,终于从陆济中的一个亲信 口中套出了些有用的信息,那就是陆济中最近一年经常和一伙神秘的商客打交道, 特别是这几个月,交流得更为繁密,称子认为陆乘峰的被袭一定与这些商客有关。 负责与商客接头的是周老头的孙子周兴。周兴虽然并不被其祖父所喜,但深受 陆济中重用,周老头随门主巡视时常由他管理府中大小事务。 这个周兴嗜酒如命,而且酒品极差,醉了就打人,所以很少有人愿意陪他一起 去喝酒,从他身上打探商客的详细情况是最直接也是最安全的途径。 根据称子的描述,絮儿她们很容易地在一家名为“万鹤楼”的酒馆里找到了他, 当她们把烂醉如泥的他架出来的时候果然没有任何人过问,所有情况都与称子预料 的一样。 “称子姐姐,接下来怎么办呢?”絮儿问道,“上船去找人吗?” “如果我的猜测没错,敌人很有可能就在船上,我们还是等到晚上再说吧。” 称子看着絮儿,心中充满了对这个女孩的好奇。原本她认为对周兴的拷问是最麻烦 的一步,不料絮儿一个人进去待了没多久就什么都知道了,拷问的过程她却死也不 肯说,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古怪。 “等等,你们看,那边有一辆马车过来了。”婷儿突然叫道。 “马车?”称子皱眉望去,“难道……?” 驾车的人戴着一顶宽沿草帽,而且压得很低,把整个额头都遮住了。他把车停 在客船前,低声喝了句:“暮鸟回林川汇海!” “众神归位拥天魔!”船里幽幽传出一句。 “万理皆空!”驾车人接道。不一会儿一人走出客舱,看了看驾车人的衣饰, 冷冷道:“你来早了。” “使者有所不知,昨日庄园遭到敌人袭击,连堂主都深受重伤,幸亏阮香主巡 查而至,才将敌人打退。阮香主为免大事有变,所以让我提早来将货运走……” “被敌人袭击?”那人一脸诧异,“这事非常重要,你跟我进来向使者汇报一 下。” 驾车人愣了愣,语带惶恐地说:“属下见先生器宇不凡,一心以为是使者阁下 呢,请先生莫要怪罪。” 那人脸色不变,语气却明显软了些,“我不过是青衣使者手下的铁卫之一,你 最好希望你刚才的话未被使者听见,否则没人救得了你的命。” “是。”驾车人唯唯应道,跟着那铁卫走上船。 进入内舱一间豪华的偏室,只见正中正中摆了一张硕大的瑶床,粉红色的垂纱 无风自动,令人看不清床上的情景,但不时传出的男女调笑声足以让人联想到其中 无限旖旎的风光。 “使者,‘黑壑堂’的一个堂口遭袭,极有可能与我们的计划有关,现将堂中 报信之人带到。”铁卫恭敬地说。 帐中调笑声稍止,不一会儿一把阴柔的男生从里面传出来,“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姓郅,名远。”驾车人低头道。 “哦……我记得你们庄园里负责赶车的应该是叫黄三吧?” “使者大概是记错了,我们原先的车夫叫赵强,还有个是李昆,没有叫黄三的。 这次由于敌人来犯,两人都受了伤,所以由属下暂时替代。” “嗯,你不用一直‘属下属下’的,我们使者只是传达盟主心意的人,与地方 分部没有直属关系。”帐中之人顿了顿,语气转厉道,“你把事情给我源源本本地 说出来,我倒想知道是谁那么大的胆子竟敢与我魔盟作对!” “是。”驾车人整理了一下思绪,道,“堂主昨日早晨似乎接到了什么情报, 一个人外出探查,后来遇上了强敌,重伤而归,前去接应的人也伤亡惨重,幸亏阮 丹阮香主巡查至此,临时坐镇指挥,那些蒙面人才无法攻入庄园……” “敌人有多少?什么口音?武功是什么路数?有否伤亡俘虏?” “这个……大概五六个吧,没听到他们说话,武功套路也挺杂的,不过用的都 是剑,其中有两个是女人,他们见攻不进来便撤退了,没有俘虏。”驾车人煞有其 事地说。 “五六个就想挑下一个‘黑壑堂’的一个堂口?那他们一定很厉害了?”这次 却不是使者问的,而是帐中的一个女人,说话又软又酥,听得驾车人直起鸡皮疙瘩,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不得不答。 “是啊,我们堂主据说也是交手了没几个回合就被打伤的。” “这可算不上什么理由啊,没有姚梅那骚女人,那姓叶的就像没了爪子的狼, 只能算是三流好手。若不是看在他在促进岐山派加盟一事上出了些力的份上,哪里 轮得到他当堂主?”使者轻笑道。话未说完,帐中便传出数个女人的娇嗔不依声, “好啊你!老实说,你和那个姚梅有什么关系?”“姚梅是谁?听名字就知道不是 好东西。”“你怎么知道姚梅是骚女人”……一时间莺声燕语的好不热闹。 驾车人耐心等使者把女人们安抚服帖,这才陪笑道:“使者说的是,堂主自然 不能与堂主相比,但在我们这些小喽罗的眼里堂主的武功可是我们一辈子都达不到 的啊。” “要想练到他那种程度有什么难的……小乖乖又耐不住了?嘿嘿……哦,你还 有什么事吗?” “阮香主为免夜长梦多,让我尽快把货运到曾堂主那里。” 使者失笑道:“你的胆子可真不小,竟敢这样称呼‘圣香’?……‘货’?真 是好令人怀念的叫法啊……” “‘圣香’?” “怎么?你们堂主没告诉过你?哼哼,他的嘴倒挺严的……”使者懒散地说, “你不知道最好,就依阮香主的意思把‘圣香’带走吧。铁三,你再叫一个铁卫, 和他一起去。” 那被称作“铁三”的人应了一声,做出一个请客的手势。驾车人似乎还想说什 么,但听帐中又传出女子咯咯的笑声,只好作罢。 走出船舱,只见已经有人抬了一个大箱子塞入车厢,驾车人想了想,对铁三道 :“没想到箱子这么大,马车里已经挤不下人了,不如我先到前面镇上买两匹马, 两位铁卫稍后来镇口与我汇合,如何?” 铁三沉吟片刻,点点头回船上找同伴去了。 远离码头,我不由松了一口气,幸好先前对那个赵强的拷问有够详细,不然刚 才非露馅不可。 我知道我现在所做的事非常危险,但当我从赵强口里得知这个青衣使者的事之 后,我的心里便不可抑制地涌起了一种冲动,我迫切地想知道魔盟究竟在搞什么鬼! 我明白这并不是什么责任心作怪,其实自小我就没什么正邪殊途的概念,加上 我现在的身份——真正的魔神坛所供奉的什么“魔神”,就算想和邪道脱离关系都 不可能了。 我觉得我只是单纯地渴望冒险,越是危险的地方,越让我觉得刺激,并深深为 之吸引。 码头离青湖镇还有一小段路,我见四下无人,正想停车打开箱子看看这所谓的 “圣香”是什么模样,突然奔马一个趔趄,似乎被什么东西绊到了。我这假冒车夫 手忙脚乱了一阵,马车还是东倒西歪地失去了控制。 这时后面车厢被人猛地掀开,回头一看,只见两个蒙面女子一左一右跳上车, 正要抢夺那箱子,突然箱体骤然爆裂,一条人影在满天木屑中飞身冲出,只听“啪 啪”两声,两女与其对掌后闷哼一声,双双摔落在地,看起来受伤不轻。 那破箱而出的人声势颇为惊人,绝非叶道穷之流能比,震伤两女后仰天长啸一 声,啸声连绵不绝,直透云霄。接着远处也有人长啸相应,功力也没差多少,看来 他们早就料到会有人劫车了。 车前也有一女子,身形姿态我极为熟悉,她见两同伴一招落败,不由惊叫一声, 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絮儿?”我差点叫出声来,回头见那人已上前制住两女穴道,心念电转,翻 身下车朝絮儿扑去,“这个交给我了!” 原先说好了称子和婷儿劫车,吉丽在一旁把风,由自己对付那个车夫,但在出 手前絮儿却犹豫了,一半由于这毕竟是她第一次正式与人交手,一半则是因为这个 车夫虽然被帽檐遮了脸,但无论体形气度都与少爷太相似了!也幸好这一耽搁,让 她躲过了大劫。 “你不要跑!”在驾车人朝自己冲来的时候,絮儿终于看清了他的脸,虽然经 过了简单的易容,但她还是一眼看出来了:他就是少爷!但此刻少爷的眼中却充满 了焦灼:傻丫头,还不快跑? 絮儿回过神,咬咬牙转身奔去,青火紧追其后,箱中人为了看住两个俘虏,只 好眼睁睁地看两人跑远。 “这个郅远,看起来没什么武功,跑得倒蛮快的……” …… “所以你们以为那箱子里藏的是陆乘峰?”我抱着怀里还在微微颤抖的絮儿, 爱怜地问。 “是的,虽然可能性不大,但称子还是想试一试。她觉得少爷像是个寻常车夫, 还让我不要伤到你呢,谁知道……”絮儿越想越后怕,泪水在眼眶里滴溜溜打转, “也不知道吉丽怎么样了?……现在怎么办啊?少爷!” “放心,吉丽江湖经验还算丰富,看到情况不对肯定不会轻易现身的,至于婷 儿她们两个……我会尽力救她们出来的。”我思考半晌,肃颜道,“絮儿你赶紧回 药王谷找仪姐想办法,我回船上见机行事。” “少爷要去那艘船上?那太危险了!” “我的身份应该还没被识破……”我一脸自信,“而且你少爷我可不是当初吴 下阿蒙了,你知道吗?现在连那个叶道穷都打不过我了呢。” “真的?”絮儿半信半疑地看着我。 “当然是真的,就算打不过人家,我也肯定逃得了的。”我笑道,同时想起了 那个破箱而出的人,使者的武功会比他还高吗? “使者……为何箱子里?……” “‘圣香’的事你们‘黑壑堂’就不要管了,我已经亲自派人送往‘蓝月堂’, 刚才的布置不过是惑敌之策,你看,不是有人上钩了吗?”使者淡淡地说,“听说 当时你很英勇,追到人了吗?” “那个蒙面女子武功高强,小的虽然已经尽了全力,但还是被她跑了……”我 无奈地说,有意识地露出身上刚划上的剑痕,相信使者完全可以透过纱幕看到。 “只怕不是她的武功太高,而是你太差了吧。”帐中又传出一把女人的声音, 这次的似乎比较年轻,声音脆脆的。 “小的……”我面呈尴尬,忙不迭地说道,“小的已经一定加倍努力,必然不 会再丢了魔盟的脸!”可能我的样子确实比较好笑,逗得那女子娇笑连连。 “哈哈,很好!你对魔盟的一片忠心我记下了,你可以回去了。”说完帐中一 片沉静,一旁那个破箱而出的人也示意我可以出去了。他叫铁大,是众多铁卫中的 第一高手。 我迟疑片刻,小心翼翼地说:“禀告使者,这次的劫车事件依小的看,只怕另 有蹊跷。” “这还用你说?待会儿本座自会亲自审问……听说还是两个绝色女子呢,有趣 啊……” 我暗自皱了一下眉头,卑声道:“小的不是那个意思,小的是说,那三个女子 恐怕并非偷袭庄园的人,这次劫车,只怕也另有缘由……” “此话怎讲?” “听庄中受伤的人说,昨日来袭的敌人中,无论男女,个个身形粗壮,悍若夜 叉,与今日那两个女子的样子明显不符,而且……不知使者可认识陆济中此人?” …… 正在我心如打鼓之时,帐中轻轻地传出一句,“怎么?” “这陆济中是中华门三公子,与我魔盟向来交好,常来本庄园做客,我见两个 女子中似乎有一个是他心仪之人,名为称子,最近他还为此女失踪之事发愁,让本 堂帮忙寻找,堂主说过,这陆济中将来定能当上中华门门主,需要好好笼络,所以 ……” “所以什么?” “所以……我认为那个女子最好是交给陆济中,如此一来他对魔盟必将更为依 仗,控制中华门也将指日可待。”我硬着头皮道。 使者沉默半晌,“控制中华门?这种话也是叶道穷小小一个堂主可以挂在嘴边 的吗?” “我也是趁阮香主与堂主闲聊时无意听到的。”我诚惶诚恐地说。 “嗯,陆济中的事我知道,他的女人我不会碰。” 使者淡淡道,“不过她们 劫车之事却是千真万确,岂能轻易放人?” “听说陆济中说,称子姑娘性格刁蛮,平时最爱惹是生非,而且据说对陆济中 与本盟的合作非常不满……小的以为,这是陆济中的家事,最好还是交给他解决为 好,而且若是她在陆济中耳边将审问过程添油加醋地夸述一番,陆济中恐怕会对魔 盟心生不满。” “看来你真是考虑得十分周到啊……”使者冷冷地说。 听出使者的语气不对,我忙装作毫无所觉得继续说道:“使者过奖了,其实小 的也有私心。堂主曾经说过,谁能找到那个女子便赏他黄金百两,还听说陆济中也 会出高酬,所以此事我常常挂在心上……不如使者让我将这女子送还给陆济中,这 分恩德小的终生不忘!”这已经是我所能容忍的最卑贱的语气了。 帐内半天没有动静。 我的心不停地往下沉,看来只好来硬的,看看能不能一下子制住他了。 正想动手时,帐中却再次传出声音。 “好吧,你把她带去便是,留在这里徒增烦恼。”似乎被身边的女人咬了一阵 耳朵,使者有些无奈地说。 “多谢使者。”我躬身道,暗自舒了口长气,有时候,女人的作用实在不能忽 视啊。 正想转身走开,那使者又道:“记着,把陆济中的女人放走就行,把另外那个 丫头留下来。” “那可能是称子小姐的丫鬟……” “笑话,难道一个丫头我都留不得吗?”使者冷笑道。 “是……”我实在找不出什么反对的理由了。 称子和婷儿被关押在船舱底层的一个小室里。 我压低帽檐走进去,径直走到婷儿跟前,这小妮子也不知哭了多久,眼泪汪汪 的,又可怜又有点可笑。一旁的称子则非常冷静,另外……很美,就像梦中的一样。 “你……你要干什么?”婷儿见我逼近,又大哭了起来,“不要过来,小心我 告诉爷爷,还有我师兄,他很厉害的……” 我听了大感好笑,这小妮子当着我的面可从来没有叫过“师兄”这两个字啊。 我慢慢摸过她的脸,这下子她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然后顺手在她喉部抚过,将 手指上的药粉擦在喉口,“嗯,确实是称子小姐没错。” 然后我走到称子面前,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柔声道:“小雪不要慌张,我现 在先放你小姐出去,待会儿陆三公子自会再将你保出来的,先委屈你了。” 称子神情一愣,似乎认出了我,闻言脸上露出思考的表情,继续保持着沉默。 果然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我心中赞叹,对称子那种莫明的情愫再次缭绕在心 间,挥之不去。 倒是婷儿,听出了我的声音,惊得张大了嘴,朝我手脚乱动,眼睛乱眨,脑袋 乱摆,但在药力的作用下偏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辛苦得脸都涨红了。 我哭笑不得地走到她面前,抬起她的脸点头道:“称子小姐,请记住我的脸吧, 待会儿我还要靠你问陆三公子要赏钱呢……请大哥放了她吧,陆三公子急着要人呢。” 最后一句却是对一旁的铁卫说的。 那铁卫虽然有点奇怪,但显然也知道陆济中的事,依言解开了婷儿的锁链。我 将激动不已的婷儿挟住,镇定地往门外走去,经过称子时微不可闻地说了一句, “谢谢你了。” 在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我看到称子朝我微微地笑了。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