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迷蝴蝶织锦做庄周 江闵岫看著初秋的各色菊花丛中,却夹杂著几个墓冢,家里每一个人、包括丫 鬟和家人,木碑上清清楚楚的刻著他们的名字。 屋里当然早就空了,江闵岫愣在院子里、墓冢前、盛开的菊花间,他知道家里 人全死了。怎麽会呢?不可能是什麽疫病,他的母亲和外公没这麽容易让家人死於 急疾。这麽说来,有人来杀光了他全家罗?是谁呢?三叔的身手他是晓得的,就算 是李叔叔或林阿姨,也没这麽容易能将他打败。 他完全呆掉了,抱著相当喜悦的心情回来,却见到如此情境,他连难过都来不 及了。这时心里忽然相当澄明,想道:「能将大家的名字都一个不漏的刻上,而且 爹、娘和二叔、婶婶是同葬著的,应该是李叔叔、林阿姨挖的墓了?难道这个对头, 连他们都打不赢?」他的江湖阅历甚浅,知道的高手,除了自己遇过的卢光、李白、 酒剑仙、南宫寒等人以外,实在不晓得还有什麽人能在李逍遥和林月如之上了,而 这些人的立场,只有卢光是敌人,难道是他吗? 他摇了摇头,虽然这个人非常的可恶,也不能随便将罪名扣在他身上,那不等 於放了真凶吗?况且卢光杀了藤儿,让阿崎知道真相以後,无论如何不可能善罢, 自己当然也不会置身事外,所以这卢光的命算是压著,日後才去讨来,这点是相当 肯定的。 他是不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实在很难判断,江闵岫决定找到李叔叔和林阿 姨再说。不过他们在哪儿呢? 又是一个自己无法解答的问题。江闵岫披麻戴孝,自己开始为家人烧纸钱、敲 木鱼。白河村中的居民知道了江家几乎灭门的消息,当然也都陆陆续续的前来致意, 也有很多人和江闵岫一样著孝服,因为韩医仙父女二人,实在是太多人的再生父母。 虽然真正的主人只有一个,家里却非常「热闹」,江闵岫平常并没有什麽执事 的经验,还好村里人并不需要他处处招呼,在他们恩主一家人墓冢之前,个个毕恭 毕敬,规矩十分周到,令江闵岫觉得相当欣慰。身为白河村江家的遗子,他看著热 络来往的村民们,打心底咒誓,这一辈子绝不丢了江家的脸面! 到了七月初一,江闵岫除下孝服,只在左臂上绣了一小块麻布,便再次系上青 锋剑、背起虎彻刀,准时出发与君聆诗会合。他只有回家七天而已,虽然孝期未满, 家里唯一的主人便要离开,有点不合规矩,但是他还有自己要做的事,村民们没有 人因此责难他,反而都鼓励他,要找到自己的道路,再次光大江家。至於家里长辈 们的身後事,当然村民们会代为负责的。 江闵岫走出白河村口,等在那儿的君聆诗却令他愣了一下,因为他的一身白衣, 看起来实在很潇洒、很特别! 君聆诗看到江闵岫臂上的麻布,轻轻皱起眉头,问道:「江少爷,是哪位尊君 ……?」江闵岫和他一道在村民们的目送下离去了。又走了十几步,才回道:「不 是哪位,是一家子全没了。你怎麽了?为什麽换了一身白衣?林家堡也出事了不成?」 君聆诗摇头道:「林家堡没事呀,只是我忽然想换换衣服罢了。是谁下的手呢?」 他也知韩医仙父女的本事,想来是不会死於疾病,哪像他呢?只能看到两罈子的骨 灰,发生了什麽事,苏州城里根本没人知道。两边一样被灭门,说不定对头是同一 个呢!对头当然也不会替自己杀的人火化了遗体、然後捡骨灰,所以他直觉判断, 一定是有林家的亲近好友事後发现林家堡老少无存,才替他们略为处理身後事罢? 只有一堆骨灰,当然无从查起谁是凶手。君聆诗并不想别人知道自己也身负了灭门 之祸,於是只换上一身白衣,没有戴孝。但是连江家也被灭了,他不禁想从江闵岫 口中问出来,死者是为何而死、进而判断出凶手是谁。 江闵岫知道林家堡人才济济,当然不会像自己家里这麽容易就被杀光,也不疑 心林家堡出事了。但君聆诗的问题,他也答不上来,道:「我也不知道,我回家时, 所有的人都是埋在墓冢里的。我想应该是李叔叔或林阿姨埋的。」君聆诗道:「喔? 从何而知呢?」江闵岫道:「因为除了他们俩,我想不到有谁会知道我家里每个人 的名字,连丫鬟、奴仆都一样,而且我爹娘、二叔和二婶是葬在一起的。」 君聆诗心想:「逍遥剑仙和月如师姐?有可能!如果是他们的话,的确会将师 父和众师兄姐们火化再捡骨,毕竟林家堡人口众多,要他们像在江家一样挖墓穴, 实在颇为累人。这麽说来,对头的目标应该也是他二人,先从他们身旁的人下手? 手段是暗杀吗?我不相信有人可以光明正大的灭了我林家堡、或在韩医仙父女不知 情的情况下毒!又或他是在我林家堡使毒、而江家却直入其内,血洗上下……?对 头是不是先下手杀害了二处的人,才以某种方式通知逍遥剑仙和月如师姐呢?当初 我们见到南宫前辈,他知道我和江少爷是林家、江家的人之後,神情似乎变了一点, 莫非当时我两家就已被灭门、南宫前辈却不想告诉我们?」他一边想著,一边轻轻 抚了下腰间系著的一个小包袱、以及一把插在腰带中的新摺扇,说道:「这些我们 慢慢再查,找到了逍遥剑仙和月如师姐,我想就可以知道凶手是谁。而今当务之急, 我们应该先赴君山找徐兄。」 他二人於三月中旬入南宫府邸,在里头待了足足三个月,江闵岫学了四式的剑 招刀法、得南宫寒相授一柄「长曾弥虎彻」;君聆诗则与李白学成九华剑,由於效 率比江闵岫快多了,南宫寒再教予他较简易速成的五行八卦之术、除了送他一对「 金童、玉女」剑外,还将他原来的剑再加炼铸,而成了一柄长三尺八寸、剑身宽仅 一寸的「椎心剑」~便是江闵岫端坐其面前时,他手上所磨的那柄剑。据其所言, 李忆如手上的青萍剑虽是膺品,却也真是一柄难得的宝剑,而君聆诗的剑为精钢所 铸,材质上比江闵岫的「青锋剑」好多了,但是铸的实在不怎麽样,他才重新将它 改造了一番,而成为一柄较一般长剑刃窄的「椎心剑」,此剑虽然相当细长,看来 不禁一斫,其实仗著其材质优越、再加上南宫寒的铸剑功夫,已是世间少见的好剑 了。 南宫寒又交给了君聆诗八封锦囊,交代了,如果不明白接下来应该做什麽,或 者有无法解决的大问题,才依序开来。但是八封锦囊、便是八个答案,一旦用尽, 就只能靠自己了。这时君聆诗和江闵岫都知道应该先到君山,对於仇人是谁,却不 太急著查到,所以并没有拆锦囊。 李白教完了君聆诗九华剑六剑诀後,已经先行离开,到了当涂找他的族人李阳 冰,便在当涂待了三年,直到世人传说他醉酒後捞月而死为止。 至於皓羽。。。 林婉儿教李忆如骑马,也教了个把月,基本上李忆如学得还算不错,而且又很 听话,林婉儿并没有花太多心思在她身上。当然每次出城,都有人陪著,通常都是 吴仲恭和丁叔至,敕里、以及杨均和陆敬风也各有一次。又因为林婉儿和君聆诗本 来养的马素质太好,恐怕她带著李忆如一上马背便一去不复返,所以都另外准备比 较次等的马让她们骑。 这天,林婉儿坐在草地上,李忆如还在较远处练骑术。基本上敕里要的人是李 忆如,所以吴仲恭和丁叔至都跟在她身边,林婉儿独个儿休憩著,倒是清静了许多。 忽然间,眼前彩影一动,林婉儿怔了一怔,她觉得好像看到一只蝴蝶?现在都 已经仲夏啦~怎麽还有蝶儿呢?她仔细再一瞧,真是只蝴蝶,很漂亮的天蓝色,而 且很大只。她才想伸手去逗弄这只蝶儿,它却迳自飞来停在林婉儿的肩上。那只蝶 儿好像并不怕人?林婉儿想伸手去捉它下来,却听有人说道:「别动!奴家有事儿 告诉你。」 林婉儿悚然一惊,离自己最近的人,至少也是四十几丈外的李忆如,怎麽可能 有人说话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传到自己的耳中,就像在身边一样呢? 「别找了,奴家就在你的肩上。」又是一声传来,林婉儿马上停止了搜寻的动 作,她直觉到,这只蝴蝶不简单!以前常听师父说剑圣师伯收妖的功夫十分了得, 只要察觉哪儿有妖怪作乱,提著乾坤袋、御剑乘风离开蜀山,只消一炷香时间,锁 妖塔里又要多个等死的妖怪,不过锁妖塔已经垮了,有再厉害的功夫也没用,最多 见一个杀一个。好在近十几年来,大部份的妖怪都隐迹不出,倒是平静了许多。这 当然是「鬼流氓头」天鬼皇当年和李逍遥作下约定的结果。 林婉儿倒是生下来第一遭碰到妖怪,而且还是只蝶精,一下子倒不知道要怎麽 办。不过这蝶精看来并无敌意,而且说有话讲?林婉儿强自镇定,道:「那你说吧, 你要讲什麽?」 蝶儿说道:「你要不要离开这里?如果你想的话,奴家可以帮你。」林婉儿道 :「离开?那怎麽成!我既然回来了,就要把李姑娘一道儿带走,怎麽能我自己说 走就走?而且敕里那家伙神通广大,就你一只小蝶精儿,怎麽帮我呢?」蝶儿道: 「你、我、还有李姑娘,其实都是一样的,要带你走,当然也可以带她走。帮你嘛 ~奴家或许没什麽力量,不过有很多朋友啊!」林婉儿不禁莞薾,道:「你那些鬼 朋鬼友,为什麽要帮我?」蝶儿道:「因为道义、因为我们不希望你们受罚。」林 婉儿道:「道义?鬼也有道义吗?受什麽罚来著?」 蝶儿虽然没有表情,可是它的声音黯然,低声道:「鬼当然有道义,不只讲道 义,也有感情的……」「感……情?」林婉儿愕然注视著肩上的大蝴蝶,觉得非常 不可思议。蝶儿接道:「你以後就会懂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要不要和我 走?李姑娘也一起。」 林婉儿收起讶异的神色,变成了一种幸福的表情,甜甜的笑了笑,道:「不, 我想不用的,无忧会来找我,要是找不著,我怕他会著急呢。」蝶儿道:「无忧? 是君无忧……的确是个人才,他的想法很正确,对你也很有信心。」林婉儿表情再 变,又变成了疑惑,道:「你怎麽知道他?我记得没有说他姓君吧?你怎麽又知道 他对我很有信心?」 蝶儿沉默了会儿,道:「……你很幸福,有一个真正著意你的人儿。」林婉儿 听得一头雾水,道:「你在说些什麽?我怎生都听不懂的。」蝶儿又是一阵无言, 过了半晌,才道:「奴家要走了,我不能出来太久,还得回去覆命。姜……林姑娘, 你自己多保重,一定要等到你的君无忧回来。」 林婉儿转头看去,漂亮的蓝色大蝴蝶已经不在了,四周也没有它的踪迹,就像 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织锦姐姐?」一声熟悉的呼唤在耳边响起,林婉儿霍然坐起身子,才发觉自 己睡著了。李忆如蹲在身边,吴仲恭和丁叔至拉著马站在一旁。 「织锦姑娘睡得好吗?」吴仲恭笑著问道。林婉儿站起来,拍了拍背,道:「 睡得很好!忆如,你练完了吗?要回去了?」李忆如道:「织锦姐姐,就算还没练 完也该回去了,你看那儿。」说著朝西方一指。 林婉儿转头看去,天边一抹彩霞挂在山间,半个太阳就像没入了长安城内一般。 东半边的天空已经黑了,刚刚睡醒,倒没著意到这一些。 又转向李忆如看去,一点残红映在她的脸上,真是说不出的好看。现在的她, 在表情上童稚气很重、心性上则赖著自己和敕里颇紧,一时觉得,这个失去记忆的 姑娘,如此纯朴、如此天真,其实也满可爱的。只是不晓得这算不算是自己的「母 性」在发作呢? 不由自主的牵起李忆如的手,走向她们的马去,轻轻问道:「忆如,你想离开 这儿吗?」 李忆如瞪著一双蓝色的大眼睛,道:「离开?去哪儿?好玩的地方吗?」林婉 儿道:「嗯……只要有他在,你想去哪儿,我都可以陪你去的。」 还没等及李忆如回话,林婉儿一眼瞥见吴仲恭和丁叔至脸上,那种惊异莫名的 表情,淡然笑道:「我织锦恩怨分明,不会为难你们的,要走也不会从你们手中走 脱。」 他师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吴仲恭苦笑道:「织……织锦姑娘,你可也行行好, 开开我们玩笑便罢,要是真的走了,我二人在师祖与敕里教主面前,可就千千万万 个交代不过去了。」林婉儿跨上马背,道:「你们来硬的,我未必打你们得过啊。」 丁叔至听了,只是大摇其头;吴仲恭道:「那不成,一则我们受命不可伤了你 们、二则……要我们与你动手……那实在是……下……下……」 林婉儿嫣然一笑,接口道:「下不了手?」 两个师兄弟果然不愧是自小一道儿长大的,表情完全一致,同时傻笑,讪讪的 搔头。 林婉儿莞薾,道:「放心啦,我一开始回来就是来牵马的,而今我的马还在城 中,怎麽可能说走就走呢?」转头向李忆如道:「忆如!来,今儿我们赛赛,我看 你的马术练得如何了!」 看著两个女子纵马回向长安城去,吴仲恭颇有深意的呼了口长气,道:「织锦 姑娘真不简单……」 丁叔至笑了笑,道:「师兄,你也动心了?」「这个嘛……」吴仲恭也跨上马 背,道:「你别瞎说了,我才不像你呢。」丁叔至不解,道:「不像我?我怎麽了?」 吴仲恭道:「你对江姑娘,那叫爱慕,我呢~叫欣赏~」 丁叔至道:「爱慕?欣赏?你倒分得挺清楚。」 吴仲恭笑道:「呵~是啊。只是我现在还弄不明白,当初和李姑娘一言不合就 大打出手的她、以及现下这个气度、胆识高人一等的她,哪一个才是真的呢?」丁 叔至也笑了,道:「师兄,就可得借用你一句话了。」吴仲恭道:「喔?我的话? 哪一句?」丁叔至咳了一声,清清喉咙,一本正经的道:「织锦姑娘不简单!」 吴仲恭先是一愣,接著二人相对哈哈大笑,也纵马回长安去了。 三个月,段钰璘和江闵湘也已在大理足足待了三个月。这儿是段钰璘的家,可 是於江闵湘而言,却是极其陌生的地方,况且自来到这儿以後,她和段钰璘变得好 生疏,她也愈来愈觉得,来这儿似乎是错误的选择。 虽然没有很隆重的婚礼,段钰璘依著苗疆的习俗,早已和若儿成为夫妻。江闵 湘看在眼里,当然很不是味儿,不过她自知没有说话的权利,只好每天晚上,为自 己奏一段短短的「哀乐」。 至於江闵湘的「房东」~尹思潜和游知晨夫妇,把这般情景看在眼里,只能默 默为这个姑娘叹息而已。苗族女人是很痴情的,若儿等一个半死人,等了十年才把 他等回来,如果十年他没有回来,恐怕若儿还会一直等下去,这简直可以和阿奴姐 相比了……就这一点,他夫妇没有办法替这个可怜的小姑娘说些什麽,最多也就好 生陪著她,给她解解闷罢了。 现在城外正在作战,游知晨很尽责的把江闵湘留在家里,因为段钰璘不许她去、 尹思潜也不许,而他们四个~凯特的弟子鱼、盖罗娇的弟子若儿、唐钰的弟子尹思 潜、以及阿奴的半弟子段钰璘~则补了阿奴离开大理後,北城门的防守任务;族长 撒丝守的是大理的心脏:大理神殿。但是这个地方除了十九年前,并没有再次被敌 军逼近的记录,所以大部份的作战时间,撒丝都是在战况最为激烈的南门楼台上观 战。 四个年轻人合作起来,一点都不比三位将军职的人逊色,很快的他们所负责的、 战况向来最轻的北城门,敌军已经被歼除,於是四人合议,段钰璘和若儿留下守备, 而尹思潜向东、鱼向西,分别从後方与自己的师父包夹敌军,若是情况顺利,还可 以趁胜直攻敌军主力所在的南门。 段钰璘和若儿清点人数,他们本来一人都带了一百廿名士兵,除去尹思潜和鱼 各自带走的八十人後,留下的三百廿人中,轻伤者一百八十七名、重伤者两名,没 有死者;敌军死者六十四、重伤至不能逃离者廿九,至於原来的士兵数就不太清楚, 约莫是七百左右。敌军的重伤者向来是带进城中,如果愿意投降,便成为白苗族人, 这是基於十九年前,李逍遥所要求「见尸埋尸、见伤治伤」所遗留下来的规矩,四 海之内皆兄弟,更何况是同一个民族,彼此争战已经不是好事,如果能有机会和平 共处,就不要制造敌人。 战绩相当的不错。若儿替重伤患施过治疗法术後,与段钰璘并肩坐下,依著以 往的经验,应该没有敌人会再来了,留守其实只是以防万一。 这是段钰璘回大理後的第一场战事,也因为阿奴不在,他们四个小辈才有主导 一门战局的机会。 若儿才刚刚坐下,城门外十馀丈处,忽然又多了一个人,他生得非常高壮,穿 著黑苗族的将领服装。见了他现身,许多黑苗伤兵已齐声大喊:「巴奇将军!」 白苗的士兵见了敌军,虽然只有一人而已,看起来并不太好惹,於是一伙人都 一起上了。 七、八人自四周将他围起,渐渐缩小圈子,然後一股脑儿涌上,用身体便将敌 军压制、困绑,这是近几年来常用的法子,可以减少伤亡。 段钰璘和若儿看著士兵动手,他们看得出来对手不简单,服饰上就能知道应是 拜月教中职位相当高的干部,不过仅他一人而已,让士兵们去对付他,应该没有问 题。 此时结果总是会大出意料之外,涌上去的八个人,其中七个人变成了五十六块 肉块落下地来,另一人已经愣在原地,慢慢地退了几步,轻身想逃,段钰璘只觉得 脸颊有利风刮过,仅剩的一人也被肢解了,八个人六十四块,每个人都被「大卸八 块」。 看著那人手上的兵刃,段钰璘露出了恐惧的神色,那是刃长三尺、柄长尺馀的 ……倭刀! 段钰璘真的怕倭刀!他想起了十年前,他在树林被攻击时,对手用的就是这种 兵器。他一刀一刀的砍,自己只觉得周围的空气很利,皮肤被一寸寸的割开,可是 不会很痛、也没有流很多血,他一直撑著,知道打不过对方,还是撑著。而对方就 像在戏弄他,迟迟不下杀手,直到卢光现身,以一招「四面楚歌」逼退了对方为止。 熟悉的兵刃,它的形样映入眼廉。段钰璘当然不晓得那玩意儿叫做倭刀,他只 知道,使这种兵刃的人他只见过一个,而那人就在自己的面前。 幼年时的阴影,终於重现了。 若儿也很怕,她怕的不是兵刃,她怕的是人。对手很厉害,竟然在一瞬间连毙 了八名惯经争战的士兵,其中一人甚至为此想要逃!白苗士兵向来团结、勇敢,他 们不会怕死,这个家伙却能令士兵为之却步,他的确很恐怖! 害怕是瞬息之间的反应,段钰璘很快的收起了惊惧的表情与心情,昂然面对著 眼前的对手,自己既然已经成为大理的正式统帅之一,绝不可以逃避敌人。 士兵们也怕,但他们知道,临阵时绝不可以逃跑,而且他们的长官也没有准他 们逃。士兵们已经作下了临战准备,只等段钰璘一声令下,便可以用各种方法打倒、 擒杀眼前仅剩的敌将。 但是段钰璘没有下命令,他抽出离云剑,已经站在敌将面前七丈,态势很明显, 他想自己动手应付这个对手。 若儿惊叫一声:「璘!你想干什麽?!」据方才黑苗伤兵的叫唤,这个人莫不 真的是巴奇?南绍的三大将之一……若儿并不是对段钰璘没有信心,但是巴奇露了 那一手,若儿实在不觉得段钰璘能打赢他。 忽然,她惊觉段钰璘竟然在发抖!一个天不怕、地不怕,从小把一切事情都要 揽到自己身上、自己处理、从来不畏缩的好汉子,竟然对著他的敌人发起抖来。她 也在眨眼之间明白了,段钰璘是怕他的,可是却有著什麽理由,趋使他面对这个敌 人~有可能是南绍三大将之一的高手。若儿很清楚段钰璘的个性,他是绝对不会回 头、现在要谁来挡他,都是挡不住的。那麽,只好助他一臂之力…… 帮是想帮,不过足足等了一刻钟,巴奇和段钰璘都没有动作,仍然在原地对峙 著,令若儿不知从何插手。 巴奇却在这时略有似无的将脚向前滑进了几寸,若儿这才发现,其实巴奇一直 都在动,段钰璘则看著他动,只有自己没能察觉而已,到了那种一触即发的距离, 大概就是生死之争了。 巴奇的脚又滑动了,若儿实在看不下去,等他们的时机一到,抓住了节奏、主 导权的一定是功力较高的巴奇,那段钰璘不就等如砧上之肉了吗?不可以!一念及 此,若儿将手里的鬼头杖一扬,施了一记雷咒。 天仍然是晴的,以科学观点来说,雷咒只是改变了大气的流动,令云层与地面 的离子组成产生变动而已,所以也可以很准确的命中对手。 雷咒虽然看多了,巴奇仍然不敢小觑,向前跨一大步,一道闪电直直的落在他 身後一丈之处。一回神,一柄剑已经到了面前。 「狂风暴雨」!正是离开馀杭县前一天,与李忆如最後一次练剑,用以将她逼 败的一招。一样是向前一步,李忆如当天是调气回攻、巴奇今日是避雷,段钰璘知 道对手了得,绝对不可以手下留情,剑一脱手便是杀著,将全身的内息都隔空灌到 了剑上,只要有办法将对方的动作缓下一缓,就有机会痛下杀手。 巴奇只是咧嘴一笑,反手向上一劈,倭刀的刀刃直砍中了剑柄与剑刃的接口上, 几乎把段钰璘的离云剑震落。 御剑之时,剑和人的内息是相通的,段钰璘猛觉胸口一闷,赶紧想御剑回手, 哪知心念甫动,匡啷啷的一声,离云剑竟然在被巴奇砍中之後,过了一会子才落到 地面。 巴奇对著段钰璘,道:「你的武功的确进步很多了,不晓得能不能接下我的这 一招呢?收回你的剑吧。」说著,脚尖一翻,将离云剑踢到了段钰璘的面前,剑尖 却是对著他的。 段钰璘急忙动气止剑,将柄转过来对著自己,持稳了剑,沈声道:「来啊!」 已经将内息调好,集中到膻中气海,准备硬接下巴奇所谓的一招。 若儿忙叫道:「你干嘛要接他一招?大家上!」 还没等士兵有所行动,段钰璘又叫道:「停!谁都不要动,我自己来对付他。」 若儿细声在他耳畔道:「你不要逞强嘛!你打不过他的。」段钰璘道:「我知道。 我先挺著,你快去找唐大叔或凯特将军过来!」 若儿脸色一愕,道:「什麽?你……」段钰璘道:「对!还等什麽,快去呀!」 若儿点点头,回身要向东门而去。 她才走没两步,巴奇已经动手了,他用很正统的方式握著倭刀:右手紧靠刀柄、 左手持在柄尾,以右上到左下的卅度角,在四丈外向段钰璘挥击。 「还这麽远呢!你挥什麽啊?」段钰璘和准备离去的若儿心思一般,却见巴奇 一刀尚未挥毕,竟然已一步向若儿纵去。 若儿是当不住他的!段钰璘很快的要移位保护自己的妻子,忽然惊觉有一股刃 气向自己疾速袭来,不及多想,连忙提剑一隔。 「锵」的一声响,段钰璘和若儿的反应都停止了,在场的几百名士兵反应都停 止了,只有巴奇还在活动。当他们回过神的时候,大家就会发现,若儿将被巴奇擒 拿。现在先来看段钰璘接了一刀的结果。 离云剑断了,齐柄而断,巴奇就像是算好的一样,他的真空刃击中之前自己挥 刀砍在离云剑的地方,倭刀真的很厉害、巴奇也很厉害,竟然只用两刀,就砍断了 一柄好剑。 他的头发也被切下了一大撮,他原先绑著像李逍遥年轻时所扎的马尾,巴奇的 刃气切断了他的发带,也切下了他的头发。他的头发覆上了他的肩膀,血则顺著头 发流下来。 伤著的是他的右肩,被真空刃所砍出来的伤口不会流很多血,不过这个伤挺深 的,多多少少还是见红了。由於巴奇的挥刃方式是由右上到左下,若儿人站在段钰 璘的左侧,段钰璘防御时的动作,则是转首向左,所以对他造成伤害的,只有右上 那一小段刃气,又有一段被离云剑挡下了。以二人的实力差距而言,硬接了巴奇这 样全力一击,只有断剑、落发,外加一点肩伤,运气相当不错。不过就如之前所言 的一样,大家转头去看巴奇的动作,他已经站在若儿的身後了。 若儿的表情很惊骇,就像背後站著一个厉鬼一样,不过这个人可能比厉鬼还恐 怖呢…… 看著江闵湘关切地不断朝门外张望,游知晨实在有点於心不忍,不过还是对她 说了一句话:「江姑娘,或许你很难接受,不过苗族人……现在的民族习性,是不 能娶两个老婆的。」 江闵湘回头,脸色十分紧张,忙道:「我……我不是……」游知晨接道:「嗯? 不是什麽?何必呢~若是看不出你心里想些什麽,我也不会冒然开口的。」江闵湘 低下头去,红煞了脸,一时无言以对。 游知晨又道:「这里实在不适合你,我觉得真要对你好,你应该离开才是。」 江闵湘默然。 游知晨牵著她的手,坐到了厅中椅上,道:「你听我说就好,也不必回话。我 们是璘是自小交好的,从他没了父母开始,思潜就是他的哥哥、我就是他的姐姐、 鱼是他的兄弟、阿奴姐像他的妈妈、若儿特别些,像他的妹妹、又像……我也说不 上来,反正他们形影不离,任谁也看得出来,这一对儿是拆不开来的了。」江闵湘 点了点头。 「十年前,年纪相彷、一样的失了父母、分别给阿奴姐和凯特将军养大的璘和 鱼,成为远赴馀杭的最佳人选,最後为什麽是璘去,这就不大重要,总之那已经是 过去的事。城里最後送他的人,是若儿;最舍不得他的人,是若儿;最挂意他的人, 是若儿。这些事说来没什麽大不了,我们夫妻俩、阿奴姐、族长、盖将军也都有, 唐大叔和凯特将军虽然嘴上不说,也看得出来很关心他,不过都没有若儿的多。你 别看她一副吊儿啷当、悠游自得的样儿,那是璘回来了她才这样,这十年来,她只 要偶尔想起璘了,三五天不吃饭,只喝自己的眼泪,那也是常有的事;动辄便要求 族长让也她赴馀杭一趟,族长当然是不准的。之前阿奴姐说走就走,动作太急,不 然只怕她跟了去,莫说能不能到馀杭还是未知数,就怕她们到了馀杭,却教她扑了 个空,我们又不在身边,定要哭死寻活的,还怕没人劝著呢!阿奴姐见了她这个样 子,只怕不来劝她,还一道儿起哄也不一定。这十几年来,阿奴姐恋著一个曾一同 出生入死的逍遥剑仙,打死了也不肯嫁,若儿就拿阿奴姐当榜样,等不到璘,她也 要这麽终老一身。我们几个好朋友本该多劝劝她,可是晓得她的心意,劝了一次, 就再也出不了口。总算给她等到了今天,怎麽也没料到,竟有了个你随著他回来, 我和思潜都猜著璘要来个两难,谁知道他又……」看到江闵湘戚然的神色,游知晨 下面的话便给打住了,但她料想江闵湘是个乖觉人儿,应该是不必明言的。 「不瞒你说,当初我们都劝过若儿,就那麽一次而已,她不听,我们也就不管 了。现在你也一样,我们都和你不熟、没交情,大男人又不好开口,只好我来当坏 人。再怎麽想,你还是离开的好,你还年轻、条件又这麽好,我不信你在中原找不 到好对象。我要说的就这麽多,你仔细想想,该怎麽做,都由得你的意思,我们原 也左右不来。」深深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想著是该让江闵湘独个儿静静了。 江闵湘却忽然开口道:「我好像除了长相,一无是处?」 毫无预兆的发出这个问题,游知晨虽然背对著江闵湘,却能想见她惊异的表情。 江闵湘没有多说,又道:「嫂嫂,现在哪个城门比较适合离开?」在大理,她 至少还能算是段钰璘的妹子,叫尹思潜的老婆一声嫂嫂,说起来也满合理的。游知 晨又一怔,回首道:「你……」凝神一看,江闵湘的眼眶已经红透了,一样身为女 人,她似乎已经明白江闵湘的决心,不过还是问了一句:「你不和他道别再走?」 江闵湘摇了摇头,眼泪几乎都快洒出来。游知晨一把将她搂进怀里,道:「今 儿我是坏人,你有什麽苦,我晓得,以後你若要恨,恨我就好。」江闵湘伏在她的 肩头,道:「不,嫂嫂这些日子待我很好,湘儿不会忘了。」 游知晨轻轻帮她拭了泪,道:「那你去收拾一下,现在城外还乱著,我带你一 起出去。」 连续发了两个月的烧,好不容易退了,这十天来也醒过三次,伤势也有明显的 好转,阿奴精神每好一分,李逍遥都觉得是莫大慰藉。偏偏每次她醒过来,精神却 总是迷迷糊糊的,还是没机会问一下,她是否认识那位送了三张符纸来的姑娘。 李逍遥想破了头,的确自己年轻时是满风流没错,不过自从去了一趟苗疆回来, 可全改了性啦!连自小最亲近的丁家姐妹,也不去招惹了,况且那个姑娘看来最多 绝不超过廿岁,几乎可以断定她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那应该是阿奴的朋友?不 过阿奴重伤,如果是朋友,怎麽不留下一道儿照顾她呢?这伤可不是一天两天就会 好,害得李逍遥在某些时候睁眼也不是、闭眼也不是,真的是个无可奈何、无所适 从了。 三个月休养下来,阿奴伤口愈合了、脉象也很平稳,过个几天就会醒一次,李 逍遥这几日睡得香甜多了,想起三个月前,打个瞌睡也会被自己吓醒,就怕一睁眼 阿奴已咽了气……那可真不是人过的日子呢。 今儿呢,安然看著阿奴起身,讨了一碗稀饭,李逍遥心里真是说不出的快意。 以前月如和灵儿有危险的时候,自己往往无能为力,而今却把阿奴自鬼门关前要了 回来,总算觉得自己还有一点用处了。 阿奴喝完了一碗稀饭,道:「逍遥哥……」 李逍遥喜容满脸,打心底觉得这一声叫唤真是好听!忙道:「啊?什麽事?」 阿奴道:「我第一次觉得,汉人的稀饭这麽好喝。」大理城内汉人也不少、她又来 一趟中原,路上喝了不少次的稀饭,并不是没嚐过米粒的味道,不过死里逃生之後, 什麽食物都变得很好下肚了。 李逍遥接过她手上的碗,又添了点稀饭给她,道:「你三个月来,三天只吃我 一天份的食物,我怕你要饿,又怕消化不来,真是难为得紧。既然好喝,就多用些 吧。」 阿奴啜了一口,道:「这里是哪里?」李逍遥道:「这里啊?这里是阳间,洛 阳城的客栈。」阿奴一皱眉头,道:「客栈?逍遥哥,你哪里来的银子?三个月了 耶……」李逍遥一摸衣袋,掏了两锭银元出来,道:「银子?这不就是了吗?」阿 奴瞪大了眼,讶然道:「哇……我都不知道你这麽有钱!那我们来河阳的路上干嘛 喝西北风、晚上还迎接大地的滋润?」 李逍遥笑道:「你说餐风宿露?钱嘛~我也不来瞒你,那是为了让你养伤,我 不得已,重回老本行弄来的。」阿奴转念一想,道:「逍遥哥,你自己说不瞒我, 那我有两个问题要问你,你好歹需得据实回我。」 李逍遥一想,阿奴真也能算是自己的生死之交,其实也没有什麽事值得再瞒她 的,便道:「好啊,你问得出口,我就答你罗。」 阿奴便道:「李三思是你父亲吗?」 李逍遥当场愣住,过了半晌才道:「你……你怎麽知道李三思?」阿奴道:「 还不容易,问大理城中汉人部族的长老就好了。」 李逍遥百般不愿的点点头。阿奴又道:「十九年前,那颗水灵珠,就是巫后娘 娘带你回到过去,你从你父亲手里拿回来的罗?」李逍遥一想,虽然不完全正确, 也是八九不离十了,又点点头,回道:「你怎麽知道水灵珠是我爹偷走的?」阿奴 道:「唉哟~人的嘴不是白白生来就只会吃的,当然是问出来的罗。不过那都是过 去的事,现在明白也就算了,再追究也没有什麽用。」 李逍遥道:「好吧。那你第二个问题呢?」 说了这一句,阿奴双颊突然泛红,咿咿呀呀地不知所云,李逍遥又道:「你怎 麽啦?想问什麽就说,我连自己爹爹偷了水灵珠都说了,还有什麽不和你讲的?」 阿奴吞吞吐吐的说了一个字:「你……」李逍遥接道:「我?」阿奴又道:「 是不是……」李逍遥又接:「我是不是?」 阿奴一紧张,忽然说了一句很完整的苗语,李逍遥皱著眉,搔搔头,发现自己 根本听不懂,道:「你说什麽?翻成汉语吧?我雾煞煞了……」 阿奴深吸了口气,道:「那句话……翻成汉语是……「你是不是……看过我了?」」 李逍遥一时不解,道:「看你?我现在不就在看你吗?」一见阿奴一张脸根本 已经红得像脑充血一样,一转念间也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才张大了嘴,「啊」了几 声,倒不知如何回话。 这时候的阿奴,害羞都来不及,不用说再问第二句了。李逍遥「啊」了几百声, 才道:「对……对不起,我……我……看过了……」 阿奴听了这句,脸色整个都变了,有点愤怒、有点欣喜、有点不安、还外带些 羞涩,沉然道:「那……我要怎麽办?」 李逍遥默然,连眼睛也不敢直视阿奴了。 阿奴道:「你明明知道,我们还没出嫁的苗族姑娘,身子一旦被男人看过了, 不嫁他便要杀了他,可是我们又不能嫁有妇之夫,现在你教我怎麽办?难道……难 道你要我杀了你吗?」她火气一升起来,身子还虚著,怎能禁得?狠狠的便咳了几 声。手上的饭碗早就摔破在地上了。 李逍遥连忙上前帮她调顺了气息,深叹口气,道:「当时你会死将活,尚且难 料,我哪里有功夫顾这麽多规矩?现在你大好了,再将养些日子,必能回复如常, 你若要杀我,我便在这儿,你动手无妨。要死在你手上,我李逍遥也认了。」 阿奴泪珠滚滚流下,道:「我怎能杀你?我怎能杀你嘛!若我杀了你,灵儿姐 又不在了,大理城却要找谁来守?我又是为了谁不嫁、为了谁守身子?可是你在那 种情况下看了我,我真的……我不知道要怎麽办了啦……」心里一急,索性伏在李 逍遥怀里嚎啕大哭了。 李逍遥轻轻搂著她,脸色忽然变得异常坚决,道:「阿奴,你不要回大理了, 就不必管那麽多苗人的规矩。不管还有什麽事,为了你,我李逍遥也全担了!」 阿奴吓了一跳,「不回大理」~多麽严重的一件事呀!那不就和叛徒没两样了 吗?况且大理情势危急,自己来一趟中原就已经是不当之举,更何况是叛出呢? 李逍遥知道她的难处,毅然道:「你放心,我们去长安接回忆如、钰璘、湘儿 和岫,你就和他们留在中原,我代你回去大理,有什麽事,我都替你处理;有什麽 不放心,我都替你解决。我既然要留你,就要留得你心甘情愿。」 阿奴一听,脸色黯了下来,道:「钰璘他……」 李逍遥道:「你放心罢,那个牛鼻子说的话岂能尽信?况且,我李逍遥的徒弟 哪有这麽容易被打死的?」阿奴想想不错,那孩子独自千里迢迢从大理到了馀杭, 初步判断,他在路上还遇过巴奇、阿沁、喀鲁三人,还不都挺过去了?现在只有一 个卢光,未必就真能要了他的命。一念及此,神色间也和缓许多。 李逍遥放她躺下了,道:「你身子还没全好,别说太多话,休息吧。」阿奴又 拉著他手,道:「我休息,可是你不要走。」 李逍遥拉过一张凳子,在床边坐下了,道:「我三个月来,除了去「挣」银子, 没离开过你,以後也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