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山风阵阵吹来,官道两旁成行的树木枝摇叶摆,不甘心地扭动着身躯,仿佛急 切地希望能够追随路人们行走天涯、四海为家。 奔驰中的骏马突然受到惊吓,长嘶而立,田溪口中吆喝着,慌忙收紧缰绳,将 马车稳稳停住,原来道路中间,不知何时竟并排伫立着五名神情冷酷的黑衣人,尤 如五根毫无生命的柱子,完全封住马车的去路,使人望而生畏。 车厢内传出白将军威严的声音:“田溪,何故将车停下?” 田溪瞟了瞟黑衣人,回头颤声道:“老爷……有人拦路。” 布帘一分,白将军从容跨出厢座,稳健的身姿傲然出现在车门前,虽被贬为平 民,可在其身上,却依然有着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之风,白敬庭本欲随后跟出看个 究竟,却被白将军迅速伸手阻住,他不敢违抗父亲之意,只好坐在车内空自焦急。 白将军肃然注视着这几个黑衣人,心中暗自思忖:对方衣着打扮,分明是训练 有序的武士,而且那冷若冰霜的目光,显然来意不善,自己性格刚直严正,学不来 朝庭内那一套阿谀奉承,免不了得罪许多人,看来此番被贬回乡,有人仍是不肯放 过自己。当然,在他心中,最忌惮的还是兵部尚书汤和,两家不仅仇深似海,而且 对方手握兵权,势力庞大,更传闻暗地里训练不少死士,自己虽被抄家贬职,汤和 只怕仍不肯轻易罢手,如今能平安到达衡山,已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当这批黑衣人 突然现身拦住马车,白将军并不感觉意外,只是略有吃惊,想不到周围这么多高手 随侧保护,这几人居然能轻而易举现身车前,武功身手定是非比寻常。 白将军肃目微张,缓缓开口道:“各位何方高人?半路拦车却是何意?” 谁知这几名黑衣人对白将军的问话毫无反应,个个面无表情,仿佛五具僵尸。 一阵“咯咯咯……”的脆笑突然间回响在头顶半空,官道旁侧山壁的树梢上随 即落下一片红云,飘飘如羽,悠悠而降,眨眼现身在车前,竟是名秀丽无比的红衣 少女,婷然俏立在黑衣人之中,红与黑的对比,显得分外醒目。 白将军深深锁住眉头,这红衣少女的出现令他突然觉得有种压力,虽说对方只 是年纪轻轻的女子,但显露出的轻功身法,绝对称得上高明之极,他习武二十余载, 征战沙场、毫无所惧,此刻心中竟然萌生出一股寒意,不觉暗暗哼了哼,沉声道: “姑娘好身手。” 红衣少女柳眉飞扬,轻轻笑道:“多谢大人赞赏,不过将军久经沙场,武功定 然也非等闲,晚辈这是献丑了。” “姑娘真会说笑,白某再也不是昔日的将军,如今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平民百 姓,功名利禄犹如过眼云烟,大人二字,愧不敢受。” 红衣少女似乎颇有感触,正色道:“将军威名,朝野皆知,晚辈也是敬佩有加, 虽然大人虎落平阳,却雄威仍在,令人仰服,晚辈受人所托身不由已,今日要取你 人头一用,望请大人见谅。” “什么人!竟敢对大人无礼!”随着一声斥喝,两道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车 前,原来是白将军先前发现的那一直暗中守护马车的江湖术士与剑客。左边那位身 穿八卦蓝袍,头戴方巾,手执“乾坤明镜”招牌旗的江湖术士名唤“神算子”江自 横,右面则是身高健壮,一身劲装打扮,背负一把宽约五寸巨剑的汉子,名叫“四 海游侠”的柳太原,两人受徐达丞相所托,在车前百米之遥照应守护,连日来不知 耗费多少精力,一路小心谨慎总算未出差错,本以为今晚赶到宝庆府,就可顺利回 去复命,想不到会在此遇上麻烦。 白将军瞟了瞟“神算子”江自横与“四海游侠”柳太原,见他二人目光炯然, 身法矫健,显然武功极端不弱,不觉松了口气,心中暗暗叹道:“刘大哥、徐二哥, 承蒙你们多方关照,小弟实在汗颜。将来若有相见之日,再向两位哥哥敬樽言谢。” 红衣少女摇头道:“神算子江自横、四海游侠柳太原?久闻大名,听说半年前 你们做了徐达的幕宾府客,深受器重,今日真是有幸得见,不过,本小姐还是劝二 位最好别插手,否则休怪我不给面子,何况,凭两位的修为,也没有资格插手这件 事。” “神算子”江自横皱眉道:“好狂的口气,姑娘究竟是何方高人?江某竟然有 眼不识,惭愧惭愧。” “四海游侠”柳太原咧嘴骂道:“他奶奶的,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老子扬 名江湖的时候,小姑娘只怕你还未出世哩。” 正在此时,马车后又陆续围上来十几个路人,有农夫、小商、旅客等,打扮身 份不一,但皆从衣内取出兵器在手,将白将军一家所在的马车由后往前“U ”字形 紧密围住。 “神算子”江自横与“四海游侠”柳太原似乎与他们相当熟识,对这些人的出 现丝毫不惊。白将军却有些意外了,因为他发现这些人当中有几个隐约面熟,好象 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这时,当中一个农夫打扮的年青人仰脸笑道: “将军,您受惊了。” 白将军恍然道:“啊,原来是你,钟校卫,怎么你也会来到此地?”原来这个 钟校卫是他多年前与元兵交战时的马前护卫,一次激战中偶而救过他,钟校卫感恩 在心,一直跟随他多年殷殷护侍,忠心不二,是名难得的真心好汉,后来因故分拨 在徐达帐中,便再也没有见过。 钟校卫点头道:“将军,放心吧,有属下这些弟兄们在,决不让人伤您一根毫 发。”原来这次听闻白将军被贬职抄家,钟校卫心中不忿,但位低权微,对此无可 奈何,为报答多年前白将军的知遇和救命之恩,他自愿请命带领一帮军中兄弟乔装 打扮成平民百姓,与江自横和柳太原一起,随后保护将军路途安全。 白将军扫视他们一眼,心中感慨不已:果然都是些热血兄弟,不枉当年与我奋 战沙场、同生共死。 红衣少女哼道:“螳臂挡车,不知死活,你们便是再来几批,也不过是多几人 送死罢了,这又何苦呢?” “神算子”江自横道:“既然姑娘都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何不自报家门,让江 某等人也好作个明白鬼。” 红衣少女不屑地道:“凭你们几个,还没有资格知道本小姐的来历。” “神算子”江自横愕了愕,并不生气,反而心中更加谨慎,对方口气不小,显 然来头挺大,自己这方虽然人多,但除了自己和柳太原,其他人武功平平,根本帮 不上多少忙,要想顺利度过眼前难关,只怕真是不易。 白将军突然道:“姑娘,明人不说暗语,刚才你曾说受人所托来取白某人头, 如果所料不差,那托付之人,定是当朝兵部尚书汤大人吧。” 红衣少女心头一震,冷冷环视了众人几眼,仿佛作了什么决定,美目闪出凛冽 无比的光芒,盯着白将军叹道:“果然什么也瞒不过将军,晚辈姓汤名梦瑶,汤和 正是家父。哎,既然你们知道我的来历,便休怪我出手无情了。” 原来白玉龙将军一家被皇上治罪,被迫离京返乡之后,汤和并未死心,他对白 家断他香火之事痛心疾首,自然不会放过任何的报仇良机,这次白玉龙被贬职返乡, 身边无一随从,正是报仇的最好机会,因此他便派遣义女汤梦瑶率领五名黑衣卫士 随后西行,欲将白玉龙及其家人半路截杀泄忿。原本这次截杀任务,是由唐鉴主持, 在白如雪与叶飘零地牢脱困并大闹汤府后,唐鉴身受重伤,这次截杀计划才改由汤 梦瑶主持。这是汤梦瑶第一次单独替父效命,心中虽有不愿,但为人子女,也只能 无言接受。想不到的是,她在饶州府不仅遇到同名师姐圆宁师太一行,更意外地与 如雪和木世祖等人发生冲突,结果圆宁师太被如雪一掌击毙,她自己也被骇得心胆 俱焚,最后只能落荒而逃,为了将师姐圆宁师太的尸首送回峨嵋,并向师父“静尘 师太”禀明一切,耽误了这次截杀计划的不少日程,直到今日方才追上白玉龙将军。 汤梦瑶既然表明身份,便不想再拖延时间,她沉声对身边的黑衣卫士道:“限 你们一柱香的时间,将周围无关人等全部清理干净,”神算子“江自横与”四海游 侠“柳太原便由我负责。” 五名黑衣人齐声应道:“是,属下遵命。”纷纷抽出利剑,犹如扑食之豹,迅 猛之极地往钟校卫等人杀去。 汤梦瑶脸上冷冷笑了笑,右手往腰间一摸,突然多了把寒光刺眼的软剑,抖出 无数刃影,飞身往神算子刺去。 “神算子”江自横倒吸几口冷气,对方人未至,剑气已几乎将他蕴积的真气冲 散,而且那看似简单的一剑,仿佛将他所有退路封死,无论如何闪僻,都逃不过破 胸而亡的噩运。神算子脸色变了,对方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竟让他有了破斧沉舟 的打算,而且这招他认识,是享誉武林的峨嵋剑法中的一招“寒风迎客”,威力极 大,他不及细想,闪电般从招牌旗杆中抽出把尖细轻薄的长剑,在将招牌旗往对方 奋力抛甩过去的同时,细剑急挺,也随后一招“激流勇进”,全力刺去。 “噗!~”招牌旗被汤梦瑶剑招击得粉碎,剑势却未曾受到半点缓阻,依然刺 向神算子,正好与神算子刺来之剑相交,“叮”地脆响声中,神算子倒退三步,手 中剑差点脱手而飞,血脉翻腾中骇然盯着眼前这个红衣似血的女子,从她眼中,神 算子似乎看到一种杀气,一种怜悯,一种死亡,森森寒意顿时遍布全身。 -------- 幻剑书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