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磊山之心 四月初六,辛亥。早上起来便感粘湿闷热,梁习还在书房里呼呼大睡,寇奴见 其他几个都不在家,便带上度曹逾墙去隔壁竹林练武。阿穆尔护卫王允拜访张温, 留宿未归,狼莫则是公私兼顾,在沈秋雁的温柔池里钓许攸。 这所豪宅自刘焉走后,一直空置,即便原太尉马日磾腾位刘虞,转为太常后, 灵帝也未拨给他,因为刘虞远在蓟城,不需另起太尉府,直接把“尉”改“常”便 省去许多琐事。 桃林竞速,寇奴得王越传授火龙功和灵音诀两大绝世武学,遂以火龙砂脉术为 鄯昌等人打通任督二脉。五人众内功大进,登上武学高阁,自是对寇奴愈发肝脑涂 地。因度曹为人憨直,悟性不够,寇奴特加辅导,他利用响尾三环的互击之音,结 合迷音术创出一套响尾刀法,加之三环可下之为短兵暗器,招数娴熟之后度曹已能 和狼莫的追风刀阿穆尔的雷震刀抗争数十招。然度曹习之一月有余,仍不得刀法真 正要领——御精。 寇奴观其舞刀少时便攒起眉峰,含劲骂了一声。音虽轻,却正在度曹换气之隙 发出,响尾刀将击未击之际,度曹双耳轰鸣,一口气便散了,刀势一缓,方欲再催 真气,又闻一声断喝,真气扼腕流回,双手酸麻,刀落,度曹急窘之下足踢刀杆, 同时大喝一声,恰与寇奴喝声互震,人已腾空握刀,思闪念烁,大刀横空劈扫,势 破千竹。 “最后一霎!”寇奴丢下四个字,便走进林深处参悟破解灵音诀的刀法去了。 直到卯正(早六点)梆响,足过了半个时辰,寇奴方回刀入鞘,过来观看度曹 舞刀。露湿削叶,幽烟迷漫,昏暗晨光中,时闻繁音嚾嚾,时听短节明奏,响尾刀 如草原野马肆意欢鸣,奔走在漠漠天地之间,沉浸在酣畅淋漓的无羁之中。寇奴嘴 角不自觉泛起微笑,度曹悟了。 “老大!”度曹兴奋的喊道。 “高兴么?” “高兴!” “还差的远呢!你用真精御刀自不受环响影响,但遇上高手他同样也不受影响, 便又如何?”寇奴按捺心中喜悦。 一盆冷言冰语当头倾注,顿时冻住了度曹,半晌他才活动开腮帮子,“我不知 道。” “今早就练到这,晚间我再授你警音术。” 回到自家小院,寇奴吩咐度曹上街买馍,自己则去书房叫梁习起床。房门开着, 梁习坐在临时床铺上紧蹙眉头很沉默,显得心事重重。“子虞!”“啊,寇叔。” “在想什么?”“唉,整晚上都没想透彻,寇叔你说杨彪大人为什么会约你见面?” “你尚有疑问?”寇奴走到书桌前坐下,目光有所期待。 “究竟是何人泄密?按说当时只有皇上蹇硕大人袁隗大人和你四个在场,而后 你又与袁隗大人很晚才分手,但其间杨彪大人便已派人来过,如果按你的解释,杨 大人要阻止你追查刘焉大人,那他的消息怎如此灵通?我想长期在皇上身边安插消 息的大臣,不会是好臣子。可是……”梁习鼓足勇气,道:“杨大人不是这样的人。” 出于保护目的,寇奴没有讲透整件事,却让梁习为之苦恼难寐,寇奴感到梁习 长大了,他有了独立的是非观和见地。寇奴对梁习的质疑报以微笑:“殿外候旨时, 我杂在少府员属里与光禄勋员属并列,刘璋离得不远。太中大夫杨彪人虽不在场, 但他的耳目在。我故意露出蛛丝马迹,有心人自然有所理会。” “哦,我就说嘛,我还以为是皇上指使蹇硕泄露的。”梁习能想到蹇硕泄密, 表明他已思考到很深入深刻的程度了。 寇奴闻言暗惊,道:“帝心莫测,你的话也不无道理。待会见到的三府记典, 就会有初步答案。”沉吟数息,又郑重的道:“子虞你要清楚,假张机下毒解毒再 进五石散,这一连串举动寻常人是策划不了的,他背后的主子才是我们真正要找的 人!但刘焉的可能性不大,这点皇上比我还清楚。”袁隗能看出他嫁祸,灵帝肯定 也能看出,其不治刘焉,惧乱也。灵帝目的在于查出洛阳这场迫在眉睫的危机的内 幕,所以才会任其搅浑水,混淆视线。寇奴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但昨夜并没有告 诉梁习,因为他太小,才十五岁,而且有些东西暂时还不能告诉他,知道太多会危 及性命。寇奴仅有的几个部下都只了解全局的一部分,每个人知情权限也各不相同, 这体现出寇奴的领导艺术。但既然问起,寇奴觉得还是有必要点出要害,在梁习人 性成长的关键时期,告诉他不要盲目愚忠,很重要,这比要他完成一百件事更重要。 忠君与行道,寇奴选择后者,他希望梁习同样也选择后者。 “皇上清楚?”梁习惊噫一声,也许是感受到一丝灵帝的剪裁权谋,半会儿没 再开口。 “皇上的心思一阵一阵的,谁也摸不准。他阳寿无几了,可江山还要继续,目 前局势只会越来越乱……”寇奴心里一阵感叹,把小梁子卷入这场政治漩涡,究竟 对不对?他顺手拿起桌上摊伏的《易传》,不禁会心笑了。梁习正看到第四十四卦 “姤”,寇奴知其伤时局之痛故掩卷罢读,遂笑道:“女壮,勿用取女,子虞担心 会像董重一样怕老婆,勿用娶妻乎?” 梁习先是一愣,俄而莞尔,“瞧寇叔说的,女壮乃一女敌五男,女者阴也,为 下为臣,阴柔强壮如此,女德不贞如此,故君不可用此阴柔小人为臣,不可立此不 贞之女为妃,否则会亡国殒命。如夏桀迷妹喜,商纣宠妲己,周幽惑褒姒,又如纣 用恶来,前朝之用王莽,皆断送江山性命。” 寇奴叹曰:“姤,遇也,乃天下有风。遇其时,文王一梦得飞熊,秦穆五羯换 大夫;不遇其时,孔孟终老于乡塾,老子青牛出函谷。” 梁习目光渐渐明亮,显然已领会寇奴话中深意,忽而一笑:“想不到寇叔也熟 谙义理。”寇奴还以微笑,道:“我小时学武不成,转而从文,后得机缘,于武学 一途略有所成,但打小养成的翻书习惯,却是改不了了。” 二人正说笑间,度曹提篮回来了。待得卯时一过,三人便出门往后将军府而去。 此时天空浓云密布,几乎压到远处鼓楼飞檐上,迷迷茫茫,混混沌沌。没有光, 也没有风,蓄了一整晚的雨眼见就要落下来了,然而雨还是没有来,空气潮湿闷热, 使人喘不过气来。三人转进一条青石小巷,沿着斑驳青苔围墙走到尽头右转百十步 左手边便是袁隗的后将军府了。观乎墙高制式,这儿曾经风光过,如今已衰败不堪 了,两三株瘦干枝疏的枣树高高的从一家庭院冒出头来,白白细细开着花,却闻不 见花香,全给湿闷掉了。吱呀一声,这家院子的木门内开,走出个矮小猥琐的老头, 老头拄着根齐肩高的枣木杖,慢慢转身却好迎着寇奴三人走来。 四周静默,杖尾包铜打在条石上笃笃有声。 寇奴蘧然止步,双目炯然直视老头,口里对梁、度道:“速走大道!”度曹振 刀三响,二话不说与梁习回身便走。老头半张浊眼看看,便挪到墙边停下,等寇奴 先过。 忽然西北方向隆雷滚碾过来,天刀划破长空,明冥交晃。 寇奴磊山伫立。 老头也一动不动。 二丈距离,谁也不先迈步。 寇奴却感到他与这老头越来越近。 ——越来越紧。 一闪快过一闪,满天空都是刀光剑影,一声重似一声,整穹苍都是咆哮怒吼。 “汝这年轻人好不晓事,我让路汝走,汝却不走!”老头平杖遥指,雷中语音 清明。 中平枪,枪中王。 一线龙出水,最基本又最难挡的中平枪。 天下再没有比这枣木杖更平正迅速的枪法了。 相比这至质至朴的枪法,鄯昌的巨刃枪简直就是烧火杖。 “……长幼有序,您请先……!”寇奴先顿后挫,一个行字再也吐不出来,因 为他身前一尺分明滞空着七点铜,他说一个字便平空兀现一点,自太极三才演至七 星,枪势随字而变,化去寇奴声音中的寒冰气劲,而寇奴却几乎捕捉不到那变枪的 一瞬,他只能住口。 老头收杖,道:“路宽,各走各吧。” 寇奴依旧不走,目光随着老头移动,斗锋刀却自动弹出半口,但他始终没有拔 刀。 老头以极其怪异的速度,缓慢走出石巷,耗时一刹那。 直巷不见人,但闻雷雨响。 连下八十日的雨,终于开始了。 寇奴这才侧身,大步前行,心中感慨:不愧是枪祖宗,简直就是枪神。「原来 王允所担心的,不只是杨彪的势力,还有能对寇奴生命构成威胁的杨彪的密盟枪祖 张济。但他为何不对寇奴明说呢?真是奇怪。宗愚只能说:这便是王允的可怕之处。」 因为藩宫身份之谜昨日已被袁隗揭穿,查阅三府记典不过是例行公事。羽林中 郎将刘范压抑着怒火陪完全程,虎贲中郎将袁术则略带嘲讽的通力配合,而五官中 郎将孔融应个景便拉着袁隗饮酒赋诗去了。只把梁习累的够呛,他一目十行一上午 便记看完近三年的三府记典,走出五官中郎府时,他已头重脚轻,不辨方向。五官 中郎府就在太学对面,寇奴等不到袁隗,便命人带信告辞,带着梁习度曹去了三鹿 馆。 张济出了青石巷,过不多时便来到了铜驼巷杨彪府拙言斋。杨彪正怀抱幼子杨 修,轻声诵读《说文解字》,见张济到来,起身相迎。他瘦长如竹,胡须斑白,已 到知天命的岁数了,一双朗目被皮皱挤成了三角眼,显得心机深沉,偶尔眼中寒光 一凛,又令人心惊股慄。 杨彪将杨修递给丫鬟,对张济道:“凤舞兄,来得好早。”张济故意问道: “文先教二岁子以解字就不嫌早么?”二人相视而笑。宾主分坐。杨彪道:“凤舞 兄,寇奴其人如何?” “此人武功顺达由心,单就刀法而言,属通明之刀,近乎于道,造诣高过蔡刀 祖。且其明晓进退,不计一时得失,心中绝无胜负之分,更则轻功当世难匹,立不 败之地,故败之甚难。” “唔,当年田元皓弃武从政,寻求武道突破,寇奴亦类此乎?” “何谈‘弃’也,武道人道天道,过程矣!” 杨彪颔首:“刀近乎道,则其不远道也。” 张济摇头道:“一己之道,近之何益?” “万类为刀,皆为之御?” “其随从一文一武,文秀武直,格相不俗。寇奴有御人之能。” “寇奴的手下文有陈国梁习,武有西羌‘风林山火影’五人众,你所见到的应 是武功最弱的‘影子’度曹。” “哦?” “皇上曾赞语说寇奴‘方寸之间有文章’,没人会相信他的文学师傅是陈留蔡 邕蔡伯喈,去岁末蔡邕来信告知:寇奴的武功师父是张衡,他的兵法师傅就是王允 王子师。其真实实力可见一斑。蔡邕说他这个徒弟游离在黑白之际,怪力乱神一旦 为恶,当为国家巨患,托我照拂约束之。” “‘游离在黑白之际’,蔡大师识人也。寇奴之刀,在一念之间。其念非善非 恶,乃一时之心。当其在背后注视我时,我有如针刺,无端产生出赶紧离开的念头, 这可是我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嘿嘿,老实说我感到了恐惧。单较武学修为,他略逊 于我,但他体内有种让我捉摸不定的力量,不是天意,而是与之相对的——对,毁 灭性的魔意!” “在颖川汝南,人们叫他杀人王、地狱刀魔,如今京城称其为冷面魔,他真是 魔么?” “他具有隔离魔性的智慧,这种自我隔离的力量很可怕,文先恐很难说动他。” “凤舞兄的看法,我深表赞同,”杨彪微微一笑:“但‘寇奴之刀,在一念之 间’,这一句真言,却平添我许多信心。” 张济不置可否的一笑,遂将话题扯到灵帝身上。听到张济说灵帝沉湎五石散, 寿不足十日,杨彪不禁忧心忡忡,武道通神的枪祖宗是不会看错的。由于不知幕后 元凶的身份,太子便迟迟不能册立,一旦灵帝突然驾崩,何董二大外戚势必为立新 主而兵戎相见,后果将不堪设想。 因此说服寇奴合作,是目前必须完成的任务,必须完成。这是杨彪约见寇奴的 真正目的。王允以权谋心事来揣测,自然毫厘千里了。至于刘焉使人下毒云云,杨 彪不相信,灵帝也不全信,灵帝的确想杀刘焉,但力不能及,故而透露给杨彪以安 其心。杨彪看来,寇奴嫁祸刘焉,试探何董应手成分居多,但何进董重都不是蠢人, 目前灵帝和廷尉案头上关于此事的密奏一份也没有,这节骨眼上,谁的门下上第一 份密奏,谁的嫌疑就越大,最后顶多是骑墙寒门中几个微不足道的小官出来跳啷一 番,何董门人是一个也不会出动的。寇奴枉费苦心,却不会从中得到任何有价值的 东西。当然这是杨彪的想法。 郑荀三人团的嫁祸之计,岂会没用?只是杨彪百密一疏没想到罢了,那就是除 了何董,可能存在第三方黑暗势力,他们如何利用这个机会,将是导引局势发展的 决定因素。 张济辞别杨彪,回老宅子等候寇奴光临,他知道寇奴一定会去的。而等候寇奴 的将是…… 杨彪吩咐弟子来敏去思音斋,洛阳第一琴筝铺子,取预订的短筝,自己则乘车 去南宫嘉德殿叩问圣安。离宫尚有半里路程,马车突然停下,杨彪揭帘望出,见大 道两边停着十数乘马车,进出方向不一,堵住了去路。路中间何进与袁隗怒目对峙, 浑身夹湿,一个面红脖粗一个皮青面白,身后各随众不知所措的尴尬站着。周围稀 落着七八个卿郎,皆不敢言劝,也不敢张伞。 他二人一向如夏扇冬炉,自从袁逢死后,更是老死不相往来,却还维持着大面 平和。这次却在紫苑朱门之前鸡瞪蛐顾,撕破脸皮一顿好搅,是为何故?杨彪不解, 但观袁隗胆气盈足,而何进色厉内荏,看来刚得知的由袁隗撰写遗诏的消息,十七 八九是真的。那么太子就该是董侯刘协的了。这是杨彪的第一反应。 但消息又说皇上属意刘辩为太子,二者岂不矛盾,难道这是个假消息?或许所 有消息都是假的,或许是?……后将军车在大将军车队后面,袁隗为人谨慎,他端 没理由会追前争吵,那只有是何进主动停车挑衅。杨彪冷笑连连,何进袁隗都在摆 姿态,既是姿态,其真实心理就不是表面上怎么简单,何进意在补救外甥“刘辩为 太子”对他的打击,袁隗此举则是补救“撰写遗诏”对他的打击。二人又有同样心 态,就是现在无论如何不能让官望民望的载覆形势彻底明朗化。 因为真相没查清之前,灵帝是不会确定太子的。因此现在何董二人谁得到的支 持越大,就越会被灵帝认准他在逼宫,因此谁也不肯冒这个险,谁也不肯丧失希望。 众人面面相觑正不知如何是好,远远见杨彪车驾过来真如见着了主心骨,有的 已大声叫唤起来。杨彪如今官仅千石,但地位尊崇,谁也不敢马虎。袁隗知其欲来 解劝,便遥遥一拱手,气咻咻的掉臂不顾,登车而去。一阵人呼马啾,两三阻道马 车慌忙让出通道来,后将军车队扭头沿宫墙往东走了。 众人随即散散聚在何进身后,有的嘀咕“跋扈”,有的轻声“无礼”。何进回 觑一通,示意众人噤口,方再迎前一步,然后昂首驻步,竭力控制尤自生气颤动的 肥肚肠。杨彪擎一湘竹伞,不疾不缓走过去,含笑道:“闻说何公贵体欠安,本欲 过府探望,没想在这遇上了。何公抱恙见驾,忠心可鉴,乃众臣之表啊。”何进浑 不去分辨杨彪言语讽赞,泛起笑容道:“还是文先知我,唉,如今人心叵测,小人 横行,真心办事反招人猜忌,区区一个宜阳太守的任免都能鸡卵挑骨头,难啊!算 了,不说了,我先走了……” 他走出半尺,旋又回首扫视众人:“皇上精神不是太好,不能费心耗神,你们 没事少往宫里跑!勾消息埋后路,不是他妈的好臣子。守好本位,才是对皇上真忠 心。谁家三分地懈怠,我撸谁一身官皮!”然后又和和洽洽的对杨彪叮嘱道:“文 先,皇上见你来肯定很高兴,不过,勿要耽搁太久!”说完他自走了。 宜阳处弘农洛阳之间,可不是区区之地。杨彪肚里冷笑,带着陆续到来的官员 来到宫门前,自有御者向南宫韂士令报官。少时南宮丞领两执戟卫士开宫门宣杨彪 面圣,其他人一并打回。杨彪和灵帝单独谈了足足一个时辰,具体内容不得而知, 但传闻出宮时杨彪曾回望宫墙一声吁叹。 午饭后,杨彪带上来敏便服步行,于午正一刻到达文兴屋。但过了近半时辰, 迟迟不见寇奴到来,杨彪并不着急,遂登二楼,卧于高榻,他自津津有味的翻阅马 续的《天文志》。但把来敏气得够呛,又不敢表露,在榻前铁青个脸笔直挺着。约 好午正见面,寇奴竟敢迟到,除了当今天子和何进谁敢让杨彪等?就连董重也不敢! 这厮好生无礼。 杨彪忽然阖卷太息,问道:“‘天下太平,五星循度,亡有逆何。日不食朔, 月不食望’。斯言微乎神乎?”来敏回身欲答,惊见寇奴跪坐于榻上。 “‘日者德也,月者刑也,故曰:日食修德,月食修刑’。”寇奴道:“四月 丙午,朔,日有食,如杨公所言,天下不平君德有亏乎?”丙午朔,王越卒命。既 然杨彪引《天文志》开言饵话,隐指此事,寇奴也不矫作,马上就矛还刺。 杨彪正身而坐,如嵱嵸峻崖,三角眼中顿有金刃刿出,开膛剖腹直取人心。就 算心怀坦荡的人在这样的凝视下,也会畏缩也会变得心怀鬼胎。但杨彪看到的却是 戈壁、碱地、石山,寸草不生的荒漠。 寇奴目放光华,双瞳内漩精神,将摄神术提至最高层面,任何心灵破绽都不会 逃过。但他看到的是鲵魚九渊,绝对平衡的太冲气旋。 近身的来敏却似一无所感,发怒道:“寇司马何出此言,欲构陷杨公乎?” 交视四目几乎同时神光内敛,又迅即同步爆闪,这是道家玄宗真炁与儒家浩然 正气在碰撞,一瞬间,浩荡烟波中,杨彪寇奴触到相同的毫不退缩的心。 同退同进同攻同守,二人兵法如出一辙,不禁有会于心。 寇奴心神大振,跽身,问来敏道:“尊驾何人?” “新野来敏来敬达。”语音狂诮。 寇奴道:“敬达乃杨公弟子?” “敬达乃来老司空长子,家学渊源。老夫不敢以传道授业自居,为其解惑耳。” 杨彪门下这个状似鲁莽的少年,却是足以代表董来黄刘四大家的重要人物。来艳三 女一子,来敏最小。 “哦,原来是来家大公子,失敬失敬。”寇奴心说:来敬达武功平平,却能解 势于无形,足见其眼力见识非同一般。 “寇奴,你晚来近一个时辰,的确失敬!” “敬达勿语!”杨彪移目来敏,转又对寇奴道:“阴壮蔽阳,日有食之。阳盛 遮月,月有蚀之。此亦天象格理。”此言只说日月之食乃天体自然运行所致,不涉 君德,又似否似臧无从判断。然梁甫里,独孤峰,独孤独孤,毒“孤”!个中所藏, 杨彪岂会不知,他说这话似乎在暗示对王越的惋惜之情。 “杨公之意,宣高理会了。星宿运道,自有天意造化,不因人事而变。人事所 能变者,人也。所谓天人互感,阿言谀语附会巧合而已。”寇奴的话同样不着痕迹, 却又切中要害。 “是言精妙!然老夫以为:天,仁也。天覆育万物,即化而生之,有养而成之。 是谓‘天地变化,圣人效之,天垂象,见吉凶,圣人象之。’天人感应,岂巧合可 概论之?二者间,存乎莫测之关联也。”天既是天意,又指灵帝,杨彪意欲试探寇 奴对灵帝的态度。 “杨公意指……背天意则遭天谴,顺天意则天慈?”寇奴的回答更是一语双关, 灵帝顺逆天意和自己顺逆帝心,二层涵义截然不同。 “当‘法天而王’。”杨彪语气很重。 我命在我不在天!寇奴心中冷笑。“王者,往也!天下往之,善养生人者也, 故人尊之。”民为贵,君为轻,其不养生人者,民必弃之;德鞧如毛,民鲜克举之。 话含七分不吐,词锋更利,咄咄逼人。「寇奴中激了」 “王者,天子也,其神也,其人也。”灵帝既有代表上天代表国家的一面,也 有作为常人的一面,虽然他害了王越,但寇奴还是要禀承上天旨意为灵帝为朝廷卖 命。 “俱往矣!”多少帝王,还不堙没野冢孤丘?还有个意思:灵帝也没几天好活 了。 杨彪一阵沉默,“……,宣高啊,有句话不知你听过没有?” “杨公请讲。” “江东魏伯阳说过:”御政之首,鼎新革故‘……“辅佐幼主,一同开创清明 政治如何? 面对杨彪的勾引,寇奴坦然引《庄子》语,道:“褚小者不可以怀大,绠短者 不可以汲泉。为政者,自明明智,乃后有为。”自知才具不足,从不奢望。 杨彪若有所失,道:“与君席话,老夫深有所感。也罢,行前,老夫特备下秦 筝,欲与相赠……”来敏听二人斗口,早已晕晕糊糊,闻言一愣神,又赶紧取来五 弦古筝。“……老夫为此筝取名‘徙艮’,望宣高喜欢。”“好名字。” 艮,山也,名纪行山。 艮,止也。时止则止,时行则行,动静不失其时,其道光明。 艮,止也,不再谈了。 杨彪要中止这次谈话,却不提任何要求。寇奴并不诧异,因为透过外在的虚文, 彼此已得到了内在的真情。“多谢杨公。”寇奴接过铁筝盘膝平搁,弹弦试音,侧 耳谛听,以示恭敬。他微微一笑,十指拂弹,却是极复杂的《山中有雷》。 灵音初试,炁振五弦。 始有山风徐来,俄而林涛呼呜,眨眼间,空中爆裂一阵急雷,紧跟着雷暴连连, 自然界最为宏伟的声音,最磅礴的进行曲,在斗谷中奏响。 不知寇奴为何挑这首曲子,但“山中有雷”无疑是寇奴最真实写照。谱曲之人, 绝对是位了不起的大宗师,寇奴深刻领会到了原创者当时的心地境界,“图破壁以 观全天”而不得的压抑和冲突。寇奴陡然间进入了一个从未涉足的神动天地,他感 觉自己和曲谱合而为一,不知是在弹曲还是被曲弹,音乐感人至深,是也。 寇奴的精神灵动与曲谱互化互合,十指拨弦,快绝人寰。 其时屋外暴雨大作,万籁齐唱。 人筝两忘,融入天地。 猛然间,寇奴体会到了,体会到了一种超越念力超越神控的力量,或许这就是 自然。随着天崩地裂的一声锵锵壮音,寇奴超越了曲谱,就听得穹隆九霄,雷涛翻 滚,无边无际的鸿烈之下,却有磊峰兀立,刚傲达天。 触天心法之第一意,“磊山之心”。 面对杨彪这样百炼成精的政治家,想隐瞒真实想法,很难。杨彪在雷音之中始 终泰然自若,一曲终了,他捋须不语,他聆听出了寇奴的为人,艮,山也,艰难困 苦富贵华达声色犬马饮食男女皆不动心。一己之道,斯言何其确也!宣高走好…… 寇奴脸色忽地一变,激越筝声再次响起。 “有人偷听!”“谁?”“不明。”“勿惊之。” 这四句极简短的谈话,来敏都看到了,却一句也没听清。难道是寇奴用铿锵筝 乐隔离了他与杨彪的交谈声?来敏感到这实在难以置信。 杨彪捋须沉吟,忽道:“郑玄曰‘艮,山也,山立峙各于其所,无相顺’,既 然宣高鸣筝明志,执守本道,是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人各有志,老夫不做勉强。各 行其途吧!”杨彪这话说的平缓,却明白无误的带着硬气。 “多谢杨公成全。那寇某先行告退。” “慢!”来敏误以为杨寇谈崩,抢前一步,恶狠狠的道:“寇奴你听好,我不 管你的靠山是蹇硕还是袁隗,总之不要轻行妄动,以免惹火上身!” 消息好快,才一宿工夫,袁隗成自己靠山了!寇奴大笑起身,甩袖扬长而去。 杨彪要来敏唤杨亮上来,他向杨亮交代了当前局势下杨姓子弟应注意事项,命 其转告其他旁系亲属,又谈了些族内诸事,直到未正初刻,方才离开文兴屋。 这时大雨正猛,有伞也挡不住,一个年轻人避进了文兴屋,挑了册古简翻阅。 他八尺高下,头戴毡帽,身着式样简朴的胡服,腰悬一口名贵的龙泉宝剑,衣服与 剑很不协调,加上冷漠的眼神,给人偏锋戾剑之感。看了会,听得雨声渐小,年轻 人随手抛书,也离开了。杨亮暗里痛骂不已,飞快的整理好书案书架,走到店门口 四下张望,见大街上空无一人,索性把店门关了,出后门往西而行。隐蔽处走出那 个年轻人,远远的吊着杨亮,待得雨又大时,二人已先后到达洛阳胭脂巷,进到风 月楼一楼大厅。 这个年轻人正是蒙着面具的寇奴。在寇奴假面换服这段时间内,由阿乐守在文 兴屋外,不见任何动静,待过来,寇奴又窥伺了近二刻钟,亦无所获,大感蹊跷。 寇奴直觉感到杨亮偷听嫌疑最大,但是他为何偷听,却无服人理由。杨亮真是一个 有趣的商人。 所谓风流荷花院,下流风月楼。风月楼毗邻着荷花院,前厅后院,规模不小, 是个云集西域娇娃的所在,厅堂内胡琴琵琶渲染出十足的异国情调。杨亮年届五十 却好洋妞,身子骨够盈实。他左搂右抱,狂啃乱摸,淫笑不止。 寇奴走到一角落里坐下,遥遥看见打扮成刀疤客的阿乐昂首阔步的吆五喝六的 跟着进来,坐到了杨亮邻座,不禁微微一笑。许是衣衫寒拓,一时无人过来搭理, 寇奴微掀毡帽仰靠大椅四下打量。只见二楼勾栏上倚着伏着几十个浓妆艳抹的胡姬, 都是些肌肤胜雪蜜音腻语的尤物,相互打趣骂骚,正等待着熟客光临。楼下大厅布 设着二十来张台面,因为时辰尚早,还空着五六个桌子,几个不入流的琴姬围着急 色色的汉子,拨弦唱着浪词,碧眼含春,柔长似水,撩拨着饥渴。 不管寇奴如何假面,他身上那种强武风姿却是逃不过阅人无数的老鸹法眼。 “快说呀!” “……爷,一个人闷啵?” 寇奴一见原是个十四五岁的琵琶女,被老鸹顶着稍带跌步从楹柱后走来。她碧 衫红裙,眉目周正,不类西域人,眼中蕴着淡淡忧愁,料是刚入行的雏儿,破了瓜 不值钱了,揽不上有钱的主,寻来碰碰运气。进了窑子就得随窑子里的规矩,寇奴 也可怜这小琵琶女,遂道:“给老子来首,来首《玉门词》吧。”琵琶女应了声, 欠坐在椅边,凝眉运神,方欲起调,寇奴又对老鸹骂道:“滚滚,歇一边去,该多 少银子,爷给你多少,少在爷眼前矗着!”老鸹这才看清寇奴的脸,明显的一惊, 忙不迭的道:“是是,老婆子这就滚!”她走出十余步,又扭过头来瞅,一脸的狐 疑。 寇奴当然觉得奇怪了,按说自己假扮的主儿,京里没人会认识呀?暂时还不能 多想这个,寇奴抽眼瞅见杨亮闹够了性,应了二楼一个栗发碧眼丰乳肥臀的战书上 楼单挑,而阿乐也起身响应楼上召唤,前后脚入了桃花源,整好隔壁对隔壁。看来 他也是这间熟客。大凡窑子隔音都不好,一间间房走过,不绝于耳的呻吟牛喘,那 才叫刺激。 寇奴指弹桌面,和曲哼韵,忽抬头向内院望去,他瞧见一个女人,笔直朝自己 过来,隔着还远,可寇奴觉得她就是朝自己而来。寇奴目不转睛的看着,这是个还 不到三十,正是虎狼风流,走路姿态曼妙动人的女人。她穿着一身轻软的白纱衣裳, 抹胸开的很下,两弯豪乳相依出一道迷人的乳沟。她看上去很漂亮,浅金色的头发 卷在白皙的额上,面部轮廓优美,只是一双眸子黑亮,告诉人们她是个混血儿。 香风拂过,当她从身边视若无睹的走过时,寇奴竟然感到一丝遗憾。他听到隔 壁桌上有人在说“师娘师妈妈”云云,想必是喊那女人。正想着,两条白蛇从后缠 上颈脖,寇奴微一侧身,左肩挤搭上两肉球,软软抵抵甚是受用,便扭头笑道: “贼妮的,让老子亲一口。”那女人闻言奇怪的一笑,绝对不是媚笑,然后亲昵地 侧脸凑趣。寇奴嘣了个响嘴,捏了捏吹弹欲破的粉脸,便随手一指近处那个琵琶女, 道:“你别停啊,老子正听的上劲呢!” 那女人嗔道:“爷难得来一趟京城,刚勾起了人家的性儿,眨眼就变了心,不 理人家了。” 寇奴起身,道:“那就一块去耍耍。” “爷还是老习惯,唉,这会可不成……”那女人移步寇奴身前,双手恋恋不舍 的抚摸了几下寇奴宽厚的胸膛,道:“爷今晚可不可以不走。” “行!”嗬哟,原来是个老相好!寇奴心道跟爷们玩虚的,谁骗谁呀。 那女人过去对琵琶女低声说了几句,琵琶女顿时花容惨淡,畏畏缩缩的紧抱着 琵琶看着寇奴。那女人又问:“今晚爷不走好不好?”“贼妮的怎忒多话呢!”那 女人脸色稍许苍白,对琵琶女道:“车娜你和韩爷去后院雅居,把韩爷侍侯好。” “是,师妈妈。”琵琶女车娜又向寇奴行了一礼,怯声道:“爷,随我来。” 寇奴这时才真正觉得奇怪了,师妈妈竟然认识“韩爷”?突然他看见通向后院 的过道上,人影一闪,似曾相似,便也顾不得许多,一揽小蛮腰,“走,陪爷耍去!” “爷,车娜这孩子还小,您悠着点使劲,可别吓着她了。” 过道尽头,眼前开敞,几座独立竹木楼阁立在烟雨中,地上绿草如茵,车娜撑 把竹伞身子颤抖着走在前面,寇奴默不做声的随她进到一间竹楼。上到二楼,寇奴 自到窗边坐下。屋内布置雅俗共赏,透着一股子闲意。寇奴起身欲点晕那车娜,却 见内屋西墙上悬着皮鞭、竹条、铜杵、铁链、锁具、夹指梳、木鱼头,还有大小各 式的夹子等等性具,错落有致的布满大半面墙,不禁吃了一惊。 “韩爷,听别人说这屋内摆设和您当年走的时候一点都没变,师妈妈留着这屋 子一直不用,就是等您来的。”她却误会了寇奴的心事。 “这妮倒还有情。”醒樵子这情报工作做的嘿,绝,平空来一老情人,啧啧, 老实说,贼妮的怪香艳的。 “我说你叫啥名啊?”“奴家叫车娜。”“哦,车娜,不是中原人吧?”“奴 家是楼兰国人。”“很远的一个地方。” “韩爷,”车娜急急打断寇奴的话,免得他问起家乡的事,道:“您是听奴家 弹奏一曲,还是……” “那就先来曲‘天山雁’吧。”寇奴随口道,他走到墙边,左掌触壁,右手摸 着下颌,道:“贼妮的,快些啊!”寇奴有种陷脚的感觉,他必须好好想想。 车娜不知“韩爷”如何转性了,紧着身子一气连弹十曲,却不见寇奴有所行动, 悬了半口的心渐渐安稳下来,虐待狂今是不是萎了,咋光听不练,车娜又有些好奇。 掌心处传来微许的振动,有两人进了一楼,一人正往楼上来。 “哦,你弹的不错……”寇奴收掌,走近车娜,伸手夺过琵琶,将她一把抱起, 大步过去扔到床上。车娜又惊又惧又渴望,完了,暴君要施暴了,她只觉得寇奴妖 瞳放光,那深褐色的迷人眼神眨眼间便把自己看得水汪汪的。 笃笃笃,传来敲门声。 寇奴急出手,凌空摘下三五性具,另一支手则撕开车娜碧衫红裙,白嫩嫩的肌 肤颤巍巍的鸡头小乳惊慌慌的尖叫刺得他色心一荡。“待会再收拾你,哈哈……” 寇奴边解衣服边过去,口里还恶狠狠的骂道:“真他娘的扫兴”门开半扇,话没骂 完,寇奴便愣住了。 “文约,今个玩出新花样了,我和大将军都听半天了,行云布雨琵琶声声,音 律一符不乱,难得难得啊,你是怎么弄的,啊?哈哈哈……”说话的原来是一身富 贾打扮的大将军府掾刘表。 “嘿嘿,小玩意儿。” “好个小玩意。”楼下传上来一声大笑。 “呵呵呵……你来了!”寇奴不知该如何称呼,硬着头皮,笑而不答。寇奴所 假扮的西凉羌首韩遂韩文约,竟然和何进刘表是色中密友?!寇奴倒吸一口凉气, 刚现身洛阳,便一个连一个全是熟人,醒樵子你害我不浅啊!「王野曾化名李文侯 在凉州多日,怀疑韩遂和何进有所瓜葛,但他也没想到二人关系竟会如此亲密。」 车娜缩在床帷后露出半边脸颊和一弯圆肩,见刘表笔直走到内房紫檀木桌前, 色咪咪的直望自己身上瞅,躲也躲不过,只好掩衫下地,怯怯施礼道:“给老爷请 安。”“过来让我瞧瞧!啧啧,羌女就是发育好,”刘表笑着摸了摸车娜白玉光洁 的肩胛,道:“还真是个尤物,以前怎没发现。!”寇奴出手拍了下车娜的浑圆香 臀,道:“在这等我,啊,记住换套汉人衣裳!”车娜低低应了一声,急步奔回床 去了。 “怎么,文约还没尽兴,欲留作禁脔乎?这可不像你哟。”刘表边下楼梯边道。 “嗨……玩玩而已。”寇奴别着陇腔说话,好在他与五人众相处日久,也好模 仿。他想既然何进有好多年没见韩遂,对韩遂的声音也不会太熟悉。 大腹便便的何进,把头微微两点,道“来,过来坐。文约你几时来的?” “下午刚到。” “刚来呀,文约兴致蛮高的嘛。” 何进与杨亮同时出现在风月楼,偶然还是必然? “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巧遇上……?”寇奴压低声量道:“不对劲,有人偷听。” “怎么可能,文约你太紧张了吧?” “哦,瞧我,嘿!” “就说嘛,这是老夫开的销金窟,等闲不敢妄为的。” “那是,否则我还不来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竟会开妓院捞钱, 传到后世不知要遭多少嘲刺。唔,为维持庞大的私人武装,仅靠俸禄食邑祖产还是 不够的。只不知董重何苗他们会怎地生金屙银? 何进扫了刘表一眼,刘表会意的眨巴眨巴眼睛,问道:“文约,我给你的信收 到了吗?” “收到了……” “和马腾都谈妥了?” 金城韩遂与陇西马腾势同水火,他两个会坐到一块谈判?寇奴模棱两可的道: “……马寿成算是默许了。” “好,只要他不阻拦,你金城骑兵便可直取长安,而河东董卓大军奉命西援, 再来个临阵反戈,树‘请诛十常侍’大旗,三辅传檄可定!”何进沉不住气,喜道 :“得此强援,天助我也!” 董卓投靠何进?做梦! “盖勋恐不易对付,他对我可是有深仇大恨的,他义兄傅燮就死于我把弟杨秋 枪下。” “谁都知道傅燮被王国所杀,岂会牵涉到你呢?再说杀十常侍是盖勋宿愿,身 处夹攻之地,又有我出面斡旋,他那五校尉部都会按兵不动的。”何进不哂一顾。 “其实我的一千铁骑先锋已过了扶风,正藏于槐里铁山,就等发作了!” “好啊好啊……”何进状大喜,眼中却滑过一丝迟疑。 刘表适时问道:“文约怎潜入京都也不事先打个招呼?” “我听说京中形势突变,就过来瞅瞅,怎么老子去哪,还得飞毛送信过来?” “诶,瞧文约说的,景升也是担心你嘛!” 寇奴转怒为笑:“得罪得罪,哈哈!对了,咱们何时动手?” “不急,暂时还不能动。等两天再说,只要形势发展有利于我,就不能轻动你 这一招!” 寇奴心说装什么装,只要羌汉联军兵临洛城,你再里应外合,不就夺了汉家江 山!既然何进有此巨谋,那么毒害灵帝的就不会是他了,不过还是得试探他一下。 “来京路上,我便听说灵帝遭人下毒已快不行了,来京后我四处走了走,果不其然, 都在这么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何叔我也在为此担忧啊……如果皇上未留遗诏而突然驾崩,那么最大受益 者将是我那外甥,他是皇长子,因此如今老夫嫌疑最大。一个不留神,只需一纸诏 书,便会前功尽弃。驴操的,吃这大个闷亏,老子心里窝火的很!” “不行,咱硬来!” “这可不行,不妥啊,你回去做西凉王,中原事可以撒手不管,可老夫还得面 对三公九卿和天下百姓啊!” “……您说,会不会是董重干的?” “他没这胆儿!”何进哼道。 “他头上有三道箍儿,永乐皇太后、杨彪还有他家那只胭脂虎,任谁都不允他 这般冒失。”刘表补充。 “原来如此……”从何进刘表口中得到的这些情报,实在太重要了:首先证实 了最初猜想,何进和董重都不是主使下毒的人「这也是二荀所料」;其次杨彪和董 重的关系也是寇奴没想到的;再次杨彪的邀见,不光为了试探他的为人,更主要的 是寻求合作查出幕后元凶。 “何叔你以为这是谁做的呢?” “哼,如所料不错的话,应是袁隗所为!” “哈,倒真蹊跷有趣。” “唉,五年前老夫依了你的话,就不会有今天这番折腾了。不说这些了,你何 时离京?”「何进说的是件往事。中平元年黄巾起义,天下大乱,韩遂秘密来京说 说何进以“诛宦”名义起兵,当时何进不同意,却答应暗中支助韩遂起兵建国。这 事秘密之至,何进连袁绍也没告诉。当然何进也不知道暗中资助马腾的就是袁绍。」 “迟两天便走。” “那好你玩得尽兴点,注意不要让曹操看见,他是唯一认得你的人。” “我知道。”寇奴一头雾水。 刘表道:“文约还须提防一个人。” “谁?” “寇奴!他是曹操好友。” “此人是何来头?” “西园上军司马,皇上钦命御使,专门调查下毒一案。” “又不是老子干的,怕他屌球!” 何进道:“凡事都得小心,万一他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会很麻烦。” 寇奴突然灵机一动,提前启动佛哥奇谋:“何叔,既然暂时无事,槐里也离着 不远,京中没多少人认得我,不如这样,索性由你荐我到寇奴身边,能利用则利用, 欲败其事则败其事,我瞧他能折腾出多大个事来!” 何进和刘表惊疑不定交换眼神,然后刘表道:“这未免太骇人听闻了,你可是 羌军元首哇!”说话间,何进迅速作出了决定:“也好,寇奴能接触到一些我们不 知道的东西,他身边有个我的人,消息便来的快些,免得总在袁绍那拐个弯,那厮 野心勃勃,我们还不能不防!” 寇奴暗自三惊:其一袁绍竟在自己身边安插了眼线?会是谁呢?其二何进的确 有心思,他之所以肯首很大程度上是担心驾御不了韩遂。其三,何进对袁绍起了疑 心。再联想到何进怀疑下毒主谋是袁隗,会不会袁绍也只是个卒子,袁隗才是那最 后的帅? “何叔你放心,我绝对不不负所望。” “好好,对了景升你想条道把文约推荐给寇奴。” “……这倒是件棘手事儿,嘿有了,找蔡阳,他和寇奴关系密切。” “刀祖蔡阳?成么?可别弄巧成拙!”何进表示怀疑。 “蔡阳这人功名心重,他为接掌明刀堂而不惜与丁政翻脸,足见一斑!只要您 亲书一封,他非答应不可!不是京中传闻史侯当立太子么,他不会不动心的!” 蔡阳接掌明刀堂是为了配合王野寇奴查明真相,却被人误会成这样。这真是瞌 睡碰上枕头,绝了! “那我得起个名儿,叫什么好呢?” “我看文约和邺城潘家老二潘隐身量差不多,就叫潘隐吧,毕竟有点名气,蔡 阳也好举荐不是?”“就是昨日投来那汉子?”“对,就他了。回去后,把他藏起 来不许露面,好在文约也不会玩很久,对不对呀,文约?” “哈哈,还是何叔知我,我就喜欢刺激!” “好,就这么说定了。明个一早,我派人送准信过来!” 正说着,何府随从何贵跑来门外,抑止不住兴奋的说司徒丁宫来了。何进顿时 来劲了,便要寇奴跟去开眼界。寇奴实在想不到年过七旬的大学鸿儒丁宫丁大人会 来嫖妓,再看看何进刘表那幅丑陋嘴脸,什么国柱栋梁高官大员,一群色魔,真令 人恶心!听说丁宫要上那个香艳的师妈妈,寇奴更是愤怒,他不知道自己为何愤怒, 但他就是愤怒了。寇奴蒙着面具,阴冷的跟在何进后面行走。 “文约……那小丫,你带不带走啊?”刘表不知趣的问道。 “哦,既然景升喜欢,就免了吧!”呀呸 邀月阁座落在园东北尽头小树林中,风雨摇曳着青枝翠叶,不是走入林中,还 真不知里面藏有这么个精致的翠竹楼。何进四人走进一楼,寇奴抬眼见额上高悬 “一清”二字,刘表见状笑言:“一清二爽,这两层题匾还是你定下的,呵呵,这 字题的好也写的好……”寇奴笑道:“景升可能记错了,这字可不是我写的。”何 进道:“字是曹操写的。”“还是何叔记性好!”寇奴暗叫侥幸,他本也疑惑这笔 迹象是曹操的,果不其然,差点穿帮。 这时熟悉的香气自外飘进来,师妈妈三布并作两步又不失优雅的奔入何进怀中, 一阵扭捏的嗔道:“老爷子,干嘛又要人家陪别人,人家不要,人家只要你一个, 就好!” “奈何乖乖听话,”何进故作不舍恋栈,叹道:“奈何呀,丁老家眷都在乡下, 日子过得也寡苦,既然他身体有需要,你就当在为朝廷效力,帮帮丁老。啊?” “老是要人家‘为朝廷效力’,人家不高兴。” “行了行了,‘为朝廷效力’有啥不乐意的?你可就要伺候好,一定让丁大人 尽兴,啊?” “哼!”师妈妈师奈何作气恼状,抽屁股起身,“您不知道那老东西不吃药他 不行,吃了药比十七八九年轻小伙还‘王猛’。听人说他还会采阴补阳,专坏处子,” 她瞄了寇奴一眼,“被他破的丫头,过半年才恢复个人样。老爷子,他寻上我这残 花败柳作甚?” 何进瞧了刘表一眼,笑道:“谁不知道你是雒阳闺帷床第功夫第一翘楚?当年 你不是也把景升整的死去活来么?”师奈何啐一口,笑骂:“他呀?银枪蜡烛头, 不中用!”刘表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嘿然道:“你是神女,我是凡人,神人交合, 自然我吃亏啦?” “什么神女仙女的,找啐!”师奈何口嗔心悦,秋波里荡满情意,目光却是一 扫而过,让人分不清在对谁发嗲。 “诶,师娘此言差矣。”高木雅风的丁宫在两小丫搀扶下,颤着小步进来, “你可知道你这行当的由来?” “我可没这大学问,”师奈何满脸堆笑,示意使唤丫头上参茶,道:“还是听 老爷子您说吧!” “其实景升说你是‘神女’一点都没错。早在夏商,专事祭祀的女子就叫神女, 她们饱食终日,昼夜宣淫,闹到庙堂不思政务,江湖不务农商,国之将亡的地步, 新兴君主便废其祭祀使从身份,去其谷奉,令其以皮肉谋生,直至今日。景升,你 说我说的对不对呀?” “哎呀,原来如此。丁公学识委实令景升佩服之至。其实我口中‘神女’,乃 唐突《黄帝书》来的,‘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之根,绵绵若 存,用之不勤。’师师之牝,乃神妙莫测之门户也,用之焉能勤乎?”「牝,女性 密器;勤,停顿也」 丁宫大笑,何进不懂,师奈何羞老气急。寇奴全都看在眼里,师奈何能听懂刘 表的话,说明她绝非一般庸俗女子。这话在《大禹心经。下卷》中出现过,有这个 意思,还有深一层的涵义:玄牝,为道;玄牝之门为道生万物的法门途径;根则指 生命本原。刘表儒学精深,不会不知,他却信口掂来应景搅笑,儒学之士把学问做 到这份上,实在是孔子的悲哀。寇奴往下压了压帽檐。 丁宫眼中针尖般大小寒芒一闪,却不问寇奴来路,对刘表笑道:“未想景升亦 是同道中人!”他喝了一口茶,道:“遂高呀,咱们这就上楼去?”何进早就等的 不耐烦了,道:“你设计的木马,我早使人就做好了,就看丁公如何发威了。” “你这小子,又要偷师!”何进五十来岁,丁宫说他小子也不为过。 何进对刘表寇奴使个眼色,道:“你俩先去别处玩玩,待会我再下来找你二个。” 说完,便与丁宫、师奈何、何贵及两小丫上楼而去。 刘表一拽寇奴,道:“走,咱俩去个好地方!”寇奴瞅着楼梯骂道:“他妈的, 连何贵这个奴才都能上去,老子为何不能?”刘表赶紧止住,小声道:“随我来吧!” 二人出门斜南行去。“文约,你的手下呢?”“我,一人来的。”“你贼胆儿 够大,呵呵!”“木马是咋回事?”“那木马是我监制的,不过是个高尚低落一来 一往的东西,叫两小丫推耸着,没什瞧头。”不过十来丈远,二人来到一株参天古 木下。刘表手指高处,道:“文约,你自个上去看吧!”寇奴定睛仰望,只见枝繁 叶茂不甚清楚,似有巢屋,遂道:“你不上去瞧瞧?”刘表笑道:“师师是你当年 送给我,我再转献给何公的,有啥没看过?我还有要紧事处理,你自得其乐吧。” 寇奴闻言一怔。林木转遮,刘表自顾走了。 寇奴踟蹰几步,飞身而上,七八丈高处果有凹干巢屋,木板满铺兰草,仅容二 人箕踞。望北下看正是邀月阁二楼四漏亭台,枯木羸瘦的丁老夫子坐于软绵木椅上, 正在品啧奈何玄牝。而莹玉丰腴的师奈何香臀搁在连椅支板上,白条条的双腿劈直, 秀踝分上镣铐,腰身几反仰成直角,长发垂到在地上一搐一搐的晃动,又暗合某种 舞曲节拍。寇奴不由自主的被此妖艳场面吸引住,心里一阵骚痒,骂道:你个老匹 夫,真能搞呀!正七七八八的,寇奴突然紧身提神,雨打枝叶声中他察觉有个高手 蹑足而至。 分拨树叶下瞰,却是刘表缓缓过来。寇奴急忙粗重呼吸,小声骂着:“贼妮的, 干舔不架,贼没意思!老子不看了。”下面刘表一闪身,游出五六尺远。寇奴施展 四分轻功,纵身下树,朝邀月阁咂口痰,大步流星自回雅居。林中刘表微微点头, 左右顾看无他,便攀木入巢炼眼去了。 寇奴回到雅居,听得二楼传下细小脚步声,他悄无声息的上去,只见车娜围走 着紫檀木桌发呆。她乌发绾髻,已是顺从的换了身八成新的石榴红裙衫,正是花季 少女的她苍白的小脸上眉头蹙着,不知何事忧愁苦恼。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却已 没了去路,注定要在这肮脏的地方凋谢。真是个可怜儿,寇奴突然想起师奈何形容 丁宫时瞟过自己一眼,这才恍然,不禁又咒骂了句丁宫老匹夫。 “哼!” “啊……”车娜惊惶道:“韩爷,你你回来了。” “想什么呢?” “没没想啥。” “……我问你,你怎生认得我?” “我我听师妈妈说要我来雅居侍侯您韩爷,就知道了!” “那你怎这怕老子,怕老子吃了你?” “不是的不是的……我听马婆婆说过,……师妈妈的雅居是不用来待客的,是 是……”车娜扑通一下跪倒。 “说!” “是留给您的,她说您是个是个厉害人。”车娜在寇奴的逼视下,几欲崩溃, 好容易想到厉害这个词,明显的表情一松。 “哈哈,怎不说老子是色魔?厉害人,有趣,我喜欢。”寇奴笑了笑,忽又严 厉的问道:“马婆子为何要对你说这事?” “不是她说的,不是不是,是我问她的。我,”车娜头低的更下,道:“我病 了大半年,一直没客人,”声音越说越低,“师妈妈可怜我,就让我打扫这屋子, 她是个好人,她说我有点用场就不会被管事赶去街上要饭。我我,韩爷都是我不好, 我不该多嘴多舌。” 寇奴心生恻隐,道:“起来吧,爷在修炼上乘武功,对女色偶或为之,你不必 太害怕。你悉心把爷照顾好,说不定爷走前心情一好,会把你赎出去,找个体面人 嫁了。你愿不愿意呀?” 车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犹豫了半天,道:“车娜愿意。” “好。”寇奴搁了锭银子在桌上,“你去叫人送些酒菜过来。” “您在这的花销是不用花钱的。”车娜显得十分奇怪。 “哦,这是赏你的。老子到外面吃去,这鸟地方,饭菜也不合胃口。”差点又 露馅了。 车娜送寇奴下到一楼,将伞给他,欲言又止。“还有什么事?”“韩爷,您回 来之前,和您一块下楼的那位爷来过。” “他问了些什么?”刘表来过? “也没说别的,就是说了些不正经的风话,问爷行不行什么的……” “你怎么说的?” “我说爷跟别的人不一样,很很男人的。” “说的好!以后他再问你,你就说爷……很很男人的。” 车娜莞尔一笑。 “嗯,和爷在一起,不许苦着脸,有事就说,有屁就放,这爷就喜欢。”寇奴 想了想,又道:“你去叫桌酒水过来,自个吃。爷没回之前,你一个人在楼上弹琴 不许下来!你不懂曲中三昧,所以弹的一塌糊涂,多想象些你家乡的草原雪山,还 有……(亲人),才能弹出《天山雁》和《玉门词》的味道来。” “车娜不敢去想……” “不敢想,就是已经在想,能把这种心态弹出来,你就长进了。好好体会,晚 上我回来要再听一遍的,别让我失望!” 寇奴没走大门,而是径到林中,逾墙而出。落地处正是荷花院与风月楼之间狭 细巷道,但他却不是巷道中唯一的人,还有个三十五六的中年男子几乎同时落地。 二人俱是一惊,皆为对方轻功所震。寇奴不认识他,他却认识“韩遂”,含笑蔚然 点头示意。寇奴手指东墙又指西墙,古怪笑着以目相询。那人哑然失笑,拱手作别, 纵身飞入荷花院。从风月楼到荷花院,此人意欲何为?寇奴记下了这人相貌,左颧 骨下有颗黑痣。寇奴现在急着去找袁隗面圣汇报,便决定找时间再问狼莫,看他有 无识得。他赶到阿言的西华酒肆,换过衣服,带上度曹,赶赴后将军府。 袁隗显然不在情绪。来前寇奴已经知道他和何进的争吵事件,掐算时辰正是到 五官中郎府不久后的事,寇奴估摸着是何进的嫡系孔融报的讯,而袁隗一得“书写 遗诏”传闻,便流星赶月般的赶去南宫弥补,事太急促,他来不及通知自己。「袁 隗情急之下,露出了破绽」孔融是何进高弟,这是不争事实,但他同时也是洛阳文 坛领袖,自有别样实力,袁隗与他暗中接近,想必是各有文章。别看袁隗何进早上 闹得凶,保不准背后有何交易。经与杨彪一晤,寇奴直觉感到杨彪与袁隗属同级别 的大政客,但杨彪的底气是正气,而袁隗的则是邪气,还有个区别,杨袁都想招徕 自己,但杨彪用的是个人器宇魅力,而袁隗用的是手腕。 梁习说三府记典没问题,寇奴没多说,但心里清楚:说没问题就说明恰恰有问 题,藩宫(波音)明明去过陈留,但记典上却无记录,表明已被人动过手脚。寇奴 对灵帝也是这么说的,不过换成了“羽林郎无异常记录,恰恰说明情况异常”。灵 帝任由寇奴胡诌,还推波助澜的下旨升羽林中郎将刘范为左中郎将,调镇左署。左 右署位高兵弱,虎贲羽林位逊兵强,灵帝这道圣旨一下,百官自然就会认为刘范失 却圣心了。其实不要寇奴说,数封关于西蜀兵事的密折已经放到了灵帝案头。刘范 明升暗降,事联董重,为平衡起见,董跻接任羽林中郎将便顺理成章了。 这次见驾,极为平淡,可是寇奴感到上次见到灵帝觉得他没几日好活,可这会 他又明白透着生机,而且目光凝然若质,内力增长三倍不至,很是奇特。而蹇硕则 萎靡了许多,立不多久便要移前挪后,不过半寸许,但寇奴看的分明。《龙阳密宗 》直接从炼神入手,抛开气精二阶段,魔障多然进展快,属天下第一邪门武功,蹇 硕习之久已,但现在他却神亏元缺,难道他练成了《密宗》所载换神大法,试图移 神以救灵帝?龙阳双修到极深处需要二者互换灵神,从而达成绝对冲和的中性肉体。 但灵帝与蹇硕修为相差太大,强行互换灵神,不单内力会此长彼消,更是攸关性命 无比凶险。寇奴觉得蹇硕很傻。蹇硕救灵帝不是因为他是皇上,而是因为他是所爱 之人。为救所爱之人,不惜牺牲武功甚至生命,蹇硕傻的有情,孽情…… 寇奴在袁隗府上吃的晚饭,执金吾甄举(洛阳卫戍司令)同席,三人着重讨论 了京畿警备军防。其时五官掌殿门、虎贲掌宿卫、卫尉所属掌宫门,执金吾则掌宫 外行走,如果袁隗的关系能够派上用场,万一灵帝驾崩,到时他一人独掌宫内宫外 四三军力,遗诏能否出宫,还真是个未知数。寇奴不得不重新审视袁隗这个人物。 史侯董侯年幼,选郡国宗室入京为帝,也不是没有可能,至少陈王宠和太尉虞都有 这个资望。不过寇奴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袁隗要掌握朝政,年幼无知的皇帝肯 定比勇猛刘宠和恩德刘虞更好控制,而董侯聪颖史侯轻佻,如果要选,袁隗肯定愿 意挑皇长子刘辩,莫不成袁隗明里靠近董重,背里则向着何进?但说袁隗选择刘协 也不无道理,何进势大,投之必为之轻,而董重则不同,一者其势弱,投之必为之 重;二者其好吟哦风月,其心不在政工,袁隗正好揽权。寇奴渐渐接近到了袁隗的 隐秘心思,他尚在犹豫,故亲疏阴阳若即若离。 寇奴度曹走大道离开袁府,走出两里地,又抄小路往回,来到了老枣宅子。开 门的是个不惑年纪的中年人,高七尺五,体态偏瘦,他似笑非笑的延寇奴度曹进到 爬满石虎虬蔓的木架子棚中。寇奴感到此人目光中闪炼着一种不易言传的神采,似 曾相识,只是此人一口并州口音,从未见过。张济正在棚下与一年轻人下棋,他抬 头笑望寇奴道:“汝来的好晚。”寇奴谨执弟子礼,道:“寇奴见过凤舞先生。” 张济颔首:“宣高多礼了,进来坐。” 那年轻人啪的拍下一枚白子,然后侧身看着寇奴。清脆其音恰在寇奴迈步之际。 寇奴左脚落势不改,只是稍一外旋,将地上一颗圆石踩入土中,右脚跟上,保持原 速,走到张济身旁。年轻人直身而起,目光矜持。“宣高,我来介绍,这位是李儒 李仲才,这个是我侄儿张绣字守达。”李儒含笑点头。 张绣道:“鬼骑刀魔义助傅燮名播凉州,幸会幸会。” 寇奴谦冲回礼道:“小枪王数败韩遂,独撑武威经年,名扬天下,久仰久仰。” “别多客套,都坐下吧。”张济对寇奴道:“宣高,早上我一眼便认出你来, 我料你必定会再来,你果然有胆有识,行山有个好孙女婿啊。” 寇奴泊然不语。 “老夫与行山互不见容,却彼此钦服,呵呵,俗人岂知我等心地?本来我还遗 憾,明胜东徙醒樵亡走,守达此番入京,没有对手,还好有你可以让张王二宗约了 十年的对决得以继续……” 王越亡逝,张济碍于辈分,自不便出手。张绣一词一顿:“初八,癸丑,辰时, 苦露寺,我,等你!” 王越死后,洛阳武林耻奉蒯镜奇,正是群龙无首的局面,张济此时入京,其心 可知。寇奴不知张济有布衣聆宣遗诏的殊荣,故有此误会。作为一名入世武者,面 对挑战是无论如何不能拒绝的,何况对手是小枪王张绣。 “步战还是骑战?”东门外苦露寺前一片阔野。 “这,不重要。” “好!” 这便是奠定四大青年宗师地位的雏凤南翔三战洛城之首战“雄狮斗凤凰”的由 来。 ------ 读写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