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身陷困境 信中言语不多,却是极尽委婉挚诚。一是告知陆引,昨夜派人去往济南已然联 络到本派门人,早间,掌门师兄遣来一众十数位师侄接应,自己随众先行南去,请 陆引原恕不辞之罪;再是请陆引代为向张含韵致辞,请含韵妹妹记得二人的姐妹情 谊,同时提起流光剑一事,言道不日便会过访青城派,届时便将流光剑送去还与张 含韵;最后提醒陆引现时所着衣上沾了血迹,讲到包裹之中那套衣裳,请他不要嫌 弃便即换上,微薄之礼不足挂齿,聊表感念之情…… 陆引读罢轻叹一声,珍而重之将那信笺收入封套,藏于身上。合丹既有一众同 门护持,一路自是无虞,自己无须过多担心,只是不知张含韵现在何处,她的武功 虽高,年纪却稚,倒是最令人担忧。细看自己衣襟之上确是沾了些许血迹,想是为 合丹受伤呕血所致,见那新衣竟是一套短装,陆引不禁摇头,自己从记事时起所着 衣裳无不是宽袍长衫,不想今日书生变作武夫,却是因了合丹。陆引手抚衣裳,不 知合丹是在什么时候为自己挑选,想象着她挑选衣裳时的情景,一时倒起了一丝甜 蜜的感觉。 换好一身新鲜衣装,陆引低头左看右看,看来看去总是觉得别别扭扭,对着铜 镜一照,竟已认不出来自己!若是不谦虚地使用一个词语,自己的扮相原来还可以 这样“英武”!如此倒真与合丹极为相配…… 牵挂张含韵的下落,又不能误了去真宁追寻唐瑶,陆引前思后想,略作收拾离 了客栈。合丹行前早已结了店帐,又为陆引备了马匹、水囊,想到她为自己思虑如 此周到,陆引心中不禁又起空落,好在合丹既是去往泰山,不日自可再见,眼下最 为要紧还是尽早寻到张含韵一同上路。整夜时间,也不知道她跑到哪里去了?先前 并未问她为了什么离家出行,不过,看她样子似乎脱开家人颇为快活,想来她是不 会自行回返泰安。自己是决然不能任她孤身一人,怎都要寻她同行、加以照顾,可 是,她若这样藏着不现身形,自己却又实在没有办法。 在集镇内转了几个来回,知道不会再有希望,陆引纵马上了官道,向南一阵疾 驰,沿途并未有所发现,想到合丹就在前面,她若遇到张含韵定会给予照拂,拉转 马头,心事重重之下任那马匹缓缓前行,一时之间神不守舍,头脑之中乱作一团。 一路北行,若是快马加鞭,到得真宁原也不过两三天路程,陆引心念唐瑶,先 前是恨不得插上翅膀即刻飞到真宁兰杜楼中,此时上路却是踟躇而行,不仅对路上 行走的一众女子极为关注,每到一处集镇除了打尖住宿少不得又是一番寻找,越到 后来,心中越是焦虑,深悔自己当初没有给张含韵留下一些银两,想她一个武林名 门的大小姐,若是落魄江湖,景况不知会如何凄惨!路上竟然相继见到好几伙“丐 帮弟子”,陆引一见之下便把张含韵的情状想得更加不堪,对她的担心挂念越发搅 扰得自己心神烦乱。 远远见到真宁城门,陆引不禁暗暗心惊,屈指算来,自离开泰安到此,自己竟 在路上行了近七天时间,泰安、真宁之距便只三四日路程,想那仙居楼送信之人若 是所言非虚,唐瑶恐怕早已到了真宁,她若先前便与唐行前辈有约倒还无妨,若是 不然,自己未能及时赶来相见,依着唐瑶的率性偏执,她若一气之下流落江湖,万 一有所差池,自己将来便要后悔也是不及。 如此一想,陆引不禁又是起急,一时打马如飞,片刻便已进了真宁县城。 进了城门,略定心神,陆引想想还是得找找张含韵,牵马缓行,左右顾盼便是 又一番寻找,却哪里得见玄色衣裙? 仅仅半月有余,真宁城内便已喧嚣不再。眼见街道之上行人寥寥,陆引心头不 禁起了一丝凄凉。想来,日前那些曾在这里大小客栈打尖住宿的举子们现下都已到 了京师,会考之期不日即至,此时天色已晚,或许大多举子仍在临考苦读,其中自 然也少不了踞案瞌睡的懒虫。不知今年会考考题如何,自己若是不被耽误,应该也 同他们一般正在做着金榜题名的美梦,其实,若依自己所学,金榜题名倒也不是妄 言,只是真宁、京师相距遥遥,自己便是不再顾及张、唐二女,飞去京师也是不及, 如此思虑也无非是徒增黯然罢了。 寻了一家客栈住下,担心唐瑶余怒未消,在尚未确定她是否已经到了真宁住进 兰杜楼之前,陆引还是不愿先行露面,以免唐瑶发现自己故意躲避。 陆引所住客栈在真宁县城最为知名,客栈规模较之兰杜楼大出几倍不止,虽然 一应设施远不及兰杜楼的奢靡,店内上房里外两进,布置倒也精雅。 吩咐伙计准备沐浴所需之物,等待费时,陆引召来小二,略作打赏,便即与他 闲聊起来。 小二得闲无聊,见这客官衣装不俗、气宇轩昂,出手又甚大方,惟恐伺候不周, 上前回话问一答十,便是极尽逢迎。 “店家,近日真宁城内可有什么特别之事?” “客官,自打进京赶考的举子们离了真宁,现下城内一应生意都极萧条,您老 看一眼小店的情形就明了了……不过,县衙近处的两间客栈近日倒是热闹,小的抽 空前去张了一眼,您道怎的?那里竟住了不少朝廷的武官……不让闲人上前,小的 看得也不清楚……小的见您老也不像官府中人……” 见那小二忽地停顿,陆引又赏了一块碎银,笑道:“我不是官府中人,店家大 可放心。” 小二“呵呵”一笑,将银子揣进怀内,续道:“现今,北门外更是驻扎了大批 的官军,听闻有数千人马,好像都是去往济南府的……也不知济南出了什么事情… …” 竟有如此众多的朝廷兵马开往济南,陆引心下疑惑,面上却仍淡然,道:“朝 廷调动关防也是寻常……” 与那小二又聊一阵,除了朝廷兵马一事,真宁城内倒也再无特异,陆引旁敲侧 击,得知兰杜楼也是平静如常,暂时放下心思,沐浴收拾,简单叫了饭菜,吃罢之 后略作耽搁便即出了客栈。 到得兰杜楼时,天色已然完全黑了下来,远远见那兰杜楼灯火通明,又再想起 当日作弄唐瑶时的旖旎情状,陆引不禁含笑摇头,那时自己怎会想到竟与唐瑶真的 结下情缘,如今还会跑来寻她。现下,若是唐瑶正在其中,不知她见了自己会作何 反应?不管怎样,既然来了,便是拼着再重重挨她几记责打,也定要劝她与自己同 返泰安。 不解那送信之人何以知道唐瑶会到真宁,又怎会知晓我与唐瑶有情?既然向我 报讯,定是那时结识之人。除了范名春一伙,那时只有恒山派见过自己与唐瑶相处, 可是两方应该都不会关注此事。 连日来,陆引多次揣测那送信之人的来路,心中大惑难解,只盼那信中所言非 虚,或许一切情由见到唐瑶之后自会一清二楚。 想着不解之事,兰杜楼已然越行越近。 神识忽起异样,已知前方不远隐有身负武功之人,陆引脚步一顿,身形疾闪, 瞬间便已隐入街边黑暗之处。 凝神注目之下,见那兰杜楼一侧角落躲着一人,探头探脑似乎正在窥视察探来 往路过行人。这人武功不俗,为什么要躲躲藏藏?行事如此鬼祟定非正道中人。 忽然想到自己现下情势,陆引暗自一叹,此时此地自己岂不也是一样! 观察半晌,见那人始终一动未动,想不出他究竟有什么意图,难道那人是为唐 瑶而来?或是等着自己也不一定。如果真是这样,莫非那传信竟然是个陷阱? 陆引正在疑虑,忽见兰杜楼门大开,楼内并肩走出两人,出声一唤,那隐藏之 人便已现身。原来是她们!陆引一见之下忽有所悟,她们本与范名春一路,想来如 此安排又是意图强“邀”自己。他们如此纠缠究竟出于什么目的? 陆引所见那三人便是梅兰竹菊四女中的三女,经过张含韵先前指点,陆引已能 认得若竹不在其中。 她们定是为着自己而来,是否唐瑶又已被他们囚禁?既然让我碰到先机,便应 察探一番,即便唐瑶不在他处,也要知道他们究竟存着什么阴谋。 见那三女已然行去,陆引展开轻功远远尾随,不多时便到了一处宅院之外。 有真源内力配合,加之初尝习武乐趣勤修不怠,陆引修习魅影千幻进境极速, 一路跟着若梅三女竟觉她们的轻功实在太过差劲,想到徐三哥一众与青楼女子嬉戏 追逐,常常嘻哈玩笑出手催拍她们不雅之处,当时自己颇觉猥琐,现下急于探知紧 要究竟,屡屡不耐之间,一时倒真恨不得上前驱赶,催促她们快行。 三女进了宅院,陆引隔着高墙兜转了大半圈子,神识一探,选了少人把守的一 处,魅影千幻催至己身极至,一团青灰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进到院墙之内。 这是一所中等规模的富家宅院。 陆引身形落处是这所宅院后院的一个角落,避过来往巡视的多名护院,穿过一 道月亮门儿,脚下条石铺路,向前延展,一侧是座大大的花圃,一侧一排房舍,房 舍尽头一处阁楼,楼上灯盏光亮明晃,楼前却无护院守卫,似乎女子闺阁。转过曲 折回廊,片刻到得前院,身侧便是宅院正房,左右多进,门户紧闭,向前是大片空 地,远远一道高大影壁,空地两厢俱是独立多进的厢房,大多房内灯影憧憧,显是 住着多人。 整座宅院方圆不甚广阔,布设却是井井有致,前院肃穆,后院精巧,亭台回廊 之间灌木处处排列齐整。不知此处是什么人的居所?以这宅院的建筑规模来看,在 这小小的真宁城内再要找出三两家来恐怕也不容易。怎么范名春一伙竟有这样的落 脚之地?既是如此,先前又为什么住进兰杜楼中?他们究竟是什么身份?这宅院夤 夜之间灯火明灭,四下均有护院往来巡视,护院人数之多竟同宅院的规模极不相称, 令得陆引越发疑惑。 万没想到自己竟会做这鬼祟之事,陆引心下嗟叹,却也自知情非得以,一番躲 闪回避,渐渐习惯了这偷摸勾当,想起那日张含韵误将自己认为盗贼,此时不禁讪 然。自己学了她的轻功,如今终于可以成为一个出色的盗贼。 前后寻了两遍,竟然没有发现若梅三女踪迹,陆引一时不禁焦灼,想到后院那 阁楼还未探察,再也不顾女子闺阁避忌,脚下不停,片刻之间便即到了阁楼之前。 阁楼上下两层,楼内之人显是尚未歇息,窗棂之上人影憧憧,一见之下竟有多 名女子在内。 不知是否寻对了去处,陆引皱眉四顾,神识隐隐探到不远处来回走动的护院人 声,怎么此处却无人看顾?难道这里并非宅中重地?左晃右晃避过楼前光亮,陆引 闪入楼下一隅暗处,隐住身形,凝神探察楼上声音,一时言谈清晰入耳,正是那若 梅的声音。陆引微微点头,知道终于找到正处,心神一定,便即倾听起来。 “……兰杜楼始终没见动静,莫非那陆家少主仍在路上?” “若是计算行程,他应三日之前便已到了。不知路上安排下的耳目为何始终没 有讯息传来,想来定是那几名兄弟办事不利。按说,一名书生、一个少女,双对相 携应该极易辨认,怎地竟会疏漏至斯!” 这男子声音竟是范名春。陆引暗自冷冷一“哼”,幸好自己换了合丹相赠的武 人衣装,否则,恐怕早已入了他们的视线、中了他们的圈套埋伏。想到自己先前所 料不错,陆引暗恨范名春诓骗自己,对唐瑶是否落入他们掌握一时更为关切。 陆引正在暗自咬牙切齿,只听另一个女子的声音道:“范先生,他会不会回了 济南府?” 范名春道:“看他接到传信之后丝毫不作耽搁便即上路,便可断定,他一定会 来真宁。先前,我们始终没有找到机会动手,现下他若到了真宁,定然不会与那张 含韵同赴兰杜楼,此时便是绝好的机会。” 又是若梅的声音道:“若是当日范先生与小姐都在,我们也不会认不出那人就 是陆家少主,那时小姐若肯出手,不但可以除了合丹,那陆家少主也是唾手可得… …” 范名春“呵呵”一笑,道:“小姐不肯出手自有她的道理,那张含韵毕竟是青 城派与三圣教的人,莫说小姐现下身份未定不宜出面,便是一朝定下身份,西南一 教一派势力不容小视,自也不便开罪。现下泰安陆家已与青城派结为秦晋,我们惟 一可图的便是那陆家少主,若是此行再不顺利,恐怕即便在武林大会拔得头筹也是 难挽颓势了。” 又一女子的声音道:“范先生,都道那陆家少主只是一介书生,却没想到他的 功力竟已远在吴坛主之上。现下,不仅吴坛主,就连我们姐妹都在奇怪,始终想不 明白怎会识不出他是身负武功之人……” 范名春道:“陆家少主身负武功,我也未能看出,否则,当日恒山派一众也不 会轻易逃脱。” 陆引轻吁口气,心道,他们假借唐瑶之名诓我来到真宁,可讲了这许久却没有 一句提及唐瑶,莫非他们根本不知道唐瑶的行踪? 正要继续向下听去,忽觉身后有异,风声微起竟是内力激荡所致。有人偷袭自 己!陆引心内一惊,怎么左近有人我竟丝毫没有察觉?自从修习真源诀以来,自己 神识清明,对身周一切事物感觉均极敏锐,身后此人若非武功、轻功俱已绝顶的高 手,便决不可能只在瞬间即可攻到自己身后。 不及多想,陆引身形疾转,魅影千幻瞬时发动,转眼便向一侧滑出数丈距离, 身形未定又是一道掌风袭来,速度之快竟是难以形容,趋避定然不及,陆引双掌一 抬,一时竟已使出十成内力,悍然迎向对手。 掌力击出,陆引不禁有些后悔,现下还不知道对方身份,自己已然用足内力, 若是伤了对方,惊动院内人众倒在其次,对方若无拼死之意,自己岂不枉为小人。 心念虽转,掌力却难收回,陆引只觉眼前一空,那人向旁一闪,另侧又现一人, 二人俱各出手同时攻向自己。自己虽能使用魅影千幻,但真源诀尚未大成,出掌对 敌与魅影千幻的配合始终还没能达到默契,此时掌力尚未用老,内力无法自如驱动 轻功,陆引一时无策只得强运真气护体,便想硬生生用身体接下敌人两招。 两肩忽地一麻,先是极其轻微,左右两人俱各轻“咦”一声,既而便是两股大 力袭来,双臂陡然一软,身周几处大穴相继俱被封住。 知道反抗已是无用,陆引暗自长叹一声,正要端详那二人的样貌,却见他二人 转身便去,轻功之速虽是不若张含韵快捷,却也相差无多。 “啪啪”两声击掌声音,只听阁楼上一个女子声音道:“小姐回来了!” 不消片刻,陆引身前便已站了数人。梅兰竹菊各挑灯笼俏立两厢,中间两人, 一人身材高瘦,一身管家打扮,只是头顶发髻似乎极为扁平,正是范名春。再看另 外那人,又是一个女子。 院内昏暗,陆引失了功力,耳目也已不明,借着不知是梅兰亦或是竹菊二女挑 起的灯光望去,那女子朦朦胧胧却是看不清晰,只是见那女子身材极为窈窕,隐隐 之间发若乌墨、肤如羊脂,玉臂腰身似乎俱都美至极点,隐约间总觉有如缈缈仙子 一般。或许灯下美人都是如此摄人心魄,陆引轻舒口气,不再关注那女子的容貌, 便只看向范名春一人。 “陆公子,没想到你竟换了衣装,倒教在下一时几乎认不出来了!” 听范名春开口讲话,便似老友重逢一般,陆引不禁想起自己初见钟葳蕤时,那 死丫头对自己招呼的反应,那时她螓首一坠的内涵现下自己方才领悟。感到口齿之 间确也有些酸意,陆引微微一笑,拱手道:“范先生伤势可得痊愈了?” “承蒙陆公子挂怀,在下身体倒也好得差不多了!” 又成了他的阶下之囚,一时感觉无甚新鲜言语可讲,陆引道:“这样就好。如 今又要烦劳范先生安排食宿,陆某实是有些过意不去!” 范名春“呵呵”笑道:“陆公子说笑了,些许微劳何足挂齿!……陆公子,便 由在下为你引见,这位便是我家赵小姐。” “小姐,这便是泰安陆家少主——陆引,陆公子。” 总算是见到了你家小姐,陆引向那小姐微一拱手,道:“赵小姐,陆某可是久 违了!” “很早便想拜会陆公子,只是小女子俗事缠身,每每缘悭一面,实是无可奈何。 幸好今日陆公子过府,如若不然,恐怕此次真宁一行便又要失之交臂了。” 你言语倒是客气!不过,此情此景,你便再是客气我又怎能领情? 这赵小姐讲话的声音怎地如此美妙悦耳!便如仙乐绕梁一般。声如其人,想来 她的容貌定是极为美丽。陆引又再凝目望去,怎奈夜色隐隐,那几盏灯光又是明灭 不定,实是难看清楚。索性不再去看,陆引心道,早晚有一日我会将你看得清清楚 楚、明明白白! “赵小姐三番两次如此相‘邀’,不知究竟出于什么目的?陆某实在不喜这样 藏头露尾,若是有事,不如还是直截了当讲出来的好些。” 听陆引直言相责,那赵小姐笑道:“今日与陆公子不期而遇,便请陆公子暂且 屈就,现时天色不早,陆公子还是早些歇息吧。明日我们起程上路,便送陆公子回 返泰安。陆公子若有疑问,欲加指责,一切便待明日吧。” 她既然这样讲了,陆引只得拱手作礼,不再言语,左右落于你手,你说怎样便 怎样,难道我还可以有所异议! 那赵小姐向范名春低声交代几句,又与陆引略作招呼,便即带同梅兰竹菊四女 返回阁楼去了。 陆引目送一程,见她五人进到楼内,回身向范名春问道:“范先生,如今又再 见面,我还是很想知道,你们究竟是什么身份?” 范名春“呵呵”一笑,近上前来,伸手抚住陆引背脊,道:“陆公子……” 我什么时候同你变得这般密切?陆引抬手轻轻拍了拍背上那条臂膀,见他没作 反应,微一咂嘴,将那手臂推了开去,道:“范先生有话请讲,不须这般做作!” 范名春收回手掌,两手握在一处搓揉,讪笑道:“陆公子,到得明日,一切便 都清楚明了。陆公子还是先行歇息,明日,在下自会为陆公子解说。” 陆引被安置在一间砖石封砌的房舍之内,房舍正对先前进来时路过的花圃,左 右俱有相临屋宇,但却并无光亮,显是无人居住。 进得屋内,陆引四下一望,轻轻“哼”出一声,虽然是被囚禁,看这屋内宽敞 雅致,主人倒也不失待“客”之道,布置如此妥帖,显是早作安排,恐怕正是要等 自己投入圈套便可派上用场。 这间房舍确是布设有致,外间正处中央,一圈圆凳围住红木圆桌,桌凳俱是理 石罩面,一侧书阁贴墙高置,阁间杂陈各类书籍,阁前一方书案、一把软椅,案头 摆放笔墨纸砚,另侧墙上高挂卷轴,水墨山水笔力苍劲;内进大大一张镂花木榻, 幔帐轻挑,锦被、暖枕铺置整齐。正对床榻,衣架妆台相临而设,地脚一只铜鼎燃 起熏香,渺渺香气嗅来甚是舒爽,轻烟四向飘升,气氛竟极清馨。 房间倒还不错,只是屋门厚重有如金铁,几扇窗子俱以青石封闭,只在有限几 处开了通风孔洞,四下看来颇显气闷。 陆引穴道受制,行动虽是无碍,却是不能运用功力,连试多次,真气难以回转, 一时不觉烦燥。望着灯盏忽明忽暗,陆引备感无聊,不知明日会有什么变故,张含 韵、唐瑶始终没见下落,自己何去何从又难把握,倒想索性随遇而安,可又偏偏定 不下心来。 几番来去,陆引行至书案之后,轻叹一声,踞案而坐,见那案上摆置笔墨,略 作思量,铺开短纸,想起与唐瑶在兰杜楼中的旖旎快乐,提笔寻思片刻,墨迹落于 纸端,一时不再犹豫,挥笔写下几字,正是唐人诗句“千里共如何,微风吹兰杜”。 左右看看,实在不甚满意,却又懒得毁坏。呆坐良久,思绪又再纷乱,钟葳蕤、唐 瑶、张含韵、合丹几女的娇美形象一个个竟都涌现眼前。 除了合丹武功差些,你们三位便是谁来陪我,我也不至身陷困境! ------- N维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