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至善桥横跨烟溪,桥身装满了一大箩筐的传奇事。它象一只巨臂似的,把安宝大道 东西两端紧紧地握在一起。 远在唐代,为了将岭南的荔枝快速地送到贵妃杨玉环的樱桃小口里,马不停蹄人不 歇脚地向京城飞驰。 至善桥原名驿渡桥,是个只容一人通过的木板桥,桥东设有驿站,据传是当年为给 贵妃娘娘送荔枝而设,供换人换马用。到了唐末,桥西的百万富翁刘积德六十大寿后无 疾而终,儿子刘至善继承了大批的珠宝和连绵十里的田产。其时刘至善正值而立的壮年。 他饱读诗书,想到父亲一生勤劳,死的前几天还下地劳作,死后却连他最心爱的价值连 城的白玉鱼都得留在人间,不能捧着它去阴间炫耀。父亲辛苦一生,却是为何?家财万 贯又有何益,又不能长生不老。因此,刘至善整天吃喝玩乐,决心在自己临终前,把财 产花个精光。 烟溪有十多丈宽。夏天可以涉水而过。它和资水交汇的 地方就是烟溪镇,在烟溪的东岸。住在桥西的包括刘至善在内的数百户人家往镇里 赶集时,驿渡桥是必经之道。烟溪两岸,土壤肥沃,故人们纷纷依溪而居。每当夕阳西 下时,袅袅炊烟弥漫溪上,久久不散,景色特别美丽,人们就把这溪叫作烟溪,这集镇 为烟溪镇了。 烟溪的源头在阴阳两山接壤的洼地,阴山的人叫它大岩山,因为它一木不长,山上 到处是嶙峋怪石。每当月圆之夜,远望大岩山,磷光闪闪,蔚为壮观。与阴山相对的阳 山却古木参天,树干成林,阳山的人叫它大林山。在这阴阳两山的洼地里住了个阴阳道 人,他以紫竹为离,磷石为墙,长茅为盖,自己搭了一座“阴阳屋”,屋里供奉了一座 “阴阳脚,过着与世隔绝的独居生活。每逢赶集的日子,他就来烟溪镇替人算命。他算 定谁在三更死,便绝不会挨到五更天。这阴阳道人怕天机泄漏太多了会减少阳寿,所以 他每次只给一个人算命。他没设固定的摊位,只穿着八卦道袍,满街游来逛去。怪就怪 在这个能铁嘴断生死的”神仙”居然无人上门找他算命。这倒不是人家付不起算命钱, 而是一旦知道自己的死期后,临死前的这段日子就过得索然无味了,倒不如糊涂一生, 死时也心安理得,自自然然了。 人们都以为这阴阳道人的名字是因为他住在阴阳两山之间而起的,其实不然。他有 一张“阴阳床”,睡在床上时,睁眼看阳世,闭上眼睛以后,便魂游地府了。在地府, 他可以在阎王那里查看生死簿,故此,他给人算命,便百无一失,十分准确了。 刘至善花天酒地过了三年吃喝玩乐逍遥自在的日子、有天,他糊糊涂涂地找阴阳道 人算了一命。道人铁嘴断定他三 十六岁短命。刘至善一想,自己只能活三年了。吓得一下子晕倒了,待他醒时,人 已躺在自己家中了。 他毕竟是个读书人,脑袋里灵光闪闪,像如梦初醒似的清新舒畅极了。他想,自己 何不用有限的生命为乡亲邻里办些好事呢?于是,当即召来几十个木匠、铁匠、砖瓦匠、 石匠,要他们重修一座宽一丈,长十五丈,每丈设一墩的驿渡桥。 他要求工匠们用大岩山的磷石作材料,桥墩要比洪水暴涨时的最高水位高出一丈; 桥身以大林山的楠木作面,桧木做护栏;桥盖以自溪镇的张家窑厂的绿瓷瓦铺成。他还 要求这桥除了避风雨外,桥面还要能承受百马通行的负荷,限工匠们两年内完工。 桥完工后,由县太爷命名为“至善桥”。 桥完工后,刘至善不仅卖光了珠宝田产,连祖传的白玉鱼也进了宝庆府的“益众当 铺”。 至善桥除了它的宽大坚实,是烟溪一带最长的一条盖瓦桥外,桥两边的护栏桥上, 雕着“八仙过海”、“唐僧取经”、“三英战吕布”等图画外,桥中央朝溪上游还雄立 着八尺高的关羽铜像。手握青龙偃月刀的周仓站在关羽身后,紧紧护卫着至善桥。他俩 脚踏桥面。头与桥瓦只差一尺半便相挨了。树关公像是为了镇住妖孽蛟龙不在桥下兴风 作浪,以兔桥塌。 大桥完工后第一年的正月初一。刘至善颓丧地雇请工匠在桥两端各树了一个有人高 的石碑,碑上刻着“刘至善独修此桥,三十六岁丧寿”十三个大红字。 他又叫人在面对关羽像的护栏墙边,摆下了一副寿棺。 他整天睡在棺里,等着阎王索命。没想到从这年初一到年末除夕,他仍好好地活着, 没有被阎王石去,可他已经沦为乞丐了。刘至善一气之下,在第二年的正月初三,拖着 打狗棒去找阴阳道人算帐。 他气汹汹地用打狗棒指着阴阳道人的鼻梁说:“好个牛鼻子妖道,你胡诌我,说我 三十六岁短命,害得我家产荡尽,无家可归,今天,我拼了命也要将你杀了!” “慢,慢,慢。”阴阳道人连连摇手说,“贫道从来就没有算错过一个人,请施主 等候一炷香的时间,让贫道前往阴间地府去替你查个究竟。”说罢,道人睡到床上,闭 上双眼,人便魂游地府去了。 一炷香烧完,阴阳道人下床。对刘至善作了三个揖,口道:“恭喜刘施主,贺喜刘 施主,你可活一百一十岁了,而且将无病无痛地在睡梦中死去!” 凡活八十岁以上无病而终的人,都会受到人们的尊敬,吊丧的人络绎不绝,因为这 种有福之人不仅今生做了不少好事,而且前生也是个大善人。 刘至善听了阴阳道人的话大惑不解,就问:“此话怎讲?” “刘施主且听我说。”_ 阴阳道人说了这样一件事: 就在刘至善睡在棺材里的那年七月半,张果老率八仙由此路过,见这桥修得宏伟壮 观,车来人往,省了赶集人许多麻烦,又见桥上画了“八仙过海”,不禁媚笑眼开,八 个人在桥上兴奋不已,流连忘返。突然蓝采和看见桥头的碑上刻着“刘至善独修此桥, 三十六岁丧寿”几个字,就叫张果老 等人看,张果老等一着,怒从中来,几个人的好兴致被这碑文的伤感全冲光了。象 这样为民修桥铺路的好人为什么阎王只让他活三十六岁?铁拐李火气一来,三两下就将 石碑击得粉碎,八仙一起去找阎王算帐。 阎王一见上界神仙降临,慌忙有请,还没来得及问是什么事,吕洞宾已将生死簿翻 开,找到刘至善的名宇,替他增添了八岁,张果老一看,好!于是也都依样画葫芦,你 加几岁。我加几岁地为刘至善添了寿,加上他本来的阳寿共一百一十岁.八仙这才乐滋 滋地离开了阴冥地府。阎王只得干瞪眼,谁惹得起这上界出了名的八仙啊! 刘至善听了阴阳道人这番话,怒气顿消.果然,他活足了一百一十岁,而且临死前 一天,还拖着打狗棒四处乞讨。 刘至善死后,乡亲们也替他塑了个五尺高的铜像,安在关羽像侧边。 至善桥从唐末兴建,经宋元两代至明,只在宋神宗时换过一次瓦,可见其质量之上 乘。 宋神宗时,至善桥除换瓦外f还将桥两端的坡道,由三丈增加到五丈有余,桥西搭 了一座大客栈,沿坡还盖了几间茅屋,住着六七户人家.这些人除了农作外还做些小生 意,方便往来客商。 这里的客栈和小店并不挂牌,但乡人和过往旅客都知道,他们称这客栈叫“驿渡客 栈”,且一代代传话下去: “别忘了驿渡桥时代,我们的祖先曾掉落洪流中,随波逐浪而去,如不是刘至善修 了这座至善桥,还不知会有多少老祖 宗会命丧溪中。老祖宗们死光了,我们这些人也就不会出世了。我们一定不能忘了 本!”故此,每逢初一、十五,刘至善像前香火鼎旺的程度不下于他身侧关羽像前的香 火鼎旺程度。而驿渡桥也因此而捡了个便宜,人们在敬香烛之余,常来客栈里泡茶聊天, 或炒几个菜,烫一壶酒,边饮边谈,把个刘至善夸个没完。 这天,日正当午,至善桥东边桥头,倒卧着一个蓬头散发,皂衣恶臭,手中握了根 打狗棒的老乞丐。他的背上写着八个大字:“老丐病危,盼伸援手。” 金扇公子和草上飞兴意盎然地来到至善桥,见老丐背上写的宇,顿生怜悯之心。 “快!”金扇公子说,“快把他翻过来,看看是否有救。” “不用了!”老丐说时,人已从地上跃了起来,“老丐在此恭候二位多时了。” “啊!原来是史老前辈!” “我计算行程,你们尚不至于此刻到此啊!” “我俩象在渔夫村时样,又比试了一次轻功。” “谁胜谁败呢?” “仍旧是半斤八两,没分出胜负。”草上飞垂头丧气地说。他之所以外号草上飞, 那就是说他轻功卓绝,天下第一,可他胜不了金扇公子,岂不自惭? “不要紧。”史帮主拍着草上飞的肩膀,说,”你唯一的失败是败在钗奴脚下,这 不算丢脸。除了了空道长和高莫深的移形换位术之外,当今武林,又有谁是你和钗奴的 对手呢,” “狐王与钦奴,两相比较……”金扇公子插话问道。 “金扇公子,我早就对你说过了,你有天大的疑问都可以,只是别扯了狐王,你又 不是不知道,老夫听了她的名字就不寒而栗啊!” “晚辈再也不提狐王的事了,请老前辈见谅!” “以后小心发问就是,不必赔礼客套。 “那……”草上飞也问,“当今一谷两湖三大堡的主人与权奴相比呢?” “狐王就是桃花谷的谷主,其余的湖、堡主子在钗奴面前算是哪一棵葱呢?” “那五大武学宗师呢?”草上飞又问。 “什么宗师,全是浪得虚名,钗奴教他们还嫌浪费了时光呢!”史帮主领着两人上 了桥,边走边对他二人说,“象令师老草上飞才是名符其实的一代儒侠,就凭他传给你 的武功和文学,哪有一点藏私而不肯教授的地方?他生怕你不能青出于蓝胜于蓝,满肚 子货全倒给了你。而那五个老怪,为了争武功天下第一,谁不藏私?我看他们争到死都 争不出个名堂来!要说奥,他们比我老叫花子更臭; 此刻三人已走到刘至善铜像前,史帮主象拜先帮主一样,恭恭敬敬地一跪下磕头就 是四大拜。 “老前辈如何行此大礼?”金扇公子大惑不解。这种大礼只对天、地、君、亲、师 才行拜的啊! “他就是我丐帮第十九代帮主刘至善,此桥为他所造! 金扇公子与草上飞闻听,立刻俯身恭恭敬敬地拜了下去,以表示对丐帮的由衷尊敬。 “我先警告你们两个人,”史帮主拉着他俩在护栏边石凳上坐下后说,“这里是我 们叫花子的圣地,你们不先入乡间俗,闹出麻烦来,老夫我可担待不了。” “史老前辈真会说笑话。你是丐帮帮主,这里就算是花子圣地吧,’金扇公子说, “我们和帮主同行,谁敢找茬?” “唉,你俩还是太年轻了啊!尤其你草上飞,随你师父闯了十几年江湖,金扇公子 也闯了四年多,你们都白闯了。” “敬请老前辈指教!” “难道你俩的眼睛都瞎了?刚才过去的三个花于,有谁向祖师爷磕头了?” 草上飞与金扇公子搞懵了,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你两人给我听着。七十二行有行外,三十六帮也有帮外,我史帮主遇上了帮外的 丐儿,也只有干瞪眼!” “请教老前辈,难道他们假借丐帮之名胡作非为你也不管?” “其实,帮内与帮外早已沟通在先。凡帮外乞丐,都得对丐帮宣誓:“‘不偷不抢, 规规矩矩讨!’除此之外,对那些帮外之人,我可管不了啊!”停了一会,史帮主又说, “所以说你俩给我竖着耳朵听着:凡是遇上我史半仙而不把我放在眼里的丐儿,全都是 帮外的。你们妄是惹恼了他们,那麻烦就大了!我这帮主无法调解,就是磕十二个响头, 也无济于事,况且,近来,这些帮外的已成了气候,到处与本帮弟子作对,欲置本帮于 死地而后快啊!” “我俩谨遵前辈指示,绝不得罪帮外之人!” “从另一方面说来,你俩也不必为我帮操心,有我史全清在,帮外之人永远也体想 取而代之!” 坐拥书城 扫描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