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 洞庭湖和鄱阳湖是中国两个最大的淡水湖。伫立湖边,极目远眺,点点渔舟,象水 鸭子似的浮现在湖天一色的“水尽处”。它的壮丽辽阔,它的温柔妩媚,是中华文化五 千年的温床,是炎黄子孙倘样的大胸脯。 还没有闻到秋的气息,夏天的炎意仍然紧紧覆盖着鄱阳湖南面的芦草丛。在高过人 的芦草丛深处,狐王的座轿象座大帐篷,静静地停在那里,四缺两绝两拳双腿一支笛, 守在轿的四周。 突然,轿内狐王说话了:“本王屈指算来,钗奴在绝情谷面壁已有三月,是她该返 回轿前听令的时候了。”_ 只见顺风耳的耳朵急速地颤动着说:“启禀狐王,有人进入了三里之内,正朝湖边 快速奔来!” “他不是钗奴。”狐王淡淡地说,“他是鄱阳湖主余武扬。眼奴,跃高一丈,瞧个 清楚!” 千里眼跃起一丈多高,落地后说:“来人背插长剑,确是余湖主!” “路口迎接,请来轿前相见!” “是,奴才遵命;”千里眼说罢,迅速奔出了草丛。 没多久,余湖上来到了孤王轿前,扬头拱手道:“在下余武扬,见过狐王。” “喂!”刀奴摇动着手中的刀对余武扬怒目而视,说: “请余湖主不要对我家主人昂着头说话!” “该死的奴才!不得无礼!”轿内狐王喝道。 “他扬着头儿对狐王说话!”一支笛也学着余湖主的样,吊着头说,“他——余湖 主敢再扬着头,我就要扭断他的脖子了!” “萧笛!”狐王这是第一次叫奴才的“绰号”:“快派回轿后,垂手恭立!” “是,奴才遵命!” 这下可把余湖主吓傻了眼了。当今武林“四缺三绝两拳双腿一扇一支笛”,都是顶 尖高手,响当当的人物,谁不闻名胆寒?就拿这萧笛来说,前年,洞庭湖主宴请他时, 他表演了“夺命萧声”,湖主将他奉为上宾,再三恳请他担任三十六舵主的统领,被他 一口拒绝,钟湖主却拿他没有办法.眼下这些顶尖高手,已一个个甘心为狐王的奴才, 唯狐王之命是从,看来,狐王的武功高出他们许多了。这一切,怎不令余湖主看在眼里 惧在心中呢? 狐王不再吭声,一空气顿时凝住了; “不知狐王驾临鄱阳湖,”余湖主硬着头皮说,“在下有失远迎!” “余武扬!”狐王冷冰冰地直呼其名,“你是哪条道上 的人呢?” “在下鄱阳湖主余武扬!” “嘻嘻嘻……”轿内狐王嘻笑不止,“真个笑掉了我的牙齿!”说罢,又道:“笛 奴,把水袋递给我!” 狐王大概是笑干了嘴,要喝水润喉。 笛奴身任总务之职,当钗奴飞奴不在狐王身边时,由他代行服侍狐王。 笛奴打开轿帘,递过水袋。 乖怪的狐王不再作声,大概是在喝水。过了好一会,才慢慢吞吞地问:“笛奴,什 么时辰了?” “辰时刚过。”笛奴垂手,恭敬地回答。 “该死的郝湖主,昨晚乐了个通宵达旦,只怕现在还搂着婢子们睡宽呢!” “郝湖主?”余武扬一惊,忙向狐王深施一礼:“请教狐王,你是说敝湖郝总管已 接掌了鄱阳湖么?” “要是他不接掌了鄱阳湖,我又怎么会千里迢迢从复兴堡赶来呢?” “这是我们鄱阳湖的事,不敢劳狐王劳神费心!” “一定是该死的高莫深没把话传清楚;” “他只是要我留下夫人,只身赶回鄱阳湖来。” “你可知道,他为什么要你留下夫人?” “由她代表本湖,向丐帮庆贺选出继任帮主啊!” “嘻嘻嘻……”狐王习惯地嘻笑了笑,说,“郝总管是她的同胞兄弟,他犯了我 《七杀谱》上的第六条——不忠不孝者杀。这是不忍让尊夫人见到自己弟弟被杀的场面 啊!” “请教狐王,他何以是不忠不孝呢?” “志诚号指挥船快靠近浮桥了,你自己瞧个清楚吧!” 余湖主转身朝湖中看去,一打着“志诚号”的指挥船迅速驶近,它不就是自己的座 船“武扬号”么?只是桅杆顶上绣的那面两把阴阳剑交叉顶上的那个“余”字湖主旗, 已改成了双棍交叉顶上的大红色“郝”字旗。 这些都还是小事,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余湖主夫妇膝下只有一个只好读书不喜练剑,不愿继承湖.主武学世家的薪传的女 儿。她自甘下嫁给了那个与她志同道合,被复兴堡主视为没出息的胡少堡主.两个小夫 小妻恩恩爱爱,整天只知道吟诗作画,抚琴弄萧,怡然自乐。 余湖主夫妇在南下狮山去丐帮道贺前,已有意要将鄱阳湖交给郝总管负责,由他任 湖主,也算后继有人了。此事虽未正式向郝总管提出,然而悬挂“郝”宇旗在余武扬看 来只是小事一桩,他余武扬夫妇本就打算从此造访五岳,云游四海,以消遣晚年。但余 湖主远远望去,见那“郝”字旗之上,另外还悬挂了一面明洪武皇帝的大黄旗,这不是 说他已归顺了朝廷么? 余武扬这下可大惊失色了。 “余武扬,你可看清楚了?”狐王问.“你现在可知道,你在我面前自称“湖主”, 当然会让我笑掉了牙啊!” 不知怎的,突然之间,余武扬已对这个女狐王,从内心深处产生了一种敬畏感。这 是因为他鄱阳湖水陆两军加起来只有两千人,洞庭湖主水军一方。凶的指挥中心都毁在 狐王手中,怎不令余武扬心寒? “武扬号、是鄱阳湖最大的一艘木船,可装两千石货物,除了是他全家栖身之所外, 更是湖中巡视、督导水军操 练,船在人在的统帅船。如今大船易主,统帅易人,余武扬却被蒙在了鼓里,而狐 王却早已知情,这怎不令他肃然起敬呢? “请教狐王,在下该如何行动,望予明示。”余湖主低头抱拳一揖说。 “我自出谷以来,杀蛇王,宰“五善人”,杀宁知县,诛五恶少,皆因他们乃是 《七杀谱》上之人,死有余辜.今天,我可要大开杀戒了,那第一个要杀的便是你……” 狐王说着,有意住口不说下去。 余武扬吓得脸色铁青,但他究竟是有修养的人,立刻昂头挺胸说:“如果在下犯了 《七杀谱》上的戒律,狐王明示后,自当引颈就戮!” “哎呀!你想到哪儿去了呀!我的话还没说完呢!”狐王不急不徐地说,“那第一 个要杀的便是你的内弟——现在的郝湖主呀!” “但求狐王能放他一条生路!” “我杀人有个原则,那就是让被杀之人自认为该死。让旁观者认为该杀。郝湖主该 杀;不信,你等大船靠在浮桥旁时,你上船去走一趟,你便不会再替他求情了。记住, 可千万不能说出我隐藏在这里。” “好,在下这就去船上走一趟!”余湖主抱拳施礼后,从原路退出芦丛,又绕了个 大圈,才由大道往船上走去。 离狐王藏身之地五丈余外的“志诚号”大船旁,有个两三亩大的空地,它北面朝湖, 郝湖主的这条指挥船,正在一座伸出这空地外八丈多长,似一条巨臂的大浮桥旁下了错。 这大空地的东南西三面,茶馆、酒楼、小吃摊栉比林 立,象马蹄形似地环绕着这座浮桥所在的空地。这是因为它既是练武场,是湖主训 练陆军之地,也是军民游乐场所,原 “武扬号”停泊码头。 这练武场有两条陆上通道。一条往西南方向,可直达赣南、粤北、湘东;另一条往 东方向,远至南京、苏杭。狐王的座轿就停在通往西南方向大道旁的芦苇丛里。 “志诚号”已在浮桥旁缓缓停了下来。 余武扬背插长剑,怒气冲冲地上了浮桥。 正当余武扬要上船时,船头两个带刀武士,向他猛摇着手,不停地使着眼色,示意 他不要上船。余武扬正在气头上,胸中怒火在嘎嘎燃烧,根本不把两个士卒的警告放在 心里,“嗖”地一跃,人已拔起一丈多高,轻飘飘地落在了船头。 “郝湖主有令,”十多个带刀武士围了上来,为首的厉声吼道,“闲杂人等一律不 得上船!” “哦?我成了闲杂人了?”余武扬睑色铁青地吼道,‘张贵!”张贵是他多年的老 部下。“快滚开!” “请退下船去,有事在练武场商量!”张贵是余武扬的人,这是在为他考虑。如在 练武场上余湖主败落,可有两条路落荒而逃,若是进到舱内,便是羊入虎口了。 余武扬怎知大祸将临?他不领张贵的情,径直闯了进去。 船舱内,郝志诚正陪着黑五毒和阴阳手在婢女的环绕下饮酒作乐。 “志诚,”余湖主怒气冲天地对自己的内弟说,“谁要你把这两个坏蛋引来的?” “余湖主,”黑五毒冷冰冰地接过话来,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大明朝已经统 治了天下,你何苦还怀念故主呢?” “住口!”武扬指着黑五毒说,“快带了阴阳手给我滚下船去!” “哈哈哈……”黑五毒昂头大笑,“余武扬,你有没有称称自己有几斤几两?恐怕 滚下般的不是我们,而是你吧! 哈哈哈哈……” 余武扬“刷”地拔出了长剑。 “玩剑?”黑五毒“嘿嘿”笑着说,“当今武林之中,除了神剑黎祖述和独眼剑王 外,有谁比我的剑更快,更疾如闪电呢?”说着,吩咐手下:“给我拿下!” 不等兵卒动手,黑五毒和阴阳手的身于已向上拔起。 这阴阳手的阴手已在山溪坳被乞巧儿砍断,但阳手仍威力十足,只见他一招直捣黄 龙,朝余武扬劈来。余湖主的剑刚“三环套月”封住他的攻势,黑五毒的剑却架在了他 的脖于上。 “来人,把他绑起来!”郝湖主高声令道。 “畜生!畜生!”余湖主技不如人,只得无可奈何地说,“你从小就跟着姐夫我习 文练剑,怎么可以投敌叛主呢,” “姐夭,”郝志诚厚颜道,“古有明训:‘良禽择木而栖’,如今大明天下已定, 只要姐夫你深明大义……” “呸!”余武扬朝他脸上吐了口痰,说,“我宁死不做贰臣! 正在这时,四缺闯了进来。 只听刀王厉声喝道:“狐王有令,宣郝志诚轿前相见!” 接着,剑王说:“乞巧儿有令,宣黑五毒、阴阳手轿前相见!” 郝志诚久闻狐主大名;却未曾见过,不相信她有什么了不起的本事。他将手中长根 在船板上连击了三下后说:“她凭什么宣我去轿前相见呢?” 站在一旁的棍王的长棍也在船板上重敲了三下后说: “郝志诚,别在我面前动棍子啊!” 这黑五毒和阴阳手都曾在乞巧儿手下吃过大亏,尤其是阴阳手,被砍掉了阴手。两 人原本就对狐王心存恐惧。又加上个乞巧儿,这就象老鼠遇到了猫一样,全身的鸡皮疙 瘩都立了起来。 “三位是自己走呢,还是要我四兄弟背你们去呢?”刀王不耐烦地问。 黑五毒自忖自己的剑快不过剑王,那么五毒手也就无用武之地了。 阴阳手只剩了只阳手,担心自己的火焰神功施出后,刀王的刀会砍下自己这唯一的 一条胳臂。 郝志诚的棍棒,更不是根王的对手了,何况对手除了刀、剑、棍王外,还有笔王和 余武扬呢? 审时度势,三人都象泄了气的皮球,只有象囚犯似的,乖乖地被人押着下了船。 狐王的座轿早已离开芦丛、停在练武场往西南去的路口前,朝东路口直摆着。 人押到了轿前。 只听狐王说道:“耳奴,钗奴可是快回来了?” 顺风耳颤动耳朵后说:“西南路上有人急奔而来!” “眼奴,瞧个清楚,她可是乞巧儿?” 千里眼凌空跃起,朝西南方向瞧了瞧,说:“不错,她是钗奴;” 眼奴的话音刚落,钗奴人已到了轿前.她向狐王抱拳施礼说:“婢子钗奴,参见狐 王!” “乞巧儿,”狐王问,“娘可安好?”钗奴是奉狐王之命回绝情谷面壁三月的,当 然知道她娘的情况,而狐王又是孝女,一开口当然就问娘的情况了。 “乞巧儿?她就是钗奴?”黑五毒、阴阳手二人只到此刻才恍然大悟,“难怪她有 那么大的本事!” “回狐王的话,”钗奴恭敬地说,“娘玉体金安,嘱咐我们早些回绝情谷去!” “知道了!”狐王冷冰冰地说,“犯了《七杀谱》上第六条的人,钗奴,替我杀了 他!” “谁?谁犯了不忠不孝之罪?” “鄱阳湖的郝总管!” 郝志诚一听,双脚“咚”地一声重重跪倒地上,向狐王磕了三个响头说:“请狐王 饶在下一命!” “余湖主,他饶你命吗?”狐王问。 “姐夫,快代小弟求情,快代小弟求情啊?”郝志诚急忙对姐夫说。他把希望全寄 托在余武扬身上了。 余湖主泪流满面地说:“你背叛我,我可以原谅你,谁叫你是我的内弟呢?但如今 你背叛了白玉狐杖,姐夫我就爱莫能助了,否则,我也陷入不忠不孝啊!” “白玉狐杖,先主遗物;”郝志诚说,“可先主已逝去多年了呀! “钗奴!”狐王不耐烦听他罗嗦,下了格杀令,“杀人!” “是,婢子遵命!”话音刚落,人已快如电光石火,点穴、金掌穿心一气呵成,黑 五毒和阴阳手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郝志诚已被震碎了五脏内腑,气也没吭一声,便口 吐鲜血而死。人倒地后,两眼象条死鱼似的圆睁着。 余湖主走上前去,用手将他的眼睛合上,说:“与人谋而不忠,该死!” 狐王命将郝总管尸体抬到船上暂时放着。 钗奴杏服瞪着黑五毒和阴阳手说:“现在,该轮到你们了!” 黑五毒和阴阳手吓得双脚不停地抖着。 坐拥书城 扫描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