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夜长梦多,只要冷浩调息归元,情况就得截然不同,飞龙禅师那会不知此理, 是以他一言刚落,立即运足十成功力,向迦陀大师劈出两掌。 迦陀大师高宣一声佛号,两掌硬对而出。 轰轰两响,迹陀大师被他震得身形摇晃,大有相形见抽之势。 飞龙禅师冷笑一声,眨眼间连攻七招,沉声怒喝道:“纵虎归山,贻祸无穷, 诸位还等待什么?” 大风禅师闻言身形一晃,疾向冷浩奔去。 冷浩闻言心头一凛,那尚未调理归元的道血,又复倒串回雷府九宫之中。 正在危急之际,牧野神耕突然飞身而出,把大风样师去路拦阻,大风禅师神情 一怔道:“田大侠……” 牧野神耕脸色一寒:“事情未明之前,谁也不闪出手!” 大风禅师冷笑一声:“没想到东海四友竟是虎头蛇尾之人!” “我田苌宁可虎头蛇尾,也不能恩怨不明,做出亲痛仇快之事!” 飞龙禅师连攻三招,抽空厉喝道:“请两位师兄出手!” 场外两名年逾半百的老僧,一直静立不言,此时虽然听到飞龙禅师之话,仍旧 意态迟疑,未曾出手。 飞龙禅师见状大喝道:“小弟已蒙天一长老法论,继掌少林门户,两位师兄还 不出手,难道……” 两名老僧见他二次出言,这才同应一声:“老衲谨遵掌门人法论!” 身随声起,快通电闪。 泰山观三名老道,以及终南铁扇叟,先闻迦陀大师之言,本就心生疑忌,现在 见少林这两位高僧意态踌躇,不觉心头大疑,不约而同地纷纷而出。 铁扇叟扇招疾晃,拦住了领先一名老僧,泰山观三名老道三柄铁如意精光霍霍, 横身阻住了另一名高僧。 落日余晖,舞动着遍地人影,疾劲狂风,卷起了满山黄叶牧野神耕与泰山观三 名老道,似乎是颇占上风,但迦陀大师与铁扇叟,却都显得力不从心,正在众人全 神贯注之际,密怖中悄悄地掩出一条人影…… 这人行动快捷,在场之人无一看到,只有冷浩听到在众人打斗之中,由背后传 来一阵轻微的衣块之声…… 这是谁?是敌?是友? 他刚觉心头一怔,耳畔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冷浩,你知我是谁么?” 这是惜花公子的声音,冷浩那还听不出来,忙道:“是杨兄么?” “不错!” 声音冷酷异常,冷浩不觉心情一动道:“杨兄怎也来到此处?” “嘿嘿,特来为你送终!” “你” “怎样?你不领情么?” 手掌一探,已印上冷浩“命门”要穴,冷浩心情激动,想起恨璞书生之言,不 觉叹息一声:“我对你有思无仇,你怎……” “可是……” “有你冷浩在,陈婉贞眼中那有我杨小闲,咳!冷浩,你天生奇材,我自叹不 及,几次枉费心机,我只道今生无法除你,想不到生死有命,还有今天!” “只怪我没听恨璞书生之言,没将你这忘恩负义之徒乘早除去!” “哼!恨璞书生!有朝一日,我非将他抽筋剥皮不可!” “你为何这样恨他!难道那日掳掠陈姑娘之人……” “不错,那日掳掠陈姑娘的是我,引你去斗人屠马坤的是我,要塞外三凶除你 的也是我,可惜那些人徒俱虚名,除些泻露我的行藏! “听说恨璞书生点了你三处残穴,废去你全身武功,你怎……” 惜花公子发出一声冷酷而得意地微笑:“冷浩,你若想借故拖延时间,待伤势 复原后乘机出手,那真是痴人说梦,告诉你,恨璞书生是点了我三处残穴,废了我 一身武功,可是天无绝人之路、我杨小闲因祸得福……” 话声至此,陡闻数声惊叫,原来场中诸人,俱已发现冷浩身后多出一人,飞龙 禅师见他掌抵冷浩命门之上,只当他在以本身真力,助冷浩活血疗伤,心头一惊, 全力攻出三招。 迦陀大师不敢硬接,身形向后一退,飞龙禅师身形一转,就向冷浩扑去。 事机危急,冷浩存心一拚,身形暴起… 惜花公子冷笑一声,右掌一压,左手连点他三处要穴,反手一抄远向左侧山头 上纵去。 冷浩重伤未愈,被他一压之势,复又喷出一口热血。但觉惜花公子步履如飞, 转瞬登上百丈高峰,然后哈哈狂笑道:“冷浩,人生百岁,终有一死,这万丈绝谷, 就是你安身之地,放心去吧!” 手腕一震,但见黑影一闪,冷浩如断线之鸢,直向那万丈绝谷中落下…… 寒星数点…… 残月一弯…… 茫茫黑夜,笼罩着熟睡中的贺兰山。 山谷里斟满了如银月色,有一条孤独的人影,在月夜里踌踌,徘徊…… 夜风,飘起了她的秀发,确皱了她的罗衣,她像是追寻失落的灵魂,在元言的 荒山中飘荡,倘佯…… 这落寞的姑娘是谁? 她,就是与冷浩聊袂而来的陈婉贞! 原来她与那三人缠斗之时,竟不见浩弟弟回身相助,就知他定已遇上强敌,不 由芳心焦急万分。正当此时,那一增一道又复同时攻来,小妮子心急浩弟弟安危, 竟然玉腕一翻,硬迎了上去…… 那一僧一道,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这样打法,见状心下一惊,待要把那击出的真 力撤回,业已慢了一步,但闻砰然大震…… 小妮子功力本较二人差上一筹,这一招硬接下来,顿时头昏目眩,娇躯猛退三 步,惊叫一声,不觉昏了过去。 冷浩虽然听到这一声惊叫,怎奈被牧野耕等五人死死缠住,实在脱身不得。幸 而此时那羞愤离场的一叶道长赶到,见状喝退众人,取出了武当治伤灵药“九还液”, 向她口中连滴三滴…… 她伤势本不甚重,“九还液”入口,已经无甚大碍,此时若能以真力助她通宫 活血,则不消盏茶时分,就可霍然而愈。 可是,在场诸人俱以男女有别,谁能助她推宫活血? 如此一来,直待两小时辰过去,残莹四起,钩月东升,小妮子才呻吟一声,悠 然醒来… 此时那少林僧人与终南弟子均已离去,一叶道长有意派人将其送回遗世山庄, 然而小妮子一缕柔情,早已牢牢系个郎身上,闻言竟自冷笑一声:“我不是你武当 门下,用不到你管!” 一叶道长气得冷哼一声牵领着武当弟子,不顾而去。 小妮子一颗心全放在浩弟弟身上,那还顾得了一叶道长气得半死,说完娇躯疾 晃,直向那山脊上翻去。 此时夜色深沉,冷浩早已堕下万丈深渊,惨白的月色下,但见满山黄叶,遍地 残枝,那学有半点人影。 陈婉贞不是傻瓜,见此情形,就知浩弟弟已经凶多吉少,顿时五内如焚,直似 悬岩失足,大海翻舟…… 然而,她虽知事态严重,但仍抱有一线希望,于是她振作起行将崩贵地心神, 在黑夜空山里搜寻…… 她希望能发现奇迹,纵或不然,她也要查出事情的真像,即使那是最不堪想像 的事实,她也绿…… 可是,她失望了,她没有发现奇迹,她更不知忌弟弟身在何处?是死?是活? 是…… 沉重的心情,压得她透不出气来,她对着无言的黑夜,发出声声凄怨的呼唤。 蓝天里飘过一片乌云,把如银的月色掩蔽了! 远峰上飘下一条黑影,风驰电击般疾驶而来。 乌云随风消逝,山谷;司又洒下一片幽辉,陈婉贞铆猛一抬头… 咦!十丈外一株插天巨树下,不知何时竟多出一条人影,背着月色,看不清他 的脸色,只有夜风吹卷着他的衣袂,飒飒作响…… “什……么……人?” 小妮子声音有点颤抖,显见她内心有无比的恐惧。 话声一落,那黑影陡然双肩耸动,发出一声得意地大笑。 笑声宏亮,狂放,显见他得意万分。 然而,听入陈婉贞耳中,却像是鬼哭狼嚎! 她恐怖!她心慌!她情不自禁地身后连连倒退! “我知道陈姑娘一定要来,不过却没想到来得这样快!” 黑影说话中由巨树下走了过来,月下只见他满面邪笑,小妮子已老远认出他是 何人,顿时心神一震,惊叫道:’你……“ “陈姑娘,没想到么?” “杨小闲!你要……” “姑娘!我惜花公子又不会吃了你,你怕什么?” 惜花公子晃得贼秃脑嘻嘻的样子,说话间一摇二摆,缓缓行来! 陈婉贞心中有七分气,外带三分慌,见状往后一撤,重重地冷哼一声:“我不 同你胡扯!” 芳肩疾晃,“神行无影步”倏然展开,眼见人影一闪,就向…… 她心知惜花公子不怀好意,本想一走了之,谁料士隔三日,惜花公子已非吴下 阿蒙,只听微咦一声,双脚一错,业已拦在身前,满面诡笑道:“月明林下美人来, 良辰美景,千载难逢,姑娘何必行行匆匆?” “冷浩就在附近,我望你说话小心!” 惜花公子闻言面色陡变,仰脸发出一声怪笑:“冷浩!冷浩!我惜花公子怕他 何来?” “哼!他十三式天魔指,你自问能接下几招?” “陈姑娘,你不用把杨某看得一钱不值,冷浩纵有通天澈地之能,现在还不是…… 小妮子心头一震,“怎样?” 惜花公子似乎自觉失言,不觉神情一愕,然而转眼之间,复又咬牙冷哼道: “还不是照样送命在我杨某手中!” 陈婉贞浑身颤抖,两脚陡地踉跄一步,惶惑万分道:“你…… 你这话怎讲?” “姑娘不信么?” “他” “他早已堕下那边万丈悬岩!” 陈婉贞心头如遭锤击,身形一转,茫茫然直向惜花公子手指的方向奔去。 惜花公子飞身拦住:“姑娘打算怎样?” “我要到悬岩下看看!” “悬岩万丈,乱石峻峨,冷浩早已粉身碎骨,你还找得到他么?” 陈婉贞此时,反而变得异常平静闻言淡淡一笑道:“我不相信,你能把他打下 悬岩!” “杨某巧获奇缘,功力精进十倍,何况他……” “怎样?” 惜花公子得意万分,只见他指手划脚,把日间乘人于危,暗下毒手之事,添油 加酱,说得口沫乱飞。 在他本意,无非是眩耀自己的功力机智,但陈婉贞听在耳中,却觉字字如同刀 割,终于那满腔悲愤之情,再也无法压抑,娇叱一声,变掌闪电飞出。 惜花公子见她招式凌厉,心头微微一惊,右手奇妙无伦地一翻一搅,但见掌影 纵横,挟带霍霍劲风,陡然袭到。 陈婉贞见状大骇,身形一沉,向后退出三步。 惜花公子收招大笑道:“姑娘功力大有精进,真是可喜可贺!” 事实上陈婉贞见惜花公子出手一招,顿觉他武功已非昔比,心下一寒,就知今 晚若不巧于应付,恐怕…… 思量中冷冷说道:“冷浩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对他下此毒手?” 惜花公子面露巧笑:“姑娘!这还不是为了你么?” “为我?” 陈婉贞心中一连几转,就在这瞬息之际,她心中有了决定,稍稍一顿,蓦地娇 媚万分地盈盈一笑道:“你这话可是真的么?” 小妮子人本娇艳,匏犀半露,梨涡隐现,月下一笑更觉风雾,明媚天生,恍如 瑶台仙姬一般。 惜花公子不觉目荡神驰,心花怒放道:“小生实在全是肺腑之言,姑娘绝世风 仪,当日一见,便即念念难忘,不想冷浩横刀夺爱,姑娘更……” “我怎样?你若真对我念念不忘,为什么当时对冷浩毫无妒意?哼!只怕你全 是连篇鬼话!” “陈姑娘!你真认为我毫无妒意么?嘿嘿!你可知你们一见倾心,荒村野店, 情话喁喁,听到我杨小闲耳中是何滋味!” “谁说的?” “姑娘!我亲眼所见,还能错得了?” “你……” “我杨小闲不是傻瓜,当日与冷浩交手之际,我虽看不出他是何门派,但见他 无一招是武当之学就知姑娘师兄二字,实在是欺人之言……” “哼!欺人之言又该怎样?” “哈哈!我能怎样?不过这却引起了我的疑心,表面上策马回身,掉首而去……” “实际呢?” “实际么?绕道兼程,反而走到了两位前面!” “我怎不知道。” “你本来应该知道。只可惜被冷浩那小子甜言蜜语,哄得你心神不定,所以才 把眼睁睁的事情忽略了过去!” “我不懂!” “不懂?那日野店小酌之际,你可曾见到临窗桌上放有一付杯盘?” “那是…” “不错!那是我,我见你们来到店前,只得翻身出窗,掩住身形,由那小子言 词之中,我才听出绿玉韦陀并不在你身上,再把你们二人言语略加印证,已知那小 子十九是大闹七鸟帮的招魂幡的新主人……” “于是你心中害怕,就想跑是吗?” “姑娘!你只说对了一半!” “另一半呢?” 惜花公子双眉一扬,怒声说道:“从那时起,我就下定决心,非杀了那小子不 可!” “是为了绿玉韦陀?” “若就为了姑娘,似乎更为贴切!” “你有把握?” “就因为没有把握,所以用声东击西之计,把他引到岳王庙,想借人屠马坤之 力把他除去,只可惜金河三怪徒具虚名,反而伤在那小子天魔指下。” 陈婉贞欲明真像,虽然心中恨极,但却故意地盈盈一笑道:“你如真心为我, 就不该罢手啊!” “罢手?我杨小闲决心已下,岂能改变,那小子前往百草峡,我一路相随,未 得其便,而后巧遇外三凶,乃以绿玉韦陀为饵,谁知那小子果有绝学,凶僧悟法差 点将我行藏泻露!” “既然如此,为什么滴翠峰上,你反而出言帮他呢?” 惜花公子向前缓行数步,满面诡笑道:“要我帮他,除非来世!我当时本想挑 起与会群雄联手围杀,谁知时机未成,他已借故追去。” “冷浩与黄风道人山神庙已会,乃是千载良机,为何你把它轻易放过?” “黄风道人枉为金蝎观一观之主,半日之久,竟只约来一个黑衣阎罗,我恒量 轻重,岂肯作那没有把握之事?而后飞龙禅师赶来,我只当他淬施偷袭,是以故作 未见,谁知他目光如豆,仅想利用冷浩手中利器而已,真令人大失所望!” “难道你深夜送来半截绿玉韦陀,也是别有所图?” 陈婉贞明明套问他的口供,但惜花公子那样阴沉奸狡之人,不知何故,此时竟 如不觉一般,闻言微微一笑道:“婉贞姑娘!你猜得一点不错,我虽没见过绿玉韦 陀,但是那件假货,那还辨不出来,送了他又有何用,到是他替我疗伤之后,我未 乘他打坐调息之际下手,事后颇觉懊悔!” “你为何不下手呢?是你改变初衷了?” “为了你陈婉贞,我与他不共载天,与其说是改变初衷,不如说因怕恨璞书生 仍在附近之故。哼!此人点了我三处残穴。终有一天,我要他……” 陈婉贞闻言一惊:“什么?你…” “陈姑娘,那日你没见到我庐山面目,难道真连声音也听不出来么?” “既然你被他点了三处残穴,废去一身武功,又怎会”哈哈!天不亡我,恨璞 书生又能如何?多亏他那一场毒手,成就了我不世奇缘,婉贞妹妹,你想知道此中 详情么?等我俩洞房之后,待为兄向你……“ 这小贼愈说愈不像话,陈婉贞不觉双颊一红,叱道:“放屁!你…” “打是亲,骂是爱,婉贞妹妹,只要你喜欢,尽管多骂几句!” 陈婉贞又羞又愤,一时竟忍不住那股压抑的怒气,不觉身形一错,已至惜花公 子店下,右掌疾扬,便向他左肩劈到。 惜花公子不知闪躲不及,还是故意卖弄,见状不闪不避,当下功聚左臂,竟然 硬迎了上来。 小妮子知道这一掌劈不到他,出招时并未用上全力,及至见他不闪不避,顿时 玉腕一沉,掌力猛加三成…… 闪电间掌臂相交,惜花公于仅只脚步上晃,便即拿椿站稳。 可是陈婉贞一招劈实,竟然如击败革,但闻崩的一声,一股潜力弹出,竟把她 身形震退三步。 小妮子刚觉一凛,未容她心中多想,便闻惜花公于哈哈一笑,单掌闪电飞来。 这一掌看来平淡无奇,其实暗藏无限玄机,若与初次见面之时相较,简直不啻 天地之差。陈婉贞心头大骇,急切间脚踩“神行无影步”,勉强晃身闪躲…… 谁知她脚步刚一跨出,惜花公子已变招抓来,手掌一摆,幻出三只掌影,分由 上中下三路袭到…… 陈婉贞惊叫一声,一只玉腕,已被惜花公子握住。 眨眼之间,羞若悲急,齐上心来,小妮子牙齿一咬…… 惜花公子柔荑在握,不禁色授魂与,未等她有所举动,便即嘻嘻诡笑道:“婉 贞妹妹,你知我向你吐露往事的苦衷么?” 婉贞妹妹四字,出诸惜花公子之口,实在是肉麻万分,陈婉贞闻言怒火陡炽, 顿时面罩来霜,柳眉上挑…… 就在她准备以死相拚之际,突然之间,想到了浩弟弟血海深仇,自己此时纵然 以死相殉,又有何益?思量至此,立即强抑悲愤,转顾巧笑道:“你心意如何,我 怎知道?” “愚兄尽道心腹之言,不过在使婉贞妹妹明白我对你相爱之心始终不渝,为了 你,我杨小闲绞尽心血,婉贞妹妹!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情意么?” 陈婉贞此时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但审形度势,只得故作娇嗔道:“你这样 就算爱我么?” “愚兄明知唐突佳人,不过多日相思,岂能就此放手,尚望妹妹莫负这一刻千 金的良辰美景……” 这淫贼说话间满面邪笑,手掌一探,就向陈婉贞粉颊上伸来…… 小妮子吓得花容变色,失声惊叫道:“你干什么?你今天若想用强,我就是死 了也……” “婉贞妹妹,你心中只有一个冷浩,你当愚兄不明白么? 除非本已成舟,我怎会信得过你?“ 说话间手腕一扬,就向陈婉贞软麻二穴点到。 宁为玉碎,不作瓦全,小妮子自知功力不足与其抗衡,顿时心下一狠,就待嚼 舌以殉,谁知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惜花公子突然停下手腕,侧耳倾听… 静静沉夜之中,此时传来一阵人声,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怨不得那孩 子对我恶言相向,若不是遇上师弟,我怎会知道内情?” “这多怪小弟教导不严,还望师兄不要见怪!” 这几句简单对话,真像是沉沉黑夜里的一线曙光,陈婉贞心头狂喜,左掌用足 毕生真力,猛向惜花公子手腕脉门斩去。 脉门乃人生要窕,惜花公子纵然日来功力不同从前,也不敢让她轻易击中,一 时托大,坐失荆州,眼看还手不及,只得信手一抖,顿时右臂完全麻木,惊惶中高 呼一声:“爸爸!” 双足沾地,倏展“神行无影步”如同脱弦之箭,飞驰而去。 惜花公子心头一惊,便闻声声暴喝,暗夜里两条人影,如同灰鹤般疾掠而下。 陈婉贞如同惊弓之鸟,扑人左侧那高大老者怀中,嘤咛一声,顿时哀哀啜泣, 把冷浩被害之事,全盘道出。 惜花公子此时已看清来人面目,一个是赤面神龙振坤,另一个则是武当常门人 一叶道长,他正在心头打鼓,暗思应对之突闻怒吼一声,赤面神龙双目圆瞪,须发 怒张,大踏步向他走来。 惜花公子一提真气,凝神以待。 赤面神龙不知他功力已非昔比,见状勃然变色,嘿嘿冷笑道:“杨小闲,你这 个乘人于危的禽兽,快拿命来!” 大袖猛扇,电光光石间连挥三袖,顿时猛风激荡,劲气迫人。 若在遗世山庄之时,不说这三袖他接不下来,恐怕要想躲开,也是千难万难, 可是现在却就大不相同了…… 三袖攻来,他陡然双肩一沉,暗用九成真力,电逐云飞般手出三掌。 两股真力一接,黑夜中立即爆出一阵沉雷之声,在山谷间嗡嗡回荡,宿鸟惊飞, 呜噪不已。 赤面神龙似乎大出意外,满面俱是惊诧之色。 惜花公子虽被震得身形一晃,但却信心大增,和笑一声,双掌齐出,分向赤面 神龙两肩抓到。 赤面神龙怒吼一声,左袖猛扬,打出一股冷风,右手五批箕张,由外圈一划, 反向惜花公子脉门上斩下。 惜花公子更不知由那儿学来一身怪异武学,只见他左手向外一荡,右掌招式倏 变,电逐雷奔,一连就是三招。 赤面神龙掌掌贯注真力,招式展开,但党风吼雷动,大有拔山找鼎之势。 反观惜花公子,虽大内功修为上较差一筹,但招式之玄奥难测,却远在赤面神 龙之上。 二人此时全力抢攻,但见月色下人影晃动,劲气激荡,卷得遍地落叶,凌空飞 舞,炽烈掌风,震得人三丈之外,无法立足。 陈婉贞被惊得目瞪口呆,就连那武当一叶道长,也觉惜花公子武学前所未见, 出掌递招之际,似乎大背常规。 三十招一过,赤面神龙须发怒张,蓦地厉吼一声,掌袖齐施,快如星火般一连 拍出七掌,指出五袖。 表面上看来,风紧云急,威势迫人,但骨子里却有点气浮心燥,难以持久,一 叶道长一见就知他已落败着。 不过惜花公子虽然招式怪异,但却似初学乍练,不但各招间连紧,不够稳快严 谨,并且有甚多精奥之处,未能充份发挥,如其不然,恐怕赤面神龙早就败下…… 就在一叶道长思忖之际,惜花公子陡然连退两步,赤面神龙一见有机可乘,立 即大喝一声,出手抢攻…… 谁知他两手攻到,惜花公子蓦地大笑一声,怪招突变。但见他上体一侧,右手 反向弟来,五指半伸半屈,隐蕴奇变。 赤面神龙心头一凛,一时之间,竟想不出破解之法,双掌疾扬,就想以数十年 修为的内力,与他硬接一招…。 一叶道长知道惜花公子定有诡谋,见状不觉大惊,轻喝一声:“师弟速退!” 身随声起,跨步如风,人在七尺开外,全力推出一掌。 此时赤面神龙招式递出,蓦闻惜花公于哈哈大笑,手腕神奇莫测地一晃,已经 穿入助下,五指全力一弹…… 赤面神龙顿觉肋下五处大穴,已被他指风遥遥罩住,不觉心头一凛,惊出一身 冷汗…… 尚幸一叶道长救援及时,那一股绵绵不断的真力,已由惜花公子背后涌到。 他身为武当掌门,功力之深厚,在莽莽武林中亦称一流高手,惜花公子纵是铜 盘铁骨,也不敢硬接他这全力攻出的一掌。 顿时收招沉肘,左掌一推,但闻砰然一声,打横飘出八尺,未容一叶道长二次 出手,身形猛拔,一连几个起落,已隐人茫茫夜色之中。 他身形之快,恍如星尺丸射,看得赤面神龙目瞪口呆,愕然半响,皓首连摆道: “咳!这人从那儿学来一身奇奥武学,若不是师兄救援,恐怕小弟已经伤在他的手 下了!” 一叶道长也是一声长叹,道:“唉!此人武学怪异,纵然愚兄出手,也不见得 能胜得了他,假如冷少侠还在…… 说到此处,又是一声愧悔交迸的叹息。 陈婉贞满腹悲怨,凄苦万分,依偎在老父身侧,强忍珠泪,默然无言。 一叶道长心有愧疚,欲往冷浩堕落的悬崖下一探究意,赤面神龙默察爱女心意, 欣然应允。 悬崖下乃是一座绝谷,宽仅百丈,长约数里,三人绕崖而行,直至天明,方找 到一处坡度较缓之峭壁。 乱石千丈,雾锁云封,俯首下视,但见黑压压一片深不底。赤面神龙自付无此 功力,仅由一叶道长入谷探视。 东升的旭日,照着守候在崖上的一双父女,陈婉贞一颗芳心,如同压上千斤重 石。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感到无比的烦燥与焦急。 好不容易,一叶道长才由谷中现出身形。然而,他回来的只是一片疑团,谷中 毒雾弥漫,难以久停,匆匆一转,到儿去寻找冷浩的尸身。 陈婉贞满腹伤心事,尽在不言中,她要报仇,她要把惜花公子撕成碎片…… 然而,她办得到吗? 终于,她想到了一线希望,她想起了那义薄云天的铁指丐,她要找到他,然后…… 太阳爬上了左面的山峰,贺兰山里走了三条人影,没有欢笑,没有言语。只有 可怕的沉默,沉默…… 在沉默中远离了贺兰山,进入了长城! 人关之后,赤面神龙辞别了一叶道长,携同爱女,赶奔长安。 长安东南白鹿原上,距离霸陵不远,有座罕为人知的“饿馁庙”。那便是穷家 帮主坛之地,帮主云天义丐哥舒健,每年约有一半时间驻节于此。 赤面神龙与爱女仆仆风尘地赶来,原意是想找到铁指丐,为冷浩共商复仇大计, 不想到达之后,正碰上丐帮外煎内迫的一场大难碧云天,黄叶地,秋风起,北雁南 飞…… 凉秋九月的白鹿原野上,好一派萧煞景象。 想当年秦将王翦起兵伐荆,那不可一世的秦始亲为饯行,白鹿原上旌旗飘舞, 战马长嘶,车声磷磷,盔缨映日,那是何等气概! 曾几何时,只剩下美萎衰草,垒垒荒坟,霸水滔滔,像有诉不尽的悲凉,凄沧…… 是夕日衔山的时候了,濒临霸水左岩的“饿馁庙”,断垣败壁,似乎经不住萧 煞金风,在西风残照里索索颤抖。 突然,沿着那滚滚霸水,驰来一条人影。 他衣着褴楼,俯首疾行,瘦长的人影,被西下的夕阳,拖进了滔滔流水,随着 那滚滚波涛,奔腾南下。 距离“饿馁庙”大约百卜丈,岸上衰草草之中,突然传来一声轻喝:“来人止 步!”那人闻言一扬脸,浓眉掩映下一双世目,发出熠熠神光,向四周略一注视。 便沉声说道:“当值的是那位弟子,赶快报与掌门人,就说古难全求见!” 话声一落,衰草中陡地飞起一条人影,三个起落,已至搜魂怪乞古难全身前, 只见他身形一定,便即躬身施礼道:“弟子不知是古师叔,帮主有论,着师叔来时 不必通报,立即会见!” 搜魂怪乞似乎心急如火,闻言低应一声,双肩一晃,大踏步直向“饿馁庙”奔 去。 “饿馁庙”既小且破,仅不过聊避风雨而已,就因如此,穷家帮弟子才把它视 为精神所紧的圣地,假若一旦改为碧瓦匕画栋雕梁,说不定反而失去它维紧丐帮道 统的精神作用。 搜魂怪乞行行至“饿馁庙”外十丈之处,身形一定,高声说道:“古难全有事 求见!” 话声刚落,届中黑影一晃,扑出一条人影,只见他黑面虬须。相貌神武威严华 露,用手一拉搜魂怪乞,欣慰万分道:“师弟来得正好,快请里面坐!” 来人正是穷家帮现任帮主,云天义丐哥舒健,搜魂怪乞见礼之后,相偕进店。 “饿馁庙”内供的不是如来佛祖,也不是救世观音,乃是一具面容枯槁,瘦骨 嶙峋手捧金碗的饿馁。供奉之意,并非祈财降福,而是要帮中弟子,衣暖饭饱之际, 不忘天下尚有冻馁之人,那只金碗,周遭镌有“帮基永固”四字,乃是丐门镇帮之 物。 魂怪乞参罢饿馁像,这才席地坐下,沉声说道:“二师兄率领黄河道上弟子南 下,在大别山棋盘峰附近挑衅生事,小弟奉关长老之命,特来通知师兄,尚望帅史 及早准备!” 云天义丐闻言双逻紧皱,思量半晌,微喟一声道:“小兄早已耳闻,先还当传 闻失实,不想真有此事,咳!这都是愚兄德薄,未尽教诲之责,有负恩师重托……” “师兄不必自责,二师兄豺狼之性,纵然圣人复出,恐也不能令他改过迁善, 与其养癖遗患,倒不如……” “如此一来,愚兄九泉之下还有何面目再见恩师?” “难道师史就不为本帮千秋寿运着想?” 云天义丐沉吟良久,说道:“关师叔之意如何?” “叛帮之徒,及早除之!” 话声一落,庙外陡然传来一声冷笑:“只怕你不配!” 白鹿原上,满布丐帮弟子,来人竟能无声无息地混到“饿馁庙”处外,云天义 丐那能不惊?但闻两声暴喝,这两名丐帮顶尖高手,业已连据飞出。 搜魂怪乞抬头一看,只见庙门外夕阳之下,站着一名蓝衫朱履的老丐,履为缎 装,衫乃丝质,由上至下,洁净异常,不过在那衣襟履面上,却故意地绣满了红绿 相间的补钉,看来异常刺目。 搜魂怪乞见状冷笑一声:“既为丐帮弟子,怎地见了帮主尚敢如此无礼?” 那老丐怪笑一声:“帮主何在?” 云天义丐哥舒健向前缓行两步,沉声说道:“我执掌丐帮六户,已经甘有二年, 难你竟没有见过么?” “不错,你云天义丐霸据穷家帮二十有二年,可是现在”现在怎样?“ “现在因你背行失德,丐帮弟子业已拥立三手神丐司空寿继掌大位,我奉命差 遣,特来通知,限你三日之内离开饿馁庙,否则……” “该死叛贼,你吃了熊心豹胆不成?” 五指一并,就向那老丐兜头劈下。 那老丐冷笑一声,左脚向前一跨,右手飞快接上u只听崩地一声,左脚陡然退 后一步,双肩一沉,才把身形站稳。 可是,搜魂怪乞这一掌用上七成真力,竟也未占到半丝便宜,只觉肩头一热, 上体猛一晃动,虽然站住身形,却显得有点勉强。 除了师叔铁指丐与两位师兄,丐帮中功力数他最高,今天见这名不见经传的丐 帮弟子,竟能与他分庭抗体,不禁使他心头大愕。 二次里跨步扬掌,正待用足十成功力,和眼前这老丐…… 云天义丐见状喝道:“师弟且住!” 搜魂怪乞只得停下手来。云天义丐一转脸,望那老丐沉声说道:“你说本帮主 背行失德,可有根据,应知欺师灭祖,罪在不赦,本门帮规第一条就是,难道你不 明白?” 那老丐闻言怪笑两声:“没有根据,岂能乱说么?” 搜魂怪乞陡然欺进一步,厉声喝道:“有何根据?快点说来广那老丐面色一沉:” 请问丐门镇帮之物金饭碗是否还在?“ 云天义丐沉声说道:“若不亲眼看到,谅他也不心服,师弟!你去把饿馁神像 手中那只金饭碗取来,让他看看!” 那老丐闻言嘿嘿传笑,神情轻蔑已极。 搜魂怪乞恭应一声,返身直向庙中走去。 云天义丐强忍满腹怒火,只等搜魂怪乞取来那只“帮基永固”的金饭碗,就好 治这老丐欺师灭祖之罪。 可是,飓尺天涯,魂怪乞竟像是泥牛人海,茫无音讯。 云天义丐不觉心下一动,出声叫道:“古师弟!你怎还不出来?” 他一言未毕,便见搜魂怪乞飞身而出,但却两手空空,面色沮丧,目注自己似 有难言之隐。 云天义丐顿时心下一寒,惊道:“古师弟!怎么了?难道”启禀师兄,本门镇 帮之物,业已失约!“ 云天义丐心头大震,惊叫一声,掉转身直向庙中扑去。 那老丐见状发出一声桀桀怪笑,笑声刺耳,如同寒鸦乱呜,隐有一种不祥的预 兆,使人听到顿感烦燥不安。 搜魂怪乞灵警万分,一闻这狂妄怪笑,顿司镇帮之物失窃,定与眼前老丐有关, 当下厉喝一声:“大胆叛贼,你今天不把‘金饭碗’留下,就休想走出白鹿原!” 话声未落,已闪电般劈出三拿,掌掌内力贯注,但觉冷风四漩,猛向那老丐压 到。 那老丐身形一错,踢出一腿,劈出两掌,抬带飚风,厉啸刺耳。 二人身形一接即分,搜魂怪乞第二招还没有攻出,就闻那老丐冷笑一声:“金 饭碗被我拿来,是你看到不成?” “哼!你勾引外奸,乘我二人谈话之际,偷入‘饿馁庙’窃去镇帮之宝,这还 能瞒得了我么?” “哼!你说得真比看到还要清楚,可是,我要说你先前入庙这时,乘机把镇帮 之物藏起,不更合情合理么?” 搜魂怪乞被他说得一愕,可是他心意一转。立即嘿嘿冷笑道:“不错!这样说 来你我二人均有嫌疑,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准也不能离开此地!” “古难全!你说话真比唱戏还好听,可是太爷急事在身,不然我真想在此听上 三天三夜!” 那老丐说毕嘿嘿冷笑,身形一转,就待拿腿上道。 古难全那能容他轻易离去,当下回报一声冷笑:“既来此地,不想听能成么?” 身形陡欺八步,左着拳右掌,分别打出两股疾风。 那老丐傲应一声:“不成又能怎样?我有颜色尽管使来,太爷接着就是!” 上体疾旋,两掌向外一推,顿时回敬两招。 搜魂怪乞身形一蹲,面上煞气陡现,正要展开平生罕用的“搜魂卅六抓”,忽 闻身后传来一苍老的声间:“古师弟!” 古难全闻声回头,只见师兄云天义丐哥舒健站在身后,满面俱上肃穆之色,不 觉脱口叫道:“师兄……” 云天义丐一摇头:“让他去吧!” “师兄你……难道……” “师弟有话等会再说!” 搜魂怪乞不敢分辨,那老丐闻言嘿嘿狂笑道:“哥舒健,限你三日之内寻回镇 帮之宝,否则就请搬出饿馁庙,让三手神丐司空寿接掌大位!” 说完沿着那滔滔霸水,如飞而去。 白鹿原上的丐帮弟子,未接掌门人拦阻之命。只得眼看他扬长而去。 搜魂怪乞眼望着原上野草,渡头落日,心中兴起无限感慨,情不自禁地长叹一 声道:“师兄,难道你真打算让位么?” 云天义丐凝望远天,心神不属地答道:“燃豆煮其,岂是本门之福?你二师兄 若能使丐帮一统,愚见又何借这区区帮主之位!” 搜魂怪乞闻言一跺脚,急道:“师兄,你只知姑息养奸,委曲求全,怎么就不 为本帮百年大计着想呢?” 云天义丐闻言脸色倏变。搜魂怪乞蓦地警觉,自己焦急之际,言语已经逾份, 他对这位师兄平日极为敬重,此时愧悔交迸,俯伏而言道:“小弟出言无状,敬请 师兄责罚!” 云天义丐双手扶起搜魂怪乞,喟然长叹道:“师弟说得不错,愚兄何责之有, 赶快起来,和我共商善后之计!” 这晚三更,白鹿原上饿馁庙内,聚集了长安付近的丐帮头目,密议了三个时辰, 这才悄悄离去。 第二日一早,城东下马陵附近,来了个衣着整洁的乞丐,他沿城疾走,来到那 座木牌坊下,仰首一望“汉下马陵”四个大字,然后身形一飘,飞身而人。 原来这“下马陵”乃是汉朝大儒董仲舒埋骨之所,因汉宣魏文两帝,经此均曾 下马致敬,故名“下马陵”。陵外围墙高筑,仅于城墙除近,开有一座小门,平日 户牌深锁,人迹罕见。 然而,今日却似乎情形有异,就在那乞丐飞身而人之际,围墙转角处又飞起一 条身形,跟踪而人。 这后来之人,年约四十来岁,乃是丐帮长安附近的小头目贵,他落人墙内,立 即掩住身形,侧耳谛听。 此时园中左墙连三株矮松下,站着两名净衣老丐,靠左一个,乃是昨晚饿馁庙 所见之人,靠右一个鱼眼鼠须,两肋无肉,满面俱是乖戾奸诈之色。 蒋贵身形刚刚掩好,那鱼眼鼠须之人,陡然面上现出一丝诡笑,高声说道: “李奇,长安近的丐帮实力,你都打听清楚了么?” “帮主放心,长安附近除去哥舒健与古难全外,只有几个有值一提的小头目, 三天之后,他乖乖地搬出钱馁庙便罢,否则我绵掌李奇,就让他尝尝厉害!” 绵掌李奇乃是黄河水寇,不知何时竟混人了丐帮,蒋贵听得心头一震、可是那 一声“帮主”更令他心惊不已,偷眼一看,依稀认出那鱼眼鼠须之人,正是帮主的 师北三手神丐司空寿。 “不在!不在,帮主既把镇帮这宝取来,铁指丐来了又能怎样,只是那只金饭 碗却须妥为保管,不要……” “此是你用不到耽心,我昨晚得手之后,已派人携同此物,连认返回黄河总坛, 眼前有他事,快随我来罢!” 说罢,与绵掌李奇,匆匆越墙而去。 蒋贵得此消息,简直发获重宝,扑返身健步如飞,直同俄馁庙赶去。 白鹿原内驰外张,饿馁庙里除了云天义丐与搜魂怪乞外,另外多出一个人,那 就是铁指丐关岳。 三人默默无言,似乎均为这镇帮之物被窃,而感到忧心如焚,可是,就在此时, 突闻庙外传来一阵人声:“弟子蒋贵,有急事求见!” 云天义丐轻喝一声:“进来!” 蒋贵飞身人庙,施礼之后,急急说道:“启禀帮主,镇帮之物已被二师叔派人 连夜送回黄河总坛!” “你看到了?” “弟子听二师叔亲口所说!” “你在何处遇到他?” “城东下马陵!” 铁指丐眼见蒋贵离去,不禁仰首沉吟,这事是真?是假? 他把此镇帮之物,携回黄河总坛打算怎样? 就在他沉吟不解之际,云天义丐已经开言道:“师叔以为此事如何?” 铁指丐皱眉说道:“此事可疑之处尚多,还应详细打探才妥!” “三日之期,若容他去得太远,恐怕就追之不及!” 铁指丐虽为丐帮长老,但帮中大事理应由帮主决定,虽觉此中尚有疑团,但得 失仅在一线之交,岂能妄置可否,思之再三,只得说道:“此事还请掌门人裁决!” 云天义丐脱口说道:“敢请师叔与古师弟立即北上,追索镇帮之物!” 铁指丐一皱眉:“此人地人力不嫌薄么?” “二师弟功力师侄熟知,这几年纵有进境,料想也不会强到那里,师侄自忖, 还能对付得了!” 铁指丐不便多说,搜魂怪气自悔昨日失言,此时更加不敢开口,只得劝告其多 加谨慎,便即匆匆北上。 铁指丐兼程赶行,心中感慨万千,想到冷浩若在此地,以他的机智武学,这一 切不都迎刃而解了么? 事实上真亏冷浩临别之际,放下了最后一着棋,不然丐帮精锐俱去,云天义丐 孤掌难鸣,岂不是造成弥天大恨? 一天易过,第二日初更时分,云天义丐正在苦候铁指丐佳音,突闻白鹿原上传 来几声惨嗥,心头一惊,立即飞身而出。 夜凉如水,冷风震衣,夜幕之下,突然升起了几处火舌,风助火势,烟尘四起, 转瞬间将“俄馁庙”围入一片火海之中。 火光照耀下,但见四处吼声如雷,各处暗椿,俱都受到了袭击,来人众多,丐 帮弟子显然居于劣势。 云天义丐目睹四面楚歌,这才知道事态严重,一时之间,竟不知向何处驰援才 好。 谁知这一迟疑,猛闻东方惨嗥又起,两名丐帮弟子,已被人劈倒在地。 云天义丐不遑考虑,暴吼一声,飞身直向正东扑去。 谁知他身形一动,陡见迎而飞来一条人影,尚在三丈之外,便即呵呵大笑道: “师兄别来元恙么?” 云天义丐一抬头,只见面前站定一个,鼠须鱼眼。满面奸笑,不禁心神大震, 恨声长叹道:“司空寿。想不到你真是人面兽心,豺狼成性,我当初真正错看你了!” 三手恶丐奸笑一声:“成则为王,败则为寇,师兄!你何必如此认真呢?照说, 你坐二二十多年帮主,也该轮到小弟了啊!” “匹夫!你若想觊觎帮主之位,除非日出西方!” 云天义丐心中怒极,右手一扬,陡地劈出一掌。 三手恶丐奸笑连连,“师兄!你镇帮之宝已失,还有脸享坐帮主之位么?” 说话双肩一沉波翻浪涌地打出一掌,逼向来势迎去。 双方一接即分,竟然势均力敌,云天义丐不觉心头一惊,喝道:“三日未至, 你怎知我无力夺为镇帮之宝?” 说话间身形一欺,电光火石一般,连续攻出三掌。 三手恶丐闪躲还招,一面嘿嘿怪笑道:“师史!凭你能成么?” 云天义丐抽招换式,冷哼一声:“难道你黄河道上弟子,能够逃出关师叔古师 弟之手?” 三手恶丐一连抡攻两招,踢出三腿,身形向左一飘,哈哈大笑道:“师兄!你 连调山之计都不懂,还能领遵丐帮么?” “什么?你说什么?” “师兄不必惊慌,金饭碗就在小弟身上,送往黄河总坛,不过是说说玩玩而已!” 说话间两人连连抡攻,云天义丐偷眼一看,只见丐帮弟子纷纷倒下,不由心头 大震道:“匹夫!你黄河道上那来这多高手?” 三手恶丐得意万分地笑道:“小弟不敢相瞒,承蒙血海地阙金牌令主邴老前辈 错爱,借来数员猛将!” “什么?你想毁了丐帮?” “只要师兄宣布让位,小弟决不过份!” 个人荣辱,丐帮命运,以及“饿馁庙”外数百名弟子的生命,这三条乱线,顿 时在云天义与脑中纵横交织,纷拢不休。 要知云天义丐哥舒健,虽然武功不弱,却非领袖之材,不但见事不明,并且颇 有宋襄之仁,他眼见帮中弟子流血呼号,不觉心如刀割。 三手恶丐见状,紧逼着问道:“师兄!难道你就不为帮中弟子着想么?你再不 答应可别怪小弟……” 云天义丐觉吟良久,终于连攻三招,身形向后一撤,就待喝阻帮中弟子,宣布 把帮主之位传给三手恶丐…… 假如他此时一句话儿出口,就不啻把丐帮整个断送,铁指起纵然事后赶来,也 就回天乏术了! 孰料就在这紧要关头,驰闻东方传来一声沉雷般的恕吼,火光之下,但见一名 大汉,如同半截黑塔一般飞奔而来。 此人右戟左掌,一阵横扫直劈,来势贼众被他一连击毙九人。 这一来,丐门弟子心神大振,来袭群贼惊惶失措。 三手恶丐一见大势已失,身形一转,直向那茫茫夜色中返去。 云天义丐眼见救星天降,真有点不敢相信,可是转眼之间,那手势短戟之人, 业已来到眼前,火光掩映下,只见他真目大叫道:“哥舒帮主,我那老哥哥没有来 么?” 云大义丐心神一震,这才看清来人乃是南七北六,十三省绿林盟主石惊天。连 忙还礼道:“石大侠对丐帮有再造之恩,哥舒健铭感五衷,待我稍作善后,再将细 情相告!” 说完吩咐丐帮残余弟子,救死恤伤,掩埋尸骸,扑灭野火。这才将日来发生的 细情末节,向石惊天一字不遗地全盘说出。 石惊天不愧绿林一代霸主,闻言心神一怔,就知铁指丐扑空不说,更可能中了 人家圈套,连夜辞别哥舒健,赶向丐帮黄河总坛。 他这一下料得准确无比,铁指丐与搜魂怪乞然中了人家奸计,差一点把两条老 命送掉! 石惊天原以为长安距河不远,丐帮黄河总坛定在附近,谁知问明之后,才知同 样一河,相差千里,丐帮黄河总坛竟设在河套之外,五原之郊。 他渡滑水,经注阳,直扑西北,晌午时分已达五桥镇,一时饥火中烧,只得进 镇落后,要了一壶定凤翔酒,两斤腊烤肉,正在据案大嚼,突闻邻座传来一声: “喂!老九!少吃两杯,等事情办完之后,咱们再痛饮如何?” 石惊天偷眼一看,只见邻座是两个三十来岁的黑衣大汉,头一个话音刚落,另 一个接口冷一声道:“哼!真他妈的见鬼,难道他们五个还收拾不了一个铁指丐了’ 石惊天心头一震,就听先前那人又道:”要是铁指丐一个当然可以,再加上个搜魂 怪乞可就没有多大把握了!他们已与老花子兜半天,咱们若不快点赶去,被他一旦 看破……“ “哼!一网打尽,有多干脆,偏偏把他妈分成两下,这不是脱裤子放屁么?” “丐帮徒众遍天下,你能打得尽?难得三手恶丐这傀儡纳贡称巨,甘受驱使, 不比什么都强么?” “咱们一齐赶到白鹿原,把那几个老花子一杀,然后让三千恶丐登上帮主宝座 不是一样么?” “那样一来,丐帮弟子能服?” “难道哥舒健当众布让位给三手恶丐,那还怕他们不服?” “哥舒健会么?” “铁指丐既不在场,哥舒健就范的成份甚大!” 这两人对丐帮几个领导人物之性格,可说知之甚详,石惊天正要继续听下去, 忽见人影一晃。店内走进两个人来。 石惊天怎么也没想到,这两人竟是铁指丐与搜魂怪乞,不由高兴万分,哈哈大 笑,迎了上去。 铁指丐似乎也大出意外,忙问所来。 石惊天回头一瞧,只见先前那两个大汉,业已溜得踪影不见,当下把受三弟冷 浩之托,赶来相助,不料中上回事耽误,赶到的鹿原时……继而把昨夜之事及先前 听到之言,重说一遍。 铁指丐听完又惊又怒,捻须冷笑道:“好毒辣的免患子,我一过咸阳,就被血 海是阙中几个狗蛋给盯上了,先还当本帮镇帮之宝真在他们身上,谁知兜了一圈, 动手之后,才发现中了离山之计,若不是三弟料事如神,我铁指丐还有何面目再见 江东父老?” 三人用膳之后,同回白鹿原“饿馁庙”,谁知到达之后,才发现云天义丐业已 留书出走,声言帮务由师弟搜魂怪乞代理,自己天涯海角一定要把镇帮之宝与叛帮 之徒追回。 石惊天帮着铁指丐救死恤伤,一连忙了多日,刚觉事情稍有条理,赤百神龙与 陈婉贞业已双双赶到。 这二人一来,顿时带来了满天愁去,匝地惨雾,石惊天怪吼如雷,铁指丐双睛 尽赤,当日辞别了搜魂怪乞,经华阴,越渲关,直奔嵩山… 他们的目的是:先宰了少林新任掌门人飞龙神师,然后踏江湖寻到惜花公子, 携往贺半山,活祭冷浩。 谁又知道,四人到达少林之后,竟发现、… 沙沙落叶,唧唧秋景,交织成一片恐怖的黑夜! 少大寺晚课已罢,群僧散去,少室峰头暂时又恢复了无比的宁静。 突然,寺内飘出一条人影,他向四周飞快地扫视一眼,然后双肩微晃,直向后 密林中扑去。 他是谁?是贼? 不会,少林寺武林重地,有谁敢轻捋虎须? 衣袂在夜风里飘动,发出轻微的飒飒响声,惨淡的星光,虽然不够明朗,但仍 旧可以看他大袖挥洒,科头闪闪…… 对!他是出家人,他是少林寺中的和尚! 可是,少林寺的和尚,半夜三更跑出来干啥?对道是六根未净,还想趁这月黑 风高之谁,到登封城里去…… 咦!他停下身形干嘛? 乍!那付鬼鬼祟祟,四下张望的样子,是找人吗?找谁? 现在,他掉过脸来…… 啊!怪事,他脸上还带着一幅面纱,难道还怕人看到不成。 “啊!”密林里吹来一阵怪风,吹下一片乌云……… 啊!不!那不是乌云,是一个人,一个身着劲装的武林人物,最妙的是他脸上 同样罩着一块仅露双目的黑纱。 他是谁?不知道!他来于吗?也没人知道。 他身形落定,那和尚立即迎了上来,面纱下两目冷芒四射,向来人身上一扫, 轻喧佛号道:“阿陀佛,施主夜临寒寺,想相剃度出家么?” 和尚这话问得好怪,可是,那蒙面人答得列妙,只见他双目一转,沉声说道: “在下是来相亲而来!” 和尚届里相亲,简直是千古奇闻,可是,罕见的事情还在后头呢!只见那和尚 闻言双手合什道:“可是为令尊么?” 天底下那儿子为爸相亲的事,可是,那蒙面人竟然轻轻一笑道:“家祖父!” 和尚两手一摊:“聘礼带来了没有?” 蒙面人反腕摸出一只小巧铁匣,沉声说道:“家祖父吩咐,三日这内择吉迎娶, 大师回准备,愈快愈好!” 和尚双手接过铁匣,沉声说道:“烦你转告令祖大人,就说今夜三更,就是黄 道吉日!” “事关重大,多加小心!” “知道了!” 话声一,人影倏分,蒙面人穿林而去,那和尚翻身人寺。 二人刚去不远,这座密林中又出现另外两条人影,一个身高体大,背插短戟, 另一个鹑衣百结,发如乱丝。 那插戟大汉,用手一拉鹑衣百结的老人,满面疑惑的道:“大哥!这是怎么回 事啊?” 那鹤衣百结的老人轻轻一笑:“老二,你这强盗头都猜不透,我花子头还成么?” “咳!陈丫头心细如发,若把她带来,说不这定还能猜出三分!” “哼!少林寺是什么地方?万一行藏泻露,不是累赘么? 不要多费心思,还是先进去看看再说吧!“ 身形一晃,如泅风送落叶,轻飘飘直向少林寺内卷去!那大当身形一矮,跟踪 而进。 静夜沉沉少林寺显得无比宁静,然而,谁会料想得到,在这佛门清净之地,此 时正进行着一椿惊世骇谷的阴谋呢? 铁指丐与石惊天,虽然俱是武林顶尖人物,但进人这武林圣地的少林寺,却也 不敢丝毫大意。 海天风云阁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