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秦宝宝突然一指窗外,叫道:“啊,大师父来了──” “在那里?” 肥僧转头望去,秦宝宝却拿起一只棍子重击他的后脑,肥僧立即昏倒,宝宝又 顺手点了他的睡穴,笑着自语:“总算出了一口气,就因为你猪八戒和尚的脏师兄 欺负我,才害得我沦落街头,吃了不少苦头,你三人既是同门,少不得要替你师兄 担待一下,还好你猪八戒和尚没那么可恶,死罪可免,不过吃些苦头是无可厚非的。” 想着又瞟向瘦僧,喃喃道:“这排骨和尚很高傲,可须好好利用才行。” 转念间已有了主意,唤了小二进来。 秦宝宝这小家伙别的长处没有,就是聪明机灵,脑子转得很快,尤其以“整人” 的鬼花样为最。 小二得了宝宝好处,帮她找来皮索又替她绑人,得了十两银子,这年头找谁肯 送这么多钱给你,所以高兴得很,闻得叫唤,兴冲冲的进来,恭敬道:“姑娘还有 什么吩咐?” 秦宝宝吊人胃口道:“你,想不想再发一笔小财?” 小二容光焕发,笑道:“姑娘有事交给小的去办,包准给办得妥妥贴贴的。” 秦宝宝将二绽十两银子的小元宝在手中一拋一接的道:“找辆车子,再找个朋 友,把这胖和尚用车子送到前村的荒地上丢着,然后割掉他的皮索,赶紧回来,这 二锭银子就是你的了,要怎么分配随你。” 小二心想雇车子和找人帮忙不用花费一两银子,办这小事就能赚十九两,太划 算了,笑着要接银子,秦宝宝倒不着给,恐吓道:“后门走才安全,而且记着要往 西送得愈远愈好,丢弃时不可给人看见,不然就后患无穷。” 小二接过银子,笑道:“我省得。” 很快出门准备东西,不一会,带着一名傻楞子样的大汉进来,一声不发要搬走 肥僧,秦宝宝突然道:“等等!搜搜他怀里!” 肥僧脖颈和手脚均被绑住,却不防碍搜身,小二一搜的结果,找出十来两碎银 和一张五十两银票,秦宝宝笑道:“恭禧发财哪,小二你得银票,碎银给你朋友。” 原来她看那大汉傻楞楞的,给银票只怕不会用,银子就方便多了,果然二人都 非常高兴,只是小二又有点担心:“不会给这位师父发觉么?” 秦宝宝故作神秘道:“老实说这二个和尚都不是好人,以前是汪洋大盗,当和 尚是掩饰罢了,这种钱原是善良百姓所有,给你们正合适;小二哥,我瞧你很机巧, 不多久就能自己开业赚大钱,只是这事要排得严密,日后更不能提起,要不,缺了 脑袋的老板,是赚不到钱的。” 小二点点头,跟傻大个子抬着肥僧出去,秦宝宝相信这辈子他不敢乱说话,至 于那楞汉子,自有他处理了。 闩上门,秦宝宝举手将瘦僧提上肥僧方才坐的椅上,正要以冷水泼醒他,突见 一个布包从他怀里露出一角,好奇之下,水不忙着泼,二指把布包挟出来,打开来, 见是一本书,“ 正一明威秘录下册“,忖道:”这书名似在那儿听过,好熟啊!“ 想了一会,依然想不起来,只好放弃,把这薄薄的书册翻了翻,愈看愈古怪, 顺手把书放进怀里,布巾丢入床下,突然灵机一动:“排骨和尚这么慎重的把书包 好,这书一定很重要,但他上有二位师兄,如果不是私有的,又怎轮得到他来保管, 海鲲脏和尚狂妄的个性也不会答应。如果我藉此机会挑拨离间,那结果会如何呢?” 这事重大,秦宝宝坐在椅上沉思,好一会,又见她双目闪着狡黠之色,起身把 冷水从瘦僧头顶倒了下去……… 打个寒头,瘦僧慢慢睁开眼睛,一会适应之后,发觉自己的处境,也没有肥僧 的惊讶神情,只冷冷看着宝宝。 无畏的迎视他的目光,秦宝宝含笑道:“三师父好镇静工夫,那天教教琳儿吧!” 瘦僧不语。 秦宝宝心中不悦,暗道:“好神气么,排骨和尚,换了大哥在这儿,怕不把你 剥下三层皮,看你还做不做清高样儿?” 性子一起,也不先说话,坐在瘦僧对面的椅上,笑嘻嘻的望着他,见他愁眉苦 脸样儿,心中大快,更显示她的快乐,把昨夜吃剩的蜜枣拿出来咀嚼,边看瘦僧表 情变化,真觉得乐趣无穷。 心眼坏的人,在心情大好时最爱捉弄人,更显出其坏心眼。 这种人绝对勤劳不得,否则小则扰乱社会,大则乱国。 当年秦始皇如果不那么勤劳的想搞什么焚书坑儒,也许后世的人就不会痛恨他, 反而会赞诵他统一了中国。 好在秦宝宝只是素性调皮好玩,自幼众人疼宠,也不以她的恶作剧而光火,促 使她更加肆无忌惮,认定捉弄别人是件有趣的事,除此之外,倒无害死人之心,对 好人反而心软得很,别人待她好,她会加倍回报,就像二年前刘嫂刺杀卫紫衣之事, 她千方百计要卫紫衣放人,就是一例。 眼见蜜枣快嚼完了,瘦僧依然坐得稳稳的,甚至索性闭上双目,一副高僧的模 样,秦宝宝原就不怎么有耐性,有恶作剧可玩而又要等待,是很讨厌的事,忍不要 想先开口,转念一想:如此岂不自认输了排骨和尚? 遂又沉住气,秦宝宝随手挑起一颗蜜枣打向瘦僧的光头,痛是不痛,倒也让瘦 僧睁开了眼睛,冷冷的道:“什么事?” 长长吐了一口气,秦宝宝以琳儿的声调道:“三师父终于开口了,不然琳儿真 不知要如何解释才能让三师父明白始末。” 心中却颇得意瘦僧被逼得先开口。 瘦僧却不太在乎这些,只冷冷吐出二个字:“说吧!” 原先的得意不禁又冷却下来,秦宝宝一本正经道:“师父要我向二师父问了一 些话后,就把二师父送走,接着在三师父你的身上搜出一只扁扁的布包………” 边说边留意瘦僧的瘦脸,果然原无表情的他剎时大变。 “琳儿不知那包着什么东西,不过瞧它样儿却像一本书,我这样问大师父,大 师父却狠狠瞪我一眼,吓得不敢再问,只是要琳儿在三师父你问时,顺便问问那东 西你从那里得来的,为什么不交出来?” 瘦僧脸上阴晴不定,良久,才道:“我要见大师兄。” 秦宝宝答应一声,走出房门,当然,她不会去找海鲲,而是到柜台向掌柜道: “屋里的出家人正在打坐,不要去打扰,一个时辰后再送茶水进去,那位佛爷必然 重重有赏。” 掌柜的连忙答应。 一个时辰后,海鲲还不出现,瘦僧必会误以为海鲲有意推委一切,故作不知, 让那本书下落不明。,,而以瘦僧高傲的性情,亦不屑当面向海鲲讨取,或许是不 敢,但心中已伏下不满,裂痕终究会愈来愈大。 这就是秦宝宝的计划,至于那册“正一明威秘录”下册,既顺手牵羊放进怀里, 当然也就顺理成章把它吞了。 出到外头,已是日落,但还不用点灯的时候,决定趁天未黑赶回刘家村,走了 一会,见有一间成衣铺,穿著青衣着实不习惯,进去挑了一套月白绸衣换了,又想 已无安全之患,拿下人皮面具,恢复原貌骑马赶路。 回到刘家村,正一路打探熊予一行人的落脚处,冷不防被一个秃驴挡在马前, 喝道:“喝!小妖女,看你这次往那儿跑?” 会这样称呼宝宝的也只有海鲲一人了,秦宝宝虽吃了一惊,却也不害怕,笑嘻 嘻道:“蠢和尚变聪明了?不再在地上又滚又叫的活像………” 说着两只手掌在双耳处招啊招的,像什么? 没看过猪的模样,总吃过猪耳吧! 海鲲和尚不看尤可,一见怒向胆边生,寒光慑人的戒刀宛如长了翅膀,倏地飞 到宝宝面前,秦宝宝向后跃开,棕马成了代罪羔羊,被斩成两半。 秦宝宝见状怒道:“你年纪这么大了,欺负我们年纪小的,也不怕丑!” 海鲲和尚也没趁机攻击,狞笑道:“只要你乖乖跟老子走,自然不会为难你。” 秦宝宝扮个鬼脸,道:“休想!你又脏又难看,跟你走多不光彩。” 海鲲和尚见她一点害怕之情也没有,恶狠狠道:“由不得妳,谁叫你是秦宝宝, 人称江湖大福星,遇上我,便难逃劫数。” 秦宝宝心中怪叫:“唉哟,这和尚想要不要脸,拿我来威胁大和尚叔叔,我真 是太大意,以为危险已过,取下人皮面具,如今可怎么办?” 饶她机智百出,也无法可想,生平第一次后悔干嘛不好好练武,只稍有卫紫衣 的一成功夫,便能找机会脚底抹油,逃回住处求救。 “宝宝啊,难道你真那么差劲,连一招也抵不过?唐卓、唐虎小小子既打得, 我自然也打得,打不过再溜!” 心中想定,秦宝宝顿时勇气百倍,拔下左腕上的金匕首,暗忖不能露出知道他 的目的的神色,遂道:“脏和尚,我不与无名人交手,先报出法号来历。” 海鲲和尚不耐烦道:“老子的来历跟你说也不明白,也没有法号,就叫海鲲, 怎样?你想以武功来反抗?” 神色十分之不屑。 秦宝宝也不生气,狡黠道:“你打算留下我,只为昨天之事?我看不见得,你 别有目的,是不是?” 海鲲和尚不置可否,道:“这你以后自会晓得,如果你还活着的话。” 秦宝宝心中暗怪卫紫衣怎不出来吃饭或寻找她,也许碰得上能相救,不像这时 ──突然脚底下轻轻的摇动,秦宝宝还道头昏,有点站不住脚,直见到对面的海鲲 和尚也是东摇西幌,心底生出一阵可怕的意念,紧接着有人大喊:“地震──地震 啊──快逃──” “阿狗,快,快出去──” “孩子的娘,阿顺仔抱出来没有──” 剎时人潮全涌出屋外,个个神色激动又害怕,大叫者有之,跌倒者有之,呆着 发抖者有之;聪明的找根柱子抱住,也有跪在地上抱头打哆嗦……总之,没一个正 常。 秦宝宝没经过这种事,金匕首跌在地上也不知要捡回来,被激动的人们一碰, 立时站不稳倒在马屁上,碰触到尚温热的马血,顿时五脏翻搅,耳朵听着一阵乱糟 糟的声音,心中害怕又无助,跟前一黑,昏了过去。 求生的意志会使人产生不可思议的力量,秦宝宝又慢慢有意识,感觉天地已不 再动摇,听着几个欢愉的声音道:“还好,这次不严重,没什么损失。” “小李家的茅屋只怕变成一堆废草了,看他一家子怎么生活?” “大伙儿邻居多年,就帮忙凑合一下。” “那当然,啊,那边好象有人被压着,过去帮忙。” 灾难一过,接着便是重建的工忤,及防范下一次余震。 秦宝宝长长吐一口气,坐直身子打量呈现紊乱的刘家村,正待起身,一只刀指 着她的鼻头,冷冷的道:“不要乱动,不然少个鼻子就不美了。” 秦宝宝想也不想,右脚拐出,头向后仰,懒驴一滚,站了起来,海鲲和尚的戒 刀却如影随形贴着她,冷笑道:“你真是不听话,以为老子不敢杀你?” 秦宝宝一派不在乎的反问道:“你敢么?” 海鲲和尚阴笑道:“岂有不敢,只是不舍得,你比谁都值钱啊!” 秦宝宝最不愿有人以她来威胁少林或金龙,没想到今天又遇上了,无法可想的 被点了上半身穴道,为什么不点下半身穴道?海鲲和尚道:“上半身被制,跑也跑 不了,不过,倒不妨碍走路,你乖乖跟着走,不要耍花样,我自然不会为难你。” 上半身动不得,走路活像木板,秦宝宝冷笑道:“你神气么?脏和尚,昨个儿 我被疯马带走,遇上一胖一瘦两和尚,胖的自称‘肥僧’,又称呼瘦的叫‘瘦师弟 ’,我瞧着古怪,便随在身后瞧热闹,只听胖的说‘海鲲师兄性格狂妄,不是做大 事的人,师父将重任交予他,我肥僧有不好的预感’那瘦的便说‘大师兄半路出家, 江湖经验丰富,师父才做如此决定,只是……唉,恩师既器重于他,我俩也无可如 何,事不成也怪不得我们。’” 海鲲和尚愈听愈怒,喝道:“小妖女不许胡说!” “我胡说么?”秦宝宝道:“哦,也许世上另有一位叫海鲲和尚的,你脏和尚 没有师弟,难怪骂我胡说了。” 海鲲和尚心中已信了九成,忖道:“这小妖女说的只怕不假,二师弟素来叫我 ‘海鲲师兄’,自称‘我肥僧……’,又叫三师弟为‘瘦师弟’,这娃儿若没亲耳 听见,又那里知道了。” 心中十分气愤肥、瘦二和尚不满于他,却不说什么,径自幺喝宝宝跟着走,秦 宝宝只好照办,心中暗誓:“你使我不高兴,我便害你们人仰马翻,哼!哼!” 两人后脚走,便有人前脚挑起金匕首接在手上,瞧了几眼,奇道:“这明明是 宝宝的随身兵刃,怎会任弃于地?” 却是大领主展熹,身后尚跟着马泰、战平,每人手中牵着两马缰绳,三人为何 骑四马? 容后再述。 战平冷冽的目光随宝宝而去,道:“宝宝走路不自然,必被点了多处穴道。” 马泰不以为然道:“她旁边是个秃驴,少林门下又怎会对她不利?”X X X 战 平冷静道:“出家人未必均是少林门下。” 马泰正欲言,展熹挥手打断,道:“你两人先牵马去寻魁首,我跟去看看。” 说着把金匕首收好,跟随在海鲲二人身后,他身着蓝袍,不虞被点出是“金龙 社”之人,方便伺机观察。 马泰、战平牵着马寻找刘员外的庄院,马泰瞪眼三匹栗色马外的另一匹白马, 道:“这小祖宗马真不好伺候,刚才那地震,差点让它跑了,你爷爷的,真给你跑 掉,老子只好买块豆腐撞死。” 战平一笑不语。 来到刘员外的三进四合院,二人很快被允许进庄到卫紫衣的住处,就见到大当 家和唐家二个小鬼聊天,马泰好久没见到大当家,叫道:“魁首,你还好么?我们 把马送来了。” 卫紫衣起身迎上来,脸色很难看,战平关心道:“魁首有心事?” 卫紫衣拍拍这二位多年伙伴的肩膀,道一声“辛苦了”,转眼细瞧白马,但见 它通身雪白无一根杂毛,奇怪的是有一个红鼻头,十分醒目。 哈哈一笑,卫紫衣道:“赵世保告诉我有这样一匹马,我还不大相信,没想到 世上真有红鼻马,配上雪毛,真是独特怪异。” 唐卓、唐虎昨日弄丢了宝宝,寻了一日夜不获,回转来向卫紫衣述说经过,正 巧马泰。 战平送来白马。 江湖人大多爱马,唐虎兴冲冲摸着马头,道:“这马真好,大当家要换马么? 这马可神气呢!” 卫紫衣摇头道:“这是给宝宝的,她一直想要一匹特殊的马,原道送来时,带 她出去溜马。这时马是来了,但人到那里去了?” 唐卓歉咎道:“是我不小心,那知那马突然发疯。” 卫紫衣苦笑道:“不怪你们,那马之所以会发疯,依我想,十之八九是宝宝恶 作剧搞的,那家伙玩的鬼花样我是不知道,但她一天不恶作剧,我才觉得奇怪。” 难怪宝宝会说“生我者父母,如我者卫大侠也”。 战平不敢迟疑,赶紧道:“魁首,宝宝正与一名和尚走在一块,似乎受制于人, 大领主觉得有异,跟踪而去,要属下先来禀报一声。” 卫紫衣大喜,唐虎叫道:“一定是那臭和尚又找娃娃叔公麻烦,咱们快去救。” 卫紫衣可冷静多了,道:“走那方向?” 唐虎抢着又道:“臭和尚住在那家小饭馆,去那儿找准没错。” 卫紫衣不禁叹了一口气,道:“马泰,你和唐门小兄弟一路,我跟战平上嵩山。” 唐卓毕竟聪明,道:“大当家认为那和尚会隐藏在嵩山?” 卫紫衣沉吟道:“不太能确定,但分两路阻去,总是保险些。” 于是唐卓、唐虎和马泰一路,往街上找,卫紫衣和战平一路,朝山里寻。X X X 秦宝宝心不甘情不愿的在前面走着,心里奇怪着:“这两天走的是什么运?霉运 连连;本来跟大哥好好的吃着饭,结果一碰到这和尚,就开始走霉运,对,都是这 和尚害的,有仇不报非君子。 还有,黄河九鬼若不来刘家村,大哥也不会为了跟踪他们而离开我,害我受人 欺侮,所以黄河九鬼也是祸首,不给我知道你们的阴谋即可,要不,你们若能得手, 秦宝宝三个字就倒着念。“ 愈想愈不舒服,转念又想:“那大鬼骑上我设计的马,想必十分风骚。” 想及黄河九鬼的人骑上马,遭遇之惨,心情总算好一点,“独乐乐,不如与众 乐乐”,这话她奉为至理名言。 只是,她什么都想了,就是没去想,如果她不恶作剧的在马鞍上弄玄虚,也不 会被疯马带走,回来又遇上海鲲和尚,早就被唐卓、唐虎送回卫紫衣那儿养伤,便 无今日之事,也无现在的苦楚。 这就是秦宝宝! 优点不少,但很难得表现出来。 缺点不多,却天天见得到。 这样一个宝贝,亏得受众人宠爱和保护,所以,到现在还没有遭到暗杀,连她 自己都觉得真是奇迹。 太阳早被巨人的大毫挥上一笔,而失却了颜色,只见月儿弯弯自云端露出俏脸, 天上的繁星仿佛不解宝宝和海鲲的关系,频频眨着眼。 少林寺自有派弟子守卫,见到宝宝身着女装上山,有知客僧出来道:“阿弥陀 佛,本寺不招待女施主,请留步!” 这些少林弟子,秦宝宝全识得,无奈道:“我知道不能这样子来,只是这不是 我自愿的。” 知客僧问道:“为什么?”又转向海鲲看一眼,道:“这位师父好陌生,不是 敝寺门人,敢问贵寺……?” 秦宝宝叹道:“明心,别这般老实了,你没看见我是受他挟持来见大和尚叔叔, 快通报上去,我难受得很。” 上半身穴道多处被点,血液循环不畅,是不好受。 明心就因为性情温和,练武资质不好,只专诵经,因此被选为知客僧,这时搔 着后脑,迟疑又迟疑的道:“这不对啊,本寺规矩是女施主不能上山……” 突见海鲲和尚将戒刀架在宝宝脖颈上,吓得改口道:“你……你这是干什么, 快放下!”海鲲和尚冷道:“不劳你通报了,我们自己上去。走!” 这“走”自然是叫宝宝走,秦宝宝不由得瞪了明心一眼,要如通上少林寺的石 阶有八里之遥,在平常自是没什么,但换了现在,上半身像木板,只下半身在走路, 那是非常之辛苦,只走一里就够受的,遑论八里。 秦宝宝走没几步,想起藏在怀里的“正一明威秘录”下册,忖道:“莫不是这 就是他们要找的书?” 脑中转起坏念头,装作不经意的道:“那二个胖瘦和尚提到什么秘录,到底是 什么东西?” 海鲲和尚倏地闪到她身前,喝道:“你说什么?” 秦宝宝借机停步休息,大剌剌道:“我有说什么吗?不过自言自语罢了。” 海鲲和尚早看出这女娃儿向来任性惯了,只好温和道:“你提到胖瘦和尚什么 秘录的,说清楚点。” 秦宝宝原是要挑拨离间的,这下也不吊胃口,道:“我受制于你,不说也不成, 是不是?” 海鲲和尚道:“妳能明白最好。” 秦宝宝扮出天真的笑容,真挚道:“大和尚,你知我武艺低微,修为很糟,人 家的悄悄话儿,我坐在隔壁桌,又那能听得很清楚,是不是。” 海鲲和尚点头称是,忖道:“你武艺低微,我还会不知道么?” 其实他那知秦宝宝内功修为很深,轻功好坏全凭内力,所以她逃走的本事不差, 至于打架功夫,一来人家不放心她练太多伤神,二来她学武向来是兴之所至才练的, 二来没多少实际经验,所以才为海鲲所擒。 海鲲和尚不明白她内功深浅,却清楚她的利用价值,这点他就占了赢面,而他 最糟糕的一点,就是太相信宝宝那天真可爱的笑容;当下道:“你知道多少便说多 少吧!” 秦宝宝撇着嘴儿,道:“你只管点货,不付钱啊?” 海鲲和尚一怔,道:“你敢使性子,快说!” 秦宝宝道:“我说大和尚,你怕我溜,大可以禁治我的武功,别点了我太多穴 道,一来我难以行走,二来体内血流受窒,会头晕脑胀,想不起以前的事。” 海鲲和尚心知她在讨价还价,却又说得蛮有一回事,心想禁治武功也不怕她跑 得掉,遂依了宝宝意思。 秦宝宝活络一下筋骨,至于没有了武功,此时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冲他一笑, 道:“大和尚,你心好,保佑你早日到极乐世界享福。” 这不是咒人死么?海鲲和尚隐忍不发作,道:“你再拖拖拉拉,别怪老子不客 气。” 翻一下白眼,秦宝宝道:“我早说我没听清楚,只听瘦僧很小声的提到什么秘 录,又说不要给‘海鲲师兄’知道,那肥僧忙点头说‘瘦师弟’好高明,该咱们立 一次大功,‘海鲲师兄没得神气了’,我说大和尚,你真是他们师兄啊?” 海鲲和尚突地一把捉住宝宝左肩,喝道:“你再想想,到底是什么秘录?” 秦宝宝左肩伤痛未好,被他一提疼痛不已,叫道:“我想不起来了,你不放手 我就不想。” 海鲲和尚恨恨放手,怒道:“老子一生为所欲为,却受你威胁,要是你想不出 一个字,老子先剥下你左臂!” 吐吐小舌,秦宝宝装模作样地沈思着,好一会喃喃道:“好象有什么明的……” 晃晃脑袋,道:“让我再想想。” 海鲲和尚忙道:“是啊,你想清楚点。” 秦宝宝肚里暗好笑,表面上却似伤透了脑筋。 海鲲和尚等得不耐烦,又不愿就此放弃,催促道:“你想到了没有?” 摊摊手,秦宝宝道:“没办法,他俩很神秘,只因我最爱‘明’字,所以才注 意到,换了你大和尚,或许能听个一字不漏。” 她知道说得愈少,海鲲和尚愈可能相信,果然海鲲恨恨自语:“这两个叛逆, 不想活了。” 顿了顿,又道:“不对,明明在悟心那里,那会落人他俩手中。” 双目如电瞪视宝宝,喝道:“是不是你在胡说八道,想趁机逃走?” 秦宝宝心道“你倒也不是全草包”,假装怒道:“我是不是骗你,你大把年纪 了还分辨不出么?” 有说等于没说,海鲲和尚却点点头,喃喃道:“师父说分上下二册,他俩人或 许得了一册。” 想着提起宝宝右臂如飞上山。 秦宝宝有点佩服他的推测能力,更为悟心大师头疼,心中念转:“大和尚叔叔 若为我而交出书,我会被骂死。” 眼见少林寺在望,这海鲲和尚提着她脚不停的飞快上山,秦宝宝心中一急,低 头张口咬住海鲲臂膀肉………。 这种无赖手法,也只有在失去武功时才做得,海鲲和尚吃痛“啊”一声,甩不 掉宝宝牙齿,盛怒之下想一掌打破宝宝脑袋,总算及时理智回来,狠狠甩宝宝一个 耳光子,将她打飞了出去,蓦地──一个蓝影斜刺里射出,接住宝宝昏过去的身子, 却是跟踪而至的大领主展熹,这时,悟心大师得到回报,也带领门人自山顶飘洒而 至。 海鲲和尚见势不对,全力攻击展熹,以图夺回人质,招招不离他手中的秦宝宝, 展熹闪身回避,瞥见有一条人影飞快的从底下疾射而至,喝道:“你师弟来了。” 海鲲和尚一怔,展熹趁这时,双脚踢飞他的戒刀,却听得一人哈哈大笑道: “老展,这一脚可踢得不错。” 却是卫紫衣赶来,战平脚程较慢,落后好大一截。 悟心大师也带领门人来到,合什道:“展施主也来了,及时救获宝宝,老纳感 激不尽。” 展熹回礼道:“救是救了,宝宝可吃了大苦头。” 把人交到悟心大师手中,悟心又交给卫紫衣,低声道:“施主请送宝宝到她从 前住处歇着,等料理这边的事,老纳有事相商。” 卫紫衣本不愿干涉少林家务事,遂点头答应,只回首将海鲲和尚仔细瞧几眼, 和展熹、战平随知客僧入山。X X X 秦宝宝从前住的茅屋维护妥当,并没有因地震 而垮,竹制家俱已旧,更显古色古香,卫紫衣第一次来此,就感觉这里是修身养性 的好地方,只不知怎会养出宝宝这样的调皮捣蛋鬼,大概是天生怪胎吧! 把宝宝放在从前睡的床上,盖上被子,卫紫衣心疼地轻抚宝宝肿起的右颊,不 由得怒火中烧。 展熹了解这位当家的心情,低声道:“用冷水敷着,可减轻疼痛。” 卫紫衣暂熄怒火,以冷毛巾敷在宝宝右颊上,和展熹出房,来到厅上,四下打 量一番,点头道:“这地方倒好,清幽安静。” 展熹忍不住笑道:“可惜养出来的孩子一点也不安静。” 莞尔一笑,卫紫衣道:“的确,宝宝若能安静端坐一个时辰,啥事也不做,我 跟他赌什么都行。” 二人相视而笑。 秦宝宝的淘气性情,确实给卫紫衣众人带来不少麻烦,但,相对的,也使他们 经验到从所未有的快乐与欢笑。 卫紫衣生于秦英以前常坐的竹椅上,陡地,竹椅不堪承受重量的垮了下去,卫 紫衣手忙脚乱的站了起来,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展熹好笑道:“这些桌椅都古董得很,不坐为妙。” 卫紫衣检视垮坏的竹椅,断处平直,恨道:“是有人故意破坏,不会又是宝宝 搞的鬼吧?” 大步走进宝宝的房间,想看看她有没有在偷笑,却见一切与他出房前无异,又 仔细观看一会,给宝宝再换一次冷巾子,见她昏睡样儿,不知不觉气也消了,坐在 床前,顺手替她理一下弄乱了的鬓角,忽听得战平的声音道:“魁首,找到罪魁祸 首了。” 出房来见是明智、明理和明月,卫紫衣道:“怎么了?” 明月合什暄声佛号,道:“正对大门的竹椅乃秦太师伯生前坐椅,他去逝时, 宝宝便有意弄坏,不许有人再生,谁生了便该倒霉,这是宝宝一片痴心,我等原该 早告诉施主才是,只是师兄……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卫紫衣见明月那诚惶诚恐的样子,不由得失笑道:“早知会是宝宝玩的花样, 又关你什么罪过了?” 明理见明月望着她看,没好气道:“明月你径看我什么意思?宝宝说谁坐了谁 倒霉,这是她决定的,我们只好三缄其口,又关我啥不对了。” 明智亦道:“你没有事先知会卫大侠,不表示你也赞成她说的?” 明月自己也忍不住好笑,好一会方道:“总是我们不大对,没有事先说一声。” 战平忍不住道:“出家人就是这么婆妈。” 明理瞪目道:“出家人有什么不好?” 战平素来沉默,不去搭理。 明理叫嚷道:“咱们进去看看宝宝。” “不许进去!”卫紫衣闷雷声般的响起。 明智奇道:“有何不许?” 卫紫衣一笑,沉静道:“宝宝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小男孩,出家人最好回避。” 一席话说得明智三人瞠目结舌。 明智反辩道:“宝宝是女孩没错,可是从小从小………” 纵然从小在一起长大,但现在情况不同,任明智机智,也感到自己的理由已行 不通,在家人还罢,出家人都绝对杜绝女子。 明理、明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该怎么说。 这事他们头一次遇上,难怪不知所措。 卫紫衣起身道:“悟心大师来了。” 迎到门口,悟心大师合什道:“阿弥陀佛,卫施主高深的修为,老纳十分佩服。” “方丈大师过誉。”卫紫衣还礼道。 展熹等人各自见礼罢,悟心问明智道:“你们三人不做晚课,来此探望宝宝?” 明智、明理,明月被掌门人抓到不做晚课偷懒,都把头低下,不敢作声。 悟心大师轻叹道:“你们师兄弟三人自小与宝宝相处时日最多,情感日深,原 也无可厚非,只是宝宝已非昔年小男孩,你们三人不许再同她到处捣蛋,多用心于 功课才是。” 想起宝宝以前在少林寺的恶作剧,悟心也不禁好笑。 明智、明理、明月怀着惆怅的心情离去。 卫紫衣微笑道:“方丈大师为着宝宝,可也吃了不少苦头。” 悟心大师也回笑道:“秦家只剩这一点骨血,老纳又怎能不尽心。” 卫紫衣只笑不语。 沉寂半晌,悟心大师又道:“卫紫衣闯荡江湖多年,可曾听说过有神仙秘籍这 种旷古奇书?” 卫紫衣早知悟心此来必有深意,不料有此一问,道:“大师的意思,在下不明 白。” 悟心大师语重心长的道:“这世上真有神仙么?据古书记载是有的,对神仙们 来说,理想的目的在于升天得道,以进入天界,但实际上的希望是尽量不衰老,永 保青春容颜,如果人生命以五十为上限,则神仙至少要活到二、三百岁,甚至能永 生不老。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必须自己到灵山名岳内做各种艰难的修行,忍苦修练才能 体会到常人无法达到的神术。“ 说着笑了笑,接着道:“这其中有什么玄奥,老纳也是不知,只听过一位道友 提及修练有很多禁忌,如果不照着做,是永远无法达成,有一本书就提到此中奥妙, 因此有志于此之人,是非得到不可,这书就名之‘正一明威秘录’。” 卫紫衣和展熹听了为之耸然,卫紫衣道:“真有这种奇书?” 悟心大师颔首道:“就在老纳这儿,绝非虚言,只是老纳不敢启开研读。” 卫紫衣悟然道:“那和尚就是为了大师的秘录而来?” 悟心方丈道:“老纳还是从头说起。 汉朝的张道陵,是张良的第八世子孙,在光武帝建武年间出生于天目山。他精 研长生之术,终于隐居于洛北的北部山中。 后来遍游天下名山,行经江西兴安县的云锦溪,自觉是个不可多得的灵域,因 此进入云锦洞中,在洞中练丹三年,丹成吞服之后,六十岁的老翁立刻化为少年。 事后他进入蜀川,隐居在鹤鸣山中。 有一天机缘巧合遇见老子,老子赠与秘籍。 从这个时候起,他就能通仙、驱鬼、治病,如神仙一般,四方民众都跟随他, 尊他为师。 尔后欲学其道者,皆以五斗为束修,故称为五斗米教。 他对道路桥梁的架修、治病、救穷,以及对恶人的悔悟,都能竭尽心力的奔走, 且能以分身术在各地同时出现,是真正结成方术而组织成宗教的奇人。 老子赠送张道陵的秘籍是‘正一明威秘录’、‘三清众经符录’、‘丙龟秘籍 ’等三部,以及雌雄二剑,‘郁功’及‘玉可’。 张道陵将这些传给子孙,成为道教的重宝,其子张衡、孙子张鲁,张家三世都 修神术。 张鲁的儿子张威移居江西的龙虎山,其后代仍连绵地继承道教的传统,但是到 了五十年却几乎已无人所知,因为众家分歧,而且遗失了‘正一明威秘录’,此书 分上下二册,老纳的道友张岑有志再发扬道教,誓愿寻回秘书,总算皇天不负苦心 人,半年前寻回上册,心恐有人偷窥,将书寄放老纳身边,然后再次下山,准备找 回下册,却不料有人得知此事,来找老纳讨书,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卫紫衣不语,良久,方道:“如此大事,方丈大师告知在下,另有目的?” 微微一笑,悟心大师道:“老衲……”这时传来秦宝宝的叫唤声,悟心大师顿 了话题,和卫紫衣进入内室,却见宝宝摸着面颊,哭了起来。 悟心大师轻抚她柔发,安慰道:“乖孩儿,你受了委屈,大和尚叔叔已替你讨 回公道。” 秦宝宝抽噎道:“我要把他打回来。” 悟心大师微笑着,卫紫衣心道:“孩儿是孩儿,但‘乖’字却万万称不上。” 哭了一回,秦宝宝让悟心大师为她解除禁制,回复武功,以金针渡穴消除脸上 的红肿,又突然哭了起来,自语道:“那脏和尚上了我的当,不倒个大霉才怪。” 取出怀里那册“正一明威秘录”,献宝似的道:“他们在我这本书,却不知这 书早被我顺手牵来了。” 想到有人上她的当,她便得意的偷笑不已。 悟心和卫紫衣见之大惊,齐问:“这书打那儿来?” 秦宝宝奇怪的望他们一眼,又把书收回怀里,哼道:“不告诉你们!”瞪了卫 紫衣一眼,道:“打昨个儿你离开后,我便开始倒霉,差点小命不保,如今见了面, 什么都不说,就问这不重要的事。” 说着赌气把被子蒙上头,不理任何人。 卫紫衣和悟心大师互望一眼,都明白对方想的跟自己一样:这孩子受了委屈, 需要别人宠才肯说话,也难怪,她不明白她怀里那本书之重要性,只道我们只重书 册而不重视她,这事就由你去解释吧! 二人都有意把这烫手山芋拋给对方,毕竟悟心大师年高德绍,指指门外,意思 是;老纳到厅里等着,施主想法子要宝宝自愿开口。 然后就走了出去。 卫紫衣只有留下来,经轻扯下被子,宝宝紧闭着眼,任卫紫衣叫唤也不理,卫 紫衣看她红润的双唇微撅着,忍不住轻轻喙了一下。 瞪大双眼,秦宝宝不知所措,卫紫衣自觉猛浪,道:“大哥失礼了,你还好吧?” 秦宝宝楞楞道:“什么还好?” 卫紫衣平静心情,扶她坐起,柔声道:“你知道前夜里,大哥与悟心大师谈些 什么?” 秦宝宝眨眨大眼,道:“昨天想问你,又忘了,你们谈什么?” 卫紫衣凝望着她,道:“谈你的事。” 秦宝宝嘟起嘴道:“大哥跟大和尚叔叔告状?那几天我可没捣蛋。” 卫紫衣莞尔笑道:“我怎会做那种无聊的事。” 秦宝宝不解道:“我一切都好,有何可谈?” 卫紫衣温柔笑道:“你记不记得大哥第一次点醒你是女儿时,曾问过你一句话 :”如果宝宝是女儿身,将来长大了,愿不愿意做金龙社的魁首夫人?‘妳如何回 答的?“ 秦宝宝脸蛋涨得通红,声音如蚊子咬:“大家都好好的,不是么?” 卫紫衣微笑道:“那不一样,宝宝,你长大了,不能再像现在这样跟着大哥到 处跑,人家会说闲话,名不正则言不顺;以前你太小,说的话不作准,如今大哥再 问同样一个问题,秦宝宝姑娘,你的答复是什么?” 秦宝宝终究调皮,很快捉到卫紫衣的话柄,道:“同样的话再问一次?那‘将 来长大了’这句也算在内了,到底何时才算是‘将来长大了’?” 卫紫衣哈哈一笑,点点她小鼻子,道:“小淘气,我还真拿你没辄。” 秦宝宝突然天真道:“大哥,当人家的妻子要做些什么?” 卫紫衣可给问住了:说要会女红,她不会;说要会烹调,她做不来;说该文静 端庄,她调皮得要命,说须侍候丈夫起居,她恐怕自己都照顾不来;想到后来,他 不禁好笑,不敢再想下去,只好道:“能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秦宝宝望着卫紫衣,低声道:“大哥不必安慰我,我知道自己很糟糕……” 以手掩住她的唇,卫紫衣真挚道:“这世上,我再也找不到此你更可爱的人, 每回你出门,我就日夜担心,宝宝,你只须在我身边就够了,就像从前你和大哥在 一块儿没有两样,爱画儿便画,爱炼丹就开火,不必强迫自己去学不爱做的事。” 秦宝宝沈吟道:“大和尚叔叔呢?” 卫紫衣笑道:“大师说;你的嫁妆早准备好了。” 秦宝宝咬咬嘴唇,嘟声道:“原来你们早算定好要赶快把我送出去。” 卫紫衣轻笑一声,柔声道:“宝宝,嫁给我吧!” 秦宝宝把红通通的脸蛋儿藏在卫紫衣怀里,卫紫衣轻抚她头发,觉得心头大石 总算放下,心念忽转,抬起宝宝脸庞,温和道:“先事前说清楚,宝宝,以后不许 你单独出门,除非跟着我,不能出远门玩儿,还有到城里逛,大哥要人保护你,不 能再甩开,以免滋生事端,给人添麻烦,我现在同你说了,免得以后你说我骗你。” 秦宝宝翻翻白眼,道:“大哥怎如此专制,什么都不行。” 卫紫衣道:“什么专制,大哥说的那点错了?” 秦宝宝义正严词道:“同小棒头到城里看热闹,后头跟了一大串,那多无趣, 我又不是犯人。” 卫紫衣平静道:“他们只暗中保护,大哥不说,你不会知道。” 撇撇嘴儿,秦宝宝道:“他们跟踪术很差,转头便瞧见了。” 卫紫衣表情不动的道:“你看见的是城里商号的弟兄,不是我派去的。” 秦宝宝奇道:“为什么须如此小心谨慎?” 卫紫衣将她揽入怀里,轻轻的道:“有许多人跟大哥过不去,天知道他们会耍 什么下流手段,大哥不能让你有一点差池,你就乖一点吧!” 秦宝宝赶紧道:“要是我恶作剧了,大哥,你不会生气吧!” 卫紫衣也知道要宝宝不恶作剧,比要牛不吃草还难,但是“金龙社”的魁首夫 人到处捉弄人戏耍,又直在对属下交待不过去,想了想,道:“这样吧你想恶作剧 时,就把它写下来过过瘾,别对自己人下手,等遇上敌人,再把你记下的恶作剧法 子,一股脑儿全用在敌人身上,如何呢?” 猛翻白眼,秦宝宝嘟声道:“大哥根本不懂,玩某种恶作剧就有某种心情,那 有人先欠着等以后再玩的,一丁点乐趣也没有了。” 扳起脸,卫紫衣道:“不能再小孩儿脾气了,宝宝,你不能永远做小孩子。” 秦宝宝咬着手指头,突然拉上棉被睡下,道:“我困了,晚安!” 卫紫衣一把将她扳起,喝道:“你看着我!” 秦宝宝不由得睁开眼,卫紫衣正色道:“你不能每次遇上无法解决的事,就采 取回避一途,你有什么话,说出来跟大哥商量,否则问题永远留在那里,变成你心 里的疙瘩。” 秦宝宝别过头道:“我不知道,我不说!” 卫紫衣扳正她脸蛋,正视道:“如果你不愿说,那以后再谈,只是悟心大师在 厅里等着。” 接着把“正一明威秘录”的来历说了一遍。 秦宝宝负气道:“一定要今天说么?” 卫紫衣正色道:“是的,你不能使你大和尚叔叔等太久,而且,说完了,就下 山回刘家村。” 看了卫紫衣一眼,秦宝宝下床把鞋子穿了,心中气道:“大哥也不问我昨天到 今天受了多少欺负,只一味要知道破书的事情,哼,根本不关心我。” 诚如卫紫衣所说的,秦宝宝一遇上无法解决的事,就想法子回避,此时卫紫衣 和她提到婚嫁之事,及日后的禁忌,她心中难以适应,就故意避开这个问题,把注 意力全移到卫紫衣不关心她死活的事上,自觉无人关爱而委屈着。 卫紫衣看她神色不对,十九也猜得出她想的,忖道:“等回刘家村,她休息够 了,精神好些再问她昨日之事,再陪她骑着新买的马蹓跶,就会忘了不愉快的事。” 牵起宝宝的手,卫紫衣笑道:“别扳着脸,人家还道我欺负了你。” 秦宝宝甩开他的手,道:“你自不会欺负人,你是‘金龙社’的大当家,高高 在上,不容人冒渎,我只是小人物,不用你关心。” 说完气冲冲的出房,留下卫紫衣在房里一楞一楞的,最后只好无奈一笑,回到 厅上,只见展熹和战平都以古怪的神色望着他,问道:“悟心方丈和宝宝呢?” 展熹和战平互望一眼,都无言以对。 卫紫衣坐下身,安详道:“是否宝宝又有古怪了?你们有话就说吧!” 轻咳一声,展熹道:“宝宝一出来就拉着方丈往外走,说有话跟他说,方丈大 师就不说什么的和宝宝走,然后不久魁首就出来了。” 卫紫衣轻喟一声,道:“这孩子从来不知别人的苦心,只道自己都是对的。” 展熹本来想问他们为什么闹不愉快,但见卫紫衣这样,只好忍住。 卫紫衣起身道:“夜深了,回去吧!” 展熹道:“不等宝宝么?” 勉强一笑,卫紫衣道:“在少林寺,她不会有事的,自有人保护。” 说完出房下山,展熹、战平只好跟着。X X X 在悟心大师禅房里,说完了“正 一明威秘录”的由来,秦宝宝吃着素斋,道:“还是大和尚叔叔疼宝宝,会想到宝 宝没吃饭。” 悟心大师摇头道:“你这孩子就会钻牛角尖。” 秦宝宝不服道:“才不是,是大哥不关心我,只关心那本破书。” 悟心大师合什道:“阿弥陀佛!你这么说真是冤枉卫施主。 令尊在世时,让你扮男孩子,叔叔见你也不自觉是女儿身,心中十分担忧,多 次与堂兄提起,他依然我行我素,等他过世,表叔想点醒你,总是开不了口,只盼 你日后长大会明了,天可怜见,卫施主早一步点醒你,又耐心的帮助你慢慢适应, 而今你能这样,全是他一番心血和功劳。“ 秦宝宝道:“大和尚叔叔就会替他说话。” 悟心大师微笑道:“卫施主肯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孩子,全心全意的照顾和管教, 除了有缘,不能不说他不是一个胸怀广大的奇男子,也只有他,才管得住你。” 秦宝宝负气道:“他的规矩太多了。” 悟心大师笑道:“他跟你说些什么?” “他……”秦宝宝不由得腼腆道:“大哥说要娶我为妻。” 悟心大师道:“前夜里,他也跟叔叔提过,叔叔早看出你们是天生有缘的人, 也就答应了,依我国习俗,婚嫁素由长辈决定,他会问你一声,表示非常看重你的 意见,你怎么回答?宝宝,看你情形,可是使性子闹别扭了?” 秦宝宝抿嘴道:“没有啊!只是不习惯。” 悟心大师沈吟道:“宝宝,如果卫施主要求你日后不可再胡乱跑或到处捣蛋, 这并没有不对,向来女子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江湖人虽不如此苛求,却也不能 太惊世骇俗,你须体谅他身处的立场,好比他能谅解你不爱女红家事的性情。” 这番话若由卫紫衣来说,秦宝宝可能又会想歪了,但由另一人说出,尤其是自 己叔叔,宝宝便低头沈思起来。 良久,秦宝宝幽幽的道:“不要长大多好,像从前那样就很好了。” 摸摸她的头,悟心大师道:“傻孩子,你不长大没关系,但你周围的人会成长, 卫施主终究需要一个妻子,你能永远和他做兄弟么?” 秦宝宝的头愈来愈低了,心中却想:“大哥又喜欢上那个女妖精,不然大和尚 叔叔怎会如是说?” 只听得悟心大师又道:“宝儿,你的容貌承袭令堂的美丽,但性情却传自你爹, 当年令堂去逝,令尊不愿去面对现实,逃避到少林寺来,以为能藉佛门清静之地忘 怀过去的感情,老纳曾点化于他,希望他重回凡土济世救人,只有这样才能淡忘, 可惜他执迷不悟,一心认为自己连妻子也救不活,又有什么本领去救人,只把全副 精神放在你身上,没想到十五年过去,换了你在逃避,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秦宝宝的头,低得都快点到地了。 悟心大师牵她起身,道:“只有去面对问题,才是解决之道,叔叔送你回去, 卫施主是明理量大的人,只有他才能包容你,宝宝,叔叔老了,你是唯一让叔叔牵 挂的人,你懂么?” 低着头,秦宝宝任由悟心牵着手下山,什么话也不说。X X X 万籁俱寂的夜晚, 有一豆灯光,老远就可望得见。 乡村务农之人都是早睡,只有有事的人才不睡。 卫紫衣在房里喝酒,眉头纠结的,突然有人敲了二下房门,冷冷的道:“什么 人?有事明早再谈。” 来人不死心的再敲二下,卫紫衣只好走过来开门,门开了,却又不见人,没好 气的再关上门,这时又有人在敲门,飞快的开了门,这下可给他看出破绽了,突地, 把房门边的一块大石头搬进屋里,笑骂道:“再不出声,我可要摔了。” 秦宝宝怪里怪气的声音从石头里传出来:“摔痛了我,你要在床边陪我生病, 有霉一起倒,没关系。” 卫紫衣把大石头小心放在床上,笑道:“我服了你,快出来吧!” 只见石头被剥皮似的,秦宝宝从皮里钻出头来,道:“大哥这么快就看出真象, 不好玩!” 接着身子钻出来,把那块布折叠起来,下床在桌前卫紫衣身旁坐下,又道: “大哥怎能在黑夜里,那么快就看出真象?” 卫紫衣失笑道:“那有人在房门边置一块大石头的,不怕夜里不小心拌倒?又 早知道你有一块隐身布,就知你在捣鬼。” 秦宝宝嘻嘻一笑,突然扳起脸道:“睡觉前喝酒不好,大哥有心事是不是?那 就应该说出来,否则问题永远留在那里,变成你心里的疙瘩。” 这是卫紫衣在少室山说的话,谁知过不多时,就给她用来说嘴,卫紫衣啼笑皆 非道:“ 你这小鬼,真算不出你有多少古怪。“ 抿嘴一笑,秦宝宝道:“我也算不出大哥有多少规矩要我遵守。” 卫紫衣盯着她看:“肯面对问题了?” 秦宝宝别过头道:“大和尚叔叔替你说了一大堆好话,总之都是我不对,听了 真是难受,那有叔叔不帮自己人帮外人的。” 卫紫衣无奈道:“你就爱钻牛角尖。” 秦宝宝嗔道:“你跟大和尚叔叔串通好啦,说的都一样。” 卫紫衣故意呕她,点头道:“是啊,前夜里我和方丈就说好的,两边挟攻,非 治好你的老毛病不可。” 秦宝宝起身就走,咕哝道:“这么坏心,少搭理方是上策。” 卫紫衣一把将她抱回来,挟起一片熏肉到她嘴边,道:“你吃点,嗯?” 张口吃了,秦宝宝见卫紫衣举杯啜酒,突然道:“大哥喜爱喝两杯,我再酿些 猴儿酒给你喝吧!” 卫紫衣差点呛到,忙道:“乖宝宝,好宝宝,你做什么都行,就是别酿酒,大 哥不缺酒喝。”顿了顿,又道:“女红家事你都别去搞,自有人会做。” 秦宝宝瞪大眼晴,道:“为什么?我看每个夫人都在做。” 卫紫衣嘴里不说,心里却想:“学那些手艺,你第一个会要我当试验品,菜煮 不熟要我尝,鞋子缝得一大一小要我穿,我不尝不穿,你定会泪眼婆娑,吃了穿了, 我可有得罪受,最好你别碰,去玩你专长的医术画画吧!” 秦宝宝又把头垂得低低的。 卫紫衣轻轻拖起她下颚,柔声道:“宝宝,其实这些问题都不重要,先回答大 哥一个最要紧的事:你愿意不愿意做‘金能社’的魁首夫人?” 秦宝宝声音如蚊子咬:“你问过大和尚叔叔了。” 卫紫衣笑道:“他是你唯一的长辈,自然先该征求他的同意,只是,大哥要娶 的是你不是他,你的意愿才是最紧要的。” 好一会,秦宝宝才道:“愿意。” 说这两个字,仿佛费了好大力气,一说完,脸也红了。 卫紫衣见她女儿态毕露,心中疼爱不己,拥她入怀,道:“刚才不见你回来, 大哥还道你又要去流浪江湖。” 秦宝宝道:“谁叫你一个劲儿的尽问那破书打那儿来的。” 卫紫衣点点她小鼻子,道:“你就是这样小心眼儿,真还是孩子脾气,看来我 得再等一年,要知卫紫衣是不能娶一个小孩子。” 秦宝宝嘟声道:“大哥尽说人家的短处,你自己不也一张孩儿脸,王八笑乌龟, 有什么好神气?” 说着,二人都不禁好笑,只是,二人都没注意到门外站着一个人,听到这里, 轻手轻脚的跑了出去。 ------ 旧雨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