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中界山与汉军联合抗莽之事进展顺利,汉家将领时常往来山庄。苏峻眼见归顺 南阳军一事已成顺理成章之势,又见沈铭秀与岑彭时常相伴相随,心中自是气苦。 每逢此时,便去林间怪洞之中独坐一时,排解心情。这一日路过沈铭秀所住的庭院, 一阵琴声传入耳际。那琴声刚阳舒展,颇含冲霄之志,弹到激昂之时,琴弦疾而不 乱,便如同万马奔腾,气贯长河,与沈铭秀清澈悠扬之琴风大为不同。一观之下, 心中便是一沉。那抚琴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岑彭岑君然,沈铭秀则坐在一旁静听。 苏峻看罢拨转马头,独自走开不知不觉中,便又来到那怪洞之前。 下得洞去,苏峻兀自独坐潭边。岑彭自到中界山以来,虽二人很少交往,且苏 峻对岑沈二人两情相悦耿耿于怀,但他本性正直,自知岑彭文武双全,为人光明磊 落,确是强于自己,恼恨之心已日见平息,负气之余,时常暗自伤怀。他虽然知晓 岑彭与卢文娟之事,但心知那卢文娟自无法与沈铭秀相提并论,反而因此更添惆怅。 苏峻眼望着四周空无冷寂的石壁,想着自己的一腔深情竟只能寄托于这苦寒之所在, 不由大放悲声。正此时,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苏峻,你怎地又在此地发狂?” 苏峻顺声看去,但见岑瑛不知何时出现在他面前,心中莫名其妙地感到一丝安 慰,说道,“岑姑娘,你来了。” 岑瑛今日四处寻他不见,想来便又来到此处兀自烦恼,下到洞中,果见他独自 坐在潭边发出悲切之声,心中很是不悦,却听他柔声叫她,眼中露出欣喜的神色, 不由怒气顿消,走上前去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说道,“你又来这里做些什么?” 苏峻望着冰冷的潭水,愣愣地说,“天大地大,却只有这里是我苏峻的容身之 地,当真可笑之极。” “依我开来,却是天大地大,在你心里却只有沈姐姐一人。”岑瑛叹道。 “我的生死想必都无人问津,你还来理我做甚?”苏峻苦笑道。 “沈姐姐曾经说到,希望你能走出困扰,好生计划你的将来。你怎地如此执迷 不悟,偏生要为难自己?” “她心中已有了你哥哥,自然不愿我再去烦扰于她。”苏峻负气道。 “你这个人,好生多疑,末说是沈姑娘,就是我也不愿再睬你!”岑瑛气道。 “既如此,你便走罢!”苏峻说道。 “我正是要走。”岑瑛站起身来道,“你便一个人老死在这里,也免得我看了 你生气!”说罢抬腿便走,却忽地脚下一滑,一声惊叫,整个人掉入了潭中。苏峻 一见大急,高声叫道,“岑姑娘!岑姑娘!”而水花散尽,潭面空空,哪里还有岑 瑛的影子。苏峻大惊,纵身跃入潭中。他生于大理,自幼在山林间长大,所识得的 一点水性自保尚且勉强,何况救人?只是情急之下,已然顾不了许多,沉入水中, 但觉潭水冰冷刺骨,一口水呛入肺部,难过非常。待要浮出水面,手脚却已不听使 唤,身体直落下去。于是两眼一闭,心道,我便陪着岑姑娘葬身此处,倒也不错。 此念一发,便也不再挣扎,但求速死。 忽然之间潭中波涛大作,潭水竟似自潭中喷涌而出。苏峻只觉得一双手臂将自 己的身体向上托起,昏沉之间,一阵新鲜的空气迎面扑来,顿感全身舒爽,睁眼一 看,自己的身体软软地靠在岑瑛怀中。 “岑姑娘……”苏峻看见岑瑛,大为不解。 “你不懂水性,怎地还来救我?”只听岑瑛说道。 “我……断不能让你送命的……” “原来你心中却还惦记我。”岑瑛听了,心中很是喜欢。 苏峻眼见水流湍急,已然将淹没了洞中的石桌石椅,心中大为困惑,说道, “这水是从何而开?” “可能是我无意之间触动了潭中的机关,这石洞很快便会被淹没,我们若不快 些行动,恐性命难保。” “你既懂水性,便自己逃命去罢。我已力气全无,必会拖累于你。”苏峻叹道。 “我岂是那等薄情寡意,贪生怕死之人,竟能置你于不顾?”岑瑛说道,“你 若无力气,便休再言语!” 说话之间,潭水已如猛兽般淹没了半个石洞。水流撞击在四壁之上,嗡嗡作响。 岑瑛已被冻得手脚冰凉,怀中的苏峻兀自昏了过去,身体越来越沉。岑瑛咬紧牙关, 心中想着,他不识水性尚能舍身救我,自己也绝不会独活。于是咬紧牙关,奋力向 上游去。然洞中石壁被巨大的水流撞击纷纷脱落下来,眼见便已脱险无望,忽然一 股巨大的水流将二人急速托起,岑瑛抖擞精神,借着水流之力,将内力汇集于双足, 用尽最后一点气力腾身跃起,竟直冲出洞口,滚向一旁。再看那洞口已然塌陷下去, 接下来四周一片死寂,惟有满天星斗尚有些人间气息。岑瑛心悸不已,不由抱紧了 昏迷不醒的苏峻。 休息多时,岑瑛的体力方才得以稍许恢复,于是牵过二人的坐骑,将苏峻扶上 自己的马匹,向树林深处走去。她四处游玩之时,曾见过这山林之间有一废弃的木 棚,于是没有直接回庄,想等到苏峻苏醒后再做安排。 来到木棚之前,岑瑛将苏峻扶上木棚的草蹋,到四周砍了些树枝,生起一堆篝 火。又将苏峻的外衣脱下来,和自己的外衣一同烘烤。一时间苏峻悠悠醒转,看到 岑瑛独自坐在火堆旁边发呆,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环绕着她秀丽的脸庞,发梢之上 尚有水珠在篝火的映照下闪闪发光,不由心神一荡。待要说话,却又忽地停住,心 道,这般看着她便是很好,免得一时言语不合,反而无趣。却见岑瑛沉思了一会, 拿起身边一把宝剑,又对着剑鞘发起愣来。那宝剑并非岑瑛的佩剑,且苏峻看了只 觉似曾相识,正寻思间,岑瑛已将宝剑缓缓抽出,但见青光一闪,四周围寒气充斥, 苏峻心中一痛,“哇”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岑瑛正在困惑之中,忽见苏峻口吐鲜血,不由大惊失色,急忙跑上前来说道, “苏峻,你怎么了?” 苏峻手中指着那把宝剑,问道,“这宝剑从何而来?怎地……怎地……” 岑瑛将宝剑拾起,一边递与苏峻一边说道,“我在潭中拾得,便是因我取了此 剑,方才触动了洞内的机关。这把宝剑好生眼熟,有些象沈姐姐的那把双轩剑。” 苏峻手持宝剑,向那剑柄之侧仔细一看,心中便已分明。缓缓对岑瑛说道, “双轩剑乃稀世之宝,传说乃秦朝一位隐士积毕生心血炼制而成。此剑本有雌雄两 锋,雌锋已由静虚散人传给了铭秀,这把便是失传已久的雄锋。难怪那潭水之中皆 是双轩剑的寒气。” “原来这把剑与沈姐姐的宝剑本是一对。”岑瑛不由恍然大悟。 “正是,这两把宝剑本是一对……”苏峻沉吟道。 “既是如此,此剑便送给你罢!”岑瑛见他兀自抚摩着剑鞘沉思不语,不由不 悦地说道。忽觉腹中空空,想到自中午以来一直没有进食,索性提起佩剑走出木棚。 过不多久,便打回了两只野兔,独自在棚外架火烧烤,不一时已然香气四溢,岑瑛 心中大喜,对木棚里面大声说道,“苏峻,你若是饿了,便自己出来罢!” 苏峻走出木棚,已然穿好了外衣,见岑瑛正在大嚼兔肉,不由甚觉有趣,于是 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岑瑛边吃边递给他一条兔腿,也不说话。 “想不到你还有这等本事。”苏峻说道。 “那是自然。”岑瑛说道,“我学艺之时,也是身处无人之地,尽是我打来野 味做给我师父吃的。不但如此,我还能下海摸鱼呢,那些海物比起这些东西来,自 是鲜美的多。” 苏峻恍然道,“是了,你自幼跟随南洋居士在荒岛上居住,自然精通水性,怎 地坠入潭中却半天没有上来。我那时若是想到此节,也不会弄得如此狼狈。” “我是故意跌入潭中,便是要看你救我不救。”岑瑛看了看他缓缓说道,“你 能舍身相救,我……心中很是高兴。”说着不由低下头去。 苏峻听了心中一热,待要说话,却听岑瑛继续说道,“你刚刚吐血,可要紧吗?” “不碍事。”苏峻摇头说道,心知是因为此剑的出鞘之时,那斗升的寒气使自 己想起了沈铭秀,想到自己方才几乎送了性命她却全然不知,而他却如此这般地为 情所累,不由心中大痛,以致急火寒气攻心,吐出血来。心魔不除,此症难消。 “既如此,吃完了我们便回庄去罢。”岑瑛虽如此说,心中却很不情愿。 “我想在此多呆几日,不知你肯不肯陪伴于我?”只听苏峻沉声说道。 -------- 幻剑书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