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三煞群魔会阴山,只为太祖集圣典 就在这一瞬间,魔天煞突然急速定下身形,停止了动作。 朱允炆闭眼一会儿,正觉奇异,睁开双眼。眼前只见有个影子挡著,是个白衣 男子伫在中间挡住了魔天煞去路。 魔天煞心中正怒,杀心已起,却又不免吃惊。这白衣男子十分年轻,看似只二 十来岁左右。 从他的速度来看,应是名门子弟。魔天煞生性狡诈,不愿得罪武林各大门派, 便缓著口气,故作斯文道:「公子爷脚下功夫了得,不知师承何派?」 话才说完,人群中的北漠四狂就同声喊道:「玉面太阳!」声音还微微颤抖, 有所惧怕。 魔天煞表面若无其事,心里暗叫不妙。 玉面太阳? 连北漠四狂都不堪他一击。 魔天煞自忖不见得能胜四狂联手,但这年轻人竟有此能耐;再看他额中隐现的 一丝红线,恐怕是练就了惊人的功夫。 魔天煞不敢轻敌,便道:「玉面太阳,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何必蹚这浑水?」 妖焰煞走前到魔天煞身旁,双眼眨了眨腻声说:「是唷!爷儿这般人才,可别 蹚没胜算的浑水!」 张文义一脸不耐,转头对朱允炆五人,淡淡道:「你们还不走吗?」 一言惊醒梦中人!朱允炆自张文义出现後,听得人称他「玉面太阳」,正是不 得其解。他在宫中待久,自然是不知江湖上的恩恩怨怨。 陈如风等人经过这些逃亡的日子,听过近来武林中的事,正暗庆幸命不该绝, 老天有眼。 五人听得张文义道,渐往後退。只可惜,所有去路皆被三煞、四狂与另六名恶 人挡著,要逃,谈何容易? 魔天煞默不吭声,盘算著可以「两全其美」的计策。 黄河三煞中,排行老三的「鬼罗煞」性情暴躁,耐不住性子,一晃至张文义眼 前,不屑哼声:「玉面太阳是什麽东西?」一招「开门见山」往张文义招呼了过去。 张文义目不眨眼,双掌运劲往鬼罗煞手到之处推去。鬼罗煞用尽十成功力,打 算一掌击毙玉面太阳,好在众人面前得意。 就在掌未对掌之际,鬼罗煞猛然发现气闷压胸,快要喘不过气,便急忙使「回 马拖枪」,转身攻张文义下盘,这时已暗暗懊悔自己心急率先动手。 张文义仍稳稳地见招拆招,双脚在鬼罗煞攻来後竟都未移动半步。鬼罗煞上抢 下攻,三招一过,已经左劣右拙,露洞百出。 魔天煞和妖焰煞立即合攻张文义一人,四人旋即展开一场恶斗。 黄河三煞称霸塞北,每人武功都有精妙之处。魔天煞一双「玄魔拳法」虎虎生 风,直击张文义正面;妖焰煞「火焰掌」来的咄咄逼人,攻击他的左右;鬼罗煞的 铁掌则不时偷袭,使张文义顿时陷入苦战。 但张文义所练的并非寻常武艺,他所使的「太阳神波功」,是一种至刚阳烈的 神功。练成「太阳神波功」,遇阴克之、遇阳太极。 「太阳神波功」与一般武学不同之处,便是它遇阳太极的特色。黄河三煞皆练 阳刚拳掌,遇到张文义,正激发神波功的力量,释放出数倍能量。 张文义运劲十成,面上红气大发,额中红线转深。北漠四狂见状,忆起当时惨 败,正像今日这般情形,不约而同惊喘一声。 张文义脚下左前为弓,一招「烈日长虹」破空而出,势如破竹地往鬼罗煞门面 而去。 鬼罗煞远远即感到一股强大掌气逼来,不敢接招,闪身躲避。张文义顺势变招, 右手「泰山压鼎」,朝魔天煞盖去。 魔天煞是三煞之首,武功高强,在江湖上已鲜少遇到敌手。他见张文义一掌由 天而降,也不慌忙。左手使「力士开山」欲架开此掌,右手「群魔乱舞」蓄势待发。 哪知左手刚和张文义一触,便惊觉对方劲力暴增,立即惊出一身冷汗,便赶紧 右手一挥使出绝学「群魔乱舞」。 一直在後,进退不得的朱允炆五人中,陈如风见此招便大声唤道:「少侠,留 神!」 原来赵远山当时败在此招,受了重伤,後来才不敌三煞,葬身谷底。 朱允炆虽不识武艺,但却认得打伤赵远山的元凶。他心中又是一痛,看向赵仁。 赵仁回视,目光柔和,似安慰状。朱允炆不禁一阵感动,看著赵仁年纪轻轻便 宅心仁厚,甚是欣慰。 张文义闻言,留意接招。他右脚直立,左脚高收於腹,右手抛向头顶处,整身 看似弦月,左手「黑暗明月」直迎魔天煞。 「啪!」的一声闷响,众人目光皆注视在分开的二人。群恶向来服膺三煞武功, 今日也都首见三煞合攻一人,还如此久斗。 岂知魔天煞满脸紫青,似受了重伤,他自离开「蝠魔岛」踏入中原以来,「群 魔乱舞」一招从未逢过敌手。这时才知玉面太阳,实在是一个可怕的人物。 他面目狰狞,又怒又惊咬牙道:「这什麽武功?」 「连「烈阳掌」都不知道,还敢号称称霸塞北!」一个低沉的声音冷冷道。此 时,由林中窜出一个黑衣蒙面男人。 「大师伯?」赵仁轻唤出声,又惊又喜。但除了朱允炆等人听到,众人都未注 意那瘦弱少年说了什麽。 妖焰煞娇媚地哼笑了下,伸手拂了发丝,而暂时停手。 「又有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来多管閒事!」她转向北漠四狂:「还等什麽?想分 杯羹也要出点力吧!」 四狂应声行动,连同六名党羽,立即围上黑衣人。黑衣人拔出长剑,划出花影 重重,攻守有分。 北漠四狂和他斗了一会儿,虽不至於落败,但想取胜却也不能。他虽比不上玉 面太阳的雄厚内力,可是剑法精妙,身形之快倒也不逊於三煞中任何一人。 黑衣人剑法使至第八招,已使三名恶徒负伤而倒。北漠四狂这干人十个,竟占 不到半点便宜,都是十分心急了。 这一头,三煞自又斗上张文义。妖焰煞见张文义年少英俊,忍不住调笑:「公 子,咱们无怨无仇,别打了,回头咱们好好认识认识!」 张文义的回应,是朝她笑盈盈的正面挥去一掌。妖焰煞知他厉害,闪身攻他右 肩,鬼罗煞铁掌往他背脊进攻,魔天煞一边击掌、一边寻他空隙处袭击。於是一转 眼,四人各下猛招,生死存亡在千钧一发。 四狂之首沙漠之虎和黑衣人斗了数回合,一直留心注意他的武功家数。 黑衣人一剑「秋风落叶」刺伤了一人,沙漠之虎顿时发现喊道:「阁下是承山 派的吗?」 阴山东面一带,乃是承山派活动范围。承山派门下子弟众多,因此在阴山走动 的武林人士,没有不知道的。 黑衣人剑扫得飞快,答:「不是。」 四狂中的老二荒漠秃鹰避开黑衣人一剑,道:「你方才使的「秋风落叶」这招 分明是承山剑法,你是赵远山的师兄弟吧?」他见黑衣人武功和赵远山相差不远, 应是同辈师兄弟才有此造谐。 这黑衣蒙面人正是承山派掌门吕佑。 燕王篡位,派兵连同数位江湖人士追杀朱允炆等人。原本他极不欲插手官方之 事,欲不能放著师弟赵远山独子不管,但事发在承山派之地,他是坚决不能泄露自 己的身份,以免承山派遭皇家敌视,而惹来灭派祸端。 两招一过,吕佑冷哼道:「只有承山派能使承山派的功夫吗?你适才那两招「 虎爪钉心」,可不是北漠老怪传给你们的吧!就不知你们是用什麽光明正大的手段 学来的?」 荒漠秃鹰被他这麽一抢白,脸色难看的阵黑阵白。这「虎爪钉心」是少林五相 拳的拳法,的确是偷来的。 四狂为恶江湖,偷鸡摸狗之事不知做了多少?可又不能忍受当面被人戳破,登 时恼羞成怒,手底使劲猛攻。 吕佑剑法使得炉火纯青,四狂外的六个恶徒早就不支倒地,只剩四狂力吕佑一 人。 四狂都受到吕佑剑下不少大小伤,渐感吃力。沙漠之虎愈斗愈是心疑——这人 分明使的是承山派武功,怎麽又辩说不是?他功夫精纯,不像是偷学的呀! 当下他愈是莫名,蓦地一想,忆起一人。 传说承山派前掌门方丹炎有五大弟子,其中排行第五的徒弟,人称「铁掌慈心 剑」,是五弟子中功夫最高的。六年前却不知犯下什麽大错,恼怒义天侠方丹炎, 以致被逐出师门……。 他心中一亮,道:「你是郭青云?」 吕佑一愣,心想:「又怎麽把我当成失踪已久的五弟?」 他不否认也不承认,回答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四狂早认定黑衣人定是承山派当代的高手,听他这麽回答,就像乍见一道生命 的曙光。他们齐声向三煞那方大叫:「罗煞老兄,这人是郭青云!」 原来鬼罗煞有一位孪生弟弟,六年前因喜欢一个姑娘,那姑娘不从,他欺那姑 娘无力反抗便要用强,刚好被郭青云碰见,而一剑毙了他。 那时的鬼罗煞武功低微,为报弟仇,他苦练武功,就待有一天报仇雪恨。 正和张文义打得僵持不下的鬼罗煞一听,凶光一燃,愤而冲向黑衣人那方,凶 神恶煞般地扑了过去。 刹那间,三煞少了一煞,转眼便不是张文义的对手。张文义游刃有馀,逼得二 煞险象还生。 鬼罗煞满脑子尽是报仇,无暇顾及其它,他大喝:「还我弟弟命来!」同时一 双铁爪发疯似的猛抓猛打。 吕佑专心的力斗四狂,哪能料得到鬼罗煞会突然不要命的杀过来,他一剑搁开 沙漠之虎,回身面对鬼罗煞。 鬼罗煞用的兵刃是一双铁爪,他武功本就厉害,这下发了狂的攻击,左爪「罗 煞探路」,从吕佑右侧腹部划去。 吕佑的功夫本和黄河三煞在伯仲之间,若在平时,他不致於会让对方一招得手。 但先前一敌十人,耗去不少气力,又被鬼罗煞猛然袭击,竟闪避不及,腹中一痛, 中了鬼罗煞厉害的一爪。 四狂见鬼罗煞伤得吕佑,当下各下杀招,齐攻吕佑背後。吕佑一剑挥开铁爪, 听得身後有股强劲,知是四狂想趁机偷袭,但鬼罗煞哪会有所松懈。 鬼罗煞森然一笑,铁爪就要扑到吕佑胸口;四狂拳掌呼呼,将要击中他的背脊 要害。 吕佑心头万念俱灰,「我命休矣!」 那病弱少年赵仁一见吕佑危急,不由得惊呼:「大师伯!」他挣开朱允炆的手, 要奔过去。 陈如风箭步一跨,只手将他拦住。 「仁儿,别去。」 赵仁鸣咽住,心想这些恶人如此厉害,自己若是吵闹不休,只会徒让陈叔叔等 人因无力相救而难过,只好忍著泪水,望向吕佑,心中不住祈求上天。 魔、妖两煞汗如雨下,吃力地和张文义对掌。张文义断然放弃取两煞之命的机 会,飞身至吕佑那方,喝道:「我来助你!」 四狂出掌在半空中,被张文义好快的速度追来。张文义左掌自荒漠秃鹰背上一 抓,将他抛了出去;右掌出劲逼向四狂老三恶域之狼。 沙漠之虎一手拉退恶域之狼,才免得他送了一条命。四狂老四地岳之蚁也尽速 闪开。 吕佑少了腹背之敌,长剑挡向鬼罗煞的铁爪。鬼罗煞报仇心切,欺他腹中重伤, 左爪抓他受伤右腹。 吕佑剑下欲挡,右肩露出空隙,冷不防地又遭重重一抓,衣破血流,当下退了 一步。 张文义恼怒鬼罗煞卑鄙手段,一掌扑向他。鬼罗煞一双铁爪不敢对他肉掌,也 退了几大步之远。 五人被张文义双掌逼退,眼见他如天将下凡般神勇,都停下动作,不敢再接近。 鬼罗煞铁爪倒勾,出手阴狠,吕佑伤虽未致命,却倒地不起,伤口不住淌血。 他微撑著虚弱的身子,侧向朱允炆忍痛道:「公子快些走吧,别再耽搁!」 朱允炆此时只气自己文弱如此,累得众人为他倾命。但他也不愿这般弃众独逃, 只是情势逼人,不得不走。 陈如风收到主子允首,背起赵仁。赵仁一双眼眸关心的看著吕佑。吕佑温和的 眼神传送,向他点了点头。 洪忠、司马圳随著一同向左方逃奔。 鬼罗煞见仇人未死,心有不甘,便吆喝:「咱们合七人之力,还怕玉面太阳有 三头六臂吗?」 魔、妖两煞提气过来,加入战局。 黄河三煞虽然武功仅差张文义些许,但就是不敌张文义遇阳更烈的「太阳神波 功」。 四狂武功远不及三煞,又曾败在张文义手下,心底有了忌惮,无法全力以赴, 反而绊住三煞,变得碍手碍脚。 这时张文义满面火红,一双烈阳掌发至十二层的功力,犹入无人之境,所到之 处七人无不回避。 魔天煞见七人陷入苦战,心下暗生一计。他抽出腰际「乌铁剑」一个直击,左 手向正欲偷袭张文义的恶域之狼肩上一推。 恶域之狼万料不到他有此举,当下一个踉跄,扑到张文义面前。 沙漠之虎见状,怒眼一睁,叱道:「魔天煞,你干什麽?」 话未说完,恶域之狼被张文义正面掌击,登时头顶开花,当场毙命。 魔天煞双手顺势带出妖、鬼二煞,笑道:「虎老兄,且让你们先挡一阵,我们 去追那皇小子。」 说罢,三人哈哈大笑,朝左方奔足追去。 四狂少了一人,又失去「三煞」这个主力,已无心恋战。加上「三煞」如此薄 义相待,眼前面对的又是曾使他们惨败的张文义,顿时心生恐惧,万念俱灰。当下 一个呼喝,一哄而散,逃之夭夭。 张文义冷眼看三人离去,这才向负伤在地的吕佑道:「前辈无恙吧?」 吕佑拿下黑巾面罩,脸色苍白,一抹胡须沾满鲜血。他蹙眉忍痛道:「多谢少 侠相救,敝人……吕佑……」说到此又吐了一口血。 张文义倾身欲察看他的伤势,但吕佑伸手阻止,续道:「玉面太阳仗义行侠, 敝人早有所闻……」 他上气不接下气,「方才那书生……就是数月前宫中传闻自焚的建文皇帝…… 他身旁的少年……正是我、我师弟赵远山的儿子……」 说到这,他忽然蹒跚地翻动身子,跪倒在张文义面前。张文义急忙伸手相扶, 道:「前辈有话直说,无须如此。」 吕佑目光含泪,道:「少侠,我师弟向来忠义……,虽不知……为何会当起皇 帝的侍卫官,但……敝人相信其中必有苦衷……」 张文义听到此,已明白吕佑的用意,便道:「前辈是要我救出赵公子。」 吕佑不住咳血,微微点头。 张文义二话不说,飞身赶往救援。 只听得吕佑隐隐感谢声远远传来。「大德必报……」 夕阳西沉,弦月挂空,密林一片黑暗阴霾。 张文义奔了一阵,却寻不著任何踪迹。正伤神不知该往何处时,远处传来一个 清晰的惨叫声。 他心下一惊,往声源追了过去。交错的树影快速放映般地从他身旁掠过,来到 了个断崖深谷。 谷底有隐隐水声,暗夜之下「涮、涮」湍流声特别清楚。 张文义赶到时,正见鬼罗煞铁爪划破手拿长枪的洪忠肩臂,而在左侧,司马圳 卧俯在地不知生死。 陈如风则吃力地以轻功闪避妖、魔二煞的攻击。魔天煞长剑剌向他,妖焰煞看 准他的步伐,转身赶在他面前突然袭击。 张文义急奔欲救,却赶不及。陈如风举剑挡御,正巧和魔天煞「乌铁剑」一碰, 立即断成两截。 「乌铁剑」是把削铁如泥的宝剑,陈如风长剑立断,微微愣住,一双大腿被魔 天煞的乌铁剑一削,伤口深及一寸,登时血流不止,跪了下去。妖焰煞腿一伸,就 将他踢得远离视线。 张文义大喝一声:「住手!」 魔、妖二煞见他赶来都感头痛。妖焰煞放弃对陈如风的赶尽杀绝,退了回来。 魔天煞则快速地往朱允炆扑去,一手抓扯他肩背包袱。 朱允炆紧抓不放,力死不从。魔天煞使劲一扯,右脚踢中朱允炆腹部,一掌毫 不留情的要往他天灵盖打去。 赵仁见他对义父不利,抢过紧抱住魔天煞右腿。魔天煞眼神一狠,腿风用劲一 甩,左手扯住朱允炆衣领,一抓一踢把二人往山谷急流一抛。 危急之际,朱允炆竟拚了命也要护住那包袱,他遭魔天煞一甩,双手却紧抓包 袱不放,这时和魔天煞两方一扯,将布包给扯破。 包袱一破,散出了四分五裂的书纸。经书随著朱允炆和赵仁急骤跌落的身影缓 缓飘落,而朱允炆和赵仁却在一阵措手不及下,跌入山谷。 魔天煞大手一捞,抢到其中一本。 张文义愤然大怒,双目血丝凝集,大骂道:「该死的狗贼!」两掌火聚十二层 的功力,重重的击向距他最近的鬼罗煞。 鬼罗煞先前和他对招,均闪避不敢面对。但此刻张文义来势之快,鬼罗煞只得 惊慌地出掌抵对。 四掌一碰,鬼罗煞闷「哼」一声,血丝自嘴角流下,身体如断线风筝般飞出数 丈,眼见已一命鸣呼。 张文义这时愤怒至极,爆发出骇人的力量。鬼罗煞一直将注意力摆在经书上, 已是心不在焉,加上他惧怕张文义心理一增,出掌凝力不专,才会毙命在张文义暴 怒取命的掌下。 张文义怒气难消,杀性大起。他击毙鬼罗煞後,双掌垂至肩下,手臂後仰,口 中喝喝声响,全身罡气如破空震风,周身旋风回流。他一个嘶喝,罡风聚气顶盛, 双掌如猛龙出海,击向魔、妖双煞。 魔天煞与妖焰煞眼睁睁见三弟惨死,均仇恨心起,见张文义双掌击来,两人齐 出一掌迎去。 「碰!」的一声重响,张文义身子一晃,血丝立即缓缓溢出而下。 妖焰煞被震退一丈远处,一个眼花昏头,脚下发软疼麻,忽然由心肺痛楚至全 身各处,当场大吐口血,倒地翻滚哀号。 魔天煞大退三步,另一手握的经书被震得四散落地。他暗自屏气察视伤势,只 觉得全身如火烤般炙热难当,百穴胡乱窜流。 他忙运气至胸口,立感胸廓一侧剧痛,呼吸甚而困难,再将气轻轻一推,胸骨 处竟磨擦「啪,啪!」两声,紧接著「气户」、「库房」直至脐上「太乙」等穴都 疼痛难忍,便知已重伤及人体大脉「足阳明胃经」。而在他刚才运气窜流过的穴道, 气血纷乱不说,连他修习十多年的「玄魔功体」,也被张文义的「太阳神波功」破 去。 受此重伤的魔天煞,顿时一阵眼黑,血箭从口中喷洒而出,摇晃的身子勉强踉 跄几下才定了神。 这时仅剩洪忠尚有意识,他虚弱地向张文义道:「少侠……,莫让……经书给 贼人拿去——」他以为张文义已将三煞击败,才出口求道。 殊不知,张文义连战众多高手,加上适才多次使出十二层功力,内力耗尽,又 重覆使用神波功,可说是精疲力尽了。 神波功能激发人体潜能的极限,却是不能短时间内多用。它既是强而刚猛的内 功,用多便更伤身,若使用之人没有强韧的内力做後盾,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气 弱力竭,连性命都难保。这也是神波功唯一的缺陷之处。 张文义忍痛,一步一步走前欲取经书。魔天煞见张文义逼近,刹那间脸色如见 鬼般惨白,心中不断念著:「他是人吗?怎会有如此可怕的人!?」 这时张文义只凭一股毅力,其实已是举步艰难。现在任一个只练过普通武术的 人,都可能击倒他。 魔天煞自然不会知道,洪忠也未察觉。张文义力战四狂、三煞,展现神威般的 神波功,在场已无人不被慑服。 魔天煞身受重伤,张文义只消轻轻一掌就可轻取他的性命;眼见张文义步步走 近。吓得狂叫:「妈呀……救……救命……」想拔腿就逃,脚却不听使唤,虽明知 後有猛兽,却行如乌龟般缓慢。 他慢慢一脚一脚走退,抓起地面其中七本小册,伸手一面拖著尚存一息的妖焰 煞。就像牛拖车似的奋力,把妖焰煞的衣服磨得裂开,不停渗出血丝。 妖焰煞早痛得昏死过去,恐怕浑然未觉这些小伤口是否会疼了。 张文义眼睁睁看著,也只能无能为力的叹口气,看著魔天煞离去。这也可知, 张文义受伤之重不下於魔天煞。他低头拾起地上剩馀的几本小册,待要拿起第七本 时,一个人影飞快而来,从他手中夺去一本册子。 张文义一惊,怒视眼前之人,认出是刚才合战吕佑十名恶徒中的一个。 这人叫莫超神,相貌英俊,生得一表人才。若出身在官宦之家,说能迷倒众家 名门闺秀也不夸张。只可惜他和奸匪同党,是个恶名昭彰的江洋大盗,虽然武功不 弱,但远不如「云掌」吕佑,更别说是张文义了。 他既敢从张文义眼前动手脚,就是看出他受了重伤,便连蹒跚而逃的魔天煞也 追不上,於是想趁机讨这个便宜。 张文义神色凛然,眼露杀光。 莫超神忆起张文义神功惊人,於是极快又乱地退了连连几步,手握那册经书, 怆惶使轻功逃去。 张文义将经书全数递给洪忠,目光凝视朱允炆和赵仁跌落的深谷。 一时之间,他的思绪纷乱,脑海中全是那病弱少年哀求却无能为力的神情—— 「啊——」他突然控制不住的大喊。 「有什麽用,有什麽用?」他一迭地道。「我这一身武功,竟是如此无用?」 洪忠担心的看著他。「少侠——」 张文义仍喃喃地懊恼自道。「我要更强、我必须更强……」 彷佛再多的言语,也道不尽他的无力感。他神色恍惚,更因刚才一声嘶吼,一 口鲜血猛然洒口而出。 「少侠!」洪忠撑著身体,又再次虚弱趴下。他看著张文义摇摇晃晃地往密林 走去,那单独的背影看起来却又如此绝然。 从此以後,再也没有人看过名震江湖的玉面太阳——张文义! 历经了积弱的宋朝、政治腐败的元朝,明初力图革新、大刀阔斧的决心是可以 看出来的。 元末近二十年的争战,人民流离失所、土地一片荒凉,在朱元璋掌权後,如何 恢复社会经济和巩固统治政权,的确成了一大难题。 洪武初起,他把「布政司」、「按察司」、「都司」分治,并使三司互相牵制, 大大巩固了中央政权。到了胡惟庸事件爆发,他乾脆废了中书省,不设丞相,使中 央集权到达巅峰。直到建文皇帝,至今时的永乐皇帝,明朝的体制大致建立,中原 百姓也安於朱姓皇族的统治。 当时,武林的派制强弱也壁垒分明,而有「十派」「四方」之说。 武林泰斗「少林」、江湖第一大帮「丐帮」、江湖第一会「南天会」外,尚有 武当、峨嵋、华山、崆洞、青海、昆仑、臣龙,人称武林十大门派。 另外,各据一方的神秘组织,经由武林人士口耳相传,盛名之大,恐怕连「十 派」都要甘败下风。 中原本土的东方海域,有座「蝠魔岛」,岛主「震海蝠魔」则是武功傲称当代 的高人。相传二十多年前,在一个高手云集的武林大会上,当时仍默默无名、只有 三十几许年岁的「震海蝠魔」,凭著一个「震海一笑」的啸声,震倒当时武林中的 众多高手。其武功之高,可谓生平未逢敌手。 後来他离居海外,并在每过十年时,带领弟子到中原比武。比试先由弟子出手, 若其弟子败下,七日後再由岛主亲自会战。此十年一度的武林盛事,江湖人称为「 武尊大会」。 位於西面一带,有个声势极大的「极乐神波教」。神波教行事神秘,虽教众甚 多,却极少出没中原。神波教民之多,若在教主一声号令下,随时可动员数万人马, 倘若欲组军叛乱,对明朝政权定是可怕的威胁。虽然朝廷已有极关切的注意,不过 由於近来帝位相争,内政尚是不稳,且神波教自给自足,似也无其它打算,因此两 方也维持著相安无事的状态。 南方的「南天会」,人称江湖第一会,乃是中原极重要的一个组织,对稳固武 林有极大的影响。 江南一带,本有无数的大小门派、帮会,因地处水道,为商业必争之地,因此 常有纷争。八年前,由一个大侠士成立了一个权势浩大的连盟,统一了南方诸派, 也平息了纷乱。而这位大侠,便是人称「中原双侠」之一的「仁侠」周冰济。 南天会领地广大,自长江以南,西川以东,均是南天会的管辖范围。而在南天 连盟盛势如日中天之时,竟有一个神秘组织,是南天会也无法掌控的。 那便是人人言之所惧的——「江南鬼门」。 相传「鬼门」乃是一个极可怕的暗杀集团,门中之人神出鬼没,行事从不败露。 若行动有任何疏失,则自尽了结,让人无从深入了解。因此江湖中人最怕惹上鬼门, 甚至不敢提起。 南有「南天会」、东有「蝠魔岛」,西方则有「神波教」各据一方之威,而黄 土烟波、绝世尘外的东北阴山西行一带的「万花宫」,尽管翛然尘外,绝少行动, 却是名冠江湖的神秘组织。 万花宫位於阴山谷底,谷内皆为女子,且各个精通医术,凡能入得谷中求医多 可痊愈,甚而可以起死回生,因此有了「北圣万花宫」的称号。 再则,每年春初,万花宫派人出谷采办,每个姑娘貌美如花,举指或而天真活 泼、或而温文有礼,甚受好评,所以,每到此时,总是有许多青年才俊蜂涌而至, 热闹了塞北各路。 可惜,万花谷虽然医术独步天下,但阴山路难行,天然地理犹如一座大迷宫, 通往万花谷路上,有毒雾为屏障,又有巨蟒出没,除非是谷中之人,否则,十个有 九个有命进、无命出。 今年二十五岁的刘旷,却以不同常人的理由,来到了阴山。 他相貌斯文,剑眉杏眼,身材虎背狼腰,修长却不瘦弱,是文武皆备的外貌。 刘旷自三年前,便开始走遍各地,为的是寻找他爷爷刘基。 刘基是明初功臣,太祖封之为「诚意伯」,其後告老还乡,却被胡惟庸陷害, 给取消了爵位。当他被削爵了没多久後,竟就在家中病殁。传说,是被胡惟庸下毒 所致。虽是如此,刘基的尸首却不翼而飞,此後多有传闻,他是隐居深山修道去了。 刘旷听父亲提起过,爷爷曾在阴山出没,所以他便来到这里。刘旷一家,在「 靖难」时忠於建文帝,兵败祸及家门,府中人数所剩无几,因此寻找另一位亲人刘 基,就是他目前最大的心愿。 他在山下买了乾粮,胡乱填饱肚子,问明了路要上山。当地居民好意提醒他道 :「公子爷,可千万别在黄昏後还逗留在山上,那山里有大蛇,会吃人的。」 刘旷听了,心里不以为意。他曾在家乡拜过一名武艺不错的镖头为师,习武两 年馀,区区大蛇不看在眼里。 阴山地锺灵毓秀,和西北的贺兰山齐名,蕴育了塞北许多游牧民族的生命。此 时秋意风凉,山中盛开了许多不知名的野花,倒也是景色宜人。 刘旷顺著山路而行,忽觉路愈来愈窄,杂草丛生,显是少有人迹。只见前方立 有一个木牌,写著「危险勿入」四个大字,想是当地人用来警告游山旅客所立。 刘旷见了木牌并不理会,笔直经过而前进。走了约半个时辰,路面愈是崎岖难 行,接著顺势下了一处溪流。他正口喝,手拭了汗,弯身掬水,目中馀光顿感草丛 里似有一物以极快的速度,朝自己的方向移动。 刘旷立刻起身退了数步,才不到几个时间,一条巨蛇正昂首吐信地迎面而来。 刘旷大吃一惊,他生平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蛇。 大蛇身如大碗粗厚,长约七、八丈,全身布满银亮如镜面的灰鳞,且蛇头大如 虎头,长有双角,怪异至极。大蛇行动之快,毫不受庞大身躯影响,轻轻一摆动, 就要扑住刘旷。 刘旷眼下难逃蛇吻,紧急之下拔出佩剑作困兽之斗。大蛇恍若未见兵器,直向 他袭来。 看中蛇首,刘旷赌命一挥,十分幸运地击中目标,但是手中使力过猛,一剑已 由直成曲,虎口也疼痛发麻。 大蛇吃痛向後一仰,如大树弯曲般的躯体折成弓字形,随即又是张口扑来。 刘旷手腕翻痛,对著弯曲不成形的长剑一楞;原来这条怪蛇居然身如铁甲,刀 枪不入。 大蛇彷是红了眼猛攻,刘旷仍握住曲剑,花雨连连刺出,脚下轻灵闪避。 大蛇连连攻击不中,大口向天一张,「嘶」的一声,喷出颜色灰红的大量毒雾。 刘旷反应甚快,急而憋气,不一会儿,毒气呛人,终也再忍不住。 刘旷吸入毒气,渐感身子麻木,站立不住,跪而倒地;大蛇快猛地咬住刘旷左 肩,张口对准刘旷准备吞腹。 昏迷之下,刘旷尚存一丝意识。那虎头大的蛇首大口直可含吞他的头部,甚是 恐怖。刘旷浑沌之际,忽见全身长满灰鳞的怪蛇腹下处,有约二寸长、一寸宽,而 不同於其它身处的肤色,昏沉中只存一线希望,手握曲剑往那异色处一刺。 大蛇又「嘶」了声怪吼,全身本是松懈状态下猛而弓起,蛇腹一股红血喷出。 刘旷身上蛇毒发作,张口闭不紧,正对著蛇腹而被蛇血洒了满身,同时也灌了好几 口入腹……。 这大蛇全身鳞片护身,却被刘旷歪打正著地刺中唯一要害;也是刘旷强烈的求 生意志救了自己一命! 过了片刻,刘旷恢复神智,仍虚弱地趴在地上。他撑起身子坐著,发觉身体竟 无一处不适,几乎是无大碍了。他心疑想:「我不是中了蛇毒吗?」 他起身观望,大蛇已经不知去向,又低头看见自己全身沾满蛇血,恶臭难闻, 心下更是莫名其妙:「明明给蛇咬了,毒发後才昏倒的……」 他想至溪流处清洗一番,却是腿上虚软,全身有气无力,浑像生了一场大病。 才弯身碰水,那知力不从心,一个脚滑,「噗咚」一个闷响跌进了水里。 水流湍急,刘旷挣扎了一会儿,终究虚脱无力,只好任水漂流。他生性旷达, 走过大江南北,诸事不萦於怀,这时如此危险,却也不惊不慌。 蓦地,手臂触到一个有温度又柔软的物体,他顺水势拉近一看。 「咦!?」是一个十五、六岁左右的少年。 他右手抓住少年臂膀,不让他有触礁之危。这时水流更急,溪岩增多,恐怕是 接近低洼或瀑布之处。 刘旷这才有些担心。「必须想法子离开水面才行。」 眼瞥近处岸边有一棵大树的树枝展出水面,他右手使力一勾,也不知从哪生来 的气力,撑著树枝,竟让他和少年一起跃离溪流。 他不免疑道:「莫非是喝了蛇血之故?」才正想著,顿感被蛇咬伤的左肩阵阵 疼痛,渐犹如刀割般,由皮肤割痛至五脏六腑,而痛似万针扎刺,便忍不住叫痛一 声,满身冷汗地痛晕过去。 -------- 天鹰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