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千年万年难将寻,唯有痴情这二字 数日的奔波,三人总算来到西川境交界之地。 见前方的小镇前立有一碑,三人走近观看,碑上写著三大字,为「仙霞镇」。 刘旷朗声赞道:「仙霞镇,真是好名,不禁令人有进入云烟袅袅的仙境之地的 感觉。」 牛头儿对文学一窍不通,奇问:「刘大哥,这儿住有神仙吗?」 刘旷欣然一笑回答:「不是,我指的是人的思想领域,并非真有神仙。」 牛头儿一脸扫兴,自言自语:「哦……原来如此,我还以为真有神仙住此呢, 害我高兴了一下。」 习惯性地转头看向苗若燕,只见她神情有异,盯著仙霞镇的石碑发愣。神情似 乎是高兴,但又心事重重。 牛头儿於是关心地问:「苗姑娘,你怎麽了?心情不好吗?为什麽不断皱眉?」 苗若燕迟疑了一下,才道:「你不知道吗?此仙霞镇正是南天会领地的边界, 也就是说,过了此镇,南天会便不易再派人追杀我们了。」 牛头儿喜不自胜道:「真的呀!那我们应该高兴才对,你干嘛愁眉苦脸?」 苗若燕不答话,眼神苦楚地看了刘旷一眼後,不等他们动作,迳自走进仙霞镇 内。 牛头儿心中纳闷,想:「难道是因为一路上刘大哥都对她不理不睬?」这麽一 想,不知不觉盯著刘旷看。 感到一股凝视的视线,刘旷觉得奇怪,回身看他。 「头儿,你干吗?」 「刘大哥──」牛头儿欲言又止。 牛头儿一向难藏得住话,这让刘旷更不解。「头儿,有话直说无妨。」 牛头儿此刻内心开始挣扎,因为他将说的话,有可能会改变刘旷对苗若燕的态 度。 苗若燕是他唯一动心的女人,但她却喜欢自己最尊敬的刘旷。他心底虽然想过, 最好刘旷都不理会她,也许,哪一天苗若燕对刘旷的爱意会转向於自己也说不定。 但见心上人日渐消廋,他又怎麽忍心看著心爱的人郁郁寡欢?他又是不舍,又 是心疼,一时思绪零乱,口中只是一直不断的说:「这个……这……个……呃……」 「吞吞吐吐的做什麽,你再不说我走了。」刘旷被他搞得莫名奇妙,举步就往 镇前方向走。 牛头儿见的世面不多,论文没有文采、论武在江湖上更是没没无闻。外表生得 黑黑壮壮,绝对称不上什麽英俊挺拔,站在刘旷身旁,更显拙态。心思单纯的他, 只能说是草莽粗人,但是生性正义善良,却是许多虚有其表的人远远不及的。 为了让所爱的人得到快乐,他宁愿牺牲自己。这般勇於割爱的气度,有几人能 做得到? 他跟上去,为心上人争取她的幸福。 「刘大哥,你不觉得你对苗姑娘太坏了吗?」 「你……你说什麽?」刘旷定了身子,回头直视牛头儿眼眸,一脸怀疑。 牛头儿直言无惧接著说:「本来就是,苗姑娘对你不好吗?不论她过去做过什 麽,但她从来没有伤害过刘大哥你,这不对吗?那为什麽你要对她这麽坏,枉费她 一路上百般讨好你,结果付出真心的代价就是如此吗?」 一口气数落完,惋惜中带著气愤说:「换做是我,要是苗姑娘肯对我好……只 要一次就够了,不,只要她好好的对我讲话,就像她跟你说话那样,真的,一次就 够!」这话说完,不由地愈想愈气,觉得苗若燕的一番情意付诸流水,更是为她不 值。 牛头儿对他一向敬若兄长,从来没有过这样对他大声说话。而活泼嬉闹的他却 突然间为了青毒娘发起脾气,让刘旷一时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怎麽?不讲话是什麽意思?」牛头儿见他没有应话,心底更是气忿。 「头儿……」刘旷不知如何应答,呐呐地说不出完整的话。 「你愿意对苗姑娘好了吗?」牛头儿深深吸了一口气,放柔声音问。 「头儿,我……我不能……事情不是这麽简单……」刘旷一脸为难。 「为什麽不能,当然是很简单,你对苗姑娘好一点就是了呀!有什麽难?」 「头儿……」刘旷看著他,无话可答。 「你不用再找藉口了,是我牛头儿不自量力,妄想替别人出头!」 瞪了刘旷一眼,也不理会他就快步往前走去。 「头儿,不是这样,你不明白……」刘旷著急地追在後头。 牛头儿停下步伐,没有回头。 「是,我当然不明白,我只知道苗姑娘从来没有开心过──」他回首睁大眼看 著刘旷。 「从她和我们一起後,我就没看她笑过!」说完,又回过头继续走。 刘旷没有作声,沿途两人不搭一句话。 苗若燕正在前方一处客栈前面站著等候他们,一见到两人,於是走近如往常道 :「看来看去,就这家福景客栈较像样些,我们今天就住这里吧。」 两人默不吭声,也不看对方一眼。连牛头儿也不说话,苗若燕才感到异状,频 频往两人脸上看。 自牛头儿对他发怒後,一路上刘旷不断扪心自问:「我是否真的对她太过份? 头儿说得的确不错,她确实对我很好,即使我如此冷酷,她也都强忍下来。虽然… …我不能接受她的情意,似乎也没有必要这样伤害她,我这麽做,是不是真的错了? 是不是太不讲道理?」 回神看苗若燕一眼,她那原本光采照人的脸庞居然如此憔悴?看著他的时候, 眼神充满柔和依恋,即使心早已千疮百孔。 他终於於心不忍,放柔了语气道:「好吧,既然苗姑娘中意这家店,我们就在 这里住一宿。」 苗若燕何时听过他这样好声好气地对她说话,一时面呈呆愣,一副不敢相信的 模样,心底不断在颤抖著:「是……是梦吗?」 刘旷仍看著她,眼神平和。 「这不是……梦!」她喜悦之色现於脸上,黯淡的脸色一时间容光焕发起来, 高兴地说:「好,我先去向店家订房间。」 刘旷才把目光转向一直不说话的牛头儿,牛头儿看了他一眼,默然地点点头。 他心想:「刘大哥终於改变心意了吗?」 经过好久的一段时间,终於见到苗若燕有了欢颜,他心中五味陈杂。照理说他 该为她感到高兴,这也是他刚才跟刘大哥据理力争的结果,是他想要的结果。 但是同时,他的内心深处却有一丝丝失落感。 「我到底在干什麽?我应该为苗姑娘高兴才是啊!」他暗暗提醒自己。 苗若燕替他们订的房间,在二楼西面。三人正要走上楼梯时,刘旷忽然瞥见在 楼梯底下,於店内较暗之处的两个四方桌上分别坐了三人,两桌便是六人。这六人 头带斗笠,背上都负著一柄长剑。六人除了身上衣服色泽不同外,穿著打扮几乎全 完相同。 黯淡的光线下,看不清这六人面貌。但见这六人只看著桌面一杯杯已经倒满的 酒,却是一动也不动的静坐在那边,举止有异於常人。於是与牛头儿相互交换了眼 色,心中都想:「这六人必有问题。」 苗若燕订了隔壁相连的三间房,走至二楼房外的走廊,她道:「刘大哥,你们 先进房整顿一下,我放了东西後,就先到楼下叫些酒菜等你们。」 「哦,好,劳烦苗姑娘。」刘旷生硬的说。突然间想要改变对她的态度,一时 无法适应,不免有些不自然。 苗若燕内心却大受感动,两眼水汪汪地看著刘旷眨也不眨。 她在内心不断呐喊,欣喜若狂。 「他……真的改变了吗?」 「他愿意接受我了吗?」 浓情蜜意地注视他,心道:「你真的感受到我的用心吗?」 刘旷见她神情怪异,问:「苗姑娘,怎麽了?」 「没、没事。」被刘旷一句话点醒沈醉在幻想中的自己,她有些扭捏,又羞红 了脸不敢直视刘旷,赶紧旋身面对房门。 控制不住万马奔腾的心跳,实在是自己太过在意他了。 她不敢回头,就怕忍不住想飞进他的怀里,手一推,赶紧走进自己房中带上了 门。 走近床沿一坐,仍然无法平息情绪。 她带著甜甜笑意,幻想著许多未来的事。苗族的女子,是勇於争取自己爱情的。 族里的姑娘,只要碰到喜欢的人就采取主动。 争取不一定会成功,但不争取却一定不会成功。 她胡思乱想一阵子,又坐了一会儿,突然跳起来。 「不行,必须先下去订些酒菜才行,要不然刘大哥要是怪我办事不力,不喜欢 我了怎麽办?」 於是随手放好衣物便往楼下冲,人已站在一楼时,却发觉客栈内满满是用餐的 人。她眼光到处搜寻,幸好中间尚有一桌较大的桌子尚无人坐,赶快走近桌边占了 位,举手吩咐了店小二所要的酒菜。 过了没多时,刘旷与牛头儿跟著下楼共坐。三人叫了饭菜先填饱肚子後,才点 了三壶烈酒共饮。刘旷喝完一杯,酒杯放於桌面,眼神瞄向暗处的那两桌,果然, 那头带斗笠、身负宝剑的六人尚未离去。 他一回过头来,正见苗若燕要为自己倒酒,於是客气的阻止:「苗姑娘,我自 己来便可。」 「不,刘大哥,让我来。」苗若燕神情不依,坚持著。 刘旷推辞不过,只好由她斟酒,口中道:「谢谢。」 此时苗若燕真的确定了刘旷对自己不再排斥,不由地心花怒放,开心之下又多 喝了数杯酒。她酒量甚浅,没多久便稍觉醉意,她怕待会儿因此失言,惹得刘旷不 开心。 於是站起身子,说:「我去净个身体,先去休息了。」 待苗若燕离开後,刘旷与牛头儿两人默默对饮了数杯,牛头儿才说:「刘大哥, 对不起,先前小弟说话口气太冲,是我的不是。」 「小弟在此陪罪了。」举杯一口饮尽。 刘旷也陪了一杯酒,把酒杯放於桌面後,道:「头儿,其实我这一路上会对苗 姑娘如此态度是别有原故的。」 见刘旷似乎有口难言的表情,他追问:「刘大哥不妨说来听听。」 刘旷手托下颚,呈现出一片温柔气色,他看著天花板上的那一座照明大厅的火 炬。 「其实,我心里面早有意中人。」 「哦!?」牛头儿万分惊讶。 「除了她,我这辈子不会再爱别的女子。」低下头直视著他,神色笃定。 「原来是这样,刘大哥,小弟真的错怪你了。」牛头儿一脸恍然大悟。 他侧了侧头,续道:「但也不必用那种方式对待苗姑娘呀,你……你可以当她 是朋友,用朋友的方式待她。」 「唉!」刘旷摇了摇头,叹气一笑。「可惜苗姑娘并不当我是朋友。」 牛头儿默然颔首,也跟著叹了一气。 他叹息,一半的原因是为自己。 此时,本来坐在暗处那两桌的六个剑客,忽然离座起身,向店小二结了帐准备 要离去。 在往大门的方向时,正好经过刘旷二人所坐的桌子。 六人经过两人时,刘旷微微抬头看了他们。他们头带斗笠,面貌看得并不清楚, 走在最前方之人,在斗笠之下仍可见到留有胡子,其它五人下颚光滑,看来年纪较 轻。 刘旷并不多瞧,迳自与牛头儿喝酒谈事。六人接近大门时,最前方留有胡子的 那人,未回头却开口说:「人生谁能无过,但求知错能改。」声音低沉但内力十足, 浑厚有力。 客栈内众多人因此都看向那六人,刘旷与牛头儿也不外如是。 只听那人继续说著:「北地成就称英雄,南方却来为流寇。」 此话所指含意十分明显,刘旷闻言头一抬问:「阁下是在说我吗?」 那六人仍然不转身,有胡子的那人并无直接回答刘旷所问,只说:「北方本有 一条龙,一世侠风盖世游龙。」 牛头儿开口应了一句:「你们是谁,提我师父干什麽?」 六人闻言转回身子,稍微抬起斗笠看了牛头儿一眼。 其中一名声音斯文,带著不甚友善的语气质问:「你姓宋?」 「不,小头子我姓牛。」牛头儿也学他们一样头也不回,颇有气派的说。 六人听了牛头儿的姓氏,从斗笠中多看了牛头儿几眼,不太相信的模样。 牛头儿感到六人的不善,道:「你们想嚐嚐我的「八臂神拳」吗?」 六人不作任何回答,转身走出大门,留有胡子的那人口中仍说著:「游龙退隐, 本以为尚有一个傲龙绽放侠风,没想到自甘堕落,与妖女同行,引来四面危机。」 刘旷见他们逐渐远离,站起身子喝:「等一等,把话说清楚!」 六人没有停下步伐,远远地传来一句:「你们好自为之吧!」 刘旷没有再追出,泄气地往回身往椅子一坐,心知江湖多数人已对他产生误解, 他顿时百口难辩,不容多说。 这种状况虽然当初就已料到,但当面遭人数落,不由地心闷至极,猛灌了一杯 酒。 牛头儿也喝了一口,劝道:「刘大哥,何必理会他人所想,只要咱们问心无愧 不就得了吗?」 刘旷闭目不语,又喝了一杯。突然,感觉背後一股杀气直逼自己,立刻身子闪 至左面,回手一掌「恶龙翻山」,正好击中一个正要偷袭自己的青衣人腹上;同时, 也刚好闪过一枝红色袖箭。袖箭正好钉於桌面,震得菜肴酒肆喷洒满地,那偷袭他 的青衣人受他一掌则不支倒地。 牛头儿大惊而起,眼观四方戒备。这时,一个身穿花领衣服的寻常百姓刚好走 近,被那一幕吓得大叫:「哎呀,杀人啦!」 那人伧促之下跌跌撞撞,几乎快撞著刘旷。刘旷伸出左手要扶起他,那人突然 翻身现出一柄匕首往他胸前刺去。刘旷即刻左手向内滑推,幸好左臂刀枪不入,匕 首被他挡开。 哪知那人身手甚是不弱,手中握紧的匕首并未受到刘旷内力的挡却而脱开。他 手腕翻转,倒转又是刺来,刘旷用青龙爪一招名为「龙托云彩」应对,抓住了那人 手腕向外一拉。 那人知道行刺失败,另一手向下一抖,一包药粉落於掌中,他使力一捏而破, 一股黄色药粉洒向刘旷。由於距离太近,刘旷根本无法闪避,当场洒得他满身,就 连洒药粉的那人,自己也满身是粉。 刘旷知道自己中了暗算,右手一招「天龙轰顶」,正中那人的天灵盖,打得他 七孔流血,立即丧命。 牛头儿本来要向前相助,只因两人是近距离搏斗,换招拆招仅於眨眼之间,根 本插不上手。眼见刘旷在一瞬间击倒偷袭之人,不由地松了一口气,但这时忽然见 他右身满是黄粉,惊讶出声:「刘大哥你中毒了吗?」 「我不知道。」刘旷立刻拍去身上粉沫,「头儿你站远一点别靠过来。」 对话之际,两人忽然闻到一股恶臭。低头一看,那个刚才也身中毒粉而被刘旷 击毙之人,身上布有黄粉的地方开始冒烟,飘出阵阵恶臭。 两人往尸体仔细一看,尸体正因毒粉之故而迅速溃烂。牛头儿皱起眉头看得吃 惊,他更担心刘旷安危,转身便往二楼狂奔,口中囔著:「刘大哥你别慌,我去找 苗姑娘,她应该会解毒。」 刘旷一时仍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就在两人心神不宁之时,本来服侍客人的店小二突然转身,两把毒箭握於手中, 双手高举,正要朝两人背後射去。但这时忽感身上数处部位又麻又痛,登时「啊」 的大叫一声倒地。 叫声惊醒了奔向楼梯的牛头儿及惊魂未定的刘旷,两人转身走近店小二身边, 刘旷蹲下身子检视店小二,牛头儿问:「怎麽样?」 「这人没死,他手中还握著两枝毒箭,想来是来杀的我们的同夥人。」 牛头儿一脸迷惑,问:「他没死,怎麽动也不动?」 「他的几处穴道被点制,所以不能动。」 牛头儿眼神朝四处望了望,客栈内所有人因为凶杀吓得都已离去,哪里有其它 人影? 刘旷站起身子,高喊:「是哪位高人出手相助,请现身一会。」 立身许久,无人应答。 两人互看一眼,心中甚是莫名奇妙。有人要暗中杀他们,也有人暗中相助,这 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这时,屋外奔进数名官差,想是店家怕事而去报官。带头的官差竟是不问原由, 见到刘旷和牛头儿两人就开口大喝:「大胆杀人犯,见到本官还不束手就擒。」 未待两人回应,一群官差便将他们围起,那带头的官差走近身卧於地的店小二 身前,蹲下查看伤痕。他将店小二上下翻看,忽然看到他的右手臂上有一个鬼头刺 青,吓得站起身子连连倒退,脸色变化之大又青又白的实在夸张,犹如当场见了鬼 般。 他的那一群手下也吓得全身直抖,似乎知道了些什麽。 「你……你们都……快死了,所以……我们抓……抓你们回去……也……没用。」 带头官差颤抖的看著刘旷及牛头儿,声音也颤抖,又仓促地带著那一群官差匆匆离 去。 牛头儿被这一连串发生的事搞得一头雾水,走近刘旷身边。 「刘大哥,究竟是怎麽回事?」 「你看,这鬼头刺青正是江南鬼门的标帜。」刘旷手比店小二的手臂。 牛头儿瞪大眼睛,「哎呀,是师父曾经提起的江南鬼门!」 正是江湖人人惧怕的「江南鬼门」! 「没错。」走向之前所杀的两人尸身,蹲下翻开尸首右臂。 其中那中了毒粉的腐烂尸体刚好有一角剌青未溃烂,正是鬼头,他心中疑惑: 「头儿,我们什麽时候惹上杀人不眨眼的鬼门?」 「没有啊,怎麽可能?」 刘旷眉头深锁,因为这次他们不但得罪了中原第一大门派南天会,现在连武林 最恐怖的暗杀组织也找上他们。这个难关就怕难过,因为江湖上传闻鬼门所找上的 人,不论要付出多少代价、多少人命,不达目的绝不摆休。 刘旷这时内心却已打定主意,迈步走向店小二。 牛头儿不解问道:「刘大哥,你要做啥?」 「这店小二没死,我解开他的穴道後,再问他是什麽原因要杀我们。」 起手剑指,往店小二胸前「气户」、「天宗」左右四处要穴点去,岂知店小二 手脚一能使动,便伸手入怀似要取物,牛头儿一旁喝道:「小心!」 「别动,你杀不了我的。」刘旷一脚踩住店小二手掌。 「你怎麽没有毒发身亡?」店小二一脸迷惘。 这话使刘旷想起自身中毒之事,他自己也不懂为何没有毒发。喝道:「说,为 什麽要杀我们?」 店小二犹是一脸难以置信,恍然地看著刘旷,喃喃自语:「天下奇毒穿心散怎 麽没有毒发……没有解药的穿心散怎麽没有毒发……?」突然吐了一口黑血,带著 一脸遗憾的表情断气。 牛头儿走近。「大哥,你杀了他?」 「没有,他是自尽身亡的。」 鬼门三人都已死去,再也无线索可寻。两人心中的谜题还是无处可解,於是一 前一後往旁处木椅坐下,静思无语。 牛头儿忽然眼神一个雪亮,说:「大哥,最近我们就跟南天会有牵扯,你说, 这江南鬼门和南天会会不会有关?」 刘旷正在思考,举起右手向牛头儿一个轻拍,说:「我们所见相同,但是没有 凭据最好别说。」 「嗯,好吧。」牛头儿再追问:「对了,刘大哥,你想是谁出手救我们?」 「这个……」刘旷也想不透。 「你想当时我们身後除了那店小二外,再无其它的人,谁又能点中他的穴道之 後消失无踪呢?」 「嗯,除非是远距离投暗器或小石头。」刘旷沉思著。 「可是在他的身上并无受暗器所伤的痕迹,如果是被石子点中也该有石子落在 附近呀!」 刘旷忽然灵机一动,道:「对了,我知道有一种武功可以将内力化为一道指气, 这种武功就叫作「凌空射穴」。」 「凌空射穴……没听师父说过有这种武功?」牛头儿偏头,正想再问下去。 忽然,刘旷面色大改,伸手用力敲敲自己脑袋,自言自语:「啊!我怎麽没有 想到,这天下除了她以外,还有谁能使「凌空射穴」?」站起身子慌张的四处走看。 牛头儿见他突然之间变得恍惚,担心问:「大哥,你找什麽呀?你没事吧?」 只见刘旷忽而皱眉,後来表情又满是喜悦,高喊:「伶儿,是你吗?」 「伶儿,快出来,我知道是你救了我!」 「伶儿──」 四处宁静,无人回应。 「伶儿──」刘旷不由地加大声音,更急促地的呼唤。 仍是无人应答,刘旷开始在客栈内狂奔狂找。 刘旷失神地倒在一块椅凳,久未见到心上人的他,终於忍不住满满的思念之情。 想到满心期待的喜悦却可能落空,不由得内心一阵激昂,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 一年来的相思之苦总算爆发出来。 「伶儿,伶儿──」他开始狂吼。 「你怪我吗?你是不是怪我放你一人孤伶伶地留在谷里?所以不愿出来见我?」 身上已中的毒粉,是天下奇毒「穿心散」,他不会再活著回去万花谷见她。心 想到此,更是痛苦万分。 「伶儿──伶儿──你可知我有多想你?我真的好想见你!我只想在死前再见 你一面呀!」 「我……我要酒,只要醉了……醉死自己……」转头看著牛头儿,眼神混乱: 「酒……拿酒来!」 牛头儿从未见他这般失神,犹如发疯的模样,吓得不知所措。他听话地动身走 往柜台内取酒,口中却不时高喊:「苗姑娘、苗姑娘……你快下来,刘大哥他中了 毒,神情有些不对!」 将两壶陈年好酒交到刘旷手中,也不敢走得太远,担心他会有所不测。但他心 底已打定主意,就算刘大哥因此疯了一辈子,他也不会离开。 酒,是纯米酿造,说它烈不如说它顺口。 心情愉快的人可以喝得多,因为酒已对味;心情不好的人喝得更多,因为酒根 本无味。 「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光一壶烈酒,将手一甩砸碎酒壶,举起另一壶酒 就要往口中灌下去,忽然,朦胧的眼眸中,客栈门口出现一个白影,那白影向前进 了几步,宛若叹息:「够了,别喝了。」 轻柔甜美的语调,好耳熟。 是谁?刘旷揉了揉眼睛仔细看。 一身雪白素衫,发盘於顶斜挽素钗,那菱角嘴和甜甜梨涡,接著小巧高挺的鼻 梁上那双明媚如水般的眼眸,如此娇美的人儿正俏生生地立在眼前。 刘旷不敢相信地再用力揉了双眼,直把眼眶揉到发红。 那声音续道:「别揉了,再揉都要揉出血了。」 「伶儿……伶儿,是你吗?」刘旷仍然不能置信。 那甜美的美人儿不就是巧伶吗? 她目中含著未落下的泪珠,带著一脸又喜又嗔的神态。 「是,是我……刘大哥,伶儿在这里。」 「伶儿!」 刘旷提足飞奔过去,虽然两人只距八、九步之远,却不愿浪费一分一秒,飞快 的将巧伶搂进怀里。 两人紧紧相拥,刘旷口中仍不断轻声呼唤爱人的名字:「伶儿、伶儿……」。 「呃……耶……咦……怎麽会这样?」眼见平日自忖有分的刘大哥忽然当众紧 抱著一个姑娘,牛头儿登时在一旁傻了眼,再定睛探了探刘大哥抱著的女子,娇美 的气质容貌加上玲珑有致的身段,真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哦!原来刘大哥的心上人如此美丽动人,难怪刘大哥忘不了她。」他在心中 赞叹。 就牛头儿单纯的观点来说,美丽的外表是常人所能见到的第一印象,因此生得 漂亮的人就容易得到幸福美满的爱情。 然而,刘旷与巧伶之间却不是这样一成不变的公式。 她的美丽和他的俊逸是一种巧合,不是他们在相互选择对方时的条件。 那样的相思悬念、这般的深情相对,岂只因外表的吸引? 情之所以生死相许,原只在於一个「痴」字。 -------- 天鹰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