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侠士饮恨 出场之人,乃此番代表崆峒派参与论剑的高手,白衣秀士韩玉山。 韩玉山哈哈一笑,一摇三摆的踱到伏虎禅师跟前,双拳一抱道:“久仰大和尚 七十二手伏虎掌,威震武林黑白两道,韩某今天烧了个早香,菩萨保佑,能了却平 生大愿,拜领高招,哈哈!这真乃韩某万千之幸!” 这人有点阴阳怪气,伏虎禅师也知此人难缠,但他一生正直不阿,不惯听这些 阴腔冷调,还当口不由心火旺冒,哈哈一声洪笑道:“崆峒扇法,技压武林,莲花 扇法,招招玄妙,老衲早想见识,你我今天算是我佛所说的缘份,如不嫌老衲粗手 笨脚,陪阁下比划几下,藉以讨教扇法。” 韩玉山皮笑肉不笑的道:“大和尚好说,嘿嘿!在下只好拜领啦!” 伏虎禅师不与他穷蘑菇,转身向上首行过礼,亮式等待,白衣秀士也跟着朝公 证人作了一揖,二人一对面就打将起来。 老禅师功深力厚,掌沉势雄,韩玉山招式阴柔,滑如泥鳅,扇招奇诡,人如穿 花蝴蝶,在老禅师掌风之中穿来间去。 好一场恶斗,约莫打了半个时辰,伏虎禅师虎吼连声,韩玉山却阴笑盈耳。 打得性起,老禅师使出全部真力,掌掌可开碑,式式可碎石,掌风绕韩玉山族 卷回荡。 但韩玉山确有实学,一味的使出诡猾步法,与阴柔扇招,饶他伏虎禅师名列武 林三僧,连白衣秀土衣角都摸不着一下。 又是十来招过去,伏虎禅师因是一式的猛冲猛打,又连着苦斗二场,已顶门汗 珠如豆,喘声呼呼。 白衣秀士韩玉山,一声诡猾尖笑,扇影连晃,白影一飘,双脚接连错移数步, 猛然之间,一下欺进老禅师身侧,衣袖一扬,招扇疾探,猛点老禅师左助期门穴。 老禅师回肘拂袖,右掌回招封挡,韩玉山哈哈一声尖笑道:“大和尚,你上当 了!” 了字一落,老禅师双目圆睁,双臂软垂,噔!噔!噔!连退了三步,气咻咻的 怒瞪了韩玉山一眼。 韩玉山双拳一抱,轻笑道:“大和尚,承让了!” 语态骄狂,一副眉飞色舞,不可一世之态,昂头阔步,走前五步,往上首一揖。 陈桐看不惯他这种嚣张样子,拿眼一看华山掌门,方隆天喟叹一声,未说什么。 陈桐只好高声宣布:“第三场,腔峒胜。” 这一场打得紧张激烈,观众暗赞两人委实武林之中的一流好手,迨至伏虎禅师 落败,又全部替他抱屈。 玉凤则俏眼得如两颗夜明珠,细心将白衣秀士韩玉山的步法招式揣摩一阵,暗 中咬了下银牙,冷声一哼! 这当儿她见韩玉山胜了伏虎禅师,那种骄狂不可一世的傲态,心中大为不平, 芳心滚动,暗自盘算。 她方在沉思,陈桐已发了话:洪声道:“请天山戚女侠出场!” 玉凤宛如梦中惊醒,纤手一抹鬓丝,立起身,一整白绫罗衫,反手扶了扶背上 的青虹剑,陆筠芳细声细语的道:“孩子,韩玉山一生阴损缺德惯了,你小心点!” 玉凤回首轻声道:“哼!我看着他就不顺眼。” 天地间人与人有这么玄妙,有些人遇见一些人,就如眼睛中毒,只要看那人一 眼,觉得不顺眼,就硬是不顺眼。今天真个看白衣秀士有点碍眼,不由原始本性表 露无遗,寒着脸,俏面绷得紧紧的,缓步走到场中。 白衣秀士本是一脸阴笑,乍看玉凤面寒如水,不由心中暗咒道:“这女罗刹莫 不是死了丈夫……” 玉凤踱到场中,话也不说,连看都不看韩玉山一眼,裣衽朝上首一福,再抄转 身,凤目威凌透煞的狠瞪着白衣秀士。 这一瞪不打紧,韩玉山却打了个寒噤,忙堆下一脸媚笑道:“玉凤侠……” “废话!”玉凤不等他说完,就出声喝止道:“你少噜苏,有什么断子绝孙的 妙招,抖露出来,姑娘接着!” “凤女侠……”韩玉山讷讷半天,看到她那双满含杀机的眼神,不由心中凉气 直冒。 玉凤探臂一挽,青虹耀眼,玉腕振处,“嗡”的一声龙吟,削出十数朵剑花。 韩玉山退了一步,玉凤不管那许多,擎剑就劈,娇声叱道:“看剑!” 霎时之间,剑气浸肌,漫空剑花耀眼。 韩玉山惊魂失措,急抬扇,抖手招“焦扇灭焰”,煽出一股劲风,直逼玉凤。 扇风劲烈生凉,有如冷焰,玉凤不敢大意,心想:“姑娘懒得与你虚应付!” 清啸一声,立即招化七绝剑法。 第一招“鬼谷敲钟”,青虹万点罩向韩玉山。 韩玉山使出梅花扇招中的“冷梅飘空”,勉强将来式封住。玉凤冷声一哼,玉 手轻摇,招化“玉蟾吐虹”,剑影万道,映着冷月,但见漫天青霞罩盖面下。 韩玉山抬手一式“彩蝶戏梅”,但见千百张扇面迎向青虹。 韩玉山出身崆峒,既为崆峒第一高手,绝学惊人,一招扇出,硬将玉凤凌厉无 匹的一剑逼挡回去。 在此时刻,看棚中可急坏了两个人,一个是天山神君戚玄龄,一个是金梭刘银 龙。 戚玄龄急得握手顿足,心口相问道:“刀剑无情,万一这丫头伤了他,那…… 她准会再找上我……万一再节外生枝,那怎么办?”天山神君担心韩玉山败在玉凤 手下,若受到伤害,必会挑起栖霞姥姥的积怨。 刘银龙更是蹙眉攒额,手擦长剑,心情无比紧张,喃喃自语道:“这真叫人作 难,一面是我义母三弟,一面是我未来的侄媳,我应该护谁?” 恰当此时,玉凤招化“回龙吐珠”,振起一道剑风,穿过韩玉山的精密扇幕, 刺将进去。 刘银龙急得失声大道:“凤贤侄手下留情,休伤我三叔!” 玉凤听到刘银龙怆志叫呼,只好一忍手,将进刺之剑变式为挑,“刷”的一声, 火星四溅,刘银龙仗剑格来。 玉凤乍感手心发麻,疾然的退后三步。 看清格架自己青虹之人是刘银龙,不由粉脸生热,颇觉不是味道,很想发作, 又碍于他辈分尊长,自己受柳家之聘,天胆也不敢得罪婆家师门长辈。 原来这五十开外的白衣秀士韩玉山,乃栖霞姥姥韩玉英的三弟,此人一生行事 乖僻,但并无恶迹,刘银龙前在栖霞半年,与他相处了个把月,是以呼之为三叔。 他生怕威、韩两家再次结怨,是以不顾一切的出来拦阻,声到人到,一剑横格, 救下韩玉山。 玉凤朝他抱剑行了一礼,仍是绷着脸道:“刘师叔为什么要帮他?” 这一下,她话意中显出刘银龙偏袒外人,多少有点怨愤。 刘银龙淡笑道:“他老人家是我义母的三弟,彼此不是外人……” 白衣秀士也是死要面子之人,一想义侄出来替自己圆场,而对方竟叫刘银龙为 师叔,那她岂不成了自己的徒孙?他也未看清玉凤的面色,冷哼一声,望向刘银龙 道:“银龙,好哇!你的好师侄!” 刘银龙不知如何置答,玉凤还未想出适当的话,陈桐与方隆天互望一眼,正不 知该如何宣布之时,猛然一声:“好刘银龙,你敢帮人欺我天山?我与你拼了。” 吼声一起,全场华然,天山一对活宝不约而同的站将起来,往庭心走去。 气死神判上次在武当山上,被十二天罡剑阵困住丢了个大脸,数年来仍耿耿于 怀,常想思谋报复,苦无机会,这当儿,见有机可乘,怎还不吼破嗓子,莽里莽撞 的与笑弥勒双双走出。 这一下,可把剑盟宗主急坏,慌的拿眼一瞟戚玄龄,见他微笑不语,只好双掌 一立,轻叫了声:“戚道兄!” 戚玄龄两手一摊,淡然一笑,嘴角撒向陈桐与方隆天。 灵修道长急得心中直跳,蹙眉一想,事情本是己方不对,理屈在刘银龙乱了章 法,自己身为剑盟宗主,放纵爱徒,天山之人大可效尤,但武当论剑,乃武林百年 大事,怎能乱来? 他向陈、方二人投了个告急眼色,二人苦笑了一下,未吭一声。 本来吗,在这种情形下,如果出声,又说什么好呢?能得罪那一方? 灵修道长手举神道伏魔令,沉声叱道:“统统给我住手!” 双怪再怪,也不敢不遵符令,停身转着双怪眼,一扫灵修道长。在此刻,玉凤 自不便发作,秀立一旁,捧剑发愣。 刘银龙似知做错了事,俊脸色变,朝上首跪了下去。 灵修道长一手抱今,一手扶按桌面,大声叫道:“荤徒大胆,未获陈、方二位 道兄之召,擅闯剑场,来人!将他带下去!” 厅下一声猛喝,霎眼之间,走上两名武当弟子,就要将跪在地上的刘银龙挟扶 下去。 蓦的一声“阿弥陀佛”,觉智上人高声道:“慢来!” 老禅师先摇手示止,然后转身合什向灵修道长笑了一下,又朝戚玄龄微微颔首 道:“事有从权,果真凤女侠今天伤了韩施主,刀剑无眼,崆峒诸道兄自是毫无怨 言,但道兄忘了韩施主与冷香谷主情属手足,刘银龙因是未奉令擅闯斗场,但怎能 眼看着他三叔伤在剑下。二则是韩施主的对手,又系与武当渊源甚深之人,一旦造 成伤害事实,岂不惹下大怨,那时候,刘施主岂不作了难!” 他神目环扫了一周,转向戚玄龄道:“戚施主!前嫌甫释,你不怕……” 戚玄龄似不愿他揭开自己与韩玉英的底,特别当着天下群雄之面,不由白了觉 智上人一眼,心中暗骂了声:“老秃驴。”面上不得不作出丝冷笑的苦笑,岔断话 头大喝道:“你们两个孽障,还不与我赶快回来!” 一声断喝,天山双怪互望了一眼,转身朝上唱了个大喏,掉转身,垂头丧气的 走回看棚。 觉智上人接着说道:“请灵修道兄看在老衲薄面,刘银龙情有可怜,饶此一遭。” 灵修道长迟疑了一下,转头朝其余几位掌门看了一眼,除戚玄龄双眼看天外, 其他几位掌门均含笑点头。 灵修道长又侧脸一看陈、方二老,陈桐何等老到,不待灵修传令,已洪声道: “第四场,天山胜崆峒。” 胜负之判已出,韩玉山望刘银龙点了下头,低声一叹,退回右首棚内。 刘银龙朝上首叩了三个响头,悄声的退了回去。 陈桐发语道:“下一场,青城战天山!” 此言一出,右首棚内哈哈一声狂笑道:“不好!此番我真要无庙可收了!我们 三兄弟窝里翻,黄鹤三雄招牌准砸。”声落人现,乱发蓬散,青城狂道朱纯飞两个 起落,已纵到场心。 左面看棚之内,一阵哗然,有人大声叫好。 玉凤俏眉一皱,低声道:“大哥!你出来作什么?” 狂道哈哈一笑道:“你这话有点不该,你我虽是结义金兰,桥归桥,路归路, 错开今天,黄鹤三义,你我情逾骨肉,但此刻百年论剑,为本门争光,你我只有兄 妹反目,各为其主,为兄又怎敢欺师忘祖,说不得,今天要拼尽老命,在你剑下舍 命走几招。” 他这番话,师道为先,全场听了为之肃然,暗中点头,连上首的几位掌门,无 不称许。 玉凤俏眼上转,低声道:“小妹情愿让大哥夺魁。” 狂道一笑道:“傻话!胡诌!你义让为先,岂不是逼着为兄今天要将老命送在 武当,固然侥幸我过了你这关,可是……,哈哈!你那铁面无私的公公饶了我?还 有少林门如把那没良心的抬出来,他那有这好心眼,像二妹你一样,处处替你这不 成材的哥哥着想……” 话未完,顿时之间,一声哄笑大笑,玉凤气得小嘴翘得老高,一顿莲足,白了 朱纯飞一眼道:“你瞎扯些什么?要打就动手。” 在场之人,皆知朱纯飞虽一生惯打哈哈,但正事却一点都不马虎。他心中有数, 不用这番话激玉凤,今天的场面真无法维持,自己如何向掌门交待? 他见玉凤生了气,反而哈哈一笑道:“别太认真,为兄说着玩的,俺兄妹俩今 天算是练招,各尽自己勇力,谁不出全力,就不算……” 玉凤俏眼一瞪道:“噜嗦什么?准不知你的鬼心思?还不快亮家伙!” 狂道哈哈一笑道:“我的姑奶奶,别这大火。停会你手下留点情。” 玉凤板着面孔冷哼一声道:“看我不敲断你的腿!” 朱纯飞“哎哟”一声怪叫道:“好姑奶奶,你千万别敲断我的腿,万一我朱纯 飞四肢不全,到那时,谁给你跑腿呀?” 玉凤气得玉面色变,轻咬朱唇,弹剑叱道:“我教你嘴上少缺德,你偏轻嘴薄 舌的胡扯,你真要我敲你的骨头!” 狂道苦笑了一下,结结巴巴的道:“这个……各凭良心,依我说你修修来世好 不好?” “住嘴!”玉凤气咻咻的娇声叱道:“我懒得与你拌嘴。你比是不比?” 狂道一哆嗦,吐了下舌头,连声嚷道:“比,比,比!不比我出来干么?” 他慢条斯理的探臂一挽长剑,作了个架式,扬手进剑,口中大吼道:“小心哇! 我要拼命啦!”声落势发,“刷”的一剑,手底下还真见功夫。 玉凤不敢怠慢,运剑迎去,两人你来我架,真刀真枪,互不相让。 打得一阵,约莫三十来招,玉凤有点不耐,青虹一振,一招七绝剑奇学“惊龙 飞虹”,将狂道长剑挑上半空。 狂道哈哈一笑,腾步飞扑,纵剑抄在手内,还剑入鞘,一翘拇指道:“士隔三 日,刮眼相看,远非昔年黄鹤楼之中的易峰可比了。” 越是怕他抖底,他越是将老根连须一起拔,玉凤气得怒气冲天,二次扬剑,真 想再赏他两下。 在场之人,谁都明白狂道不是玉凤的对手,谁也看得出来了必要拿她打顿哈哈 方休,是以见怪不怪,冷眼旁观,陈桐与方隆天被两人一闹,看得入神,忘记宣布 比赛结果。 这当儿,乍见玉凤再度举剑,猛的醒觉,连忙高声叫道:“第五场,天山胜青 城,朱纯飞退!” 狂道呵呵一声大笑,连着三个倒纵,退将出去。 天山一枝独秀,玉凤连胜四场,多少有点喜上眉梢,正自芳心狂喜之际,陈桐 二次令下,扬声叫道:“第六场,武当战天山!” 玉凤心中猛震,拿眼朝右面看棚望去,细扫之下,武当二代弟子之中,妙清自 是随侍灵修道长不在台上,刘银龙刚才犯禁,已被取消资格,台上惟独只有妙玄道 长与自己未来的公公。 她急得心中打鼓,暗中祈祷苍天,希望柳彤不要出来。可是天地之间的事,愈 是怕,愈糟糕,柳彤一拂长髯,昂头阔步,含笑走出庭心,朝玉凤豪笑道:“凤姑 娘,老朽奉命出场,望姑娘剑下留情!” 玉凤螓首猛垂,妙目一翻,含羞答答的道:“您老人家虎威独步江左,北斗泰 山,凤儿怎敢不自量力,这一场凤儿甘愿弃权……” 人伦大道,结拜兄弟之间,过过招尚不伤大体,翁媳兵刃相见,那还成何体统, 伦常何在?玉凤一生虽是骄狂不驯,但她怎能犯此大讳,她已受柳家之聘,尽管她 与柳剑雄好事多磨,但她已是柳家之人,怎能不有所顾忌,落人话柄? 柳彤一代大侠,何尝不明此中道理,但今天情形特殊,师门早有定谋,自己身 为武当门人,师命难违,公而忘私,说不得只好硬着头皮,走一步算一步。 他赧然一笑,阻断玉凤的话道:“凤女侠请勿太谦,你连胜四场,老朽只不过 出来应应景。” 玉凤摇摇头道:“凤儿天胆也不敢接您老人家高招,您老人家明察千里。” 柳彤蹙了下眉,“嗯!”了一声,沉神不语。 上首几位掌门,眉态神色之间,似也颇为作难。蓦的狂道朱纯飞哈哈一声冲霄 狂笑道:“我说柳老儿,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师命是师命,人伦是人伦,依我 看你们武当门的‘十二天罡剑阵’,正好配上‘天山三剑’,互不吃亏,何不以此 赌上一场,岂不将问题解决!” 柳彤虎目,拿眼朝灵修道长望去,道长将头轻点了下,他显得有点迟疑,虽是 身为宗主至尊,但仍不敢自专,左右侧顾,连望了几位掌门一阵。 其余之人,脸上一派庄严神色,未露丝毫容色。 这也难怪,这事乃武当与天山之事,贸然多嘴,一旦开罪了戚玄龄,岂不惹厌? 还是觉智上人头脑较清,一想双方与少林门均有极深渊源,此事不能等闲看, 稍为细思,觉得此法甚妥,登时一扬慈眉,朝天山神君戚玄龄道:“戚兄可否想透, 今日立场委实困难,老衲认为此法甚妙。” 戚玄龄半天不吭声,只是垂着眼皮养神,此时一听觉智上人开了口,倒不能再 装糊涂了,猛翻眼,仍是神情冷漠的道:“老朽觉得十分妥贴,只是陈、方二兄有 无高见?” 陈桐见双方当事人都愿意,自己不过是受托代行,何苦固执,立时拱手淡笑道: “这真是个好法子!” 灵修道长打蛇随棍上,朝陈、方二人拱手一笑道:“偏劳二位卓裁,是否当行?” 方隆天一声哈哈,抢先发话道:“陈兄,此事我们老哥俩不怕担点干系,就请 发令吧!” 陈桐哈哈一笑道:“老兄弟!你好说了!”转头高声道:“柳彤下!本席仲栽, 本场由武当派以‘十二天罡剑阵’对‘天山三剑’,决定本场胜负谁属。” 群雄交头接耳,窃窃私议。三年前气死神判独闯武当山解剑岩,被困在十二天 罡剑阵之内,此阵威力神妙方流传入江湖之中,此番被邀而来之群雄,私心好奇, 都想藉机瞻仰一下武当派的绝技。 陈桐这一宣布,真对了心思,有人竟拍掌叫起好来。 霎时之间,双方动作如风,嗖嗖连声,场中多了十数人。 玉凤俏目细扫,双方为首之人,正是武当四杰的妙玄道长,只见他道袍轻飘, 手仗长剑,虚空一绕,立时升起十数缕光华。 除妙玄之外,武当第三代弟子中,站出十数个清秀精灵的青年道士。 这些人均经过特殊训练,又全是武当山选出来的好手,每人均学会了九龙连环 步,乾坤剑。目下的十二天罡剑阵,真不可与当年困气死神判时同日而语。 玉凤与天山一对活宝,三年前,对十二天罡剑阵的变化,都细心揣摩过,知道 厉害,一点都不敢大意,特别是玉凤,早在柳剑雄口中得知这些武当年轻高手,每 人都曾习了此两宗绝艺。 她怕两位宝贝师兄因生性狂傲碍事,妙玄一举剑,她轻扯了双怪,附耳轻声将 武当派的隐秘细道了一遍。 笑弥勒一拍袒露的腹肚,呵呵大笑。 全场之人,均不解他笑意何指,互相愕然,蓦的头顶起了一声哈哈震耳狂笑, 笑声如枭,耳鼓如擂,上首九老愕然失惊,齐皆转头,往殿脊上望去,但见冷月银 辉,照得铜瓦射光,屋上傲立着一个白须老人。 戚玄龄看得怒发冲霄,扬声大吼道:“牟昆!狗贼!还老夫的雪莲实来!”声 起人动,一鹤冲天,往殿顶射去。 牟昆哈哈冷笑一声道:“来吧!只要你接得下老夫双掌,要老夫命都给你!” 声一落,戚玄龄双脚找实瓦面,遥空一掌劈去。 “砰”的一声大震,戚玄龄倒翻而下,反被牟昆一掌推上殿顶。 天山三剑也顾不得与武当较技,三人疾步跃到戚玄龄翻跌之处,慌得乱了手脚, 只顾看视师父。 武当弟子静立场中,一动未动。 场中之人,论辈份,谈武功,均以天山神君为尊,他原本名列武林三奇,不想 一招交接,就伤在牟昆掌下,齐皆大惊失色。 柳彤一看苗头不对,向柳锦虹一打眼色,双双一个虎步,跃到庭心,静以观变。 牟昆二次尖声狂笑,声才起,人影如电,只一闪,快的出奇,越过几位掌门头 顶,宛如支冷矢,射落场心,做心冷笑。 他右手一扬,陡然毫光耀眼,四座大惊。原来他趁场中诸人愕然失措,越过上 首看台之际,以他的独特功夫,磁灵掌一吸,“神道伏魔令”被他摄去。 不但举座皆惊,柳彤狂吼一声:“牟昆恶贼!”一个虎扑,冲向牟昆。 柳锦虹怕父亲有失,腾步跃身,和身扑去。 柳氏父子同为当今之世二大高手,不想两人扑身方到,牟昆双臂一撑,一式 “力拒双牛”,登出两股掌风,分袭柳氏父子。 前车之鉴,柳氏父子力坠千斤,双足落地,踏实之后方双双运掌吐力,硬迎上 去。 “嘭嘭”又是两声大震,柳氏父子身躯微晃,牟昆退了半步。柳彤父子一招交 接,各退五步,瞪视不语。 以柳氏父子之能,当今之世,能挡得两人合力一击的人,穷目宇内,真是寥或 晨星,为数不多。 柳彤的乾坤掌,柳锦虹的大乘掌,这两门绝学,均数得上时下武林之中,拔头 筹的绝技,可是今天无意之间,双迎牟昆,几乎成了个持平之局,怎不教柳氏父子 惊疑?便是在场的全体观众,一个个愕立不语。 少顷之后,柳丹虎目一瞪。扬声大叫道:“牟昆!将我师兄的奇书交出来!给 我滚下山,否则?哼!虽怪在下今天要开罪朋友。” 牟昆嘿嘿一声阴笑,冷声道:“老夫今天来接柳舵主,与你无干,我不能说知 不知趣,我要是你就别管闲事。” 柳锦虹气得剑眉斜剔,咬牙怒叱道:“狗贼,你少磕牙,小爷今天不成全你, 你有点不死心,来来来!放马过来!”他气得青筋隆露,上前三步,马步一沉,静 等牟昆。 柳彤一代大侠,爱子已叫下阵,自不便多说,向后一个倒仰,纵退丈外,凝目 斗场。 牟昆皮笑肉不笑的道:“舵主!难不成你忘了燕然山之事,老夫对你有过寸恩?” 柳锦虹扬声大叱道:“住嘴!你口齿放清白点。” 稍顿,又接说道:“漠南义释你一命,在下曾阻拦家兄,未追尽斩绝,一报还 一报,两不相欠。” 牟昆扬脸一笑道:“舵主,谁不知当年我们曾是同路?虽未同伙,但一样的上 线开爬。” “狗贼!”柳锦虹怒不可遏,扬手遥劈一掌。 牟昆脚下一盘,倒踩九九,避开过去。摇手叫道:“慢来!慢来!老夫想同你 做一桩交易。”话落,一指肩上的神道伏魔令,一拍胸前,柳锦虹心中一动,知他 怀中揣了那本武当奇书,当下一亮神目,沉哼一声道:“说吧!少费口舌!” 牟昆嘿嘿阴笑道:“这桩交易极是简单不过,只要舵主说句话,老夫先还武当 门的奇书,十五年后,再将神道伏魔令交还武当。” 书乃武当之物,被牟昆强夺而去,武当门下已是面上无光,此刻牟昆又自灵修 道长手中将神道伏魔令夺去,道长气得脸色大变,呆立于台目,气喘吁吁。 强敌压境,武当回杰各站一方,布成十二天罡剑阵,将牟昆与柳锦虹围在场心。 牟昆连眼角都懒得动一下,仍是神情自若的只管与柳锦虹抖嘴。 柳锦虹听他如此一说,大吼一声道:“你今天还打算活着离开武当?” 牟昆嘿嘿一声干笑道:“看来我不卖两手,舵主真不愿与我做这椿买卖!” 柳锦虹狂吼一声道:“今天小爷不信你能飞得出去!” 牟昆一亮龙虎玄阳掌的架式道“舵主请赐招!” 一年功夫,柳锦虹的大乘掌进步神速,抖嗓大叫声“好”,双掌一挫,左手指 天,右手划地,沉声道:“留神小爷的掌招!” 掌到中途,左手一式横打,切向牟昆“喉结”穴,右掌直截,点向牟昆丹田。 招式凌厉,变异神速。 牟昆嘿嘿一笑,电旋飘去。 柳锦虹两掌落空,再次进掌,气鼓鼓的道:“再接小爷一招龙飞虎跃!”声落 势动,左掌一飘一荡,在牟昆眼前一晃,中食两指一分,改插牟昆双眼,右掌一个 横推,先打左助,再切肾门。 牟昆一生阵战上千,少见过这种快速凌厉的辣招,也心中发毛,双脚一盘,哈 声连笑,就想错步跃开。 不想锦虹已获武当思典,得习九龙连环步,一个盘步,身如行云流水,掌式不 变,跟踪进击,这一着,惊得牟昆变脸变色,不过他身怀绝学,陡然笑声,双掌一 招龙虎玄阳掌“开天壁地”,划起一道雷啸声,反挂柳锦虹双掌。 柳锦虹乍见他势猛力沉,一缩双腕,撤掌横移,倒跃四步。 这两把交接,举世无双。牟昆今非昔比,原来年前在西昆仑之上,柳剑雄点醒 他未彻底悟透龙虎玄阳掌,被柳剑雄四招金刚神剑逼坠飞崖,果如昆仑老人所说, 牟昆死里逃生,未坠崖惨死,脱难之后,找处静地,如柳剑雄之言静参。 他乃一代鬼才,静神一参,妙谤自生,年来工夫,这套盖世无匹的掌招,真被 他参透了十之八九,是以他此时能在危于一发之际,出手化去柳锦虹的厉招。 柳锦虹心中猛动,暗思:“这狗贼真的功力较前进步多了!” 围在四周之人,连八位掌门在内,都吁叹不止。 柳锦虹一声低哼道:“牟昆!小爷今天与你不见真章不休。”双掌一挫,连环 五招大乘绝招,打出十股罡风。 牟昆嘿嘿冷笑道:“舵主不到黄河心不死!可别怪牟昆放肆!” 两人各不相让,各展绝学,打得翻翻滚滚,看的人眼花缭乱。 蓦的人影一分,牟昆一步横纵二丈,柳锦虹一脸汗珠,岸立原地,渐渐虎躯微 侧,华燕玲尖叫一声,腾步飞跃场心,朝他扑去。 她迟了一步,身未到,柳锦虹倾金山倒玉树,跌落场心。 华燕玲娇哭失声,跃落他身侧,蹲下去一把将丈夫抱入怀内。 武当四杰蓦的各人举剑,妙清就要发动剑阵,柳彤低声向他道:“师兄请慢, 容小弟见识一下,”声落身动,一步纵到牟昆前,不作一语,两人就火辣辣的打将 起来。 华燕玲抱着丈夫,六神无主,哭的死去活来。忘记了替丈夫察看伤势。猛的一 声“女侠”,自左首看棚后走出一位蓝布衫裤,手执钓竿,容色如古铜的老者。 场中一声惊噫。群雄低声念道:“江南钓叟,今天真是天下高人荟萃……” 不管人们如何说,钓叟走进场中,朝华燕玲道:“柳二侠被这恶贼点了绝脉, 老朽试试,能否替柳二侠续活经脉。” 华燕玲收泪止泣,俏目凝泪,看清眼前之人,像传说中的钓叟,登时将丈夫交 给人家,一步拜了下去。 钓叟也不理她,由她去拜,将柳锦虹翻转身来察看一阵,暗自一声嗟叹,双袖 一卷,运力伸指,右手伸缩了十来下,轻吁了一口气,将柳锦虹交给华燕玲,举袖 一揩额角汗珠。缓缓的道:“华女侠,他无碍了!只须静养一下。” 华燕玲点头接过,谢完之后,她也不管众目睽睽,捧抱丈夫,朝看棚走去。 钓叟双膝一盘,运气调息。柳彤与牟昆舍死忘生的打作一堆,看得场外之人全 捏上把汗。 妙清将十二天罡剑阵渐缩渐紧,牟昆连正眼都不看一下。 事实上,柳彤已使出了全力,牟昆则似游刃有余,一味的与柳彤游斗。像有所 顾忌,不愿伤柳彤。 他斜眼一看柳锦虹被江南钓叟救走,咬牙一哼,双掌猛进,加了几把力,逼退 柳彤,点足虎腾,临空飞扑,朝调息中的钓叟顶门一掌击落。 场中一阵惊呼,齐皆失色,谁也来不及抢救,柳彤被逼退之后,一发觉形势不 妙,跟踪腾身,但他才起步,牟昆已起身半空。 他懊丧的一叹,低念道:“完了,为了锦儿,害得人家跟着……” 他思绪未断,蓦的展脊顶上一声:“住手!”断喝,打断了他的思路,他扭头 一看,月光下,腾起一条影子,快如流矢,飞快的朝牟昆扑射。 这声音,听进柳彤耳内,如是之熟,不由心中一喜,脱口大叫声:“雄儿!” 来人自是柳剑雄,他不敢回答父亲之话,劲运双掌,十指一挥,金刚指风朝牟 昆前上扫去。口中一面怒叱道:“牟昆!你这该死的狗才!” 指风似箭,嘶风啸耳,牟昆已听出身后来人为谁,扬起的双掌不敢朝下印去, 人在虚空,好牟昆,委实不凡,扭腰一跃,斜向丈外落去。恰好避开柳剑雄凌厉的 十缕指风横扫。 柳氏父子相继落地,柳彤一步跃到钓叟跟前,运内劲助钓叟调息。 柳剑雄理都不一牟昆,先昂然的朝上首几位掌门见礼请安。 牟昆被晒在一边,几番想出手,终于忍住。但武当三楼剑降已缓缓的向他围来。 他傲然的阴声一笑,视若无睹。 柳剑雄见过礼之后,缓缓向牟昆走来,剑眉一挑,扬声喝道。“柳某念你年叩 七十之关,一生成名不易,几次未下绝手,饶你逃生,你公然还敢上武当生事,你 要是识时务,将我师祖的‘神道伏魔令’呈还他老人家,再将我师伯的奇书交回, 小爷向我师祖跪求,请他老人家从宽发落你!” 牟昆仰天哈哈一笑道:“小子!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今天有种,喏,东西 全在,有本事就拿去!” 柳剑雄仰头一看星辰,蹙眉一声沉叹,道了声:“好!”挽臂横剑,亮式一抖, 徐徐的道:“牟昆!你冥顽不化,小爷今天替天行道。”右臂一划,招发七巧,第 一招“灵鹊结桥”,第二式“牛郎过渡”,第三招“七巧连环”…… 柳剑雄一出手就是七巧剑法的辣如,最后将“七巧飞虹”及“七巧生莲”这种 凌厉绝招都使了出来,仍是奈何不了牟昆。 柳剑雄一代高手,牟昆功力大进,他已心中有数,一连将七巧剑法中的几式绝 招使出,心中凉意直冒。 打到后来,牟昆的掌影,与柳剑雄的剑影,在清秋洁月下,紧紧的裹住两人身 形,宛如盛雪浓雾,简直看不清两人的影子,依稀看出是黑糊糊的两根风柱。 柳剑雄清啸一声,剑动风生,招化四式金刚神剑,将牟昆绕围核心。 剑影厉点,尽刺牟昆百穴,指风如缕,尽扫周身经路,其奈牟昆现下真个不凡 了,他将掌势使开,密密层层的裹紧自己,饶你柳剑雄招式再厉,就是戳刺不进来。 柳剑雄四式神剑一封,钟楼更鼓三敲,猛的脑际“轰”的一声,顿觉头晕目眩, 恰在此时,牟昆一掌横推,“呛”一声银阙剑落地。 柳剑雄虎躯一晃,牟昆飞快的连运三指,在柳剑雄背上点了三下,然后一把将 他拖入怀内,右手一抄,捡起地上的神剑,往柳剑雄咽喉一比。 柳剑雄一现身,玉凤已察音听出,恰好老父醒转,登时一擦泪眼,挽剑跃在场 边,捏着冷汗的看二人狠斗,乍见柳剑雄被人制住,踊身尖叫道:“狗贼放手!” 青虹闪处,直刺牟昆。 牟昆一晃手中银阙剑,格开玉凤青虹,双脚疾退,又复抖剑朝柳剑雄脖子上一 比,厉声喝道:“丫头!你再查来,看我不宰这小子。” 这一下,把玉凤惊退三步,横剑愕然,不知所措。 “刷”的一声,场中又跃进来一位素衣美妇,手中长剑一点牟昆道:“狗贼! 放了我丈夫,有话好说,否则?段玉芝尸横就地,也要拼你这狗贼?”” 玉凤侧目一看段玉芝,俏脸凝霜,不说什么? 牟昆哈哈一笑道:“放他不难!只须柳舵主跟老夫走!” 人都有私心,段玉芝转脸一看公公,玉凤也侧脸望去柳锦虹。 柳彤一声唉叹!暗怪自己功力不如人,眼睁睁的让人挟制爱子,陡然虎目一亮, 向儿媳与玉凤喝道:“回去!这种事你们休管!” 两女被喝得垂头不语,各退一丈,但仍不肯离去,仗剑怒视牟昆。 柳彤轻走几步,低啸一声,音调充满了多少悲怆,虎目泪光一问道:“狗贼! 我柳门一生侠义,人志不可屈,雄儿在你手内,杀剐听便,不过……你也脱不了身, 十二天罡剑阵谅你难逃。” 牟昆贼目闪光,蹙眉沉吟。 且说柳剑雄是怎样来的?原本他随昆仑老人在西昆仑静养,但他一代侠士,不 因自己伤未愈,而苟忘恩师遗命,不参与百年论剑。眼看中元节之后,心神渐感不 宁,坐立不安,只好明告老人,辞别下山,日夜趱赶,今晚正好赶上热闹。 且说牟昆犹豫微顷,哈哈一笑道:“柳彤,老夫已将武当奇书悟彻,不敢说此 刻功力通天,哈哈!柳剑雄四式金刚剑如何?你自信你们十二支剑能困住老夫?” 柳彤豪爽的扬声道:“天命如此,柳彤认命,但你想令我子屈从,老夫宁愿他 们丧身,也不能有辱柳门名节。” 牟昆贼眼一转道:“那么往此以后,老夫带走神道伏魔令,不但武当派无法规 约天下武林同道,天下武林从此将为之大乱。” 柳彤心中猛动,蹙眉俄顷,沉声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挟持虹儿?” 牟昆哈哈一笑道:“老夫当年被那批狗贼逼得退隐之时,曾言过此生要再次出 山,扶助一人做上件轰轰烈烈的大事。” 柳彤冷哼一声道:“其志可嘉,但你贼性不改,也就罢了,还要屈人为非?” 牟昆贼眼一翻道:“你少废话,肯是不肯,但听你一句话。” 柳彤大声怒喝:“住嘴!你说翻天,老夫只告诉你一个不字!” 牟昆哈哈一笑道:“老夫先宰这小子,再找你们算账!”话落扬剑。 两女失声尖叫,蓦的一声洪钟厉叱道:“孽障敢尔!” 喝叱连声,灰影飞飘,觉智禅师大袖一挥,亲率三老八僧跃下庭中,将牟昆团 团围住。 老禅师沉声向执剑高举未落的牟昆道:“你敢伤我师叔一根寒毛,老衲今天要 慈悲你了!” 牟昆哈哈一声狩笑二话不说,环目扫视四周一周,二次扬剑,就要下砍。 蓦的一声厉叱,柳锦虹一步跃出,踱到牟昆跟前,一丢手中长剑,冷哼道: “小爷跟你走!” “走”字一出,四座皆惊,几位掌门慈眉连耸。 柳彤大喝一声:“孽子。”就要扬掌朝柳锦虹劈去,觉智禅师横手一拦道: “施主请慢!天意难违!” 柳彤心中一动,泪下如雨,将掌忍下。 柳锦虹双目流泪,转头伏身朝柳彤拜了四拜道:“谢你老人家养育之恩,虹儿 不肖……”语不成声,接说不下去。 全场肃穆,华燕玲椅在段玉芝身侧嘤嘤啜泣。柳锦虹猛的从地上站起来,转头 朝牟昆剑后一瞪道:“小爷依你,但你也得依我几事?” 牟昆得意的一笑道:“舵主请说!” 柳锦虹道:“第一,将你身上两件至宝还我师姐。第二,速放我大哥。第三, 小爷前在襄阳面告天下同道,解散江淮帮,大丈夫行事,自不便出尔反尔,小爷要 改‘江淮’二字为‘河洛’。第四,河洛帮要以我为首,杀的是贪官污吏,劫的是 土豪劣绅,助的是忠臣孝子,烈妇贤良。第五,他日要散帮拆伙……” 牟昆贫断他的话道:“一切依你,只有三点请舵主细思,第一,武当奇书立时 奉还,但神道伏魔令须待十年后方能交出。第二,河洛帮老夫在世之日,不许舵主 散帮。第三,柳剑雄须削去右手拇指,使其今生不能用剑。” 柳锦虹不敢做主,回头一看灵修道长,老道长似知劫数难免,面部毫无表情。 牟昆掏出怀中奇书,随手向一侧仗剑的妙清掷去。 柳彤吁叹一声道:“虹儿!你敢如此做,为父永不认你……” 须知柳彤一生英名,如果爱子真个如此,今后还能在武林中立足?何况牟昆要 削去柳剑雄的拇指,使他永不能用剑。 为势所逼,柳锦虹再次伏身,又拜了四拜,立起身后,一抬地上长剑,扬手一 绕,登时将万缕云丝尽削,手执发丝,抖手丢给华燕玲道:“锦虹往此以后,不再 姓柳,自名大乘僧。” 华燕玲接发之后,昏倒就地。 陆筠芳与玉凤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趁众人乱得一团糟之时,牟昆沉剑一带, 柳剑雄右手拇指已被削下。 段玉芝大叫一声,和身扑去,牟昆将柳剑雄一送,迎着她推去,顺势五指轻颤, 替他解了穴道。 牟昆推开柳剑雄之后,轻喝一声:“走!”领先跃上殿脊。 柳锦虹流下两滴英雄泪,注目家人,哀恸一扫,一硬心肠,举步腾身,随牟昆 而去。 眨眼之间,走了个没影,场中喧嚣之声震耳,天下群雄,莫不为此突变唉叹。 陡的妙清狂叫了声道:“不好!” 柳彤一步跃了过去道:“师兄!什么事?” 妙清咬牙道:“这狗贼心思狡诈,奇书被他当中撕去一页。” 柳彤不等他话说完,纵身登上殿背。放眼一望,空山寂寂,冷月银辉,两人走 了个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