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人心隔肚皮 申屠珍冷笑道:“不必了,此人已死,无可对证。” “谁!” “就是你贴身书僮九荫。” 庞镇寰诧道:“他死了么?”继而摇首苦笑道:“九荫决不会说出此话,自师 姐一怒离山,小弟即四出探访,风闻师姐巳泛舟飘海赴异域,小弟每日徘徊海滨, 注目远视,唉!望见千帆皆不是,天涯犹有未归人。” 申屠珍似为庞镇寰美妙言词打动芳心,嫣然一笑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 知面不知心,谁又知道你安着什么心?” 庞镇寰道:“自师姐负气出走后,小弟迄今犹是童身未娶,当年海誓山盟,岂 敢有忘……” “好啦!别灌迷汤了,我来问你,你将何湘君作何处置?” 庞镇寰道:“师姐明知,森罗宫处于今日困境,莫不是因何湘君而起……唉! 千言万语,总抵不了事实证明。” 忽地,山谷远处送来一声长啸,声如龙吟,飘回山谷,接着衣袂破空声起,显 然山外有警,庞镇寰申屠珍急急离去。 口口口口口口石室中寂如死水,何湘君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盘坐床上静心潜悟 白阳绝学。 天色已是三更,窗外山风送涛,吟啸悦耳。 何湘君只觉肩头有麻痒之感,真气蠢蠢欲窜,心中一惊,忙运气封住穴道。 突听窗外飘送庞镇寰语声道:“何姑娘你无恙么?” 何湘君星目中泛出森冷杀机,冷笑道:“别惺惺作态,我如若不死,必使你死 无葬身之地。” 庞镇寰叹息道:“姑娘你误会在下好意了,这间密室仅在下知道,在下师姐心 如蛇蝎,方才在下与她说话时,发现她对姑娘神色不善,所以在下将姑娘暂藏身此 处,果然申屠珍转回时即迫问姑娘下落。” 何湘君冷冷说道:“她找我做什么?” 庞镇寰道:“姑娘身为女人,当知女人善妒的天性,自然姑娘一身武学卓绝, 未必惧怕申屠珍。 但姑娘与在下于灵枢石府罹受飞针内伤,动起手来须防伤势转恶。 此刻在下肩头麻痒逆气,姑娘当不例外,不如趁七日之期以奉命三昧真火炼化, 至于令尊在下已密遣干员护送至此。“ 衣袂破空,急风飒然,只听申屠珍嗔道:“你为何独自一人在此?” 庞镇寰道:“遇有重大之事慎思密虑,小弟一向如此,独自一入在谷中沉思半 天一日。” 继又问道:“珍姐寻找小弟为了何故?” 申屠珍目露幽怨之色道:“你是森罗宫主人,卿云谷外发生怪事怎能不请求于 你。” 庞镇寰道:“什么怪事?” 申屠珍道:“半个时辰前卿云谷外起了一片啾啾鬼声,令人心神震颤,我曾派 人前往查视,岂料竟一去不回,其后南荒双奇自告击勇出外查明个中蹊跷,然而又 是不见其返回。” 庞镇寰道:“这不过是敌人虚声恫吓诡计,走,小弟与珍姐出谷外—探。” 两人一前一后如飞离去。 口口口口口口灵枢石府整座山崖化为灰烬,苍茫暮色中尘砂漫空飞涌,疮痍满 目,山风狂疾,呈现出无比肃杀凄凉。 漫漫飞砂中隐现出一条迅疾如飞的人影,来回无定,似寻找什么物事一般。 突闻一个苍老的语声道:“是老弟么?”一堆乱石后冒出一个飞鸟般人影,身 形沾地走出武林名宿梅六。 那来回无定人影闻声定住,只见奚凤啸目光焦急,问道:“梅老英堆,在下幸 能在大龙漱飞瀑内寻出灵枢石府后洞秘径,却为不得已之难阻耽误,—步之差,灵 枢石府禁制已然发动,在下未能及时救得何姑娘,如非逃去,则丧命殒石之下,故 尔在下寻找有无尸体,判断其存亡与否?” 梅六叹息道:“何姑娘福泽甚厚,谅不致横死,唉!武林群雄已应约而来,但 惧申屠珍天魔大法。 又为申屠珍言词所惑,纷纷向龙湫赶去,经老朽力斥其伪,又纷纷返回。 但山形爆裂威势骇人,武功再好,亦是血肉之躯,不敢犯险来探。 后经老朽与卜老二鼓勇来探,以迅雷不及掩耳手段施展铁翅蝙蝠将申屠珍手下 九名爪牙及森罗宫高手歼毙,但迄未发现庞镇寰及何姑娘两人。“ 奚凤啸忧形于色道:“如此说来,何姑娘未回石梁庄了?” 梅六道:“在此山外,江南同盟布椿如天罗地网,如何他们未发现……” 奚凤啸立即沉声道:“庞镇寰地形稔熟,也许择秘径而行,不过何姑娘无论如 何不致与庞镇寰同行,令人惊异的是两人同时失去踪迹。” 梅六略一沉昤道:“洞中情形显有蹊跷,人在危难中往往会捐弃私怨共拒艰险, 庞镇寰狡诈狠毒,恐何姑娘出险后失慎为庞镇寰暗算挟持而去。” 奚凤啸面色微变道:“在下也是这般想法,老英雄最好不要将在下形踪透露, 让庞镇寰认为在下已经死去,以坚其心,或可自露阴谋。一面在下潜入森罗宫探觅 何姑娘下落。” 梅六颔首道:“目前只得如此,但最好须探明庞镇寰是否转回森罗宫,倘庞镇 寰挟持何姑娘他去,武林前途将不堪设想了。” 风砂漫漫中突传来一声娇呼道:“相公!”明媚大眼,短裳雪肤的鲁丽嫦掠身 扑出,笑靥如花。 鲁丽嫦自奚凤啸跃身大龙湫飞瀑中,一直就未见笑容,黛眉深锁,面寒如水, 如今目睹心上人无恙,怎不惊喜欢愉,但发觉奚凤啸忧形于色,不禁询问其故。 梅六即告知鲁丽嫦为何,鲁丽嫦娇笑道:“何不由贱妾施展苗疆役鬼之法,使 森罗宫疑神疑鬼,令庞镇寰自动现身,相公再潜蹑其后,定可找出湘君姐姐下落。” 梅六击掌大笑道:“老朽活了—大把年纪,尚未见识过苗疆役鬼奇术,今晚总 算不负此生,不过老朽风闻役鬼之法只能施展新死之人身上。” 鲁丽嫦水汪汪大眼向四外一转,笑道:“足够了,还有比老前辈方才歼毙的森 罗宫爪牙更新鲜吗?” 梅六不禁捧腹大笑。 奚凤啸也不由莞尔展齿。 口巳口口口口月涌朗空,繁星满天,森罗宫谷外景珠凄迷清丽。 夜风忽送来一片啾啾鬼声,疏林密草中,显出魅影幢幢,御空飘忽,来往不定。 谷口上空腾起一声暴喝道:“什么人竟敢在此装神扮鬼。”接着十数条黑影疾 如鹰隼飕飕坠地,立即挫腰窜身向幢幢魅影扑去。 为首的是一彪形大汉,挥刀出手往一具魅影挥去。 匹练如虹在魅影腰间卷体而过,霍地一声,刀似劈空,如中无物。 魅影分成两截,但倏又复合,虚飘飘的迎风摇晃。 大汉毛发皆竖,惊极狂叫一声,昏厥倒地。 群匪见状魂不附体,转身欲遁,那知眼前呈现一片啾啾魅影,缓缓飘浮围聚而 来,不禁纷纷出声大喝,挥刀乱劈。 无形之物,任你有盖世功力,也无济于事,魅影散而复凝,啾啾吐气寒冽澈骨, 袭身血闭气滞,纷纷倒地昏死不起。 森罗宫外鬼哭之声有增无减,子夜三更,漏深入静,尤其在此幽谷荒野,更平 添了浓重恐怖气氛。 谷内窜出一双人影,目睹谷野中游魂魅影,眼中顿露惊悸之色,只听独角虬龙 哈秀语声道:“辛老二,想不到江南竟遇上这般异事,究竟是人是鬼?” 逍遥居士辛立沉声道:“是鬼,但小弟从不信真个有鬼,有道是人有三分怕鬼, 鬼却七分怕人,你我两人足迹遍天下,经过无数惊涛骇浪,小弟要查个究竟。” 正说之间,忽见—-具魅影冉冉飘浮来至近前。 哈秀不禁毛发悚然,大喝—声,扬袖拂出一片如潮劲风,那魅影竟随着劲风退 出六七丈外,散而复来,发出阴沉袅鸣低笑。 辛立目中*露寒芒,身形大步迈向那具魅影而去。 哈秀心悬辛立遇险,紧蹑而去。 那知辛立迈前一步,那魅影亦飘前一步,始终保持距离,辛立发出一声刺耳怪 啸,惊怒交集,猛往前扑。 不觉追出数十丈外,南荒双奇非但追不上,身后却啾啾鬼声遥遥追来。 哈秀疾奔出数步,与辛立附耳密语道:“这情形似乎有点不妙,你我两人辛苦 挣来武林声誉恐要断送在此森罗宫外,不如及早退身……” 话尚未了,忽听身后阴侧侧冷笑传来道:“来不及了。” 南荒双奇大惊失色,疾转回身,只见一群魅影冉冉飘浮而来,其中一具身形较 浓黑,似为真人所扮。 哈秀不由大喝一声道:“朋友,你这是何居心?” 那人冷冷答道:“宫名森罗,岂能禁上孤魂野鬼索命,南荒双奇,兄弟久闻两 位卓著盛名,为何前来助纣为虐?” 辛立趁着那人说话时,锐厉目光深探打量之下,察觉那人身形似为一袭黑衣从 首至脚蒙住,腰间紧系丝绦,乍睹之下,神似鬼魅,闻言厉声道:“此乃老朽自己 之事,与朋友无干,朋友何不露出本来面目,否则别怨老朽辣子无情。” 那人发出阴沉低笑道:“二位身在危中,尚敢大言不惭,二位胆量兄弟不胜钦 佩,奉劝二位束手就缚,兔自取覆亡。” 哈秀性烈如火,既判明当前黑影是生人装扮,胆气立壮,成名以来从无人在他 们面前无礼,目中怒焰火炽,倏地“潜龙升天”。 拔起两丈来高,两臂蓄凝全身功力,十指飞攫扑向那人,指端射出十股嘶嘶如 刃劲风,威力绝伦,奇奥已极。 岂料那具魅影不闪不避,十股指力顿时戮在胸肋要害重穴,哈秀猛感指端一软 —震,两臂剧痛欲折,胸口一冷,颓然倒地。 辛立亦与哈秀同一心意,接踵扑出,待警觉不妙,已扑至半途,百忙中两臂一 沉,身化“风卷落花”硬生生转了回来。 那魅影冷笑道:“身法委实奇妙。”一声虚拍而出。 辛立已翻落在地,闻风知警,双掌回扫而出。 两股掌力一接,一声哑闷轻震,辛立只觉两缕热流侵入掌心穴,循臂攻入内腑, 欲封闭穴道但感势所不能,不禁大骇色变。 两股热流侵入辛立内腑,突变奇寒,只见辛立机伶伶打一寒颤,额上冒出黄豆 般大汗珠顺腮淌了下来,目光黯然,废然长叹道:“老朽一生闯荡江湖,败在一招 之下从未曾有,可见武林之人,人才辈出,坐井观天,老朽错矣,但阁下与森罗宫 主者动手相拼,未知鹿死谁手?” “尊驾以为如何?” “不知,三月前辈森罗宫主者必败在阁下之手,森罗宫主者如今习成白阳图解, 恕老夫不能妄肆猜测。” 魅影哈哈冷笑道:“兄弟正欲找他,他如今尚在?” “森罗宫内!” 话才落音,一股寒风点在他的期门穴上,人事不省倒下。 魅影游魂,随风飘浮谷外,枭鸣悲啼,使这山谷如同鬼域,更添了几许阴森恐 怖。 谷内缓缓走出一双情侣,男的约莫二十五六岁,面如傅粉,剑眉飞鬓,口角擒 笑,气度不凡,另一为紫衣少女,云髻斜坠,明眸皓齿,冶眉秀丽。 不言而知,正是庞镇寰与申屠珍两人,庞镇寰目睹谷外情景,面色微变,喃喃 自语道:“小弟从来不信邪,偏生今晚遇上如此怪事,如小弟臆测不差,定是敌人 故弄玄虚。” 申屠珍嫣然笑道:“你已学成旷代绝学,何惧旁门左道,尤其摘星手已死,更 可高枕无忧。” 庞镇寰胆气本豪,经申屠珍一说,不禁哈哈朗笑。 忽听申屠珍惊噫了一声,身形疾飘了出去,原来疏林中飘浮游荡的魅影冉冉相 聚,凝结成九具人形。 申屠珍眼中已看清是自己属下九瘦长怪人,心中一动,疾忙掠向前去。 庞镇寰疾随身后,那九具魅影乃有形无质之物,申屠珍一掠至近前,不由惊叫 一声,花容失色。 九具瘦长怪人除了面目模糊不清,迎风微微摇晃外,宛如生人一样。 申屠珍与九瘦长怪人多年主仆,虽说鬼魂无凭,如今亲眼目睹,能不骇然震凛, 柳眉一剔,心欲说话。 庞镇寰忽由身后疾掠而出,曲指一弹,弹出一股指风夹着一点细如砂砾火星向 九个魅影打去。 “波”的一声,一具魅影洞穿一孔,立即烧开来,转瞬间将九具魅影烧了个干 干净净。 申屠珍不禁暗惊,诧道:“你这神奇武学是在灵枢石府内习成么?叫何名称?” 庞镇寰点点头道:“名为‘太阳神指’,可见白阳绝学委实神奇莫测,天下无 敌,武林霸业,指日可成。” 申屠珍不由冷笑道:“这也未必见得。” 庞镇寰施展“太阳神指”后,信心大增,闻言剑眉上剔,面露彪悍神色,忽闻 鬼啸之声大盛,只见眼前又现出九具瘦长怪人魅影,四外游魂渐聚围来,顿时色变, 疾伸右手,正待曲指施展“太阳神指”。 申屠珍右臂迅如电光伸出,抓住庞镇寰腕脉,叱道:“且慢!”继目注九具魅 影道:“你们是否认为死得太冤,须我代报此仇,引我前往大仇藏身之处么?” 九具魅影立即转身冉冉而去,申屠珍身形随着魅影走出,但发现庞镇寰竟悄无 声息的离去不知何往。 申屠珍暗中冷笑道:“哼!庞镇寰,你如认为习成自阳绝学便要纵横天下,目 中无人,那就大错特错。” 他们两人久为怨侣,目前相聚乃为极复杂因素所促成,虽表面上笑语如珠,其 实暗中互相猜嫉。 申屠珍认为庞镇寰试出白阳绝学威力后,对她既无所畏惧,是以悄然离去,心 底怨毒又更加深了几分。 口口口口口口月华如水,谷野朦胧。 九具魅影愈行愈快,朝一座绝峰绝顶上而去。 申屠珍一登上峰顶,却不见魅影,不禁一怔,暗道:“怎么遇见这等奇异之事。” 只觉茫然不解。 忽看见相距不远的邻峰绝顶上,立着一条娟秀人影,她毫不思忖犹豫,即向邻 峰掠去。 申屠珍轻功高绝,身形挨近这条娟秀人影毫未察觉,只见是鲁丽嫦。 今晚的鲁丽嫦并非苗装短裙,藕臂玉腿裸露,身着一袭白色罗衣,云发飘飘, 凝目望向远处,不知在想什么? 申屠珍发出一声银铃娇笑道:“姑娘,你在等人么?” 鲁丽嫦似乎一惊,疾转身形,见是申屠珍,不由面色一沉,语声冷漠如冰道: “申屠姑娘不在森罗宫陪伴庞镇寰,来此则甚。” 申屠珍闻言勃然大怒,冷笑道:“你竟敢出言讽刺。”目中*吐杀机。 鲁丽嫦明眸中闪动着谜样的光辉,摇首笑道:“我怎取讽刺申屠姑娘,据我所 知,庞镇寰久已迷恋何湘君,将她藏于秘处,不让你申屠姑娘知道,你如不紧守着 庞镇寰,日后定遭毒手所害。” 申屠珍闻言不禁花容微变,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申屠姑娘怎么健忘如此?”鲁丽嫦笑靥似盛放海棠,接道:“我义弟从庞镇 寰书僮九荫处闻知,故对庞镇寰习性为人,往事种种均熟知能详。”语声一顿,望 了申屠珍一眼,又道:“灵枢石府震毁之际,姑娘定见庞镇寰冲出石雨爆飞中,身 后紧随着何湘君是么?” 申屠珍点点头,但面上却泛起疑诧之色,道:“那么姑娘也发现了……” 语尚未完,鲁丽嫦已启接口笑道:“不但我比申屠姑娘更早发现,而且亲眼目 睹庞镇寰以奇异神奇指法杀害申屠姑娘九名手下,更补以铁翅蝙蝠!这等布置委实 天衣无缝,神鬼难测。” “铁翅蝙蝠是庞镇寰独门暗器,他如此做岂非欲盖弥影。”虽然申屠珍口中这 么说,心内却相信了七分。 鲁丽嫦发出爽朗悦耳妖笑道:“申屠姑娘有所不知,庞镇寰逃出灵枢石府时, 不知那九人是你手下,神指戮杀后,堪遇南荒双奇说明,急补每人一支铁翅蝙蝠, 故作仓惶逃窜疾奔,如我记性不差,姑娘一听九人遭害,立即赶往察视,然而庞镇 寰与何湘君却未随去,迳自赶回森罗宫中……” 申屠珍面色铁青,喃喃自语道:“真是他么?” 鲁丽嫦见申屠珍神色,不禁暗笑道:“撒下金丝饵,还怕你不上钩?”即正色 接道:“申屠姑娘,我决非挑拨离间,危言惑听,依我料测,你回森罗宫后,并未 再见到何湘君,庞镇寰却向你编好一套谎言,使姑娘相信是实。” 申屠珍心里虽痛恨庞镇寰,但淡淡一笑道:“姑娘请说说看,庞镇寰如何将谎 话编得天衣无缝。” 鲁丽嫦道:“姑娘回到森罗宫内一定斥责庞镇寰为何迳自离去?他回答幽居灵 枢石府日久,真元耗损甚多,白阳图解尚未融汇贯通,武林群雄必在灵枢石府附近 虎视眈眈,不能轻身涉险。”说着嫣然一笑道:“姑娘定问他何湘君何去?” 申屠珍道:“庞镇寰如何回答?” 鲁丽嫦略一沉吟,答道:“森罗宫今日处于四面楚歌中,无非因何昆仑父女而 起,杀之定生剧变,暂囚禁秘处,俟他悟澈白阳图解,肋之以制伏武林群雄。”说 着又是嫣然一笑道:“猜测之言虽有出入,但我坚信大致无异。” 申屠珍似抑制心内激动愤怒,神色变幻闪烁,轻喟了一声道:“姑娘智慧过人, 猜得一点不错,但姑娘既发现庞镇寰,为何不先发制人?” 鲁丽嫦摇首笑道:“我如有制服庞镇寰卓绝武功,怎可眼睁睁让他离去,何况 投鼠忌器,怕误伤何湘君姐姐,唉!迄今我尚理解不通,何姐姐为何随着庞镇寰同 入森罗宫,自蹈罗网?” 申屠珍冷冷笑道:“庞镇寰另有一种花言巧语本领,能使人甘心贴跟……”说 着忽目中*射寒芒,猛然双掌互击,高声道:“是了,他必是向何湘君谎言其父何 昆伦仍健在人世,何湘君心切与父晤面,不禁坠入术中。” 鲁丽嫦神色黯然,长叹一声道:“这必须等我义弟赶返,一切自可迎刃而解!” 申屠珍道:“你义弟何去?”她是明知故问。 鲁丽嫦道:“就在申屠姑娘离去后,他突然跃起,须去取一件紧要之物,尽速 赶返,立即掠身下峰,但迄今未见其赶回,误了大事如何是好。” 申屠珍神色淡漠道:“可惜你义弟已死!” “什么?”鲁丽嫦面色大变道:“申屠姑娘不要无的放矢,这话我不相信!” 申屠珍道:“我亲眼目击他跃下大龙湫,怎会是假!” 鲁丽嫦立时绽露如花笑容道:“我放心啦!死有泰山鸿毛之别,一身系武林安 危,他怎能自没而死,必是大龙湫潭中藏有武林奇珍,此刻他当已转回石梁庄,申 屠姑娘请速回森罗宫,暗中窥探庞镇寰狠毒用心何在,切勿陷身虎穴自误。”说着 身形凌空飞起,疾往峰下电泻,瞬息人踪已杳。 申屠珍呆立在峰顶,思忖鲁丽嫦方才之言,越想越是,不禁面泛杀机,身形疾 展飞扑下峰去。 口口口口口口庞镇寰目睹魅影怪异,心生暗骇,见申屠珍竟随着九具魅影而去, 暗道:“怎么有此怪事,哼!我定要查一个水落石出。” 正要起步紧随申层珍身后,忽闻一密语传声道:“总瓢把子,请随小的来。” 不禁心神一震,循声望去,只见远距十数丈外一条黑影向他招手,四外鬼影都消失 得无踪,喝道:“你是谁?” 黑影道:“时机不再,稍纵即逝,速随小的来。”说时晃身疾奔而去。 庞镇寰犹豫了一下,疾随黑影而去。 月华皓洁,映在谷野上如同积水空明,只见那点黑影似一蓬淡烟,身法快极, 向一矮松林内掠去。 庞镇寰进入松林后,目光四望,发现两株盘虬铁鳞矮松横柯上悬着两具虚晃人 影。 他目力奇佳,看真那是两具尸体,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气。缓缓走近,不禁面色 大变,原来两尸却是南荒双奇。 独角虬龙哈秀逍遥居士辛立两人死状至惨,两双手掌齐腕切下弃置在地,断处 血凝成紫,眼如铜铃,伸舌盈尺,面上仍留着惊悸恐怖之色。 这两人乃当今武林中顶尖高手,一身武学造诣已臻神化境,此乃分明遇上极强 劲敌,这劲敌是谁? 庞镇寰不禁自问?脑中遍索搜查觅,他喃喃自语道:“难道是何昆仑这个老鬼?” 自何昆仑逃出府外,庞镇寰多了一块心病,无日不在探听何昆仑的下落,却又 苦于无法宣扬开去。 更令他震骇的就是救出何昆仑的对手极为狠辣沉稳,比他本人强过三分,漫长 时日过去,江湖并无一丝风声传出,因此之故,决心提前发动图霸武林,先发制人。 唯一可以自慰是何昆仑经他施以乱经错脉手法,神智已然丧失大半,绝无能在 半年一载调冶还元。 显然不是何昆仑这个老鬼?但又是谁?梅六、九如上人、铁面钟馗杜长龄…… 举世闻名,负誉四海的武林名宿,江湖怪杰,被庞镇寰一一判断非是,最后在 他脑中闪过摘星手。 他认为摘星手能崛于武林并非偶然,是一极强劲敌,但据申屠珍亲眼目睹摘星 手自沉于大龙湫飞瀑潭中…… 瞬息间,庞镇寰面上浮起得意的冷笑,他认为申屠珍之言非虚,摘星手所以跃 入瀑中乃为了寻觅灵枢石府后洞秘径,水力万钧,生愈山岳,即使自己也不敢涉险 一试,摘星手显然已死定了。 然而,这杀害南荒双奇之人又是谁?谷野中鬼哭之声又起,游魂飞巡,饶是庞 镇寰功力盖世,他禁不住战怵震颤,胸中疑结,势非何湘君不可解答,双肩一振, 刷的潜龙升天而起,身如流星电奔往森罗宫方面奔去。 口口口口口口此刻,游魂魅影,尾随庞镇寰身后。 天色朦胧,微现曙光。 庞镇寰踏入谷口,首先映入眼帘者,森罗宫防守谷口之高手,均面现疲累惶恐 之色,衣履不整,似经过激烈的拼搏,心中一惊,询问其故。 原来他与申屠珍出谷后,即频频传来警讯,森罗宫高手四面迎击,因来敌影踪 飘忽,使森罗宫高手疲于奔命。 天将黎明,才纷纷散去,此时,方发觉来敌却是有形无质的鬼物。 庞镇寰心中大惑震凛,只觉情势异常辣手,沉沉的冷哼一声道:“旁门邪术, 用不着大惊小怪,紧守原处,一发觉有异立即传音。”说罢疾往森罗宫掠去,忽闻 中内传出申屠珍冷笑道:“庞弟!你往何处去了!” 庞镇寰眉头一皱,答道:“若非情势极危堪忧,小弟怎会离去。”说着身形一 闪,在申屠珍身侧掠过,迳向宫内议事厅奔去。 申屠珍认定庞镇寰在她面前故意耍花枪,对他如此回答深感不满,鼻中冷哼一 声,抢步随入。 只见议事厅内聚着甚多群豪,彼此纷纷窃语,一见庞镇衰申屠珍进入,不禁悄 然无声,岑寂如水。 庞镇寰目中威棱扫视了群豪一眼,大步迈向太汲双环刘文杰,微笑道:“刘大 侠当代名宿,见闻广博,可知如今武林中有什么役鬼驱魂之人么?倘蒙见告,在下 不胜锦感。” 刘文杰沉吟半晌,答道:“据老朽所知,华夏武林中并无役鬼驱魂之人。” 庞镇寰不禁一怔,道:“如此说来,此人是出自异域化外了?唉!南荒双奇已 遭此人毒手残害,如不找出此人来历,森罗宫前景忧难了。” 群豪闻言不禁相顾失色,申屠珍亦面色大变道:“他们真被毒手杀害了么?” 庞镇寰沉声道:“不错,小弟身为当今瓢把子,怎可无的放矢。” 申屠珍先入为主,深信鲁丽嫦之言,庞镇寰狠辣残毒,双奇之死,无非为排除 异己手段,而且已习成白阳图解,足以凭恃纵横天下,更狂妄不可一世,闻言响起 一串娇笑道:“我知道一人深知此人来历?” “谁?”庞镇寰情不自禁脱口追问:“师姐既然早知何不早说!” 申层珍冷笑道:“告诉你,你也不敢去问。” 庞镇寰闻言,眉目间陡泛—片杀机,沉声道:“小弟自接掌森罗宫,几曾怕过 谁?” 申屠珍淡淡一笑道:“当真!何湘君必然知情,不妨一问就知。” 庞镇寰聪明绝顶,已知其用意,当下亦不说破,微微一笑道:“何湘君距此数 百里,远水难济近火,而且无此必要。” 申屠珍亦非庸智,知庞镇寰必暗暗前往访问何湘君,心笑道:“何湘君就居在 森罗宫秘处,我要看你如何私自前往?” 庞镇寰陡地朗笑道:“师姐,小弟在灵枢石府期间,蒙师姐代掌森罗宫,有条 不紊,法令森严,就此拜谢。现在小弟返回森罗宫,请师姐交出森罗宫鬼令。” 申屠珍丝毫不动气,反吟吟一笑,取出森罗宫令符,道:“我对森罗宫并无兴 趣,亦不想搅权,来意谅早知,用不着细叙。”说着伸臂欠身,又道:“我倦极欲 眠,暂回房休息。” 言罢回眸媚笑,莲步姗姗走去。 在庞镇寰心想,申屠珍个性娇横,必大怒喝骂,自己亦趁此树法立威,翦除眼 中之钉,岂知大出意料之外,不禁愕然目送申屠珍后影,神色阴晴闪烁。 玉箫真人长叹了一声。 庞镇寰诧道:“道长为何出声长叹?” 一名森罗宫高手躬身禀道:“总瓢把子有所不知,森罗宫内半数高于已服下申 屠姑娘独制丹药,神智悉被申屠姑娘所控制,总瓢把子此举似嫌草率从事。” “什么?”庞镇寰狞声切齿道:“这丫头如此歹毒,我怎能饶她。”洒开大步 向申屠珍所居走去。 口口口口口口森罗宫占地甚广,绵连十数里,广袤北崖五岭,层灿峭翠之下松 竹围绕,风动竹移,隐隐可见一幢雪白精舍。 庞镇寰走入竹林,即见一横剑美婢,剪水寒眸注视着自己,微笑道:“红莲, 姑娘在么?” 美婢嫣然一笑道:“姑娘已就寝,婢子奉命不得放人惊扰于她?” 庞镇寰微一踌躇,道:“谅尚未熟睡,我有急事商量,你胆敢阻止我么?”目 中突射威棱。 红莲面现畏惧之色,道:“婢子不敢,姑娘法令谨严,违者残去一肢,但愿庞 少爷见怜。” 庞镇寰霭然一笑道:“我岂忍害你受责,如果姑娘已熟睡,我即离去不惊动于 她。” 红莲闻言笑靥迎人,如绽红杏,妩媚无比,盈盈一福,道:“婢子谢谢少爷盛 情。” 庞镇寰笑道:“自己人不必谢了。”身形飘然往精舍走去。 申屠珍居室两扇窗扉敞开。从外注目可了然室门情景,庞镇寰悄立窗外,只见 轻纱罗帐中申屠珍面向内曲肱而睡,云发垂背,藕臂裸露,拥着一袭薄被香息隐隐 可闻。 蓦感身后起了一股飒然衣袂破风之声,回面一望,只见红莲笑靥未饮,落在七 尺开外,暗中眉头二皱,低声问道:“申屠师姐已熟睡,只你一人在此守护,其余 诸婢呢?” 红莲答道:“除了三位姐姐守护崖上外,其余都在厨下准备酒食,一俟姑娘醒 来即可食用,庞少爷不妨先在客室稍候,婢子取一碗莲子清心羹,一晚疲累,点点 心也好。 庞镇寰犹豫一下,微笑摇首道:“不用了,我尚有要事待办,姑娘醒来,代我 致意。” 话音一落,双肩一振,潜龙升天拔起六七丈高下,穿空如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