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彩衣仙子 司徒离尚未答话,金惜花目光一闪,站起身来笑道:“今日是我等大喜之日, 有人登门造访岂可失礼。”笑声中,他剑及履及步出大屋到了门外。 柳随风亦察觉屋外有轻微声响,此时看到金惜花往外走去,他急忙随着金惜花 的步伐来到门外。 陆愚见碧月残和花弄影也已经起身往外,他斜看了司徒离一眼,嘴角一扬微微 一笑道:“凡事总会有第一遭,不过以今天的状况来说,这时机似乎来早了些。” 司徒离叹口气道:“闪躲了这么多年,想不到终究躲不过。” 陆愚哈哈笑道:“别担心,单凭我们几个兄弟的功夫,难道还收拾不下区区的 彩衣教吗?” 司徒离摇头道:“你以为四弟的血能解万邪蛊,就能使彩衣教分崩离析吗?你 若是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其实……唉,等外头的事情解决了,我再将事情原原本 本的告诉你们。” 陆愚见司徒离满腹哀愁的模样,不敢再说风凉话,笑容一敛道:“反正躲不了, 不如先看看再说吧!”说着伸了个懒腰,打个哈欠作势起身。 两人刚站直身子,猛听的门外一声娇吒:“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违背我们教 主的命令。花弄影,你不在乎碧月残的死活吗?” 司徒离与陆愚对看一眼,身形一闪到了门边探头望去,只见到竹篱外三个白衣 女子目不转睛的望着大屋这边,当中一人赫然是向他们通风报信的何婷。 花弄影眼神冷漠不发一语,金惜花笑道:“姑娘生的花容月貌,秀色动人。不 过言语粗鲁无礼,真是可惜啊可惜!” 彩衣教的女子见司徒离和陆愚从里头走了出来,脸色骤变暗忖道:“他怎么会 在这儿?”她衡量双方情势,单是司徒离一人就已经无法取胜,更遑论眼前还有其 他高手跃跃欲试。 对方高手众多,情势极为不利,带头的彩衣教白衣女子秀眉一竖道:“既然你 们自毁誓言,彩衣教必不会善罢干休,花弄影你听好,你妻子没有解药就等着毒发 而亡吧。” 陆愚嘻嘻笑道:“不劳尊驾费心,我们五兄弟等着你们教主大驾光临,那么恕 我们不送了。” 那白衣女子恶狠狠的瞪了陆愚一眼,哼了一声道:“我们走。” 何婷随着走了几步足下一停,回头看着陆愚身在敌阵之中,心想今后分处两方, 若是再相遇只怕要兵戎相见,心念至此,不禁神情凄然泪水欲滴。 金惜花望着司徒离等他示意,司徒离轻轻的摇了摇头道:“别为难她们了,她 们也是身不由己的。” 诸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何婷与陆愚的关系,眼见何婷泪水盈盈欲言又止,于是不 约而同的将目光瞧向陆愚。 陆愚瞥见众人眼光直逼而来,耸耸肩道:“唉呀,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彩衣 教的女子固然是美若天仙,不过没一个安着好心眼,而且我可不想步大哥后尘。” 陆愚随口一句,又将大伙儿的目光引向司徒离。 何婷听陆愚说的无情眼神哀怨的看了他一眼,跺足飞奔离去。 司徒离目光一扫,待彩衣教消失无踪后,语气黯然道:“进去再说吧!” 众人入内坐下后,司徒离闭目沉浸于往事半晌不语,蓦然目光一绽道:“在江 湖上,彩衣教虽然名不见经传,但是手底下做的事可不少。我年少遭逢巨变,江湖 中人又落井下石,欲使擎剑山庄一蹶不振。我饱受人情冷暖之讥,立誓要让擎剑山 庄扬名江湖,从此闭门苦练家传武学。由于擎剑山庄有些武学典籍被林武阳,也就 是现在的丁中给抢走了,不过我司徒家重要的武学都是口传心受,传子不传女,所 以损失还不算太大。虽然我从小就将口诀剑招铭记于心,但是我爹英年早逝,高深 的功夫又岂是我暗中摸索可得,在无人指点下,我的功夫进展甚慢。不过皇天不负 苦心人,在我而立之年终于将回风落叶剑练成,在试剑会上一举夺下双剑,自以为 从此可以扬眉吐气,重振擎剑山庄威名…………” 柳随风等人听司徒离说起往事虽然语气平淡,其实众人都知道司徒离失了双亲, 在无人相助下,练功的过程一定相当艰辛。 司徒离喝杯酒缓口气续道:“我欲以回风落叶剑扬名立万,首先便是要找林武 阳算帐。我在试剑会上看见他,不过他并不认识我。不过这厮相当机灵,我夺得双 剑后,他便闻风而逃。我当时年轻气盛,不知穷寇莫追之理,一路追着他到了黄山 附近,不慎中了他所设计的陷阱,九死一生之际,幸好遇到下山采药的蓝正鞍,他 出手打退林武阳后,带我上药王门休养。经过十余日之后,我便向他告辞,继续踏 上复仇之路。”说到此处,他神情一黯思绪有如潮涌,思忖间胸口起伏不定。 柳随风等人均知司徒离将要说出心中久藏的秘密,此时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仔 细聆听。 司徒离缓了缓情绪后续道:“我甫下山打听林武阳的下落,便得知他人在玄武 湖附近,于是披星戴月兼程赶去。果然在玄武湖边,林武阳毫无防备下被我遇上, 我们两人便在玄武湖上展开一场厮杀。这一架打来平淡无奇,最后林武阳被我刺了 一剑摔入玄武湖不见踪影,我遍寻未果,却发现掌舵的船家被无端波及,陈尸玄武 湖上,而她的女儿亦受了重伤。我为了报仇误伤人命自责不已,旋即将船老大的女 儿带回擎剑山庄疗养弥补己过。我竭尽心力医治,与船老大女儿朝夕相处之下,日 久生情不禁动了成家的念头。船老大的女儿生的楚楚动人艳丽无芳,我十多年来生 活在复仇的阴影下,这个女子让我生平第一次动情。不久后我开口提亲,她虽然靦 腆却也没拒绝,我喜出望外,心想双剑还在上一任掌管者手中,不如就将成亲日订 在取剑回山庄那一日。我将此事告知亲弟司徒望后,便怀着满心的喜悦启程往点苍 派去。只是万万没想到,当我兼程赶路,早一步回到擎剑山庄后,却发现我的亲弟 弟和我的未婚妻子在月下幽会。” 司徒离以兄代父抚养司徒望长大,没想到却得得这种待遇,众人心中无不替司 徒离感到怜惜,金惜花叹道:“大哥多年辛劳想不到竟是养虎为患,不过这个女子 水性杨花毫无可取之处,大哥何必念念不忘呢?” 司徒离摇头苦笑道:“我还没说完,二弟先别妄下定论。当夜我心里受创甚深 万念俱灰,什么威震江湖雄图霸业的念头都刹那间烟消云散。一个是我深爱的女子, 另一个是我拉拔长大的弟弟,两人年龄相当郎才女貌,而我只是个汲汲名利的粗鲁 汉子,相较之下,她喜欢上我弟弟不足为奇。我左思右想下定决心,于是留书一封 将擎剑山庄交付给亲弟弟,并祝他们两人白头偕老永结同心,随即离开擎剑山庄隐 居山林,不再过问江湖之事。” 柳随风听到司徒离语气哽咽,心中凄侧禁不住道:“大哥别再说了,既然事情 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又何必再提呢。” 司徒离凄然一笑道:“别忙着劝我,事实上我还没说到重点。” 碧月残听司徒离言词间不胜欷嘘,心想此事必有隐情,不过众人倾神凝听之际, 陆愚却是目光迷离,神情显的有些恍惚,她忆起刚才何婷离去的那一幕光景,心下 暗忖道:“五弟口中虽然蛮不在乎,不过看他这样子,难道他也……” 司徒离心伤往事,对陆愚的情况视而不见续道:“我在少室山下不远的农村边 工耕自娱,开始过着迥然不同的生活。我不曾务农,学起农家之事可说是备极艰辛, 我想藉着忙碌的农村生活来忘记那一夜的情景,可是往事历历,想要忘却谈何容易。 如此得过且过了大半年,有一日昏鸦归巢之时,我带着疲惫的身心回到家门口时, 却发现门口站着我朝思暮想的人。” 金惜花听到此处,愀然不悦道:“岂有此理,这个女人如此寡廉鲜耻世间少有, 大哥该不会惜于往日之情而接纳她吧!” 金惜花的高音量将陆愚给震了一下,他眼角发觉碧月残正窥视着自己,嘴角露 出一丝涩然笑容道:“二哥何必说的如此义愤填膺,难道世间女子不能择其所爱吗? 待人处事因人而易,这可不像二哥的作风。” 金惜花闻言一愣道:“五弟此言差矣,这女子本来可以选择所爱却三心二意, 并非我有意低贬她。” 陆愚哈的一声笑道:“二哥怎知她是三心二意?” 金惜花皱眉问道:“五弟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早知道内情?” 陆愚双眉一扬故做无辜状道:“二哥别开玩笑了,以我的年纪来看,有这可能 吗?更何况……” 柳随风见两人一来一往争论不休,他急于知道事情真相,插嘴打断陆愚的话道: “大哥都没说完,二哥五弟先别争论,我想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司徒离下颔轻点道:“二弟的说法与我当时的心中所想不谋而合。我虽然很爱 她,但是我离开山庄时已将她当作弟妹看待,此刻她追寻至此,我的心里不喜反怒, 虽见她娇躯瑟瑟垂泪欲滴,我却毫不留情怒斥她。她见我发怒也不辩解,只是哀凄 的说我弟弟见到留书后,大哭一场后离家出走至今未归。我只有一个相为命的弟弟, 此时听她说他下落不明,登时怒火中烧道:‘你向我弟弟说了什么,为何他会离家 出走?’她摇了摇头道:‘我说的话你会信吗?你相信的话我才说,不然就算你打 死我,我也不会吐露半句。’我那时听她语气坚定,心中着实楞了一下,随后转念 一想我弟弟功夫不弱,心思慎密更是胜我百倍,行走江湖应当不成问题,而且我已 经将擎剑山庄嘱咐予他,此时应该是让他入江湖历练的时候了,于是心想找到弟弟 时再问个清楚。我心中释然,扛着锄头往屋子走去,到了门口见她并没有离去的意 思,于是对着她下逐客令道:‘你话已带到,可以走了。’她……见我态度冷漠无 情,哭着说她无处可去。我问她是如何找到我的。她哭哭啼啼的说是上少林寺打听 来的。少林寺……唉,她只是听我提过澄观之名,竟然不辞辛劳上少林寺。我本想 赶她回擎剑山庄,可是一见到她身形单薄又于心不忍,于是院子在旁边搭了个小木 屋让她住着,心想过些时候带着她去找弟弟。其实我又何尝不知这是自欺欺人的说 法。看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我心里再涉江湖的念头却越来越淡。她每日为我送 饭菜整理家务,每逢收成就笑着说我是个蹩脚的农人。我只要看到她的笑颜,再怎 么辛劳都甘之如饴。渐渐的,我忘了自己是司徒离,也忘了寻找弟弟的事。村子里 的人都说我前辈子积德,所以今世讨了个又标致又娴淑的老婆。她每次听到邻居的 赞美,总是羞红了脸,悄悄的用她那一双水汪汪眼睛偷瞧着我……“司徒离说到此 处,脸上充满愉悦的神情。柳随风等人都知道这短暂的时光,可能是大哥这一生最 幸福的时刻,此时听他声音渐歇,众人皆不敢出言惊扰。司徒离恍若沉醉了一阵子, 忽然语气一扬道:“我自知越陷越深,却无力抗拒。如此过了大半年,某日在农地 里蓦然醒悟到她是我的弟妹,岂可一错再错。于是抛下手中农具就往回跑,心想该 是悬崖勒马的时候了。只不过当我回到家里时,只见她倒在地上脸色泛青,全身痉 挛抽搐不已。我爱她胜于己命,一踏入家门她情状如此,登时被眼前的情景吓得魂 飞魄散,全身动弹不得。” 柳随风倾神聆听,听到此处情不自禁脱口而出道:“是万邪蛊?” 众人多半都已经猜到,此时反而是被柳随风的声音给惊吓到。 司徒离点头道:“四弟说的没错,正是万邪蛊。她知道我心中猜疑,所以当日 并不辩解。一直见到我此刻疼惜的眼神,她知道我心里还是在乎她时,这才服了解 药后说明事情原委。”司徒离神情犹豫了一下续道:“彩衣教江湖匿迹,不过却一 直在暗中搜罗武功秘笈,但是并非针对所有人,而是只挑出了名的英雄豪杰。正是 英雄难过美人关,彩衣教数十年来的确收集了不少独步武林的功夫,而我就是目标 之一。说到这儿,你们都猜的到她并不是船家的女儿了。她接近我是为了回风落叶 剑,但是我却遵守祖训,不管她如何软语相求,我总是不将剑招剑诀说给她知道, 所以她才想从我弟弟下手,但是事出预料之外,最后却落得两头无著。” 柳随风不解道:“既然她是有目的而来,为何会将事情全盘拖出,这不是搬石 头砸自己的脚吗?” 金惜花闻言接口道:“这个女子抱着必死之心而来,当然不会再隐瞒什么,她 只是要大哥明了她的心意而已。” 司徒离苦笑道:“二弟一语中的,果然不愧为情场老手。她说彩衣教的教徒多 为身世悲惨的女子,既然蒙教主所救重获新生,当然舍身以报无怨无悔。只不过此 刻她已厌倦这种生活,宁可一死也不愿再骗我。她这番话当然也对我弟弟说过,所 以才使的我弟弟无颜面对于我。我亲眼见她痛苦哀嚎,心中再无怀疑,提笔便想写 下剑谱让她回去覆命,谁知她一口回决,只因她不想再将自己交给别的男人。我…… 我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撒手离我而去,心想天下间只有一个人能救她,于是立刻 收拾行李,带着她去找蓝正鞍,谁知……”他言尽于此,喉头哽咽说不出话来,不 用想也知道找蓝正鞍于事无补,他这伤心的模样看的众人心中嗟叹不已。 陆愚见司徒离哀痛难言,接口道:“蓝正鞍的妻子是彩衣教教主的女儿,大哥 这一去不迭是羊入虎口。” 司徒离听陆愚接下话题,忍着伤痛续道:“我一见药王门多了个天仙般的女主 人,正要向他道喜,一转头却发觉她神情有异,原来她和蓝正鞍的妻子竟是熟人, 经我追问之下才知蓝正鞍妻子的来历。唉……蓝正鞍的妻子不仅生的花容月貌,更 难得有菩萨心肠。多亏了蓝夫人,我才得和她多相处一年。不过纸终究包不住火, 有一天彩衣教主亲自找上门来,我和蓝正鞍联手也打不过她,亲眼看着心上人被捉 了回去。也就因为这缘故,蓝正鞍和我斗上了气。争吵间我才知道原来他们是私订 终身,若不是我的出现,彩衣教主也不会找上门来。”他说着忽然露齿微笑道: “别看蓝正鞍平时一付温文儒雅的样子,他生气的时候可是原形毕露,什么形象都 顾不得。” 柳随风回想起在药王门的时光,亦是会心一笑道:“蓝大夫是神医嘛,当然要 顾着颜面一点,免得让人看笑话。” 司徒离笑了笑,随即神情黯然道:“就算是神医,也救不回妻子的性命。我和 蓝正鞍苦等十余日后,等到的却……却……却是……哈哈,我万万没想到竟会是这 等局面。彩衣教的人说她们一命换一命,保我们两人不死,不过今后我若是再接近 药王门,必杀不赦。” 金惜花听后直摇头道:“天下间岂有如此狠心的母亲。” 碧月残看着丈夫,不胜惋惜道:“唉……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妒红颜。” 看着司徒离双眼通红,柳随风又是感激又是叹惜道:“大哥为了我,舍命重回 药王门,我……真是不知该怎么表达感谢之意。” 司徒离深呼吸口气,缓了缓情绪道:“做大哥的实不相瞒,我之所以会陪四弟 去药王门,其实是因为五弟之故。” 柳随风诧异道:“是五弟?”言语间,他不禁转头看着陆愚。 陆愚看大家目光又聚集过来,苦笑道:“大哥你说你的,为什么非扯上我不可?” 司徒离淡淡一笑道:“你若是没经过细心考量,岂会与我们四人义结金兰。五 弟你有你的苦衷,我们作兄弟的绝不会强逼你。不过你认为可以说的,我希望你照 实说出。” 金惜花心有同感,不待陆愚应答便点头附和道:“大哥说的没错。五弟若有什 么不能解决的难题,不妨说出来让我们分担分担。” 碧月残见陆愚神情变幻莫测,显然心头犹豫不决,她见状推波助澜道:“若有 什么难题是这屋子里的人解决不了的,那么只靠五弟你独自一人,可就更是难如登 天了。” 众人异口同声,陆愚面有难色,伸手搔了搔头皮皱眉道:“你们分明是以退为 进,我都说不能再吐露了,各位哥哥这么说岂不是让我为难。唉呀……没错,打从 一开头我就没安好心的跟着四哥,只不过我看大哥送四哥上药王门这件事情,也不 仅仅是仗义相助这么简单,我说的对吧,大哥?”他简单一句话又将话题抛回给司 徒离。 柳随风经陆愚一提,不禁想起司徒离这些日子的鼎力相助,难道他真是有所图 谋吗?他心头虽然对司徒离心存感谢,但是眼睛却还是不由自主的望着司徒离。 金惜花知道柳随风不会开口,他代替柳随风问道:“大哥,五弟说的是真的吗?” 司徒离看了陆愚一眼,双唇微颤欲言又止,表情看起来很为难的样子。 陆愚见司徒离并无回答之意,轻哼了一声正待开口,司徒离却挥手打断陆愚的 话道:“五弟别说了,反正我们别去招惹彩衣教的人便是。” 金惜花见司徒离执意如此,摇头道:“我们不想伤人,却也不能一昧的逃避, 大哥顾念旧情没错,但是彩衣教的事情终究要想个解决之道。” 司徒离明知金惜花所言甚诚,但是他还是摇着头,神情黯然道:“说什么也不 能伤害彩衣教的人。” 金惜花不表赞同道:“彩衣教意图不明,万一被人知悉她们的所作所为,武林 中人必群起攻之,这情景难道是大哥愿意见到的吗?” 柳随风脑中想起蓝彩蝶和蓝正鞍,心想烽烟一起的话,他们父女两人必然无法 置身事外。他与金惜花心意相同,花弄影也点头表示赞同。碧月残明白三人之意, 语气轻柔,假装无意的试探道:“大哥虽不想与彩衣教正面为敌,但是我夫妻抗命 而为,彩衣教想必不会善罢干休。若是想要一劳永逸,我心中倒有一个法子。” 柳随风闻言半信半疑道:“三嫂当真有法子?” 陆愚亦是兴致勃勃的问道:“什么法子这么神秘?” 碧月残见司徒离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心想司徒离大概也是半信半疑。眼见众人 鸦雀无声全神专注,她笑了笑道:“如果我们能配置解药解了万邪蛊的毒,我想彩 衣教主投鼠忌器,想必不敢再派人追来。不过如此一来,彩衣教主一定会亲自出马, 我们最终势必将与彩衣教主一决雌雄。” 金惜花听完碧月残的话后道:“彩衣教主以年纪来说,恐怕没有七十也六十有 余,能再活几年也很难说。就算武功盖世,最后也难逃一死。单是这一点,我们就 占了上风,我同意三弟妹的作法。” 柳随风本来就无意与彩衣教为敌,此时金惜花之言正中下怀,他闻言连忙点头 附议道:“二哥言之有理。就算彩衣教主找上门来,我们对上正主儿也不用忌讳些 什么,只是……”他说到一半,不禁将眼光瞧向司徒离,寻思:“蓝正鞍说什么也 是彩衣教主的半子,万一起了冲突,蓝正鞍夹在中间岂不是左右为难,更何况蓝彩 蝶也不会袖手旁观。唉……”想到蓝彩蝶,他心头不禁对这个有沉鱼落雁般艳色的 少女产生一丝愧疚,毕竟自己心里真正喜欢的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当日那种患 难式的真情一闪即逝,往后他真是不知该如何面对蓝正鞍父女。 司徒离沉默不语,既没有首肯,也没有出言反对,闪烁的眼神似乎吐露着心中 的挣扎。 陆愚看了金,柳两人脸上坚定的神情,噗哧一声笑道:“大家有没有想过,彩 衣教不知有多少人?四哥身上有这么多血可以用吗?” 碧月残笑答道:“就算四弟愿意,我这个作嫂子的也不会眼睁睁的看四弟伸长 手臂让人咬。其实我只是要从四弟的血当药引子,充其量只一滴就能发挥解毒的功 效。不过麻烦的是药做成后,没人可以试试药效。就这一点来说,我只能凭空臆测 来配药。” 陆愚哈的一声道:“三嫂虽然说的这么有自信,不过想随便抓一个彩衣教徒来 试试,恐怕不是件简单的事情,而且我想大哥也不会应允吧?” 陆愚一语说中大伙儿担忧之事,碧月残毫不介怀笑道:“彩衣教徒身手俐落又 视死如归,我当然知道想找个自愿者此事并不容易。不过我自己能依身上的感觉来 调配,相信应该不会差太多才是。” 花弄影心里是完全站在妻子这一方,陆愚的话无异是怀疑碧月残的能力,他冰 冷的眼光一瞟,陆愚与他目光轻触脖子一缩笑道:“我是就事论事,可不是存心找 碴。” 司徒离长思之后,吁了口气道:“二弟和三弟妹说的都没错,只是……唉,这 样好了,三弟妹你就着手开始配药吧。不过我话说在前头,只要彩衣教不来招惹, 我们就当作没这回事。” 陆愚晒然笑道:“我们五人之中,除了二哥外,每个都与彩衣教有牵连,想要 消灾解厄,恐怕没着么容易吧!我想……” 金惜花心想这大概是司徒离最后底线了,万一陆愚啰啰嗦嗦的使事情节外生枝, 再要司徒离回心转意恐怕不易,于是轻咳一声道:“既然大哥也同意了,事情就此 定下。” 事已至此,司徒离似乎轻叹一声,陡然目光大绽道:“我和二弟先回金陵去探 探消息,四弟就留在这儿帮三弟妹,至于五弟……我想你自有去处。” 陆愚右眉微耸,笑嘻嘻道:“知我者非大哥莫属。” 众人聚饮一杯后,远处曦光渐渐鸡鸣雀醒。 司徒离见天色已经大亮,站起身子道:“是时候了,我们先走一步了。” 花弄影等人起身送行,一行人走到门口,司徒离回头道:“你们自己小心点, 我等静候三弟妹佳音。” 金惜花伸手拍拍柳随风肩头道:“女人的青春有限,你自己可要好好琢磨。” 柳随风没有预料到金惜花会忽然提及此事,一时结舌不知如何应答。 金惜花见状笑了笑道:“你的心会指引你的,千万别做出违心之事。” 走在最前头的陆愚见司徒离和金惜花一直杵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不耐烦的开 口嚷嚷道:“唉呀,干么依依不舍的,又不是新娘子出嫁?” 司徒离侧头看了看陆愚,对着屋内三人道:“若有事情,我和二弟会在碧瑶居 等着,你们止步吧!” 好不容易可以离去,陆愚迫不及待,一马当先大步向前。 目送三人背影消逝,碧月残挽着丈夫往屋内走去。柳随风忍不住闷迸出在心口 的一句话,问道:“三嫂,那彩衣教主究竟是什么来历?还有尊师对我说的事情, 是否都是实情?” 碧月残闻言脸色一黯,回头道:“先进屋子再说吧!” 柳随风见状,边走边想:“大哥和陆愚心有芥蒂,所以有话隐忍不说。不过看 三嫂的神情,说不定三嫂也知道些端倪。” 进了屋子后,碧月残从里头拿出药箱,花弄影则是拿一叠被褥,准备布置给柳 随风歇息。 柳随风不好意思麻烦两人,急忙开口道:“不用麻烦三哥,我自己来就行了。” 花弄影看了他一眼,随即转头自行其事,对柳随风的话视而不见。 碧月残见柳随风茫然不解,盈盈坐下笑道:“四弟这么说就见外了。想想今后 我们就是一家人,弄影出点力又有什么麻不麻烦的。而且四弟于我们夫妻有莫大恩 惠,这一点小事与此相比有如大泽滴露,那能及的上万一呢?” 柳随风惶然道:“这是三哥和三嫂的福缘,我只是正巧碰上而已。” 碧月残点头微笑道:“四弟不必谦逊了。来,你手伸出来,我帮你换上新药。” 柳随风被碧月残咬伤的掌缘,血虽然已经止住。不过伤处干涸后,整条布襟上 呈红褐色,显见他确实流了不少血。 碧月残拿着锋利的刀剪,小心翼翼的将布条剪开,重新上药后再包扎妥当。 柳随风见碧月残将剪下的脏布条放入药箱中妥善保藏,指着药箱里的东西,疑 惑不解的问道:“三嫂留着这东西做什么?” 碧月残一边收拾着,一边回答道:“五弟不知这布条上的血已经够我用了,还 真以为我会再抽弟弟的鲜血。” 柳随风哦了一声,随即又问道:“既然如此,那三嫂为何要将我留置在此?” 碧月残入内放妥后,掀开步帘走了出来,此时花弄影亦铺好被褥,两人相偕坐 下后,碧月残看着柳随风缓缓道:“大哥和二哥都是性情中人,直来直往毫不矫揉 作态,不过五弟却是深藏不露居心叵测,与他结交不知是福是祸。昨晚我本来对五 弟下了毒,不过我知道他暗中将毒解了去。他明明已无大碍却装作中毒,大哥心知 肚明却不点破,不知心里在盘算什么。不过看五弟的言语,他应该是站在我们这一 边,至于他真正用意是什么,我想大哥会去查个明白。” 柳随风心下大悟道:“大哥让我留在这儿,无异是怕我入金陵多生是非,那么 探查五弟身份的事情就更加困难了。不过大哥怎么知道五弟心无歹念?” 屋角的热水沸腾呜呜响着,碧月残过去沏了壶茶,翻起杯子倒了杯茶递给柳随 风,随即又替丈夫倒了一杯后道:“五弟四处兴风作浪,可是并无大恶。而且他的 功夫在武林之中就算不是顶尖之人,论身手也属二三人选。既然他无意与我们作对, 大哥此举是不想多树敌人吧!” 柳随风心中想了一会儿,嘴里喃喃道:“五弟真是谜一样的人物。对了,三嫂 是否见过那彩衣教主?” 碧月残摇头道:“没有。” 柳随风目光移向花弄影,碧月残代夫答道:“我们夫妻只是经由彩衣教徒传达 命令,对于彩衣教主,向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不过大哥和蓝神医联手都打不过她, 由此可见她并非泛泛之辈。” 柳随风蹙眉思索道:“万邪蛊是血舞真经里头记载的邪门东西,而曲前辈说血 舞真经是落入白心月手中,那么彩衣教主很有可能是白心月啰。” 碧月残想起从小到大,曲红衣每忆往事必咬牙切齿咒骂白心月,但是许久以来 却从未提及白心月下落。此时听柳随风口中臆测之词,她瑧首轻摇不置可否道: “是也好,不是也罢。想我我师父与白心月势同水火,仇怨纠缠数十年,最后还不 是落得孤寡一人的下场。”想到曲红衣带着她游历江湖的日子,她叹口气道:“我 从没怨过师父,因为她受的痛苦远胜于我。不过一死百了,什么深仇大恨都归尘土。” 柳随风点头道:“三嫂说的是。” 碧月残偕着丈夫起身道:“彻夜未曾安眠,四弟先歇会儿,我们先出去了。” 柳随风起身回礼道:“多谢三嫂。” 碧月残微笑答道:“弄影陪我去采点药,午时左右会回来,四弟若有何需要, 自取便是。”说着便挽着丈夫走了出去。 柳随风送两人出去,轻轻带上门后,转身走到睡褟前一头倒下,外头日影斜照, 他的心绪宛如海水起伏不定,想着沉凝香诸女,还有陆愚之谜,天魔教,彩衣教等 等,思虑纷乱难以入眠。 伴着晨曦缓缓走在山间小径,茶蘼之香清淡幽雅随风飘来。花弄影搂着妻子戏 弄水烟,两人渐行渐远,碧月残感受丈夫炙热的眼光,心中亦喜亦忧,停下脚步摘 了朵小白花,贴近鼻头闻了闻道:“弄影,这花好香。” 碧月残听丈夫没有答应,轻咬红唇回头道:“你……不是想在……这儿……” 她心中害羞,语音越说越低几不可闻。 花弄影凝视半晌,忽地上前双臂一张,将碧月残拥入怀中深深一吻。 碧月残双颊晕红,贴着丈夫胸膛娇羞道:“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弄影,我……终于可以当你的妻子了。” 花弄影低头深情回应,两人紧紧依偎身影相合。嗅着云鬟上淡淡芬芳,花弄影 情欲大动,双手寻幽访胜游走不定。碧月残柔弱无骨的身子回应着丈夫的热情,樱 唇微启呼吸渐促,娇颜上风情无限,忽然纤白玉手微微一颤,任由白花悄悄的飘落。 蓝彩蝶受了毒伤,彩衣教徒为防不测,打算将她送回药王门去。 这日一大清早,彩衣教徒忙着收拾行囊,打点路上所需,准备随时启程。 厢房里,檀香徐徐如雾。何婷坐在床沿看着沉睡中的蓝彩蝶,心中却是想着昨 晚之事,不知不觉间恍若失神,直到蓝彩蝶醒来见她两眼发直,轻轻拉扯她的衣袖 唤道:“师妹,师妹,你在想什么?” 何婷啊了一声,回过神来看着蓝彩蝶,安慰她道:“师姐放心,柳随风好的很。 不过我怕教主他老人家会生气。” 蓝彩蝶听了何婷之言,放下心头重担道:“幸好他没事。师妹,你能……能不 能帮再帮我一件事。” 何婷见蓝彩蝶神情羞涩,猜想她想见一见柳随风,只是此事恐怕难以如愿。她 摇了摇头道:“师姐,这件事情我不能帮你。因为……因为……反正你先将伤势疗 养好,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蓝彩蝶坐起身子嗔道:“师妹不帮我,我自己去好了。”说着掀开被褥便要下 床。 何婷双手挡住蓝彩蝶,阻止她的动作后道:“不是我不帮师姐。只是我好不容 易骗的各位师姐离开金陵,万一师姐执意如此,到后来只怕会害了柳随风。你听我 的话,先别去见他,这样对你们都好。” 蓝彩蝶半信半疑道:“师妹没骗我?” 何婷待要开口说昨晚所见,忽然外头一声娇吒,她心中一凛,转身窜到窗棂旁 往外看去,只见一道身影飞下墙头。 突然门口砰的一声打开,一个白衣女子神情慌张的走进来。 何婷迎上前去道:“师姐,这儿交给你了,我出去看一下。”说着玉足一展窜 出门外。 蓝彩蝶心中挂记着柳随风,可是偏偏全身无力动弹不得,只能焦急的看着何婷 施展轻功上了墙头,转眼不见踪影。 来人轻功绝顶,何婷追了一阵子后,到了一座废弃的院子里。 院子里墙倒柱倾,野草蔓生,破瓦四散脏乱狼籍。破屋里晦暗不明,似乎堆了 不少破烂东西。 何婷凝神往里头看,不敢贸然进去。驻足半晌毫无动静后,何婷索敌无功想要 放弃,一转身却吓了一跳,秀目圆瞠看着眼前之人跺足不悦道:“你干嘛鬼鬼祟祟 的,存心吓唬人啊?” 来人耸耸肩,搔了搔头皮,一脸无奈道:“我陆愚从不玩这花样。而且打一开 始我就在这儿了,是你自己心不在焉的。” 何婷嘟着嘴儿凝视一会儿后,玉齿咬着下唇,语气哀怨道:“你明明知道他们 是我彩衣教的敌人,为什么你要和他们在一起?” 陆愚摇头微微一笑道:“今后他们是我的结拜兄弟,我想……我以后你不要再 来找我了,免得大家脸上不好看。” 何婷心中一惊,蹙眉问道:“为什么你会和这些人结拜,难道你本来就有这个 意思……” 陆愚扬起手中宝剑匡啷一振道:“你问再多也于事无补,反正木已成舟,早晚 你会知道的。这龙吟宝剑……”他看了看手中宝剑,心中颇为不舍。但是他还是摇 了摇头苦笑道:“太贵重了,我承受不起,还是还你吧。”说罢手腕一甩,龙吟宝 剑向着何婷平飞而去。 何婷还来不及答话,宝剑已当胸飞来。她无奈的伸手接住,凝眉嗔道:“你故 意引我出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我都说过宝剑是送你的,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陆愚一正神色,语气严肃道:“这宝剑得之不易,想要的人多的很。我武功低 微人品又差,配不起这柄神兵利器,还是还你的好。” 陆愚以剑寓人,何婷如何听不出他话中之意,只见她胀红了脸怒道:“你当我 是什么人,我……” 陆愚挥手打断何婷的话道:“我都说于事无补了,告辞。”说完转身便走。 何婷止不住泪水潸潸而下,急忙追上前去,哽咽道:“你等等我,我还有话没 说。” 陆愚一脚跨出破旧的门槛,听到何婷呜咽的追了上来,心中柔情忽起软声相劝 道:“你别再跟来了。” 今日一晤宛若生离死别,两人似乎注定今生无缘,何婷颤抖着双唇,泪水盈盈 道:“对不起,我……” 陆愚扬手一阻,闭目缓缓道:“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你们教主暴戾成性,千 万不可让她知道真相,你……自己保重。” 何婷听陆愚语意深情款款,破涕为笑道:“最后我还是赢了,对吧?” 陆愚嗤的一声笑道:“或许吧!彩衣仙子,并竟是凡人无法匹配的女子。”说 着哈哈一笑,猛地身形闪动足下如风,瞬间消失在街底转脚处。 冷风吹动落叶,扬起丝丝尘埃。何婷迎着秋风喃喃自语道:“到底谁赢了?” 她默然不语,直到陆愚身影完全消逝,这才拭干眼泪,收拾起心情往回走去。 蓝彩蝶见何婷红着眼眶,心中感到不妙,待她走近便着急的问道:“师妹,你 没事吧?” 何婷强颜欢笑道:“我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会有事,师姐你别多心了。” 两人从小一齐长大,此时何婷伤心落泪,蓝彩蝶关切问道:“师妹你是怎么了, 难道有什么事情是连我都不能说的?” 何婷一听蓝彩蝶关怀之语,晶莹的泪珠溢出眼眶道:“师姐,我……” 蓝彩蝶见状大惊道:“是不是陆愚欺侮你?” 何婷咬了咬嘴唇摇头道:“不是。其实是……” 何婷正要说出事实真相,忽闻外头有轻微声响,她急忙擦干眼泪低声道:“路 上我再说给师姐听。” 蓝彩蝶急于知道前因后果,却听的房门呀的一声,一名白衣女子在外头喊道: “何师妹,一切均已备妥,你将大小姐扶上马车吧!” 何婷出声答应,回头道:“师姐,我们走吧!” 蓝彩蝶用眼角余光一瞄,见那名教众在门口候着,只好点头道:“师妹,我们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