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龙凤江湖 第一章粉面剑客 陆剑平偕同黎雯走了进去,只见屋里靠着墙边摆了些长桌子,上面有着许多盆 景和摆设,墙上每隔数步必放着一盏灯,亮得室内有如白昼。 屋中聚集着许多人,此刻有的众在一起喝起酒来,有的在谈着笑,也有靠在墙 角望着别人的? 陆剑平一眼望去便见到巨灵神桑伟有如鹤立鸡群似的站在大厅当中,正在咧开 大嘴傻笑。 他说道:“你看,那就是巨灵神傻小子。” “哟!好吓人。”她伸了下舌头道:“我从没见过这么高的大个子,真个像巨 灵神一样。” 她的声音轻柔清脆,但却有如一个闷雷在屋内响起,惹得每一个人都朝陆剑平 这边望来,随即他们一齐为眼前这对金童玉女般的璧人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 每一个男人都聚集着目光凝视着雍容华贵的黎雯,然而他们却将羡慕与妒忌掺 和的眼光投给陆剑平。 顿时整座大厅里的吵杂变为沉默,有如死样的静寂下来。 陆剑平移动着自己的视线,但是他却仍然没发现粉面剑客池天民的影子。 他虽没找到所要找的人,但却已被巨灵神认上了。 “嗨,小小子,你也来了!”巨灵神分开站在身旁的人群,撕开喉咙朝陆剑平 打着招呼。 陆剑平道:“大个子,你不回罗浮去,怎么又到这里来?” 桑伟咧开大嘴笑道:“我在路上遇见毒老儿的徒弟飞虹子,他叫我来这儿玩, 说这儿有好吃的。” 他话声未了,一个瘦瘦高高、身着蓝袍的大汉走过来,拍了下他的肩膀。 桑伟回首道:“哦!原来是俞兄!”他指着陆剑平道:“这是小小子!” 他指着这人对陆剑平道:“这是飞虹子俞兄。” 他这两句浑话一出口,惹得人一阵好笑,飞虹子一拱手道:“小弟俞金侠,请 问吾兄尊姓大名?” 陆剑平一听这人是毒神之徒,他脸色立时沉了下来,淡然道:“不敢当,在下 无名之辈,说来有污尊耳。” 俞金侠蓦然色变,他的眼滴溜溜的转了两下,一丝阴笑浮上嘴角,说道:“兄 台既非武林人物,此来是否应池兄所邀,来本庄观礼?” 陆剑平冷冷道:“池天民有喜事,我当然要来参加,请问现在他在何处?” 飞虹子眼见面前这个文弱书生两眼没有什么神光,与常人无异,故此虽然陆剑 平的态度很是不善,他也根本没有丝毫畏惧。 他坦然一笑道:“兄台脾气也太大了一点,池兄为本庄庄主,受江南黑白两道 尊敬,你实在不该如此……”他的目光一转,瞥见黎雯手中搂着的“蜍猫”,顿时 楞得住口不言。 他身为毒神弟子,自然能够知道这等异兽的外形特征,因而这下一见那只纯白 色的小猫竟露出一条松鼠似的蓬疏尾巴,他登时便想到这种能嗅知深埋地下的宝物 的怪兽,因而也就愕住了。 他走前一步道:“请问姑娘手中所抱之物,是否蜍猫?” 黎雯眼见飞虹子脸上轻浮,眸子乱转,她就知道他怀有不良之意,她点头冷冷 的道:“这正是蜍猫。” 俞金侠心里一喜,说道:“姑娘是否肯卖给我?在下愿以黄金万两与姑娘交换 ……” 他这话一出,厅内发出一声惊叫声来。 这时,一个身着重裘、瘦削脸孔的年轻人走进厅里。 看到他的人,立时说道:“庄主来了!” 池天民刚走进门,紧接着跟进一个满脸虬髯、背插长剑的魁梧大汉,其次就是 两个和尚。 他一进大厅,便躬身朝众人一揖,说道:“小弟先向各位致谢,承蒙各位远道 赶来,实在令小弟感激不尽,现在小弟跟各位介绍几位成名的前辈。” 他指着那虬髯大汉道:“这是崆峒门下劈山客郑虹,西北成名已久的大侠,也 是敝人二师兄。” 他指着那个肥胖的和尚道:“这是少林罗汉堂的法源大师。”他走了两步又介 绍另一个较老的和尚道:“这是峨嵋寒云老禅师。” 他话声一顿,突地一眼便看到大个子桑伟,不禁一楞,问道:“大个子你是从 哪里进来的?” 飞虹子俞金侠迎上去冷冷道:“他是我请来的,罗喉神君老前辈的爱徒——巨 灵神桑伟兄。” 池天民抱争道:“原来是桑兄,请恕小弟迎接来迟……”他望见了怀抱小猫的 黎雯,神情也是一呆,两只眼睛立时被美丽的黎雯紧紧吸住。 他的脸上立时泛上一个笑容,朝着黎雯一揖道:“姑娘玉驾莅临敝堡,真个是 ‘蓬壁生辉’,但这等吵杂之地实不适合姑娘停留,尚请里面憩息……” 黎雯冷哼一声,笑道:“你以为我是谁?” 池天民道:“姑娘玉趾留香千里,江湖上谁不知是罗喉神君的千金‘玉面观音 ’卜若兰……” 黎雯冷笑一下,双眉斜飞,正待给池天民一个好看,谁知桑伟撕开嗓子吼道: “谁说她是我的小师妹?她比我小师妹还要漂亮。” 黎雯冷冷道:“大个子说得对,我不是‘玉面观音’,而是‘冷面观音’。” “冷面观音?哈哈,又一个好漂亮的雏儿……” 话声未歇,黎雯玉箫一伸,瑞气千条,点点白光指向池天民胸前十大要穴,去 势奇快无比。 池天民正在一愕之际,眼前一花,冷风刺面生痛,胸前要穴已被罩住,他心中 一惊,赶忙吸胸缩背,双肘一封胸前,退身滑出一步。 黎雯手肘一沉,奇快无比的往上一挑,玉箫去势如电正好敲在对方臂上“曲池 穴”里。 池天民手肘一痛,紧接着半身一麻,眼见箫影缤纷又已指向自己喉部,他闷哼 一声,仰身踢出一脚,直往对方小腹踢去。 就在他踢脚的刹时,他身后一声喝叱,一道剑光已自斜里穿了过来,迎上黎雯 发出的玉箫,来势有如电光闪耀,奇快无比。 黎雯弓身一退,左手斜劈而下,右手玉箫一划,施出“青云十二箫”中的第一 式“卧看巧云”,异啸声中,兜了个圆弧往那人持剑的手上划去。 “叮叮叮”,她的箫尾一连在对方剑刃上跳了几下,敲在对方剑锷之上。 那人冷哼一声,剑虹一划,诡奇怪异的击出一剑,直往黎雯眼前削来。 黎雯适才旋出绝招,却被对方剑势一转挡了开去,那剑上发出的内力使得她手 腕竟也一麻,但她左手劈下的一掌,却也刚好将池天民踢出的一脚挡了回去。 此时眼前剑芒一闪,她很清楚的看清那枝刺来的长剑剑刃分开两道,好似一个 叉似的,朝自己“将台”、“幽门”、“京门”、“期门”四穴刺来。 她上身微蹲,玉箫一式“白云悠悠”轻灵无比的划将出去。 “叮叮叮——”又是三响,她一连三箫俱已被对方挡住,玉箫正好敲在那怪剑 的叉子上。 但是对方剑锋一转,便奇妙无比的将她玉箫锁住—— 这几招都是刹那间发生之事,所以等粉面剑客池天民跌出数步之外时,厅内一 阵哄然,有人大叫道:“哦!劈山客郑虹上了——” 劈山客郑虹施出师门两式怪招,俱被对方挡过,这下招式一变,果然将对方兵 器挡着,且被自己独门的锁拿之法锁住。 他手肘一沉,浑身真气一转,加重几分力道,欲使对方兵器脱手。 谁知微风轻飒,一条白色柔软的衣袖舒卷而来,正好将他的长剑卷住。 一声冷哼道:“滚开!” 郑虹剑身一沉,突地一股汹涌无比的力道从那条衣袖上传了过来,一直循着剑 身撞到自己身上。 他闷哼一声,整条手臂恍如受到铁锤重击一下,整个身子被撞得后退出数尺, 方始稳住脚跟。 郑虹骇然色变,注视着那倏然攻招的白衫书生,心中几乎不相信这是那年轻俊 逸的书生出手的。 他此刻整条手臂都是酸麻的,连剑都低垂着无力举起来,说道:“尊驾何人?” 陆剑平理都没理他,迳自侧首道:“黎雯,你没什么吧?” 黎雯摇了摇头道:“他是崆峒怪剑的二徒儿劈山客,但也只不过是个有几斤蛮 力的蠢才,根本无须你出手。” 陆剑平暗道:“你虽是箫法神奇,但是已经着了对方圈套,绝不能脱开对方下 面攻出的一招,现在倒说起风凉话来了,真个倔强得紧。”他笑了笑没有作声。 郑虹面上通红,怒吼道:“你这小子从哪里来的?” 桑伟一皱眉头道:“喂!大胡子,你吼什么?我告诉你,他的宝剑才凶得紧, 那彭衡兄手里的宝剑也被他削断,我只见剑光一闪,便把他耳朵削了下来。” “什么?”郑虹两眼圆睁,问道:“大个子!你说我师弟被他削下耳朵?在什 么地方?” 桑伟呵呵笑道:“在武当山地煞谷里,那天我们……” 飞虹子跨前两步,厉声问道:“傻大个子,我师兄五毒怪魔怎么了?” 桑伟一瞪大眼,吼道:“你对我叫什么?我的声音没有你这么大是吗?惹得我 火起,拿起棍子砸死你!” 飞虹子被桑伟一吼,将耳鼓都震得隐隐发痛,他勃然大怒道:“傻大个子,你 找死吗?你再不说出我师兄到底怎样的话,我可要放毒了!” 话声刚了,一个冷酷的语声道:“是我将他杀死了,如果你要放毒的话,你也 会遭遇到相同的命运。” 厅内所有人的目光一齐都聚集在这声音发出者的身上,他们发觉又是刚才那个 身穿白衫的年轻人。 少林法源大师一皱眉头道:“这小子太狂了,怎敢对毒神门下如此说话?” 峨嵋寒云禅师长眉一抛道:“老衲看这人智慧极高,不过他虽仗着技艺高明, 却也不该惹上毒神弟子。” 法源大师道:“大师你没见他适才那式,好像绝传已久的‘流云飞袖’,看来 这人的招式怪绝,又不知是哪个隐居深山的奇人之徒。” 这时飞虹子为陆剑平的话所慑,他咬了下嘴唇,一时不知怎样才好,但是四周 投来的视线里开始有着轻视与鄙弃…… 他脸色立时恢复如常,鼓起勇气站前两步,阴森森地道:“哼!无名小子也敢 口出大言,我看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陆剑平点点头道:“或许我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但你可知道那只蜍猫乃是你师 兄‘五毒怪魔’自长白找到的?现在却已到了我的手里。” 粉面剑客适才先机一失,被黎雯连攻两招,而致穴道被闭,这下运气一番,方 始把穴道冲开,所以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道:“小子!你胆敢来我归云庄胡闹,我 看你也别想活着出去了!”他话声一顿,两眼死盯着陆剑平,眼中尽是诧异的神色。 好一会他才嚅动嘴唇道:“你……你是谁?” 陆剑平心知这么多年来他在池天民脑中的印象已经被淡忘了,所以一时想不起 来,他微微一笑道:“我住在归云庄时,你还不知在哪里鬼混,现在我回来都不行 吗?” 池天民一愕,他在记忆里搜索着面前这个英俊潇洒的影子,渐渐,他想到了那 忧郁孤僻的小孩,猛一抬头,他看到那狠毒愤怒的目光,是多么的熟悉,他心头大 震,惊呼道:“你是平儿!” 陆剑平仰天长啸一声,厉声道:“我正是当年的平儿,现在江湖上所称的八臂 金龙陆剑平——” “啊!八臂金龙!” “啊!风雷掌门!” 无数惊诧的呼声自厅内响起,这其中除了巨灵神桑伟外,其他人都为八臂金龙 出现于归云庄而吃惊。 桑伟呵呵大笑,他自言自语道:“这小小子我早就知道他叫做什么八个臂膀的 金龙,硬是不愿告诉你们。”他似是做了件得意之事,抓头摸脸的乐不可支。 池天民脸色骇然大变,他撮唇呼哨一声,尖锐的声音立时传出厅外。 四下突地响起一阵号角之声,刹时门口涌进数十条黑衣劲装大汉,每人手中拿 着一个昔年诸葛武侯发明的“九子连环强弩”。 厅内众人正将视线移往门口之际,窗户一响,又是数十条大汉持弩扶矢,出现 在窗口。 陆剑平呵呵笑道:“你这是干什么?难道预备将室内群雄一起杀了?” 厅内原先甚为吵杂,但自这些劲装大汉出现后便顿时静了下来,陆剑平这句话 有如晴空里响起个霹雳,使得每个人都把目光投射在池天民身上。 池天民道:“你不需挑拨离间,哼!真没想到一别数年你竟有了如此成就,不 过可惜呀!可惜!眼见你即将死去,再也不能重见凤姑娘了。” 陆剑平寒着脸道:“我曾说要重来此地,现在我来就是要取你性命——”他高 声道:“厅内各位,若有与我陆剑平过不去的,尽管留下,否则请离开这是非之场。” 池天民大笑道:“各位万安,稍停这陆剑平就要变成刺猬,那时容小可酬宴庆 功。” 他们两人针锋相对的说了两句话后,竟没有一人愿意出去。 池天民冷冷道:“陆剑平,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陆剑平两眼自左向右一个个的扫了过去,他的目中神光渐渐灼亮,脸上寒煞之 气也愈来愈重,因为他看到每个人脸上浮现的都是幸灾乐祸的神色。 他忖道:“这些人都该杀!” 然而,就在这时,桑伟伸出手来拍了下陆剑平的肩膀道:“小小子,他们都不 帮你,我帮你,我不怕箭射!” 陆剑平那被寒霜罩上的脸孔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他忖道:“只有别人都离 开你时,那仍然站在你身旁的便是真正的朋友。” 他右手奇快无比的朝天一扔,只听一声震耳的响声自厅内响起。 “砰——” “哈哈哈哈!” 一阵狂妄的笑声在门口响了起来,只见绿影飘动下,惨叫数声,那站在门口的 黑衣劲装大汉,个个口吐鲜血,飞进厅内。 众人只见两个银髯红脸的老者,有如狂风似的飞卷在那些大汉群里,拳打足踢, 异啸阵阵里,便已将那些壮汉悉数杀死。 鲜血喷得满地都是,尸首的背上都印着一个硕大的掌印,有些是金色的,有些 是银色的…… “金银护法!”寒云大师惊呼出口。 “啊!”站在窗口的一个黑衣大汉跌倒地上,他的背心插着一柄匕首,这柄匕 首上扎着一条红巾。 几乎是同时发生的,那些大汉一个个的仆倒地上,每人的背心都插着一柄匕首。 自窗外毫无声息的,一连跳进十八个头扎红巾、身穿蓝袍的大汉,每个大汉脸 上都蒙着一块黑巾,行动如风的飘落厅内。 金翅大鹏躬身道:“请掌门人下令。” 陆剑平煞气遍布眉宇,他说道:“除了这个大个子之外,悉数杀死!” “呛——”一道烁亮的剑光划起。 陆剑平手持烈日剑,指着池天民说道:“我们也该清算一下旧账,你还不亮剑!” 粉面剑客池天民没想到对方的行动如此快速,他眼见自己手下庄丁还没射出一 枝箭便被杀死,心中吓得简直没有了主张。 像他这种平时凶狠的人,到了紧急的时候,却会变得怯懦起来。 他脚下一滑,也将长剑拔出,凝神注视着陆剑平,但身子却缓缓向崆峒劈山客 郑虹靠去,刹时,大片呛啷之声,厅内群雄大中都将兵刃拔出。 少林法源大师一见厅内变成这种情形,他阔步走了过来,朝陆剑平打了个问讯 后道:“施主此来,难道就为了杀戮武林人物?” 陆剑平冷冷道:“刚才大和尚为什么不说这句话——”他话声一顿,轻叱一声, 身形急射而去。 剑虹一道破空划去,“嗤嗤”之声立时传进每人耳中,光华闪烁之下,已经指 到俞金侠胸前。 飞虹子原想趁对方不备之际,施出师门毒物,哪知他的右手刚伸进囊中,便被 陆剑平发觉,一道刺眼的剑虹弥空飞卷过来。 他的轻功为师门中最为出类拔萃的,所以一见来势如电,忙不迭地飘身飞遁。 他的身子有如一片落叶似的飘来飘去,但是那道剑虹却有如附在叶上的一条蛛 丝,任他怎样变换身法,也无法脱开。 他头上的汗珠落下,真气已经不能调匀,正在这时,一道剑光射了过来,替他 挡了一挡。 “呛!”轻响一声,陆剑平的“烈日剑”刚好将那击来的蛇形怪剑削成两段。 他跨步挺身,一招“烈日炎炎”施出。 俞金侠手掌刚自怀中伸出,他的手上握着两个黑色的瓶子,但就在他要将瓶里 的毒液洒出时,他的眼前升起一轮巨日。 烈日灼亮的光芒,使得他眼前一切的景物都已经消失,除了万道火红的光芒外, 他看不到有人。 恐怖的感觉顿时泛上心头,他狂吼一声,将手中瓶子往地上一扔,两手一推, 腥气布满身外,而他则让身往后一跃。 陆剑平剑式一出,也见到俞金侠脸上惊骇之容,但是他没想到对方身手如此之 快,已将手中瓶子摔落地上。 一道黑色浆水洒了出来,紧接一股奇臭的怪味扑上鼻孔,他的头脑立时一昏。 在地煞谷中,他身中两毒,但因两道强劲的内力将之挤逼在一起,所以毒性相 克乃至以毒攻毒,而结成一块,被强行逼出体外。 但他已受尽苦楚,故这下一见对方已将毒物泼出,他顿时警觉起来。 稍微吸进一丝毒气,他的头一昏,心中便是一惊,他赶忙闭住呼吸,全身真气 循环一匝,刹时之间,只见他全身衣袍鼓起—— 他整个身子平空跃起二丈,斜斜穿将过去,剑划“夕阳西落”,连人带剑的飞 射而下。 第二章淬历烈日 俞金侠拚命一跳,已跃后二丈,刚好来到窗前,他心中一喜,左手劈出一道狂 飙,右手洒出一把毒蒺藜,直往窗外跃去。 谁知眼前红影一闪,数柄飞刀已快速无比的射上身来。 他的身子一空,身后风声急响,冷森林的剑气使得肌肤起了疙瘩,他右手一扬, 独门“五毒归元掌”劈将出去,一道狂飙已将飞刀打落。 他弓身滑步,双掌兜了回转,藉着回身之力,提起浑身功劲劈去。 岂知他的身子刚一回转过来,眼前闪起一片火红的光芒,那闪烁的光线有如根 根的银剑,深射进他的眼里。 眼睛一痛,有如火烧似的,顿时他忍不住呻吟一声。 就在这个刹那,陆剑平大喝一声,剑芒闪烁数下,血水溅得四处都是,断肢残 骸被烈日剑斩为六段,落在地上。 陆剑平喝道:“不要碰到地上的黑浆,那是毒水。” 敢情此刻银翅大鹏已与法源大师动上手来了,双方掌影如风,身形轻巧的连攻 数十掌。 少林武功以刚劲为本,内力深厚为武林所公认,但是此刻法源大师与银翅大鹏 连对数掌后,便深为对方那浑厚刚劲的掌力所慑,这是因为银沙掌较少林大力金刚 掌更为厉害之故。 法源虽使出全身功力,但一连数掌俱被对方震得手掌发麻,所以也就改以轻巧 的身法与对方较量,准备以柔克刚,蓄备内力。 但银翅大鹏所练之银沙掌为西域绝学,掌力固然刚劲,而身法却更为注重,昔 年他就是以银沙掌在河套将塞北十六帮派一一歼灭,那时他以独特之轻功身法,蹑 空挥掌,叱吒风云,有若翔空大鹏挥起银翼似的,所以乃有银翅大鹏的绰号。 这下一遇到法源以轻功相较,他呵呵一笑,也以自己的独特轻功身法与之较量, 双方有若燕子穿梁似的,轻灵无比地对拆了数十掌。 陆剑平见此时厅内已是一片混乱,红巾十八骑个个勇不可当,扑身在人丛里, 每人都有着各种不同的兵刃,施展出去,只见刀光剑影,血光四溅,连连惨叫声里, 倒得一地的尸首。 金翅大鹏此刻迎上峨嵋寒云禅师,挥动着他那硕大无比的金沙掌,也有如一只 大鹏似的翔空飞舞,咻咻声里,掌风有如排山倒海的朝寒云大师劈去。 寒云大师大袖飘飘,身形疾转,掌法怪异,与金翅大鹏对攻了十余招,但因为 双方功力上的悬殊,所以一直屈居下风而无丝毫还手之力,眼见即将落败。 陆剑平左胁挟着那柄“淬厉巨剑”,右手拿着烈日剑,雄姿勃发的凝望着厅里, 他那仇恨的火焰在继续燃烧着,嘴角浮现着残酷的笑容…… 他此时见到那劈山客郑虹被黎雯以一枝白玉长箫逼得连连后退,只能勉强以掌 法与之相抗,自保虽是有余,但却已无还手之力。 他的视线转移到他切恨的池天民身上,突地他脸色一变,轻叱一声,飞扑而去。 敢情此刻池天民以一柄长剑敌住妙手时迁,剑法凌厉无比,狠辣而阴毒的招式 尽往妙手时迁身上招呼。 妙手时迁一身轻巧的扒撬手法,此刻指东摸西,闪挪腾跃,时而摸摸对方身上 而大呼惊险,但也只能在对方狠猛的剑缝下钻动,却无主动攻击的能力。 此时粉面剑客正施出一记“玉带围腰”,但是剑走半招立刻又化为崆峒“灵蛇 剑法”中的“金蛇乱舞”,剑上光芒闪动,幻化成数十枝长剑,将对方身上要穴罩 住。 妙手时迁一见来势凶狠,他一式“懒驴打滚”身子往地上一倒,顺着势子便滚 出老远。 陆剑平此刻见到妙手时迁只顾着滚,也没瞧见地上有着飞虹子洒下的毒浆,眼 见就要沾了上去。 他飞身跃至,势若急电流星,白影一道已到了妙手时迁身旁。 他左手一伸,便将妙手时迁衣领掀住,一把便提了起来。 妙手时迁正在滚得高兴之际,猛地后领一紧,吓得他魂飞魄散,也不管三七二 十一的右手曲肘往后一撞,左脚拚着老命的朝后一蹬。 哪知他两记“绝招”方一使出,便被人将整个身子提了起来,在空中兜了半圈, 他“呀”地叫了声,心想这下可要完蛋大吉了。 哪知他耳边响起一声轻笑,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是我!” 他心里大定,说道:“哦!原来是掌座!您老放手。” 陆剑平将妙手时迁放了下来,说道:“你差点就中毒死了,哦!我问你,小凤 姑娘怎样了?” 妙手时迁道:“小的已将她藏了起来,不过据说钱塘江的‘龙王爷’赵振天将 率人来归云庄,因为池天民已拜他为义父。” 陆剑平一怔,他想不到池天民拍马奉承的功夫如此之好,竟然又找到一个硬的 靠山。 他忖道:“不管他是哪个人的徒弟,哪个人的儿子,我都要杀了他。” 他两眼神光如电,紧紧盯住池天民,使得对方不敢稍微移动脚步。 他将“淬厉巨剑”插在腰带上,缓缓的向前走了数步,然后立在池天民面前约 五尺之处。 有如一座山岳挺立着,他冷静的将自己的思绪平静下来,嘴角仍然浮现着一丝 残酷的微笑。 这冷酷的微笑使得池天民脸色变为苍白。他已开始颤抖了,但是奸猾的个性告 诉他,现在实在不应该有过分害怕的表情露出来,于是他的脸上有着一个笑容—— 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陆剑平道:“你的剑法最近大进,已可当天下一流高手了,你为什么不举起你 的剑?” 池天民笑道:“当年实在没想到你会成为风雷掌门,否则……” 陆剑平踏前一步,池天民连忙后退两步,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陆剑平冷笑道:“池大庄主,你打摆子?为什么抖得这么厉害?” 池天民乞怜地道:“你是要小凤吧?你带她走好了!这几年来我动都没动她一 下……” 陆剑平想不到池天民会如此的怯懦,他冷哼一下,厉声道:“当年你将我穴道 点住,你可有想到今日?” 池天民嚅动嘴唇求道:“那,那是我一时无知……” 正当这时,一声惨叫自旁边传来,一个庞大的身子平空飞起,“叭哒”一声摔 在池天民面前,鲜红的血液溅得他一头都是。 他低头看见这正是自己二师兄崆峒劈山客的尸体,尸体上没行一丝伤痕,但是 在额头“太阳穴”上却有着一个圆圆的青色印子,显然是被“冷面观音”的玉箫点 上而死的。 他的脸色惊恐无比,但是他却也好像知道自己今天非死不可了,所以神态较刚 才镇静得多。 他剑横于胸,凝神静气,脚下踏成子午步法,两眼盯住对方,再也不想逃走之 念了,显然他想孤注一掷。 陆剑平却浮上一个轻鄙的笑意,他举剑斜指上空,已预备要施出“烈日剑法”。 池天民默不作声,剑行“之”字,身随剑走,一招“灵蛇出洞”朝陆剑平当胸 刺去。 陆剑平仍然没有移动分毫,两眼只盯住那急刺而来的剑尖,冷静无比,有若一 枝挺立的树干似的。 池天民剑走半招,已见到对方连动都不动,他心里便是一惊,敢情他自己练有 崆峒“伏魔剑法”,讲究的是内家所谓静若处子、动若脱免,寻隙而攻。 所以他这下一见对方动都不动,而全身却无一丝空隙可寻,心中更是大为惊奇, 急忙滑步移身剑划“伏魔剑法”里的“星临八角”,剑花闪闪,一声异啸朝对方 “期门穴”剌去。 陆剑平双目大张,他猛喝一声,剑诀一扬,烈日剑划过空中,硬生生自对方剑 网中切入,嗤嗤声里,一式“烈日炎炎”使出。 粉面剑客池天民剑式刚出,便已受阻,一股冷森森的剑气,弥空而来。 还没待他思绪变转,一轮火红的巨日平空升起,烈焰刺眼,张都张不开来,放 眼所见,俱是一片火红…… 红的太阳,红的鲜血…… 烈日剑毫无声息的切断对方长剑,然后一道光明划空而上,一条手臂被切断飞 出老远,鲜红的血,自池天民右肩汩汩流出。 他惨叫一声,纵身扑了上来,左手五指箕张如钩,想要将陆剑平撕裂似的。 正当此时,门外冲进一个汉子,大嚷道:“龙王爷,那赵老爷子来了……” 但这人一见厅内血流如河,刀光剑影,竟打得惨烈,他顿时一楞回头就跑。 他才走了两步,便碰到一个又高又大、手持一根紫色粗棍的大个子。 桑伟喝道:“混蛋小子,往哪里跑!”他巨棍一撩,“噗”地一声,便将这名 庄丁打得飞出丈外,脑浆迸裂死去! 桑伟跑回自己放棍子的地方,将他的“擎天棒”拿在手里,便跑回大厅要来帮 小小子打人。 他一棍敲死那人,便往里面跑,哪知他棍子是横着拿的,碰着门硬是进不去, 用力一推仍然进不去。 他满肚子火发,大吼一声,拿起擎天棒,朝着墙上便是一棒。 “轰……”一声巨响,这砖石砌成的墙壁,被他天生的神力所打下的一棒,打 得砖块簌簌坠下,破了一个大洞。 他一摸鼻子,重重的哼了声道:“看是你行,还是我大个子的棒子行。” 他冲进厅去,一眼便瞧见陆剑平持剑而立,池天民龇牙咧嘴的张着手爪朝小小 子飞扑而去。 他因是处身在陆剑平身后,没看见剑上所闪出的剑气,以及烈日宝珠所幻化的 火红光芒,故此一见之下还以为小小子吓得不能动了。 他大吼一声道:“小小子别怕,我大个子来了!” 他巨棒一扬,飞奔过去,一招“横扫千军”便将挡在他前面的一个劲装汉子打 出两丈之外。 他一步跨出,倒有个七、八尺之远,所以连跨几步便已来到陆剑平旁边。 哪知他才跑了过去,便看见红光一闪,一道血箭飞溅过来,那飞扑在空中的池 天民已被陆剑平的烈日剑断成数截,摔在地上。 他瞪大两眼,愕了一下,见到陆剑平回过头来,他一摇大拇指道:“小小子! 你真厉害!”但是他一见小小子竟然流出泪来,不由得又是一愕,摸了摸头问道: “小小子,你很喜欢哭?” 陆剑平仅将“烈日炎炎”这式使全,便已杀死池天民,就在剑芒闪动的刹那, 他突地想到那死去的二庄主了。 自小被二庄主收容的他,有着一颗很善良的心,但是自他遭受池天民的迫害, 流浪江湖被人们的鄙视,又亲眼见到自己的母亲那副可怜凄惨的死状,他的性情已 改变了许多,变得较狠毒,较心硬…… 但是此刻他亲自手刃了自己这么多年所痛恨的仇人后,他反而有点不忍了,心 中报了仇后的空虚,昔日二庄主对他的慈爱使他又有些不忍将罗名望二庄主的爱徒 杀死…… 这一些纷乱的情绪使他矛盾得很,因而他原来的善良心性使得他流下泪来。 一听桑伟这么说,他擦了擦眼泪道:“大个子,你以后跟着我好吧?” 桑伟咧开大嘴道:“我师父说过:”大个子呀!你真是傻得很,总是不晓得自 己做些什么事,我现在老了,如果我死了以后你要听谁的话?又有谁给你饭吃呢? ‘“ 他冲着陆剑平一笑道:“真的,我只怕饿肚子,还怕不晓得到底要做什么好, 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怕了,你要我跟你走,你有饭给我吃?有话给我听?” 陆剑平倒给这傻大个子逗得忍不住笑了起来,点头道:“大个子,我一定有饭 给你吃,有话给你听,你放心好了。” 桑伟仍然不大相信似的,他问道:“你知道我每顿饭要吃多少吗?告诉你,我 要吃两只鸡子,三斤牛肉再加十二碗饭,这要花三钱银子……” 陆剑平点头道:“我一定会让你吃个饱的,你放心好了!” 桑伟呵呵大乐,他说道:“这下我可不用拿着师父那个鬼面令牌去吃饭了,以 后师父再也不会再说:”伟儿呀!你总是拿我的‘罗喉令’去骗饭吃,真丢我的脸。 ‘“ 他正容道:“小小子,你晓得吗?就从那次起,我自己也刻了一个青面撩牙的 鬼‘罗喉令’,不过我可只刻了两个眼睛的鬼……” 他话声至此一顿,一提擎天棒,猛地大吼一声,扫将出去,喝道:“光头小子 往哪里跑!” 敢情此时法源大师被银翅大鹏施出的银沙掌打得心神飞扬,任他使尽他所会的 少林拳掌之技,也挡不住那刚劲无匹的外门神掌。 所以四十招下来,他已经筋疲力尽了,一直在往后退缩着,这下用尽毕生之力, 连攻两拳三腿将对方逼退两步。 趁着这一空档,他赶忙大袖一扬,飞跃而起,便待朝门外跑去。 谁知桑伟这大个子身高八尺,人若从下面溜他可绝对看不见,但这下是从上面 飞跃而过,他可看到了。 慌忙之下,他一抡巨棍斜撩而出,擎天棍挟着悠悠的风声,砸向法源大师身上。 法源大师身在空中,猛地一声闷雷似的大喝,使得他心神一震,正在微愕之际, 一条粗若儿臂的紫色巨棍扫了过来。 那棍上激起了嗤嗤气旋,使得他的呼吸欲窒,衣袂飘飘飞舞,整个往前跃的身 子竟被巨棍扫出的劲风逼得微微在空中一顿。 他心中大惊,急使“千斤坠”自空中急坠而下。 桑伟闷哼一声道:“光头小子还想跑?” 擎天棒在空中兜了个紫色的大弧,轻灵已极的朝法源后腰捣去。 法源身方立定,巨棍已至,他猛一提气,右掌聚集浑身功劲施出一招“神龙掉 尾”,手掌往后拍去。 桑伟一身神力岂是等闲?由于他没有脑筋,学什么也都随学即忘,所以“罗喉 神君”只授他一套得自云南的一种怪异棍法“怒江十六滚”。 这套棍法乃昔年点苍掌门所创,整套棍法取自怒江奔流的湍急之势,去势汹涌 澎湃有如怒潮滚滚而下,走的完全是刚猛路子。 待他将这套棍法学会后,罗喉神君又由于他走的完全是刚猛路子,若是碰到修 练内家功夫的高手,则不免会有落败之危,所以他又拚了命花掉许多功夫再传授桑 伟一套轻巧无比的“流云飞雾”棍法。 自此桑伟总算以这两套刚柔并济的棍法,为自己所有的功夫,因为他每天练来 练去都只练这两套,自然终会记在心里,至于其他的功夫他不想练,也不会练。 此时他施出“流云飞雾”里面的一招“流云卧空”朝对方后腰点去,势如电掣, 快捷无比。 法源向后拍出一掌,刚好拍中桑伟手中的擎天棍,他掌上所蓄的内力,将对方 巨棍拍得下沉数寸。 桑伟棍上力道一重,他闷哼一声,巨棍倏地一招“急流鼓棹”猛挑上去。 他变势之快的确出乎法源意料之外,没等法源大师跃起两尺,他的棍尾正好扫 中法源的腰背之上。 一声闷哼,法源猛地张开嘴喷出一口鲜血,只听“喀嚓”一声,他的背骨被那 扫来的一棍打得稀烂,再也没哼出声便已倒跌出丈外死去。 正当此时,金翅大鹏哈哈大笑,骤闻“啪啪”两下拳掌相交之声,一个玄衣老 僧跌了过来,他的嘴角沁出一丝血迹,一直撞出数尺之外跌倒地上。 陆剑平侧首一视,看到这老僧正是峨嵋寒云禅师,此刻他肩上有着一个金色的 掌印,破衣处露出白森森的骨头,血肉模糊。 他一连跌出几尺,一跤摔倒地上,“啪哒”声里,他发出一声惨厉震天的叫声, 在地上滚来滚去。 他的背上冒出一阵烟,一股臭气立时自他腐蚀了的肌肤上传了出来。 他两眼突出如球,完全变成赤红,额上白色的长眉顺着汗水的流下而带到嘴角。 他似是身受极大的痛苦,所以两手往背后死命的抓,抓得满手的污血烂肉…… 一阵阵的惨嗥自他嘴里喊出,有如子夜枭啼,又如山魅号叫,惨厉凄绝,不像 一个人所叫得出来的。 厅内所剩余的人,此时齐都注视着他,几乎每个人都汗毛悚然而起…… 黎雯虽是曾杀过人,但是却从没见过如此惨的景象,此刻她吓得脸色发白,紧 靠着陆剑平。 陆剑平轻轻拍了她的肩膀两下道:“别怕,他这是中了毒。” 他这话还没说完,寒云禅师已经惨叫一声,平空腾起五尺,然后摔倒地上死了 过去。 黑色的血水化了开去,顺着石块缝沿向门口流去…… 陆剑平叹了口气道:“让他们走吧!这已够惨的了。” 那些人一齐飞跃而去,但剩下的也只不过是十几个人罢了。 陆剑平望了望大厅四周,说道:“本门就依此为根据之地,开始立门开户,收 徒传派……” 话声未了,门外马蹄纷乱而急骤的响了起来,一个有若洪钟似的嗓音大喝道: “哪个敢杀我的义儿?龙王爷在此!” “龙王爷?”黎雯诧问道。 “龙王爷?”巨灵神桑伟也是一愕,随即他见到门口定进一个浓眉虎目、块头 与自己差不了多少的老者。 他怒喝道:“放你奶奶的十八个连环大臭屁,你这老小子叫什么龙王爷?你明 明是人嘛!” 那人方一跨进门,便被桑伟这大嗓门吓了一跳,他一见是个又高又大的巨汉, 禁不住笑道:“哈哈!原来是你这大小子,来来来!吃我龙王爷一记八宝铜人。” 他身子虽是魁梧,可是行动颇为轻巧,一个纵跳之下,已来到桑伟面前约一丈 之处。 他一眼望见厅内有这么多的尸体,而且有些是被刀剑分成几块的,心中也颇为 惊恐,他大喝一声道:“大个子,我们碰个三下试试。” 话声中,他手中的独脚铜人自上而下,笔直的砸了下去,朝桑伟当头劈去! 第三章冤家路窄 桑伟仗着一身神力,可从没有人敢和他硬硬碰的,这下一见老小子竟自动与他 打硬战,他大笑道:“老小子,真有意思!” 他也举起擎天棒,运足劲力迎了过去。 “砰——” 震得人耳鼓都在发疼,他们两人一齐后退一步,不分胜负。 桑伟叫道:“老小子你也吃我一棒!” 他巨棍横扫而出,风声呼呼大响,棍上激起一圈圈如浪的气旋,使得整座厅里 每人的衣袂都飘飘吹动。 龙王爷一抡手中的“八宝铜人”也是毫不示弱的横着迎了过去。 “砰——”又是一声巨响,两人身子摇晃了一下,齐都退出两步。 “蹬蹬——”同样的两声,使得大厅的水磨石块上留下了四只脚印。 巨灵神虎目一瞪,怪吼一声,连人带棍的扑了过去,紫影划空撩将过去,快速 绝伦,声势吓人之至。 龙王爷手中独脚的“八宝铜人”一挥,微蹲着身子,运集浑身力道迎了上去, 只见他颈上青筋一条条的贲起如丘,嘴唇闭得紧紧的,脸上油光闪现。 他手上青铜铸成的“八宝铜人”,有如青蛇出洞,奇快地一击而出。 “砰——”第三声巨响里,他的手腕微微颤动两下,头上一滴滴汗珠落下,两 足深陷入地达四寸之深。 桑伟手中巨棍弹起老高,他挥成个半弧,收回擎天棒挟在胁下,他呵呵大笑一 阵,大声呼叫道:“过瘾呀!过瘾!老小子真有你的!” 龙王爷赵振天右手一阵酸麻,他闻言苦笑一下道:“大个子,你是巨灵神,还 是力拔九鼎?” 敢情他身具一身神力,年轻之时即以一个独脚铜人打遍江浙两省,从无人敢跟 他硬碰三招的,而且又加以水性高强,所以乃在钱塘江上创上一个水寨,自任寨主。 数十年来,水寨扩展到了太湖各处,他的威名更是远近皆知,但他却没有改一 改他那与人硬碰三招的习惯,碰到体格魁梧的,更非硬碰不可。 然而这次却遇到了桑伟,而使他的三招碰到力量更大的将他挡了回来,所以禁 不住要问一问。 桑伟一听嚷道:“怎么?还有个什么力拔九鼎的家伙?他在哪里?我桑伟找他 比比手劲去!” 赵振天脸上突地泛上一个非常奇特的表情,他叹道:“我毕竟老了!”哪知他 自己话一出口,便打了自己一个耳刮子,骂道:“呸!只这么个五十多岁便已称老 了,人生七十才开始呢!” 他这话刚说完,屋外响起一个霹雳似的大吼,随即惨叫之声起个不停。 赵振天一惊,大喝道:“儿郎们!你们怎样了?统统进来吧!” 桑伟怒道:“老小子,放你妈的狗屁,你倒叫我儿郎们,呸!吃我桑大个子一 棍!” 他大步一跨,巨棍疾使“怒江十六滚”中第一式“流沙烁金”,风声急响,棍 影腾空而下。 赵振天哼了声,手腕一沉,手中铜人竟然轻巧异常的自偏锋攻出一招,指向对 方胁下“期门”、“乳根”两穴,快捷如掣电疾雷。 桑伟一见对方不跟自己硬碰,他骂道:“他奶奶的,你老小子当我是傻瓜?想 点穴呢!告诉你,我不怕点穴的!” 他棍尾一顿,倏然跳了起来,连换两步下,已将“流云飞雾”的轻巧棍法施出, 一式“雾蒙灵台”紫影缤纷,化成数十点棍影朝对方胸前撞去。 此刻,门外一阵狂妄无比的笑声响起,红影倏然闪了进来。 笑声狂妄的回绕在大厅里,震得屋上尘埃都簌簌落下,窗棂也都格格作响。 大厅门口站立着一个身披红袍、头戴金箍、长发披肩的老人,此时他正咧着大 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狂笑着。 陆剑平望见这个披发老者,他全身神经却是一紧,两眼死盯着这披发老人。 金翅大鹏一怔,呼道:“火云尊者!” 陆剑平心神大震,他没想到杀父断臂的仇人会在这里出现,一时整个身子都禁 不住抖动起来,两眼如赤,神光直逼而出。 他向前跨了一步,身后突地行人拉着他的衣衫,道:“掌座!不要这样紧张, 镇定点。” 陆剑平一阵凛然,他深吸口气,缓缓将腰上插着的淬厉剑拿出交给银翅大鹏, 而后又将外袍脱去,露出里面的紧身衣衫。 他走前两步道:“来者莫非是‘火云门’掌门‘火云尊者’?” 火云尊者两眼一扫地上那些尸首,呵呵笑道:“小子!你可是粉面剑客?” 陆剑平没有作答,他又缓缓向前两步道:“你可记得有个叫陆化龙的人?” 火云尊者摇摇头道:“老夫一生见人何止千万,岂能一一记上他们的名字?小 子,你问这个干什么?” 陆剑平冷哼一声道:“陆化龙系死于你的掌下,他的妻子被你斩断手臂,你难 道不记得吗?” 火云尊者双眉一皱,说道:“老夫掌下亡魂无数,我怎记得什么陆化龙?小子! 我这下来是要问你一事,因前些日子我在塞南遇见崆峒怪剑,他说你已将那聪颖无 比、被武林目为百年以来所仅见的奇才找到,现在我要将他带走,由我们几个老不 死的调教一番,以与那什么八臂金龙抗衡……” 陆剑平仰天长笑道:“老家伙,你可知八臂金龙是谁?告诉你,他正是陆化龙 之子,哼!吃我一掌看看!” 他面对这杀父伤母的仇人,的确无法镇定下来,说不上几句话便忍不住飞扑而 上。 单掌一引,身子急旋,一式“龙蛰深渊”使将出来,顿时缤纷的掌影,飞旋的 气流挟着排山倒海的力道撞将过去。 火云尊者没想到对方突地出招,他微微一怔之下,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后撤 半步,大袖一展,红云遮天而至,刚劲的狂飙布满身外一丈之内,席卷而出。 “咑——咑——” 陆剑平觉得万缕劲道自每一个空隙钻了过来,自己劈出的一式还未使全便被对 方挡住,而自己的掌上力道也好像劈上万载寒岩一样,震得手掌发酸,整个身子也 都立不住脚,只得往后退了一步。 火云尊者起先仅挥出六成功力,谁料双方手掌一触之下,使他吃惊的是对方虽 仅二十多岁,但是掌上的力道竟与修练掌法数十年的名家毫无逊色。 他立即运集功力,加强掌上力道到了八成之多,方始将对方挡了回去,但是一 直回旋的劲道,使他想起一事,他呼道:“回龙掌!你是风雷门的?” 陆剑平冷哼一声道:“我正是八臂金龙陆剑平,老匹夫,再吃我一掌!” 他身形急闪,电掣升空,双掌翻飞之际,一连劈出三十二掌之多,气劲流动, 急啸声声,他身子腾跃半空,手足齐扬,敢情已施出“龙飞九天”这招。 “咑!咑!咑!咑!” 密接有如闷雷似的声响,在室内如连珠炮般响起,只见红云乍展即隐,白鹤略 翔即落,双方身形都已不复识别,那快速如电的一连串挥出的招式更是不能见到。 闷雷稍停,只听火云尊者大喝一声,大步急跨,双掌自下兜起,红云闪动下, 一股热炽如火的气劲弥漫空中。 陆剑平一连挥出三十二掌,却统统被对方挡住,那浑厚如山的无匹劲道使得他 的衣袂都被撕去,拂到面上更是奇痛无比。 有如在狂风之下,他尽出体内真气,也只能将这式“龙飞九天”使出三十二掌, 不能使全三十六招,而圆满的承接下面一招“龙爪擎天”。 他心知不妙,掌式一完,正待变招之际,却已见对方跨身进招,一片炎热炽人 的气浪袭将过来。 他微蹲身子,也不及使出回龙掌法中的第三招“龙爪擎天”,只得将自己这十 日来犹未练熟的“回龙定岳”使出。 刹时只见一股如铁板似的劲道,平压而出,他手掌抖动下,奇快无比的划着小 圈子,莹白的手掌响起“嗤嗤”的怪响,向火云尊者罩去。 火云尊者狂吼一声,满头长发根根竖起,只听“格格”数声,整个身子都扩大 不少,使他硕大的身子变得更为高大。 他双目突出如铃,双掌缓缓推出,带动着整个身子,竟也微微后蹲,随着他双 掌推出,一蓬奇热无比的气浪自他掌心发出。 双方掌劲相碰,只听“轰——”地一声暴响,陆剑平一个身子倒跌出三丈之外, 一跤仆倒地上,而火云尊者也因整个劲道被对方奇妙的一式逼上了屋顶,而立足不 住,身子摇晃几下退后两步。 “哔剥”数声,大厅的梁上窜起数根火苗,立时便燃烧起来。 浓浓的烟雾弥漫厅内,温度高得几乎使人窒息。 金银护法赶忙大声喝道:“你们都到室外去!快!” 他们也顾不得看陆剑平是否受伤,便双手互拴对方肩头,运用那“天地之桥” 心法,两人一齐挥动手掌,攻上前去。 火云尊者施出自己独门“赤焰掌”中一式绝招“万焰齐飞”,掌中炎热的气浪, 被陆剑平半式“回龙定岳”逼回,而至磨擦空气,发生火焰,将大厅燃烧起来。 他大笑数声飞身跃进厅内,竟欲置对方于死地,却刚好迎上飞扑而来的金银护 法。 “咻——”金翅大鹏右手在空中陡然切了出去,金沙掌奇门绝技使出,朝火云 尊者颈项劈去。 银翅大鹏左掌划出一个美妙的圆弧,也自下而上,奇快无比的往对方胸前印去。 火云尊者双足挺立,两掌齐挥,坚硬有如铁石似的劲道,雷霆万钧般的拍出。 “咑!咑!” 金银护法体内真气急骤地流动两匝,意欲消止对方掌上传来的无匹掌力,但是 却仍然抗御不了,他们闷哼一惊,一齐退后一步。 火云尊者狂笑一声,一连挥出十掌,狂风暴雨似的罩将过来,顿时逼得他们身 子急转,在厅内游走。 黎雯一见陆剑平被震得跌倒地上,她吓得脸色发青,赶忙跑了过去,焦急地道 :“你怎么了?” 陆剑平深吸口气,他腰一用力便挺立起来,见到黎雯这样关切,便说道:“我 没什么,只不过两腕有一点麻。” 室内浓烟愈来愈多,呛得他几乎都不能呼吸了,他说道:“你到外面等我,我 马上出去!” 黎雯摇摇头道:“我要陪着你。” 陆剑平非常感动的望着她,他咬了咬嘴唇摇摇头道:“你要小心的看着我这柄 宝剑,我用烈日剑必可将他逼出厅外的,你到外面等我!” 黎雯还想说话,但被陆剑平制止了,他说道:“你快出去!” 正当这时,一声虎吼道:“老小子!往哪里跑!” 他猛一回头,只见桑伟扬着那根擎天棒,朝窗口追去,赵振天却拖着“八宝铜 人”跃了出去。 他说道:“你也出去吧!别担心我!” 说着,他搂起黎雯,朝窗外用力一扔,黎雯只得藉着这股大力跃出窗去。 他眼见黎雯已经在窗外,心中一定,却见到屋上“哗啦”一声,一根烧断的梁 木自空坠了下来,洒了一地的焦灰。 浓烟弥漫着整个厅内,他咳嗽了一声,左袖一挥,然后将呼吸闭住。 浓烟里啸声并挟着喝叱声,他隐约地见到金银护法联手与火云尊者拚斗,那火 红的影子,犹如升腾的火焰不住地跳动着。 他大喝一声,烈日剑划出一道灼亮的光芒射了过去。 浓烟被击穿一个大洞,他刚好迎上进逼的火云尊者,没有任何考虑的余地,他 挥出一式“日轮初升”。 金银护法闭住呼吸与火云尊者对敌,仅敌住三十余招,便已不敌,他们一见陆 剑平迎上,心中大喜,朝陆剑平道:“掌座你无恙,我们出去了,这儿烟太浓会呛 死人。” 银翅大鹏道:“掌座你逼他出去再斗,这儿太热了!” 他们咳嗽几声,被烟薰得眼泪都流出来,只得赶忙飞跃出去。 火云尊者一见浓烟里一道人影飞来,心知是陆剑平,心中也不由得为对方这种 刚劲不屈的豪气所惊。 他正要开口骂个几句,却已见眼前雾样的浓烟,突地闪出一个旭日来,使他眼 睛都张不开来。 心中一凛之际,他想到了烈日剑之事,顿时心中大震,双掌一扬,汹涌无比的 劲道将浓烟穿破一个大洞,朝那轮巨日舒卷而去。 陆剑平剑一划出,便破对方击出的劲道打得一颤,他大喝一声,体内真气飞快 地转动一匝,手腕一转,变换为第二式“烈日炎炎”。 火云尊者眼睛眯成一线,但是此时对方剑上闪出的巨日突地更为灼亮,火红的 光芒刺得他眼睛发疼。 他闭上眼睛,身子欵然滑后数尺,两手挥动着一式“春蚕自缚”的邪门护体奇 功。 但是他的身子虽然滑出数尺,陆剑平的长剑却有如附骨之蛆,紧随着他射了过 来。 “嗤嗤”的剑气,在他耳边响起,还没等他挪开身子,冰冷的剑气一闪,已将 他左手三指削断,剑芒掠处也刺伤他胸前。 他身上一痛,心知已经受伤,悲愤之下,他左足一撤,全身功劲一齐使出,整 个身子却跃后一丈,跳出屋外。 他全身一掠,已跃出厅外,望着火烧着的大厅,他一咬牙,右手伸进怀里掏出 一个乌黑的丸子,朝厅里一扔。 “轰隆——” 一声山崩地裂似的巨响,突地震动着四周,整座大厅的屋顶掀了开去,硝飞瓦 扬,墙壁裂开一个大洞,“哗啦啦”声中,砖石焦木倒了下来。 巨灵神桑伟惊嚷道:“雷火霹雳!这是雷火霹雳!” 第四章雷火霹雳 “雷火霹雳——” “哈哈哈哈!” 火云尊者狂妄的大笑着,他眼望着烈火熊熊的大厅,大声喊道:“烧吧!烧吧! 火云辉耀,日星黯色,让一切烧个干净……” 他那狰狞的面目在火光映照下,更是狰狞无比,咧开的大嘴里,白森森的牙齿 好像烈火似的要将一切都吞噬…… 他站在那儿狂笑着,火红的大袍与鲜红的血液,火红的焰花,以及火红的云, 使得这一切都是红…… 黎雯尖声喊道:“剑平……” 她要往火里冲去,却被金翅大鹏拉住,他说道:“姑娘,掌座不会有危险的, 他不是夭折之相,现在可能往另一边跳出去……” 黎雯闻言,一想也有道理,她身子一转便往另一窗口跃去。 金翅大鹏见黎雯已被自己哄得往屋后查看去了,他一拉银翅大鹏道:“我们将 那老怪物缠住,拚了老命也要给掌座报仇!” 他们双臂一搭,双方真气互相沟通,金银双掌运出,一片刹耳的啸声里,两股 雄浑的掌飙似排山倒海的撞将过来。 火云尊者狂笑一声喝道:“杀不死的混蛋!将命拿来吧!” 他大袖一拂,炙然的“赤焰掌”力,自袖底兜起,舒卷而去。 “啊——”他的身子摇晃一下,双脚深陷地下,有着二个约三寸的脚印。 金翅大鹏的手掌一推一托,将对方掌上传来的力道往银翅大鹏撞去,正好碰到 银翅大鹏也以同样的手法将掌力往这边撞来,两股力道一触之下,便已消失无形。 他们因为认定陆剑平已在对方的火药暗器“雷火霹雳”下死去,所以这下势同 拚命,将两人三十年来修成的“和合互济”的独门互相藉力之法施出,用“天地之 桥”搭成的桥梁,使得两人内力合在一起,共同发招,以达真力互相调合的地步。 所以他们的修为虽较火云尊者浅,但是这下因为对方真力已经耗损不少,故他 们反而略占上风。 金翅大鹏精神一振,他右手“金沙掌”连翻劈出,金光闪闪里一连攻出八掌, 而银翅大鹏也是一连挥出八掌,奇正相生,正反互易,劲风如狂涛澎湃,绵绵涌出, 异声啸叫里,顿时把火云尊者逼退三步。 火云尊者适才被陆剑平以诡奇谲绝的“烈日剑法”将眼目罩住而致受了伤,鲜 血流出不少,所以这下被两人联手一逼,竟然无法抵住。 他暴戾成性,出道数十年鲜逢敌手,竟吃瘪在金银沙掌联手合攻之下,不禁激 起凶性,头发根根竖立,目闪凶光,如受伤的野兽,拼力拍出双掌,一声惊天动地 的巨响起处,狂飙齐飞…… 金翅大鹏目光一接触到对方,禁不住打了个寒噤,他巨掌一挥,却挡不住对方 掌上那股沉重的力道,急忙大声喝道:“珏弟!他疯了,注意一点。” 他们联手之下,凝神一志,一心要为掌座报仇,亦含愤出击,全力应付。 刹那之间,劲风四射,砰砰之声,不绝于耳,震得四壁尘土飞扬,栋梁格格作 响。 火云尊者以受伤之身,作困兽之斗,他在疯狂的状态下,招招尽出十二成劲力, 金银护法虽然以“天地之桥”联手应付,但一时也被迫得直往后退,眼见就要挡不 住对方这阵狂风暴雨的猛攻狠打,而退到正在燃烧的火焰堆里。 且说黎雯绕至大厅后面,连声叫道:“剑平,剑平……” 大个子正泪下如珠接口道:“他被火云尊者大叔的‘雷火霹雳’炸死了,哇! 小小子呀!你好苦命……” 他咧开血盆大口号啕大哭起来,一颗颗的泪珠滚滚而下,流在他的脸上,他也 没有擦一下。 黎雯一听,不禁也泪下如雨,接着恨声说道:“走!我们为他报仇去!” 桑伟立即拿起“擎天棒”飞奔而去,大声嚷道:“火云尊者老小子,拿命来!” 黎雯心如刀割飞快的往前跃去,她绕着屋子转了一圈,发觉整个归云庄里竟然 是一片寂静,未见到一个人影。 耳边响起的是火焰“哔剥”的声响,以及浓浓黑烟随风吹拂过来。 竟然连红巾十八骑的任何一个都没看见,也没见到那个狡猾的妙手时迁。 她忐忑地转了半圈,眼睛却似乎被黑烟蒙住了似的,除了火光之外,什么都没 见到…… 倏地—— 一丝冷酷的奸笑自她身后发出,她悚然一惊,玉箫一引,一溜白光已将她身子 护住,她一个旋身,有如阵风似的回过头来。 她目光一触地上,两眼倏地大张,一股恐怖的神色自她眼中露出。 敢情此时地上倒着一大堆尸体,殷红的血液在地上扩成一大片…… 她跃了过去,眼见那些尸首尽是跟随陆剑平的红巾十八骑,的确,一共是十八 具尸首。 她惊得叫了起来,但是就在这声惊叫里,一个冷酷阴险的笑声又从她身后传来, 一直撞进她的心里。 她猛一回头,果然见到一个黑黑的人影站在浓浓的黑烟里,她惊问道:“你是 谁?” 颤动的影子像是没有形体的幽灵似的,随着晚上寒冷的微风而扭摆着身子。 她藉着摇动的火光,看清了那黑烟里人影的面孔,一股寒气刹时自心底升起, 她从没见过如此丑恶的人。 不!这张睑实在不该说是人所应该有的,因为他只有一只眼睛,歪扭的鼻子烂 了一半,整个嘴唇翻转出来,露出白白的牙齿以及红红的牙肉,头发蓬乱地披在脸 上,将他的额头都遮满了。 一身黑黑的花袍将他瘦长的身子撑得像根竹竿似的,宽大的袍衫被风吹得晃来 晃去,乍一望去真个有似鬼魅。 她又问一声道:“你是谁?” “嘿嘿!小妞,我是谁?”阴毒的语声像从冷冰的深渊里发出,顿时空气都仿 佛冻结。 黎雯深吸口气,将玉箫横在胸前,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那人嘿嘿冷笑一声,像风似的飘了过来,他冷冷道:“我是宫冥。” “毒神宫冥?”黎雯惊叫着。 宫冥冷笑道:“万毒之王,王中之神。”他缓缓伸出手掌,道:“我自枯寂宫 里出来,却发觉两个徒儿已死,小妞,可是你害死他们的?” 黎雯道:“那些人可是你杀的?” 毒神宫冥道:“他们俱已中了我的‘无影之毒’,通通已经死去,你若是不告 诉我的话,也将会相他们一样。” 黎雯望见对方那枯瘦的手掌上泛着一层蓝色的磷光,在这黑夜里看来真个恐怖 无比,她沉声说道:“你怎知你的徒弟已死?” 毒神宫冥道:“他们本身之神灵已断,自然知道他们已经死去……”他一眼看 到藏在黎雯怀里的蜍猫,目中神光突现,他说道:“我那徒儿到湖北去,怎地他那 蜍猫会在你这里?” 他大喝一声道:“拿命来吧!” 喝声里,他身形如电,飞跃过来,五指箕张,挟着剠鼻的腥气朝黎雯扑来。 黎雯轻叱一声,白箫一划,啸声中布开一层光幕,围在身外。 宫冥整个身子似游魂一样,五指方一触到对方布开的光幕,便飘了开去,在空 中一个转折,便已来到黎雯身后。 黎雯箫影倏出,便已失去宫冥影子,她白箫一带,划开一个半弧,“青云十二 箫”中一招“青云倒洒”万点白光递洒而出。 宫冥冷哼一声道:“原来你是独孤子老乞婆的徒儿!” 他手上一紧,加上两成劲力,迅疾的连攻十拳八脚,轻巧之中夹有毒辣的怪招, 顿时将黎雯逼得施不开绝招来。 他哈哈一笑,左手挥出一片狂飙,封住对方长箫,右手五指一弹,五缕灰焰从 指甲里疾射出去。 黎雯被对方将长箫封住,她左手一拔正要把陆剑平交给自己保管的“淬厉剑” 拔出,突地一股辛辣的味道直冲脑门。 她连忙闭住呼吸,右手白玉箫拚命攻出一记“残云片片”,左手已将淬厉长剑 拔出。 谁知她招式刚出一半,便已心口一闭,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那枝“淬厉长剑”却已被她压下的身子压得刺进地里,只露出一块布片在地上。 “叭哒”声里,黎雯一跤摔在地上,那只白色的蜍猫却跳了出来,头一低便往 土里钻去。 毒神一见蜍猫要跑,他五指一抓,奇快无比的朝地上抓来,但是他却只抓到一 手的毛,那只怪兽已经无影无踪了。 他心知这等异兽只要放了出去,非要大费周章,方能将它捉回,眼前没带工具, 只有任它跑了。 他一把挟起黎雯,冷笑两声,便往屋后跃去,但他没有注意到地上留着一根白 箫和一块衣服的衫角。 燃烧着的火焰将熄,阵阵寒冷的夜风使这冬夜显得更加冷清。 在大厅的前面广场上,金银护法相巨灵神桑伟正在齐施神功与火云尊者拚死搏 斗。 桑伟一套“怒江十六滚”使来纯熟之至,棍沉力掹,尽朝火云尊者身上要害砸 去。 金翅大鹏与银翅大鹏两人各以独门掌功配合著桑伟的猛攻,沉着应付,双方有 攻有守,倒也不分胜负。 火云尊者神经正在疯狂之际,时而连出数记怪招,时而木然的凭着本能躲避对 方联手的攻势,他数十招下来,已经微微有点气喘。 桑伟急于要为小小子报仇,他可顾不到火云尊者是他师傅的好友了,因为他认 为陆剑平是他一生所遇见的唯一知己,他决心要替陆剑平报仇,所以尽出全身功劲, 狠命的抢攻,棍风锐啸中,激得满场尘沙蔽空。 金银护法眼见桑伟全力出击,不禁又激起满身怒火,互哼一声,双臂天桥紧贴, 交互合力击出,双掌从两侧抢攻而上。 火云尊者此时身形急转,赤焰掌力已发挥到极限,赤热的劲气飞旋而出,硬将 对方三人联手劈下的千钧力道挡了回去。 他的两手劈、抓、砍、引,一圈圈气浪中,火云腾空直上,展现在冥冥夜空下 的仍然是一片火…… 转眼之间,灰烬已熄,而他们又已拚斗了几十招。 桑伟不耐烦地吼道:“老小子,杀死你!” 他这吼声好似长空响起一个闷雷,震得火云尊者一楞,在这刹那里,金翅大鹏 已快速无伦的探进一掌直劈他的头顶,银翅大鹏却已将巨掌印至火云尊者小腹的 “气海穴”上。 他们双掌未到,丝丝的啸声已传进火云尊者耳中,只见他吸胸收腹,红云大展, “咑咑”两声,双掌已经迎上对方劈来的两掌,他的手肘一沉,顺着身子的晃动, 有如多手佛陀,已自对方空隙之中攻出十余掌之多。 桑伟巨棍兜转,旋风飞激,赶忙跟了上来,一式“云开雾散”,棍尾朝火云尊 者背心“命门穴”撞去。 火云尊者将金银护法逼出十步之外,身后棍风一响,他斜滑两步,撤身回掌, “叭”地一声,左掌拍在桑伟砸去的“擎天棒”上。 桑伟大喝一声,沉桩坐马,死命的将棍尾往上一挑,只见红云翻腾直上,硬生 生地把火云尊者挑起七丈之高。 火云尊者横空欵然扑下,喝道:“桑伟,你干什么?难道连我都不认得了?” 桑伟一楞,他嗫嚅道:“你将小小子……” 他说到这里,两眼睁得老大,怔怔地望着火云尊者的身后出神。 火云尊者脚下一滑,飞快地转身过来,他的眼光一触那仍在微微燃烧的大厅时, 有如受到毒蛇一咬,浑身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此时那断壁残垣之中,火烬尚未完全熄去,在一块断壁后,闪现出一幢圆形的 青蒙蒙光芒,光芒中有一个黑影。 随着这幢光影的移动,火焰熄去,不再燃烧,那些伸得老长的焰舌,竟然抑住 不再高吐,好似害怕那幢珠光似的。 火云尊者惊叫道:“辟火球!” 一声冷峭的哼叫声里,那幢青蒙蒙的珠光腾空跃起六丈,落在火云尊者面前。 火云尊者双掌一交胸前,钦然滑后数步,他喝道:“你是谁?” 珠光突地一隐,一道白虹闪起,七缕彩光乍现即逝,陆剑平右手持着一柄二尺 多长的短剑,左手掌中有一颗鹅卵大的青色宝珠闪起丝丝光芒。 桑伟扯开嗓子嚷道:“小小子,你没死呀!哈哈!我大个子还为你哭了一顿呢!” 陆剑平点了下头道:“火云尊者,你还想往哪里跑?” 火云尊者眼中闪出恐惧的目光,他想不到自己的“雷火霹雳”会炸不死人,从 对方目中射出的神光,使他有一种凛然的感觉。 他狂吼一声,两颗黑色的圆丸疾若闪电似的射出,朝陆剑平身上撞去。 陆剑平轻叱一声,身形似是一缕幽魂似的游走,剑光微颤里,七条彩霓漫天弥 起,丝丝的剑气旋转之际,那两枚“雷火霹雳”被彩虹一托,倒飞出十丈之外,落 在庄门外的吊桥上面。 “轰隆!”两声巨响,那个横在庄外的吊桥被炸得木屑纷飞,雪花四溅。 陆剑平叱喝一声,彩色光虹舒卷而去,一式“虹射碧空”丝丝的剑气,顿时将 火云尊者身形罩住。 火云尊者暴叫一声,曲肘横掌,身形宛如大树似的直立不动,在一个极短空隙 里,拍出了八掌之多,赤焰如潮,热浪翻飞朝陆剑平逼去。 陆剑平朗笑一声,手肘一转,变式转将出来,刹时只见他的身外弥漫着一层青 蒙蒙的光芒,将对方掌中劈出的赤焰挡了回去,消逝无踪。 他剑尖一阵颤动,“嗡嗡”声中,朵朵银花飞出,将对方胸前穴道罩住。 火云尊者噑叫一声,忙不迭地退后两尺,掌影缤纷如云纷飞,封住胸前要穴, 下面奇快如电的踢出一脚。 他含怒出手,劲力自非寻常可比,但因激战过久,功力损耗太甚,且又身已受 伤,招式不免迟慢。 陆剑平冷哼一声,剑尖直探而进,“噗”地轻响,已将对方手掌刺穿,还没等 那一缕血水射出,七道彩虹倏然化成一片光幕,闪过空中。 “啊——”火云尊者惨叫一声,他那踢出的右腿已被对方在这如电光闪过的刹 那间斩断。 而他的一只左掌也被那利刃切为粉碎,血水和着肉浆溅在雪地,痛得他一跤仆 倒地上。 血红的大袍在地上滚了两下,他的右手捧起一大把雪朝左腕断处封去,他那断 去的右腿在雪上擦了几下,冀图用雪来麻木他那股刺痛的感觉,但是寒澈的冰块使 得他更加痛苦。 他嘶叫了两声,右手一撑,便单足跃了起来,满头乱发披散在他脸上,使他看 来更加狰狞可怕,有若鬼魅。 陆剑平满脸煞气,静静地望着火云尊者,此时在他心中却思潮起伏,那在酒楼 遇见的小叫化子虽与自己甚是投机,但是父仇母恨却是要自己亲手来报的! 一想到当年父亲和母亲的仇恨,他便更加痛恨眼前这已形同鬼魅的火云尊者, 他忖道:“若非是你,我又怎会这样呢?受尽了人家的白眼……” 他仰天长啸一声,多少的悲愤自啸声里发出,宛如金石之声,震荡在夜空中, 久久未息。 火云尊者两眼火赤,他冷冷的凝望着陆剑平,像一个石头雕成的独脚人像似的, 一动也不动。 他两眼的泪水却缓缓自眼眶里流出,挂在脸颊上。 陆剑平向前一步,厉声道:“你还有何话好说?” 火云尊者眼前忽地一片迷蒙,他仿佛是处身于暗黑的穹苍下,面对一颗光明灼 亮的星星,星光刺眼生痛,而他却仍要死命的注视着。 他倏地又想到自己的孙女来了,他喃喃道:“冰儿,你乖……” 陆剑平见到眼前这个仇人好似疯了过去,他第一次看到这种皱纹满面、披头散 发的面孔,一股怜悯的情绪自心底升起。 “唉!死者已矣,这种老人又何必与之计较呢?他好似风中之烛,转眼便会熄 灭,还是放了他吧!” “不!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这么多年来自己所受的种种痛苦,难道不需他偿还 吗?我一定要杀了他,不能放过的!” 这两个念头在他脑际反覆地闪过,但是他终于回过头去,默默的走了。 银翅大鹏说道:“掌座,你怎么放过他呢?” 陆剑平摇摇头,叹了口气问道:“黎雯呢?怎么没有见到她?” 金翅大鹏道:“她到另一边去找掌座你了,哦!掌座,你怎能从雷火霹雳下逃 生的?” 陆剑平正待答话,身后一声凄厉的噑叫,只听“噗”地一声,桑伟嚷道:“不 好了,小小子,火云叔叔死了。” 陆剑平回过头来,果然见到火云尊者倒在地上,他的头颅碎裂,脑浆四溅,血 水正迅速的渗到雪地里去,显然他是自碎天灵死的。 金翅大鹏沉声道:“掌座神功震烁天下,他自知不敌,所以宁可自裁……” 陆剑平叹道:“你不知道,他是因为身受断肢之痛,所以想到以前在他手下死 去的人,而一时良心发现所以……” 桑伟道:“小小子,你那漂亮的师姊,我在另外一边看到她……” 陆剑平“哦”了一声道:“那我们该去找她,还有红巾十八骑……” 银翅大鹏道:“对,我到现在还没见到他们。” 他们朝厅后跃去,绕着那堆断壁残垣而行,路上他们发觉整个庄内一片谧静, 没有一点声息可闻,也没有一个灯光露在窗口,好似每个人都睡熟了,没有听到这 阵打斗之声,也没有听到一阵三枚雷火霹雳爆炸的声音。 “咦!这个庄院里的人统统死了不成?怎么没有见到一个人影呢?”银翅大鹏 问道。 金翅大鹏道:“我也在奇怪怎么会没有一个人来救火,而且也没看到一盏灯火, 他们不可能睡得如此的熟呀!” 陆剑平默不作声地飞驰着,他也在思忖着这奇特的现象,他想到自己刚才在燃 烧着的大厅里,见到火云尊音扔出雷火霹雳。 一声震耳的爆炸声在他身边响起,他本能地朝后一跃,却被那股力道震得昏了 过去。 他吭都没吭出声,便跌倒在烧燃着的焦木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顶门一震,立时自昏迷中醒了过来! 刚一张开眼,便见到自己躺在一个人的怀里,一幢蒙蒙的青色光幕将自己罩住! 第五章金刚不动 在火窟里,熊熊的烈火烧着,“哔剥”的声音,更是不绝地任耳边响起,但是 火焰遇着这青蒙蒙的光幕,便被拦在外边,热浪也传不进来。 他醒了过来,见不到那人的面孔,但是却发觉自己背心被那人一只手按住。 一股酒气冲鼻,但他却动都不敢动,生恐那人知道自己醒来,而下辣手对自己 命门穴施以致命的一击。 他缓缓的呼吸着,运集全身精力,冀图趁对方一时不觉之际施以反击,躲开那 只按住自己背心的手。 哪知他的手肘正待用劲撞向对方臂上“曲池穴”时,耳边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 道:“小子,你醒了?” 那只手掌从他背心拿了开去,他猛一张开眼来,见到自己身子靠在一个和尚怀 里,那和尚一脸的庄严像,但却是满头的癞痢! 他“啊”地一声,跳了起来道:“老前辈,是你呀!” 癞和尚微笑道:“这些日子没见你,你的功夫倒精进如此,也不愧我法眼看得 你有出头之日,嘿!转眼这些老一辈的邪魔都将会不是你的敌手了。” 陆剑平见这一位诙谐的癞和尚,此刻却是如此庄重其事,不知是何原因。他谦 逊的笑了笑,道:“老前辈你怎么到这里来的?” 癞和尚叹了口气道:“我在路上遇见了毒神宫冥,因武林传言有一个绝世奇材 给他们发现了,他们要将之收为弟子,以作灭绝正派各门之用,所以我想赶着将之 收为徒儿,哪知却慢了一步,正好遇见了毒神……” 陆剑平问道:“毒神?前辈在什么地方遇见他的?” 癞和尚道:“就在浙江天台山下。他狂言已将那人找到,并且已经放在洞穴里, 精修他们各人的绝艺,在那洞里,据说邪门第一高手‘孤云上人’曾留绝门奇学在 里面……”他叹了口气道:“我与毒神有十年未见,不知他近年精研毒术,已至无 孔不入的化境,所以才与他说了两句话,便已被他的毒物所害,我与他交手百招之 后,便因毒性深入骨髓,无法遏止,而只得逃了……” 他凄然一笑道:“想我癞和尚当年自罗汉堂出来以后,从来没有提着裤子逃的, 但是这次,唉!” 他叹了口气,沉声道:“你的资禀虽不能算是千古难逢,但是也算是上上之选 了,现在你‘任督两脉’已通,进境自是一日千里,但练武之人并非天地之桥一通, 便可晋升至无极的地步,所以我要将我毕身的功力,以我少林‘开顶大法’授你, 助你达到修筑‘金刚不动神功’之基层功夫,届时你身具罡气护体,万物不侵,终 极则能脱体飞升……” 陆剑平不知癞和尚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他更不知道什么叫做“金刚不动神功”, 于是他插口问道:“前辈!你这些话是……” 癞和尚摇摇手制止陆剑平再说下去,他说道:“我已被毒神下毒,没有任何方 法和药物可救,所以我想在此以自己尚未练成的‘菩提禅功’疗伤,但是却逢到火 云尊者的雷火霹雳将我那存在心头的一丝真气震散,所以这下只要再过二个时辰, 我便会死去……” 陆剑平惊问道:“您是在什么地方行功?怎地又会跑到这大厅来,哦!还有前 辈您手里的那颗珠子怎地……” 癞和尚一皱眉道:“你不需问这么多,现在我将本门所秘藏的佛门‘金刚不动 神功’修练秘法授你,然后再把我的内力打入你的体内,你醒来后,可要设法找到 毒神,将他杀死,而且要探知那武林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之姓名,切要设法使他不 致沦于邪道……”他说着将自己手里的珠子交给陆剑平道:“这‘辟火珠’为天下 十大明珠之一,你要好好保存……” 于是,他将佛门“金刚不动神功”的修练秘诀详尽地传授给陆剑平。 等到陆剑平完全了解后,他叹道:“我若早十年得进少林,现在也已练成这种 无坚不摧、万物不侵的神功了,怎会受到毒害呢?” 二滴泪珠泛现在他的眼眶,他轻声说道:“你功成之后,务须对我少林弟子多 加扶持,替天下武林主持正义……” 他浑身一个颤动,宏声说道:“闭上你的眼睛,快!” 陆剑平记起自己救起雷去恶时,也是在他重伤中毒久际,想不到数年之后,又 在同一个情形下遇见了癞和尚。 而他们都是愿意以他们的生命来使自己上进,一想及此,他刹时之间热血沸腾, 喊道:“前辈,你不……” 癞和尚叱道:“我是为武林苍生着想,若是让那百世难遇的奇才练成邪门所载 的奇功,哪里还有什么少林、华山、昆仑、风雷等派的存在?” 陆剑平还待说话,已见到癞和尚全身发科,脸色骤然变得乌黑起来,于是,他 只得让癞和尚将手放在自己的顶心“百汇穴”上。 有如雨水自头顶淋下,一阵奇寒的力道后,紧接着是一股奇热的力道,反覆轮 流,类似江河下泻,澎湃的内力冲进他的全身脉门…… 于是,他晕了过去。 醒来后,他见到自己手里握着那颗“辟火珠”,却没看到癞和尚到哪里去了, 只有一袭百补千缀的僧袍和一双白布芒鞋留在自己身旁,看来癞和尚已经死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练到了何种地步,但他刚才使出的那招,却已由暴露的 锋芒而变得平和收敛…… 仅仅一招,他便使得二十年前被目为六大天柱的火云尊者伤掌断腿,这种快捷 犀利的招式虽是仗着七彩剑法所幻成的彩霓,但功力若不至此种地步,实在也不能 使出的。 他为自己这种突飞猛进的进展而高兴,因而,他暗忖道:“我一定要将那些恶 人除尽!” 此时夜幕深垂,田野沉静,没有一丝声息传来,灰暗的天空中,数颗微耀的星 光,凄迷的照耀着…… 夜风自田野吹来,啸声里,寒气袭人…… 陆剑平目中闪出的光芒在这黑夜里,看得宛如白日一样,他能看清每一个阴暗 的角落,每一个雪花的图样…… 陡地—— 他脸色一变,说道:“在那里。” 迅逾电掣的身形急闪而去,他左手虚空一接,只见一个尸体飞上他的手里。 “啊!是周文通!”金翅大鹏叫道。 陆剑平冷冷道:“他是中毒死去的!” 银翅大鹏脸色大变,他颤声道:“他们通通死了……” 金翅大鹏泪流满面地道:“他们一定是被毒神下毒的,否则天下没有任何其他 的人能够这样厉害!” 陆剑平喃喃道:“毒神,宫冥……”他扔下尸首大叫道:“黎雯!黎雯……” 呼声被晚风带走,传出老远老远,但是却没有一丝回音。 他身子一旋,空气中带出一丝香气,人影杳然,顿失踪影。 桑伟方一眨眼,便已失去陆剑平踪影,他嚷道:“小小子,你怎么不见了呢?” 银翅大鹏惊道:“掌座的轻功怎地已到蹑行无形、来去如风的绝顶上乘地步了? 莫非……” 金翅大鹏道:“我见掌座适才眼神虽然如常,但是开阖之际,两缕碧光射出如 电,显然又练成什么奇功在身……” 银翅大鹏说道:“天下有何种功夫能使目现碧光,这真个骇人听闻……” 桑伟似懂非懂的望着他们两个,嚷道:“你们在罗嗦什么?还不去找小小子, 我可要等着吃饭,绝不能让他跑了!”他迈开大步便跑了开去。 银翅大鹏望了下那些尸体,道:“他们的武功的确不能承担重任,唉!风雷门 数十年来,竟落到此种地步!” 金翅大鹏道:“我此次要将以前的老友,以及派中退休的长老请出来,共负复 帮大任,好好的在江湖上干一番,让辉煌的基业自此光耀天下!” 他们随着巨灵神桑伟奔去。 且说陆剑平喊了两声,没有听见回音,他心里一慌,连招呼都没打一声,便蹑 空而去。 他整个身子飘在六丈的高空上,浑身真力周而复始的在体内运转,轻盈有似鸟 鹊,翔空而去。 一直跃出八丈之外,他方始落在地上,一吸气,整个身子又欵然飘起,但是就 在此时他听到一声熟悉的叫声。 一个白色的东西在地上弹了起来,扑到他的怀里。 他一看,正是自己从五毒邪魔手中夺来的蜍猫,顿时心中一惊,问道:“黎雯 呢?”但他话一出口,便立时警觉自己失言,一个兽类怎会听得懂自己的话。 蜍猫呜呜地叫了两声,便又跳回地上,白色蓬松的尾巴掀起老高。 陆剑平沉气落在地上,便见到自己的衣袍露出一角在地面,他俯身拾起,却将 整根宝剑从地里提出。 “淬厉巨剑!” 他悲愤地长啸一声,“呛”地一下将宝剑拔出,刹时一道剑光冲霄而起,直上 九天。 他右手一挥,剑芒暴涨,弥空而起,风雷之声大作,一道长虹经天射出,“叭 哒”一声,将三丈之外的一幢屋子射倒。 灰尘四散里,陆剑平在屋子里发楞,敢情他已无意中施出了剑道中最最上乘的 “驭剑之术”。 陆剑平在心神恍惚之际,因为失去了黎雯的踪影,所以一时悲愤无比,顺手划 出了“淬厉巨剑”剑柄上所刻的一式“银河迢迢”。 岂知真气一提顺着剑式挥出时,他全身的精神气血都与这枝长四尺有余的巨剑 合而为一,急射而去。 等到屋塌灰落后,他才发觉自己这一式乃是驭剑之术,剑气犀利无比,已将整 座屋子震得变为粉碎,这种霸道之极的剑招,深深的使他震撼住了。 他怔了一怔,巨剑朝天空一掷,“咻咻”声里,虹光破空直上,而他的身子也 随着剑虹跃起空中。 掌风激起无数的气旋,他在空中已施出“龙飞九天”,密集的掌影,织成一圈 圈的掌幕,他在刹那之间,已连环不息的劈出三十六掌。 掌式一完,圆满的承接着“龙爪擎天”施出。 身形连变九次,他已自“龙爪擎天”变换为“回龙定岳”,掌风四外播散开去, 将满地的断垣残壁扫得干干净净。 他两掌往下连翻,身形腾起三尺,双掌倏又扬起,往外一抛,一道山崩地裂、 倾海倒湖的汹涌力道发出。 只听“哗啦”一声巨响,两丈之内的屋子齐都倒下,砖碎瓦裂,一片灰尘漫天 扬起, 就在这时,空中“咻咻”两声,那枝“淬厉巨剑”自空急射而下,挟着骇人的 力道朝他头上射到。 他双掌一拍,轻易的将宝剑接住,随着他身子的落下,他喜极而泣,因为他已 将“回龙掌”完全学会了。 金翅大鹏飞奔而来道:“掌座,你无恙吧?” 陆剑平摇摇头道:“没什么,黎雯已被毒神捉去了!我这就要去追回!” 银翅大鹏道:“掌座,你怎能敌住他?” 陆剑平道:“我已将‘金刚不动神功’的基础练好,万毒不侵,此去定要将他 杀死!” 银翅大鹏骇然道:“‘金刚不动神功’,这是佛门最最上乘的内功,掌座你怎 么会?” 陆剑平道:“我现在仗着轻功,一定可以追上毒神,你们就在此等我好了!” 金翅大鹏道:“这个庄院一片死寂,刚才我去查看一下,竟发觉所有的人通通 被杀,同样是额头上插着一根针。” 陆剑平一凛,问道:“你们有没有看到妙手时迁?” 金银护法一同摇摇头,表示没有看到。 陆剑平沉吟一下道:“毒神一定还没跑远,或许就在这庄里也说不定,你们在 这儿等,我去巡视一下。” 他话声刚了,身子已在十丈开外,翔空飞跃而去。 整个归云庄一片黑暗,没有任何声音传出,他回到这幼年时所居住的地方,想 起童年的光阴是那样容易就过去,而现在自己又如此劳禄的奔波于江湖,纠缠在仇 杀恩怨之中。虽然他的武功随着日子过去而增进许多,但是…… “唉!”他深沉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世上有着这么多的重担。忧虑、 痛苦、烦恼、穷困,压在每个人心里,往往在欢笑后隐藏着哭泣,午夜梦回时空虚 的感觉,更是使人觉得迷茫,唉!悲哀的人生!” 他看到自己昔日所住的小屋子,仍然孤零零在一大幢屋子旁边,心中顿时泛起 一种孤单的感觉,在茫茫的世界里,没有亲人在身旁是很孤单的。 因此,他发觉自己离开了黎雯是那样的难受,一切孤单凄苦的情绪也都袭进心 里,这是以往所未曾有的。 他忖道:“两个孤儿碰在一起是最能互相安慰的……” 寒风悄然拂过,夜空微星闪光,一颗流星滑过…… 陆剑平落在那幢屋子前面,他正要走进里面,突地一声轻响向自己身侧传来。 他瞥见一条人影闪在一排木桩后,鼻中冷哼一声,快如闪电的蹑空而去。 果然一个黑影慌忙的钻进一个洞穴里,他轻叱道:“往哪里走!” “丝!”一声尖锐的急响里,一枝短箭朝他喉部射来。 他两指一挟,便已将那枚短箭接住,左手虚空一接,一股力道兜了中转,便又 收回,只听那人惊骇地叫了一声,便滚了出来。 他使出自己无意中习来的“虚空接引”神技,将那人擒到手中,但是一声惊叫 使他觉出那是一个女人。 是的,一个披着长发的女人。 他沉声问道:“你是谁?” 那女人掠开了披在额头的秀发,倔强地道:“我是人!” 陆剑平看到的是一张微带稚气的圆脸少女,一双鸟溜溜的大眼睛,闪出有如小 鹿遇到追捕的猎人似的惊骇目光。 这熟悉的脸靥,熟悉的目光,使他脱口呼道:“小凤,是你!” 那少女转动两下眼珠问道:“你是……” 陆剑平道:“我是剑平,你的平哥哥呀!” 小凤嚅动两下嘴唇,扑了上来,喜极呼道:“平哥哥!” 搂着那丰满柔软的躯体,他凛然觉察到自己的不该,于是,他尴尬地放开手。 小凤也好似觉察到自己过于冲动,她慌忙退出他的怀里,两朵红晕顿时飞上脸 颊。 陆剑平搓了搓手,说道:“小凤,你好吗?这么多年没见,你长大了。” 他话方出口,身外一阵凄切的哭泣夹着隐隐的狂笑声,突地传进耳里。 冷笑声中一个白布素衫、头带高帽的瘦长人影闪进他的眼里,在这昏暝的夜里, 乍一看去,几乎以为是白无常出现了。 他左手一带惊惧地靠近而来的小凤,喝问道:“是哪一位?” “嘿嘿!在这森森鬼城里,也有活人出现,你们两个还不纳命来,要待何时?” 声音冷澈逾冰,寒人心底。 好似在山谷里,一阵阵寒冷如冰的声音,回荡在四外,汇成一股洪流冲进他的 耳里。 “纳命来吧!要待何时?” “纳命来吧!要待何时?” 一个个幽灵似的白色影子,蓦然出现在四周,渐渐地挥舞着四肢,朝他们围了 过来。 陆剑平冷哼一声,他觉得小凤渐渐往自己身上靠来,抖动的身子使得他怜惜地 将手围过她的肩头,将她挟在胸前,低声道:“不要怕,他们不敢伤害你的。” 那个白无常右手一探背后,拿出一柄白色的纸伞来,他冷冷的噑叫道:“纳命 来吧!要待何时?” 一个黑色的人影在白无常身后闪现,同样是头带高帽、身穿长衫、手持一把纸 伞,只不过他全身自上到下全是墨黑,看来似是一个黑无常。 于是,黑无常也嗥叫道:“纳命来吧!要待何时?” 陆剑平全身泛起一层紫色的微光,目中碧光乍闪即隐,乍隐又闪,冷冷的盯着 这些渐渐接近的人影——不!他们全部可称为鬼影。 此刻,他的“金刚不动神功”已在皮肤下闪动,布起一层罡气护在身外。 他等到那些人接近约一丈之处时,大喝道:“站住!你们哪个敢再踏进一步, 我就要了他的命!” 他的声音好似金铁交击,震得每个向前逼近的影子齐都一顿,果然没有一个影 子再蠕动一下。 他说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嘿嘿嘿嘿——”一连串的冷笑里,白无常向前踏了一步。 “哼——” 陆剑平大袖一扬,一蓬柔和的劲力缓缓的推出。 白无常纸伞一旋,斜斜划出一式,朝陆剑平扑来,但是他身子刚在空中,便已 碰到那股轻飘飘撞来的气功。 他全身都似陷入泥淖之中,四肢顿时被缠得老紧,动都不能动、呼吸窒息,心 中不由大惊,提起浑身功力,猛地攻出一掌。 就在他手掌刚一拍出之际,一记坚硬如铁锤的劲风敲在他的胸前。 惨叫一声,他喷出一口鲜血,整个身子有如断了线的纸鸢一样,跌出三丈之外, “叭哒”一声死了过去。 陆剑平这种强猛的掌劲,使得每个人心头一凛,痴呆地不敢向前踏进一步。 沉静了一下,小凤轻声问道:“平哥哥,你身上怎么挂着三把剑呢?难道每一 把剑各有一套功夫吗?” 陆剑平点点头问道:“你会武功吗?” 小凤摇摇头,羞怯地笑了笑。 陆剑平抬头喝道:“你们是谁派来的?若是再不说话通通像他一样!”说着指 向地上的尸首。 他的脸上罩起一层寒霜,煞气聚于眉梢,碧光自目中射出,扫过每一个幽灵似 的人影。 黑无常冷哼一声,撑起雨伞飞扑过来,伞影一展,朝陆剑平胸前“七坎穴”撞 来,势如急电奔雷,快捷无比。 陆剑平右掌微微一张,迎上那点来的纸伞,手出半路,倏变“回龙掌”中“龙 爪擎天”这招。 “叭”地一声,他的五指正好击中对方伞柄,但是只见“嗤嗤”声里,十根铁 伞骨射出来,朝陆剑平身上要穴射到。 陆剑平叱道:“鼠辈敢尔!”剑随声动,剑尖疾射而出。 剑光经天闪起,密密的剑幕迎上那十根铁伞骨,刹时落得一地的粉屑。 黑无常被对方一击而整条手臂便酸麻不能动弹,他心中凛然对方那浑厚的气劲, 一按伞柄上机钮,将伞骨射出。 而他的身子也趁此朝后倒翻回去,哪知他脚方一落地,一道“咻咻”急响的剑 啸,横空射了过来。 他一吸气,脚下一个变换,整个身子顺着双掌劈出的一股“寒煞真气”转了过 来。 他身子方一转过,眼前突地升起一轮巨日,火红的光芒闪烁生辉,烁人眼目。 他那劈出的“寒煞真气”宛如雪遇热汤,化于无形,还没等他将身躯转过去, 一道寒森的剑光绕过。 “啊——”垂死前的恐怖喊声,回荡在空中。 第六章幽灵鬼域 血花飞散,骸体四裂,落得一地的残骸。 陆剑平手握烈日剑使出一招“日轮初廾”便已将黑无常切为四截,在这电光石 火间,他的动作也仅只占了像别人眨眼的一段时间而已。 那四外的人影惊叫一声,齐都往后退去。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一缕凄凄的哀叫传了过来,这仿佛是来自穹苍的深处,又 像是来自地府的底端,是那样的缥缈而不可捉摸。 这缕凄切的哀叫声,缭绕在四周,紧接着鬼声啾啾,眯影幢幢,无数的影子在 蒙蒙的夜雾里出现了。 那些刚要退缩的影子,此刻也抖动着飘飘的衣袂,向前逼近了。 陆剑平觉察到偎在自己身旁的小凤竟然颤抖着她的身躯,尽往自己怀里钻,他 低下头来想要说句安慰的话。 但是就在他低头的刹那,他瞥见有一丝狡黠的笑意,浮现在她脸上,很快便消 失了。 他问道:“小凤,有什么得意之事吗?” 小凤全身一颤,她慌忙摇头道:“平哥哥,我怕……” 陆剑平心中泛过一个奇怪的念头,他暗暗地哼了声。 “嘿嘿嘿嘿,森罗鬼域。” “嘿嘿嘿嘿,幽灵齐舞。” 一大群黑色的影子涌了上来,一个头大如斗、眼如铜铃的矮老头冷声问道: “幽灵鬼域岂是生人所能来的,黑白无常怎不替我擒下?” 鬼语啾啾,颤动的声音道:“黑白无常已永沦鬼道,不能超生……” 陆剑平仰头一个哈哈,厉声叱道:“你们装神弄鬼,要到何时?敢情你们通通 不要命?来来来,让我杀了你们这些蕞尔鬼类!” 那个矮老头整个身子飘了起来,双掌奇快无比的拍出十二掌,朝陆剑平身上劈 来。 陆剑平见来势凌厉,他身形一转欲待避开来势,岂知小凤两手将他抱住,死死 的不肯放手,使他动都不能一动。 一股馨香自她发际传出,扑进他的鼻里,但他却陡地脸上变色。 他暴喝一声,待到对方扑了上来之际,剑虹一闪,一招“烈日炎炎”层层剑幕 涌出,气流激转,剑影缤纷。 那个矮老头招式一出,却见对方被一个女人抱住,好像不知反抗似的,他掌上 加劲,凌厉无比的扑到对方身上。 哪知一声如雷的喝叫里,一道剑光乍闪即没,巨日一轮突然放射着万道的金光。 他的眼睛刺得一痛,心中大惊,赶忙闭上眼睛,脚下连环踢出,耳听风声,双 掌一分,左掌有如一把巨斧劈下。 陆剑平喝道:“好一个‘无影腿’。” 他剑式如电,剑刃朝上,剑柄朝下,横横的划出二剑。 “嗤啦”一声,他的烈日剑已将对方上衣划开一道长缝,他大喝道:“滚开。” 脚下出腿如风,“叭”地一声,便将那人腿弯“合阳穴”踢中,顿时只见那人 大叫一声,倒飞出五丈之外,跌倒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四周一阵肃穆,紧接着一个冷酷的声音道:“幽灵公子驾到。” “幽灵公子?”陆剑平哼了声,他陡地低头问小凤道:“你认得这幽灵公子么?” 他感到小凤浑身一颤,虽然小凤在摇头,但他却暗自忖道:“随你怎么捣鬼, 我已将‘金刚不动神功’初期筑基功夫修好,万毒不侵,还怕你头上这一点毒香?” 他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全身皮裘、手持折扇的年轻公子,潇洒的走了过来,他 的面目俊逸白皙,但是浓眉如墨、斜飞两鬓,乍看之下脸上有一种不大相衬的感觉。 陆剑平视线一移,转到这个年轻公子旁边一个怪人身上,他心中一惊,忖道: “怎么人间有如此丑恶的人?” 那人一只眼中射出慑人的目光,他冷冷道:“你这小子哪里来的?” 陆剑平道:“阁下谅来不是无名之辈,请亮出万儿来!” 那人阴阴地一笑道:“毒中之王,王中之神,可惜你是个初出道的雏儿,连老 夫毒神宫冥都不认识!” 陆剑平闻言一怔,目射碧光,连声喝道:“看来地上那十八具尸首全是你杀的?” 毒神嘿嘿笑道:“万毒聚于我身,谁敢犯我?” 陆剑平面露杀机,问道:“那么适才一个女子也是被你捉去的?” 毒神冷声道:“嘿!原来那小妞是你的人?不过她现在已是幽灵公子的侍妾了!” “什么?”陆剑平睚皆俱裂,他厉声道:“你敢对她怎样,难道不怕我神剑之 利?” 幽灵公子轻笑一声道:“本公子初来中原,可没见过有如此豪气的年轻人,嘿! 果然有点门道,连我的黑白无常都遭了殃,不过,哼,你也不打听打听,在本公子 面前可有逃得过性命的?”他侧首道:“宫大叔,你说可是?” 毒神宫冥恻恻地道:“小子,你已经中了我的毒,顶多还有半个时辰好活,你 还罗嗦什么?” 陆剑平哈哈一笑道:“别作你的千秋大梦,你这一点毒,在下尚不在意,你那 两个徒儿就是榜样。难道我陆剑平会被你害死?” 毒神独眼精芒一闪,他嗥叫道:“你是陆剑平?风雷门的八臂金龙?你还命来 吧!”他两手一阵乱抓,嘴里念念有词,嚷道:“小子,倒下吧!” “不见得!” 陆剑平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他竖剑于胸,全身真气周而复始的运转着,佛门 “金刚不动神功”已在他身上布起一层护体罡气。 毒神念了一下,却没见陆剑平倒下,他厉声道:“映映!” 陆剑平的背心悄无声息的探上一只手掌,他胸前的“锁心穴”竟被小凤扣住。 毒神冷笑一声道:“小子!你没想到吧?” 陆剑平低头见到小凤脸上浮起一个极难形容的表情,他坦然问道:“小凤,你 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还认得小凤吗?” “你不是小凤?” “我是映映,我易容过的……” “哦!那你们早就知道我来了?” 他目光一移,发觉幽灵公子仍在轻摇折扇,而毒神宫冥目射凶光,渐渐逼来。 他哈哈大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她是假小凤?我八臂金龙会是如此笨的人吗?” 宫冥诧异地瞥了他一眼。 陆剑平道:“少林癞和尚可是你害死的?” 毒神还没答话,幽灵公子走了过来道:“不敢当,那癞痢头和尚是我挥出一掌 打伤的,两个时辰内便会死了,想必现在已没救了。” “好!这个血仇也挂上你一笔。” “算我一份?哈哈!我自苦水河边来此,可从没见过有谁像你有这样的胆气, 这样的视死如归。”他是眼见陆剑平两个死穴俱被人以手掌贴住,脸色却丝毫不变, 反而坦然的连出豪话,所以心中也很钦佩。 “多承夸奖,岂敢,岂敢,在下若果不愿意死,任谁用尽恶毒阴谋,也是不怕。” 同时他低头对映映道:“想必你也是受人驱使,在下不愿出手报复,你赶快走 开……” 他的话声诚挚非常,使人不能不想到他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 毒神宫冥见映映两手好似要松开,他喝道:“映映!” 身形有如鬼眯似的,他五指一张飞扑过来。 陆剑平大喝一声,一剑倏然划出,银虹片片,剑芒如电,有似水银泻地的闪了 出去。 映映一咬牙,两手掌力发出,直往陆钊平死穴撞去,谁知她掌力刚发,一股坚 韧的力道,自陆剑平体内反击出来。 她“呀”地惊叫一声,浑身受到重重一击,跌出二丈之外,昏了过去。 毒神去势如电,掌劲如山,排空而下。 陆剑平手中的剑闪电般划出,将对方凌厉掌风消卸于无形,正要下手向前直刺! 毒神不愧为老江湖,功力经验均皆深厚,一见对方剑芒一闪,骇得立即收势旋 身,又站在原立之处。 惊异问道:“你已把那三把神剑取得,并已练成护体罡气?” “是又怎样,你现在怕了吗?我风雷门与你有不世之仇,你纳命来吧!” 毒神心里虽惧,面上仍嘿嘿一笑,倏地五指一扬,一蓬淡淡的青烟散出,直住 陆剑平身上罩去。 陆剑平大袖飞扬,顿时一股股气旋白袖底升起,他冷笑道:“也不过是这些手 段而已!” 毒神出道以来,哪曾被人如此轻视,不由脸色一变,一拍胸前,只见一条绿色 的小蛇弹了出来,只见他用手一扬,那条小蛇便飞在空中朝陆剑平扑来,其势如电, 快迅绝伦。 陆剑平见这条小蛇身上长了两个浅浅的肉翼,所以会飞在空中,他剑式一展, 一溜剑光对准小蛇射去。 那条青蛇身子一弓一弹,转个半弧,轻巧地避过剑尖,往陆剑平手上缠来。 宫冥撮唇一啸,将身上的大袍脱下,露出一身排骨的身躯,只见他身上密密地 爬满了许多小蛇、娱蚣、蜘蛛,每一条毒物都将牙齿咬紧在他的肉上,看来骇人之 至。 他身子一抖,十几条毒物齐都跃在空中,随着那条青蛇往陆剑平身上扑去。 这些毒物都是他以本身精血喂成的,所以行动如飞,矫捷无比,都向陆剑平死 穴噬去。 陆剑平振臂一剑,剑气陡然漫布周身,剑芒一闪,“叭”地一声,已将那条最 先飞来的飞蛇斩成两截。 岂知那条飞蛇的半截身子却仍然急射而来,张开牙齿,咬住他的胸前。 毒神嘴刚张开,还没笑出来,便见那条青蛇身子一缩,惊悸无比的落在地上, 游了回来。 陆剑平身形飘起,剑光绕身而过,三进三退,剑动头落,每一条毒物都断成数 截,洒得一地的尸骸。 宫冥喝问道:“你身上有‘血龙宝玉’?” “五毒圣地在何处?”陆剑平朗笑道。 宫冥面色大变,他四肢一阵抖动,只听有如炒豆子似的一阵密密暴响,随着这 声暴响后,他的身子暴缩一尺,右手手掌一片乌黑,腥气袭人。单掌一扬道:“速 将‘血龙宝玉’交出,我就不杀你!” “杀我?还不见得,你的死辰可能更早。” 宫冥闷声不吭,他左手微曲,放在胸前,右手硕大的手掌电掣般地一劈,一道 黑气疾射向出,布漫空中。 陆剑平心知黑气毒辣,脚下一滑退步旋身,剑尖幻出无数银花,朵朵飞射而出, 滑过对方劈出的掌招,从侧方削出一招“日轮初升”。 宫冥身似寒风,飘拂空中,他脚下横移五步,转出两个方位,来到对方身侧, 避开那轮射目的烈日。 他右掌劈出十余掌,招中套招,式中变式,快捷无比的住陆剑平死穴拍去。 陆剑平转身弓背,自左臂下穿出一剑,“烈日炎炎”的怪招兜转之际,珠上闪 出奇妙无比的光芒,幻出一轮火红的太阳,万道金光中,剑尖轻巧的刺进宫冥胸前。 宫冥怪嗥一声,整个胸脯一缩,他眯住那只独眼,身形倏然腾空,两足往陆剑 平顶心踏下。 陆剑平心中一凛,他没想到宫冥轻身功夫如此高超,竟然避开这神妙的一式, 他蹲身坐马,宝剑收领胸前。 仰面曲膝,他抖出“烈日剑法”里的第三式“夕阳西落”。 宫冥耳目清明之圣,他脚尖一点,整个身子飘出三丈,但他的手里却已洒下一 撮粉末。 陆剑平剑式一出,便已失去敌踪,他这下心中才佩服当年创此剑招的“巨龙回 龙”前辈掌门。 因为这些剑式衔接密切,对方功夫高强,则“烈日剑法”剑上珠光幻化的烈日 绝对不能迷住对方眼目,而招式终归落空。 他眼见白纷洒下,心知这又是一种毒纷,但是因为距离如此之近,而毒神又是 以内功手法洒出,所以已有些毒粉扑在他的身上。 毒神哈哈一笑时,陆剑平整个身子跃了起来,风雷声里,一道长虹夹着异啸射 向宫冥。 “驭剑行空!”幽灵公子惊叫一声,身子快到无可形容的射了过去。 剑光响亮地闪过,乍闪即隐,毒神宫冥惨叫一声,四肢齐被斩断,陆剑平却闷 哼一声倒跌出丈外。 陆剑平身形刚一落地,眼前五指如风,已点到他的胸前各大穴道。 他适才因为身上沾了一些毒粉,恐愤无比的拔出“淬厉巨剑”,施出剑上的第 一式“银河迢迢”将毒神的四肢斩断。 但也因为如此,宫冥的左掌也拍在他的胸前,那几乎是死前功力的总汇,一股 山崩地裂似的无比劲道撞在他胸前,使他顿时站立不住,整个身子倒飞出丈外。 他身未站稳,便已被幽灵公子的五指击中穴道。 他闷哼一声,倒翻出三尺,便站稳身形。 幽灵公子脸色大变道:“你已练成佛门‘金刚不动神功’?” 一声惨嗥自那蠕动的躯体传来,宫冥颤声道:“公子,你过来!” “什么事?” “云南”天毒门“里有一种奇功,能破去‘金刚不动神功’,公子你前日来时 我没告诉你的原因就是不知道地方……” “我知道,家父此次叫我来中原找大叔,也就是要大叔将那开启‘天毒门’七 重大门的秘法告知,学得那种奇功,因为‘白眉神僧’与家父明年春末要在阴山决 斗……” 宫冥喘了两口气,道:“所以我现在要告诉你,那‘天毒门’在云南大理城南, 图样在那块血龙宝玉上,你只要站在那地面的西端,让太阳升起的旭日射到玉上… …”他咳嗽两声道:“一条血龙的龙爪之处……就是……大门所在……” 幽灵公子右手一摸宫冥背心,运起一股内力将宫冥元气保住,追问道:“要怎 样开启大门?” 宫冥颤声道:“血龙宝……玉……”他连喘两口气,道:“替……我……报仇 ……” 幽灵公子脸上闪起一个冷酷的微笑,他说道:“有血龙宝玉,里面的万毒就不 敢侵犯是吧?” 宫冥似是也觉察出幽灵公子的不怀好意,他撕开嗓子道:“当年掌剑金铃,亏 得令尊援手,将他杀死,回去对令尊告禀,我谢谢他……” 陆剑平连受一掌五指,只觉胸口有一点闷,他知道这两人都是江湖的绝顶高手, 生恐内腑受重伤,所以运气急转一周。 他发觉自己全身各处未曾受伤,连那洒在身上的毒粉也只腐蚀了自己的一片衣 衫,而没有蚀及皮肉。 他这才觉察出“金刚不动神功”的神奇之处,真个百毒不侵,万物不伤。 突地宫冥的声音传进他的耳里,他悚然一惊,跃将过去,追问道:“掌剑金铃 是谁害死的?” 幽灵公子左袖一拂道:“回去!” 陆剑平手掌一劈道:“这可不一定!” “咑”地一响,两人肩头一齐晃了几下。 幽灵公子冷哼一声,陡然之间,劈出二十余掌,快如惊涛拍岸,掌式起落不留 丝毫空隙。 陆剑平身形一长,双掌转化,“龙飞九天”的招式使出,一刹间劈出三十六掌。 他的功力自在火窟中受癞和尚临死以佛门“开顶大法”将功力打进全身经脉里 后,较之以前进步很大,已能自劈出三十一掌而到三十六掌,完全地将这招用完。 “啪!啪!啪!啪!” 密接如闷雷的暴响产生了一个个的小气旋,将满地周围一丈之处的冰雪都扫个 干净,露出地上的泥沙。 看得在场所有的人,心胆俱寒,呆若木鸡。 幽灵公子被那连绵不断的一连三十六掌,打得手肘一沉,忍不住倒退出两步之 外。 陆剑平问道:“掌剑金铃是谁杀死的?” 但他仔细一看,毒神宫冥已经被两股掌劲产生的气旋闷死了。 他站了起来,冷冷地望了望周围一些楞住了的人,又将视线转同幽灵公子面前, 他吼道:“这些都是你带来的混蛋?” 幽灵公子嘿嘿道:“中原也有像你这等高明的对手,莫非你就是宫冥所说的武 林中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 陆剑平道:“我可不管什么奇才不奇才!现任你快将我那雯妹交出来。” 幽灵公子傲然道:“苦水河畔的幽灵阎罗你可有听说过?我幽灵公子想要的东 西哪有不能到手的?一个女人又有什么了不起?” 这时地上躺着的映映醒了过来,她一见宫冥那骇人的尸首,惊叫道:“师叔!” 幽灵公子嘿嘿笑道:“连这点小事都做不了,你还活着干什么?” 他折扇一转,一股寒风刮起,卷将过去。 陆剑平叱道:“没这么简单!” 他巨掌一扬“回龙定岳”,宏阔无比,坚韧如钢的劲风漫天布起,“隆隆”声 中撞向幽灵公子。 幽灵公子身形滴溜溜的一转,避开对锋,自侧面劈出一道狂飙,迎了上去。 一声巨响,他摇晃了一下,两只脚陷入地中二寸有余,整个衣袖齐被掌风撕去。 陆剑平也是感到一股沉重的劲道撞来,使得他忍不住往后倒退半步,方始站稳 身子。 他怒从心起,面生杀机,阔步向前踏出一步吼道:“再吃我一掌试试!” 他双掌自不同方向划了一个半弧,将己身内力凝聚掌心,一掌劈将出去。 密密的气旋汇成一股足可开山裂石的巨大力道,往幽灵公子撞去。 幽灵公子轻笑一声,纵身跃起三丈,避开这股巨大力道,在空中他右手一挥, 只听“登”地一声,那枝扇骨射出三枝,其中两枝迅捷如电的朝陆剑平眼睛射到, 另外一枝则射向那在发楞的映映。 “呀!”惨叫声里,映映喉间被扇骨射中,血如泉涌的仆倒地上。 陆剑平怒气填膺,他猿臂一伸,掣出“淬厉巨剑”,迷蒙的星光辉映下,这枝 阔背的巨剑更是犀利,剑光如电,晶莹流转…… 他只手腕微挫,便已将那两枝扇骨切为数截,眼见映映已死,心中有微微的遗 憾,于是他说道:“我巨剑已出,你若不交出黎雯,那么小心你的头颅。” 他话声说得平静之至,但是另有一种慑人的神威在里面。 幽灵公子一楞,脸上立时浮上个微笑,他说道:“好吧!这次到中原来,我的 任务已经完了,没有什么可以记挂的,一个女人有什么关系?” 他仰首一声怪啸,四外一阵凄厉的哀叫又响了起来,他喝道:“替我把那女人 押来!” 他缓缓的背起手,潇洒的走出两步,一抬腿将躺在地上的那个矮老头的穴道解 开,他叱道:“蠢材!给我滚回去!” 那个大头的矮老头唯唯地躬身作了两个揖,便往苍茫的夜色跃去。 陆剑平忖道:“这个家伙真厉害,年纪这么轻便已统率了如此多的高手,今日 下午我还不是他的对手,但现在却可以稍胜他一点,百招之内必定能将他杀死的。” 于是,他想到刚才在火窟里梦幻似的一幕,他叹了口气道:“他的尸骨都被火 烧得无存,使我不能对他致上最虔诚的谢意,虽然我已替他报了仇,但以后的重担 却一直压在我身上。” 这时,一连六道黑影如流星掠空似的飞跃过来。 陆剑平心中一惊,他叫道:“你们……” 敢情跃来的六个人一律身着黑色衣衫、灰眉长须的老者,每个人背上背着一个 人,他看到有黎雯、金翅大鹏、银翅大鹏、桑伟、妙手时迁和一个女人。 幽灵公子笑道:“这六位是幽灵六奴,嘿嘿!阁下武功固然高明,但你手下可 不见得有何厉害,我‘幽冥宫’里奇才辈出,已足可领盟天下了。”他顿了顿道: “嘿嘿!你要的这六个人都在这里,我要的东西呢?” “你要什么东西?” “血龙宝玉!” “你妄想……” 幽灵公子干咳一声道:“你武功虽强,但一剑可不能杀死他们六人吧?但你只 要一动,那么这些你认识的人都会死去,而我却可聚合他们,围攻你一人,我想你 不见得赢得了我们吧!那时……” 陆剑平脑中飞快地闪过许多念头,他心知自己驭剑之术的三大神招使出,虽可 杀死那“幽灵六奴”里的一、二人,但是黎雯他们也势必难以幸免! 而且面前这幽灵公子又非自己数十招就可取胜的,否则挟持着他,定可救回他 们。 他看到金银大鹏他们垂低着头,都好似昏了过去,心中怨道:“怎么你们这两 个老江湖会着了他们的道?唉!这叫我怎样才好?” 这些念头急骤无比的闪过脑际,他叹了口气道:“若是我交出‘血龙宝玉’, 你不把人交给我,那我该怎么办?” 幽灵公子道:“我幽灵公子乃堂堂天下邪道第一高手‘幽灵阎罗’之子,岂有 说话不算话之理?” 他话声未了,一个黑影自六丈之外飞射而来,冷峭的声音响起道:“你幽冥宫 里面个个都是背信之人,吓!真是大言不惭!” 陆剑平回头一看,他脸色一变,惊呼道:“毒神宫冥。” 幽灵公子惊道:“是你——” “哈哈哈哈——” 第七章辟火神珠 一个黑色的影子腾空而来,寒风里送来了阵阵冷森的笑声。 幽灵公子的脸色一变呼道:“怎么是你?” 陆剑平也惊道:“毒神宫冥!” 那人单眼厚唇、散发披肩、一脸凶狠之相,正是那毒神宫冥。 他看到地上的尸体,目露凶光,脸上顿现杀机,嗥叫道:“是谁杀的?” 幽灵公子趋前踏出一步,朝宫冥一揖道:“宫大叔,您怎会来了呢?” 宫冥凄厉地大笑道:“舍弟随你前来中原,那是看在你令尊面上,谁知你竟让 他变成这种惨状,难道你不怕我向你报复吗?” 话声里充满着悲愤的气息,阴森而又冷酷。 幽灵公子干笑一声道:“宫大叔,你来得正好,二叔正是八臂金龙所杀,小侄 正想为二叔报仇!” 宫冥目光一闪走前两步,沉声喝道:“小子,他的话可真?” 陆剑平见此时又出现一个宫冥,不由满腹疑云地望着他,心中尽在分辨着两个 宫冥的不同之处。 端详了许久,仍无法分清两个宫冥的相异之处,心中怔怔的忖道:“若是他们 两人同时出现的话,真无人能分清他们谁是真正的毒神宫冥。” 其实当年两个宫冥都曾参与围攻掌剑金铃,由于两人先后出现的时间不同,而 使得掌剑金铃凝神怔了一下,才会中了宫冥所放的无影之毒。 宫冥兄弟就仗着面容相同的特点,相互交换出手,神出鬼没,且轻功超绝天下, 使得江湖上都以为他俩形同鬼魅,目为邪道六大天柱之一。 此时宫冥见陆剑平仍自楞楞的望着自己,不作一声,怒极地一笑,道:“就凭 你这小子也敢向我毒神宫冥下手?” 陆剑平不屑地又问道:“你可是真的毒神宫冥?” “当然是罗!” “当年掌剑金铃被杀之事,你是否也曾参加?” 宫冥一怔,“哦”了一声道:“你就是风雷门的那个……” 陆剑平微微点头道:“区区正是。” 毒神宫冥满脸铁青,额上青筋暴涨,一块块疙瘩也都浮现出鲜红的颜色,狰狞 地道:“老夫孪生兄弟也是你下的毒手?” “不错,魑魅鬼怪,杀之正快人心。” “小子果然心狠手辣,我要将你一片片撕成粉碎。” 幽灵公子此时正在思索着一件事情,他忖道:“我是否要将血龙宝玉一节说出? 不过我现在已经握有绝对胜券,不怕那小子不将宝玉交出,但是碍着老怪在旁,如 被探悉我用阴手将他弟弟震死,那我也不大能够避开他拚命的一击。” 许多的问题在他心里一连串闪过,终于他脸上露出一丝奸猾笑意,于是,跨步 欺近过来,对着宫冥道:“宫大叔,此子百毒不侵,放毒对他无效,刚才宫二叔也 是放了飞蛇,结果反被他斩成稀烂。” 宫冥讶道:“什么?飞蛇都不能伤他?”接着眉头一皱,厉声问道:“小子, 你可是有那血龙宝玉?” 幽灵公子右手搭着宫冥的肩膀,轻声道:“那块宝玉就在小子身上,而且他还 晓得‘天毒门’石室开启之法……” 宫冥惊呼道:“当真?” 一丝狞笑浮上幽灵公子脸上,他说道:“那条血龙在清晨阳光照射下,幻化成 的真龙,龙……”他大喝一声,右掌已运足浑身功力打在宫冥背心“命门穴”上。 宫冥正全神聆听着幽灵公子所说的武林一大秘密,万没想到幽灵公子会遽下辣 手,喝声未断,背心已被一股浑厚的劲力击中。 他狂叫一声,整个身子飞出两丈开外,“蓬”地一声跌倒地上,喷得一地鲜血。 幽灵公子也闷哼一下,向后倒退一步,抚着左臂阴阴地一笑。 宫冥两眼圆瞪,吃力地自地上撑起半个身子,恶毒怨狠的目光直盯着幽灵公子, 嘶哑着嗓子道:“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幽灵公子一笑道:“家父三十余年来一心要找到开启‘天毒门’宝库的秘法, 所以卑躬屈节,笼络你们兄弟,谁知你们私心阴险,白从掌剑金铃口中获得开启秘 法后便一直守秘至今,这下既由令弟口中说出,还用得着你吗?” 宫冥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哼,他缓缓的从地上爬起,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 幽灵公子嘿嘿笑道:“现在不妨让你死得明白,你那弟弟也是我一手成全的!” 说罢杀机顿起。 他身形一闪,一道劲风往宫冥身上撞去,狂飙翻飞中将宫冥击得跌出丈外,仆 倒地上。 宫冥哼叫一声,接连喷出两口鲜血,他的躯体颤动两下,仍然爬了起来。 陆剑平突见幽灵公子连施暗算,不惜将宫冥置于死地,眉头一皱,发觉自己身 上这块宝玉实在不简单,里面竟然牵连这么许多的重要事情。 他虽然希望将宫冥杀死,但是眼见宫冥受到这种暗算,心里却也甚是愤慨,然 而眼见黎雯他们齐都落在对方手中,却使他真个不敢妄动分毫。 宫冥哑声道:“你好狠,的确不愧是东灵之子……”他喘了几口气,将视线转 到陆剑平身上,说道:“你千万要保住那块宝玉,因为在云南大理有块五毒圣地… …”他的眼光竟然变为乞求似的哀求道:“那里是‘天毒门’珍藏的宝库,为武林 数百年来竞相谋取的隐秘,里面有‘天外神魔’所种的一株‘九叶芝兰’,还有… …”他吁了一口气,头一歪便倒地死去。 陆剑平眼见幽灵公子不惜残杀同党作为灭口,深深觉得自己身上那块“血龙宝 玉”对于武林关系重大。 同时也感到江湖上的诡诈百出,像幽灵公子这类背信忘义之徒,应随时提高警 觉,绝不容情,心中电动一转。 幽灵公子得意忘形地大声笑道:“小子,现在你该把血玉拿出来了吧?” 陆剑平并不正面回答,哼声反问道:“你远道来此,来到归云庄的目的就是为 了这块宝玉?” “也可以这样说,但可惜……” “可惜什么?” “江湖上传言,八臂金龙武功超绝,为后起之冠,身为风雷门掌门,连南绝、 北王、东灵、西盲、中神僧都不敌!” “我才不管这些,只知诛魔卫道,为武林伸张正义。” “谅你小小气候,也敢口出妄言。” “在下只知尽力而为,听你口气,好似来自东灵!” “岂敢,本公子就是‘东灵’幽灵阎罗之子。” “看你功力平平,谅那阎罗老怪也不会高到哪里去!” 幽灵公子脸色一变,但迅即回复平常,阴阴地一笑道:“无知小子,本公子也 只学得‘幽灵阎罗’全身功夫的二成而已,但你却仍然不能取胜于我,呸!快将那 血龙宝玉交出来,本公子无暇和你罗嗦!” 陆剑平望了望那几个木然如鬼的老者,此时仍然将那双鬼爪扣着黎雯他们的喉 部,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陆剑平冷哼一声道:“你若不明白说出来此目的,在下就绝难从命。” “你难道真的不要他们的性命了?” “武林至宝,惟有德者居之,像你这种阴险毒辣之辈,得之将遗害无穷,为了 武林正义,在下也顾不得许多,你纵使杀了他们,不但对你无益,也只能将你拿来 抵命。” 幽灵公子一听,也自为难起来,脸色一变道:“小子狂得可以,敢是有谁在你 背后撑腰!” 陆剑平为了选择有利地形,可以施展驭剑的“淬厉三大神招”制服幽灵公子, 故意与之胡扯,闻言朗声一笑道:“南绝、北王、东灵、西盲、中神僧,你可想到 中神僧和我这‘金刚不动神功’?” 果然他这话一出,幽灵公子浑身一颤,惊问道:“你真是孤云神僧的传人,难 道你不是风雷门掌门?” 陆剑平知道对方果然被自己缠住了,遂缓缓向左边移了两步道:“难道他老人 家的传人不能作风雷门掌门?”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天下有这些人,但此时为了应急,不得已出言胡扯。 幽灵公子怔怔地盯着他,忖道:“血龙宝玉,武林至宝,谁得到就成为天下武 林第一高手,若果他真是中神僧传人,早就该到云南去找五毒圣地了,为何尚不知 道血玉的功用呢?” 正当他凝神沉思之际。 陆剑平已将淬厉巨剑掣出,蓦地,他大喝一声,身形电射而起,剑尖直向幽灵 公子刺去。 他蓄劲出手冀求一击制服对方!只见漫天剑影,响起咻咻刺耳风声,剑芒闪灼, 腾空急射,声势凌厉,骇人心弦。 幽灵公子一遭突袭,忙中左袖挥出一股掌劲,右手铁扇一张,勉强封住来势, 身形被迫退后五步,险险避过一招。 陆剑平哪容他有缓手的机会,奋力一挺,剑气如虹,倏然穿过对方那有如铁板 的劲气和密密扇影。 “嗤嗤”数声,一片粉屑落在地上,剑芒在空中顿了一顿仍自泻而下。 幽灵公子鬼嗥一声,双掌一圈一拍,展开“幽灵掌功”,只见一片白蒙蒙的气 体突地布满周身。 “幽灵掌”为邪道中极为霸道的掌功,掌劲阴毒,中人立即昏倒,幽灵公子家 学渊源,一经展开,威势亦不同凡响! 风雷声中,陆剑平手中的“淬厉巨剑”突然好似碰到崖石上面,顿时去势受阻, 落在地上。 他仰天一声长啸,复振起精神,腾身而起,运转全身功劲集聚剑尖,迅捷无比 的刺向白蒙蒙的气体,刹时间,剑气漫天匝地,剑光电闪,势如崩山剑海,剑芒暴 射耀眼生辉,较适才更加灼亮。 “轰”的一声过后,那如岩的白蒙蒙气幕顿被剑光冲破,向四外散开,接着一 声微哼,剑光一敛,陆剑平已抱剑兀立当场,脸上一片红晕,微见喘息。 距他六尺之外,幽灵公子脸色一片煞白,两眼恶毒的凶焰死盯住陆剑平,右手 一滴滴的鲜血流洒雪地上,显然已受重伤。 陆剑平满脸肃煞,沉声喝道:“识相的,赶快解开众人穴道,在下不为己甚, 让你生离此地,否则不吃敬酒,吃罚酒,届时悔之晚矣!” 幽灵公子适才险些丧命剑下,虽心里余悸犹存,但他阴险成性,狡猾异常,强 忍住胸中翻涌的气血,极力抑制恐惧的情绪,依然阴森恨声说道:“他们全已被我 的‘幽灵断魂指’法点住穴道,若非我独门解法,任谁也无能解开。” “剑下亡魂,犹敢恃强抗拒!”陆剑平气愤填膺的挺剑欲上。 幽灵公子闪身急让,真气一动,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陆剑平冷哼一声道:“你内腑巳被我剑气震伤,若不即时运功疗伤,一个时辰 后,你便横死当场,不信,你可试试‘气海穴’!” 幽灵公子一运气,果然“气海穴”有点疼痛,不由陡生杀意。 双手一挥,一片乌蒙蒙的黑雾,向四外弥漫开来。 刹时四周黑烟笼罩,夹杂着一阵阵啾啾鬼声,撼人心神。 陆剑平突地闻到一股腐尸气息,不禁一阵昏眩,急忙运起“金刚不动神功”护 住周身百穴。 “金刚不动神功”乃佛门驱魔大法,一经运出,心神合一,体内自然发出无比 的抗力,万物不侵。 陆剑平初次应用,一面温习神僧所授口诀,再运合神僧以开顶大法灌输体内的 百年内力,进境愈益迅速。 大约盏茶功夫,他神智清澈,双目一睁,眼见身外仍是黑蒙蒙的一片,竟如置 身黑暗房中,四顾茫然。腐臭气味虽已迫退,但啾啾鬼声仍自四周响起,远处还闪 烁着碧绿的磷火,恐怖气氛,扣人心弦。 他不由忖道:“这莫非就是‘幽灵大阵’?” 他跃起身形,往前飞驰,藉剑光一闪之势,希能窜出阵外,但点点磷光依然不 即不离地在他四周闪动飞旋。 蓦地,一阵阴森冷笑自身后传来。 “嘿嘿,八臂金龙,好小子,你尝过我这‘幽灵大阵’滋味如何?转眼之间你 的尸体会被这弥天毒雾蚀化无遗……” 陆剑平抱元守一,飞身跃起,剑光一旋招出“日轮初升”,一缕闪光,划破弥 蒙夜空,带起一丝破空之声。 在剑光闪耀之下,他依稀见到一条浅浅的人影闪过眼前。 他恨满心头,恶由胆生,运力一领剑诀,剑尖抖出三朵光芒,奇快无比的刺向 那团人影。 “嗯!”一声闷哼里,一柱血水洒满地下,接着数道刺耳风声朝他身上射来。 他本能的挥剑一挡,“烈日炎炎”一片耀眼的剑光闪烁长空,光华灿烂, 剑气森森。 “啊——”一声凄厉惨嚎,人体仆倒地上,一条手臂已随着划出的剑风飞射五 丈之外,“叭”的一声掉落地上。 他定神一看,只见一个玄衣长须的老者已被自己的剑刺中喉咙而死,另外一个 中年断臂汉子,面色惨白,痛得浑身颤抖,倒地辗转呻吟。 他一把揪起那人,喝道:“快说出这阵的转法,尚可饶你不死!” 他话声未了,丈外之处传来幽灵公子的叫声道:“八臂金龙,你莫逞强,且听 听这是谁的声音?” “啊!剑平,你怎么啦?”是黎雯焦急的声音。 “黎雯,没什么,你在哪里?” “剑平,你已被阵法困住,这阵法是依‘正反九宫八卦’而……” 她话声未完,哼的一声,又趋沉寂。 他心知此时黎雯受制于人,心中怒火更炽。 他想起父母之仇未报,风雷门旧恨未消,眼前身困阵中,而心上人又受制于人, 让人摆布,不由目皆欲裂。更何能完成神僧临终传功授命,为武林主持正义? 想起神僧,顿时记起怀中有辟邪避毒的“辟火珠”。 绝处逢生,心神不由一振,急将巨剑回鞘,取出“辟火珠”,顿时一道青辉, 冲散蒙蒙黑雾,照得三丈之内,纤毫毕现。 陆剑平睁目一扫当场,只见幽灵公子站在寻丈之外,正指挥手下,加紧困住阵 势。 他见机不可失,立即功贯双臂,劲运周身,脚跟一点,疾射而去。 幽灵公子正在得意之际,只感青光一闪,一股雄浑沉厚的掌劲,如惊涛拍岸, 迎面扫来,劲风刺骨砭肌,急忙收敛心神,旋身后退。 陆剑平含愤出手,怎能容他逃出手下,掌劲一吐即收,拧身垫步一跃,如附骨 之蛆,跟纵而上,右手屈指如钩,扣向对方脉门。 幽灵公子内伤未愈,身形未免迟滞,脚尖尚未落地,顿觉右腕一紧,整条右臂 酸麻,全身功劲尽失。 这时阵势乏人指挥,遂告瓦解冰消,眼前景物,依然如旧,晨曦初展,原来已 是翌日破晓时分,他们已拚斗了一整夜。 陆剑平沉声喝道:“迅速解开众人穴道,在下可以网开一面,否则,徒增皮肉 之苦!地下残尸就是榜样!”说着,手下加劲,痛得幽灵公子全身颤抖! 他素性狡诈,出道以来,何曾受人摆布,但现下经脉被把,只得长叹一声,喝 令属下解开金银护法等众人穴道。 陆剑平等候六人醒转过来,方始手劲一松,转身飞驰过去护住尚在怔楞中的众 人。 幽灵公子冷哼一声道:“小子,别神气,东灵宫自今天起和你没完!” “在下一切接着,江湖上随时候教!” 蓦然—— “何必随时,眼前就是你埋骨之所!”一声冷哼,自身后传来,语气阴冷冰森 之极。 第八章往事如烟 陆剑平突地一转身形,眼见三丈之外立着一位鹰鼻突额、形状狰狞的白发老人, 两眼凶芒暴射,圆睁直瞪,一不稍瞬。 看他狰狞的脸色,好似要择人而噬。 对方欺近身边三丈,兀自不觉,这份功力怎不使他心中一怔。 幽灵公子一见来人现身,喜极而呼。 “爹,这小子就是八臂金龙,血龙宝玉就在他身上,他可是……” “我知道。” 金翅大鹏不由心头一颤,暗忖:“老怪物数十年未履江湖,今日突然来临,此 间事恐难善了。” 白发狰狞老人跨前一步,阴森森地哼道:“小子,你就是目今武林后起之秀的 八臂金龙?” “岂敢,小可正是。” 接着手指地上尸体道:“他们尽是你下手杀死的?” “在下出于不得已!” “好个不得已,娃儿年纪轻轻,竟是如此心狠,屠杀老夫门人,少不得老夫要 讨取公道!” “哈哈,纵子为非,残杀生灵,锻练阴毒邪功,天人共愤,本门红巾十八骑, 全遭贵派联手杀害,那又该作何论!” “小鬼徒逞口舌之利,别以为你是孤云和尚传人,老夫就不能收拾你!” “为维护武林正义,在下一切接着就是!” “好狂的小子,你可自信能接得下老夫三招!” “别说三招,就是三十招在下也无所谓!” “看你傲气凌云,老夫不由颇为心折,老夫决定破例,若你能挡过老夫三招, 今天之事,一笔勾销,否则,只要将血玉献出,免你一死!” 陆剑平倔傲成性,身为掌门,当着门下众人,哪能受人如此轻视,闻言不觉哈 哈一笑道:“在下若是不敌,莫说身上宝玉拱手奉上,就是项上人头,也听凭尊驾 处理!如若尊驾输了一招半式,少不得在下要为上代掌门掌剑金铃报答当年大巴山 围攻之赐。” “好说,好说,娃儿注意,看招!” 只见他双手微举胸前,轻轻挥出一掌。 别看他只轻轻一按,一股攸攸劲风,迎面扑到。 他虽仅发出五成劲力,以老怪近百年修为,声势也是骇人,只见一股沉雄劲风, 如狂涛拍岸般绵绵涌至。 陆剑平大敌当前,哪敢怠慢,立运神功,气纳丹田,双掌拍出六成劲道。 刹时“蓬”的一声巨响。 双方掌劲一接,陆剑平身躯微晃即止。 老怪以为他年纪轻轻,纵由娘胎练起,也不过二十年道行,一时托大,仅用五 成功力,哪知陆剑平一生迭遇奇缘,且任督二脉已通,功力已可列为武林顶尖高手, 接手之下,老怪被拍得后退一步。 “小鬼,果然有点门道,再接老夫一掌!” 说着双掌齐扬,如山劲气挟着轰雷之声,直向陆剑平卷去。 一时狂飙澎湃,劲风如崩山倒海般呼啸而起,声势骇人之极。 陆剑平明知老怪物功力深厚;本可闪身避过正锋,但他傲骨天生,不愿这样示 弱于人,他轻啸一声,双臂一抡,双掌蓄足十二成劲力,猛朝来势挡去。 两股如山劲气一接,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沙石纷飞,方圆丈许地上陷下尺 余深的上坑,场外众人,哪曾见过这等惊人的声势,个个看得目瞪口呆,怔怔的说 不出话来。 巨响过后,双方身形各退三步,算是平手。 老怪科不到对方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深厚的功力,心知今日若不将此子收拾, 将是未来心腹之祸,意念一动,杀机陡起。 蓦然,身躯微曲,双掌圈护胸前,掌心由红转黑,徐徐涌出丝丝黑气,弥漫全 身,双掌一圈,全力拍出一掌。 “黑煞毒掌,掌座注意!” 金翅大鹏喊声未敛,急朝银翅大鹏一使眼色,双双跃立当场,双手互搭按住陆 剑平身后。 黎雯关心个郎安危,六人同时跃进。 陆剑平一闻喊声,心中一懔,急忙运足金刚不动神功,双掌蓄足全身劲力,向 外一抖。 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暴响,震得众人耳内嗡嗡作响。 陆剑平只见一座黑山般的劲气,压体而至,劲力源源不断,力道骇人,身躯被 迫摇晃不定。 蓦觉背后一阵热力涌入体内,知系金银护法协助,忙一振心神,气运丹田,再 次用劲,始将如山劲气挡住。 然而,终因金刚不动神功乃系初学,挡不住老怪物近百年深厚的毒焰,蓦闻一 股尸腐腥臭之气,心头一昏,全身劲力尽失。 老怪杀机早伏,倏又举起右掌,正待—— 蓦然,一声暴喝道:“三招已过,东灵兄难道要食言,为武林不齿!” 声音过后,眼前立定一位白脸长须、英风挺秀、年约四十的中年书生,双眉斜 飞入鬓,不怒自威! 东灵急忙收招一闪,旋身一视,不由哈哈笑道:“我道是谁,竟有这等身手, 原来是南绝兄,三十年未见,老兄功力又精进不少!” “别尽自捧我,小娃儿三掌已过,以你在武林中的身分,谅不至再趁人之危吧?” 东灵老脸一红,哈哈笑道:“老夫出道以来,几曾失信于人?” 说罢,双手一挥,说声再会,率着手下六人,飞驰而去。 金翅大鹏跨前一步,拱手抱拳道:“敢问老前辈,可是‘世外五圣’中的‘七 绝书生’?” “南绝”点头一笑道:“数十年隐迹江湖,竟仍有人认识老朽,看来你似乎是 大漠天山鹏的金沙一脉?” 说着,他凝视金翅大鹏双掌。 “那正是家师祖,已仙逝多时……” 此时黎雯正伏在陆剑平身上,察看伤势。 只见他气如游丝,脸色惨白,不由芳心如割,急得泪下如雨。 “南绝”检视他的脉息,频频摇头道:“幸亏此子学有金刚不动神功,否则黑 煞掌不用接实,仅那尸腐毒气,均足使五腑腐烂,谅来孤云僧与此子必行一番关联!” “本掌门正是神僧临终授艺传功之人!” “南绝”答道:“怎么!孤云大师已归道山!以他的功力,武林中尚无敌手! 此子能得大师信赖,诚亦武林之幸,现在且让老朽为他行功,助其疗伤!” 只见他飞指疾点陆剑平周身三十六穴,手法俐落奇准,随即坐地行功,右掌按 在背后“命门穴”上。 半盏茶后,陆剑平头上涌出一片白雾,渐渐笼罩全身。 陆剑平脸色由白转红,呼吸逐渐加重,蓦地,四肢一颤,无力地睁开两眼,环 视众人,心知有人正在为己疗伤,急忙闭目凝神,突觉有一股无比热流,自丹田引 发,顺着全身经脉,循环一大周天。 他自神僧以开顶大法传汇功力后,精气引聚丹田,却未能全部发挥,一经“南 绝”雄厚的内力推动,渐与本身精气融合,功力又增进不少。 此时他满面红光焕发,全身痛苦全失,忙轻声喊道:“谢前辈!” “南绝”额角已现汗珠,只觉有一股更强的热流,几乎使自己输出的功力无法 抗拒,正感吃力之时,忽闻微喊,立即收功敛气,睁开双目。 陆剑平趋前一揖,并谢援手之德。 金翅大鹏脱口问道:“老前辈隐迹江湖数十年,此次突现仙踪,莫非……” “说来话长,六十年前,我们五个老不死的在黄山印证武功,争取天下第一头 衔,老朽以为将‘坎离真气’练好,可以稍微占先,哪知一连三次,仍然无法分出 高低,乃于三十年前议定每人找一传人,于明年秋天由传人在黄山较技,分出胜负, 胜者可以获得其余四人的绝艺,听说海南梧桴子已寻得一位百年难遇的奇才,送来 西北,老朽因时间紧迫,藉追踪之便,物色传人,适才因见碧绿磷火,碰巧遇上。” 转身手指黎雯腰上玉箫,豪气顿起,笑问道:“姑娘秀外慧中,聪智超人,谅 来也是长于此道!” “谬蒙过奖,仅学一些皮毛,尚请前辈指教!” “敢请吹奏一曲,让老朽一清耳福!” 黎雯嫣然一笑,一声献丑,清朗的箫音,冲霄而起,抑扬顿挫,感人心弦。 “南绝”抚掌笑道:“音韵清绝,惟稍带冷郁,姑娘莫非有何伤心往事,如信 得老朽,极愿以一身所学传赠于你!” 黎雯长时居于地煞谷中,养成幽郁习性,一经提及,不禁悲从中来,泪满盈眶, 竟不知如何作答是好! 金翅大鹏接口道:“卜老前辈功参造化,学究天人,姑娘,这乃千载难寻之机!” 说着仰视陆剑平。 陆剑平笑道:“老前辈神功盖世,雯妹哪有不愿之理?雯妹,明年黄山会后, 我在地煞谷等你!” 黎雯颔首微笑,喊声:“师父!”正欲下拜。 “南绝”哈哈笑道:“好好,徒儿免礼!我们这就走。” 说罢,朝众人一打招呼,带着黎雯,身影渐渐消失。 陆剑平目送两人走后,凝神怔视,忽自身旁,听到一声低微娇唤:“平哥!” 他才如梦方醒,“哦”的一声。 “小凤!你好吗?”声音微带颤抖。 他从小孤独,只把天真纯洁的小凤,当做自己的小妹妹看待,往事如烟,不禁 对于人生有一种茫然的感觉。 第九章波谲云诡 一声鸡蹄过处。 他喃喃自语道:“天快亮了,让一切重新开始吧!” 朔风凛冽,寒梅竞艳。 正是隆冬季节。 在通往黔滇的官道上,单骑驰骋如飞,迎着冷削寒风,直向大理飞驰而去。 马上一位白衫少年,丰神朗目,英俊挺拔,惟双眉微蹙,一如怀有重重心事。 他正是八臂金龙陆剑平,为了探寻“五毒圣地”兼程西行。 此时山道转入高坡,地势渐陡,马行迟慢,他眼望长空,不由记起—— 自己功力未臻化境,难敌东灵黑煞毒掌,何能为师门雪恨,振奋帮威! 神僧临终传功授艺,遗命更无法完成! 红巾十八骑惨死,本门人才凋落,虽由金翅大鹏出关奉请本门隐迹长老,并笼 络江湖豪杰但未知何日始可完成! 血龙宝玉与五毒圣地有何关联? 此次间关入滇,“五毒圣地”究任何处?此行是否能偿宿愿? 为了“血龙宝玉”,幽灵阎罗不惜倾巢追索,可知其对武林关系重大! 念头如电般闪过,心神一怔之间。 蓦地,眼角一瞥,隐见右边岭上,闪过一道人影。 暗忖:“难道真的有人追踪!又是为了‘血龙令’而来?”忙策马疾驰,转过 山环,突自前方峡谷里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他悚然一惊,两手轻按马鞍,推开座下马,一式“潜笼升天”身子就势凌空飞 起,半空里曲背拧腰,一个盘旋,轻灵美妙地跃出五丈之外,紧贴在挟谷岩壁上。 身子甫一着壁,便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哈哈,如此也不枉我自西域来到 中原这一趟!眼见明年秋天我就可以打垮四个老混蛋,称雄武林了!” 另一个跟着笑应道:“老前辈功参造化,明年黄山一会,就可震撼天下武林, 适才所交给在下的可是雪莲?” 苍老的声音,显然微有愠意,冷峻的道:“我西方盲圣,享誉武林以来,几曾 失信于人,你只要配上几味药,这一盒雪莲,够你享用一生!好,我就此回山,哦! 那小子叫什么名字?” 另一人道:“他叫司马凌空,已被在下封住灵智,前辈只需将他头上药团揭去, 便可使他恢复知觉。” 陆剑平一听“司马凌空”,心中微微一震,忖道:“名字好熟!” “哼”的一声,苍老的冷哼道:“梧桴子,你在谷口有无留人?难道你还放心 不了我西方盲圣!” 陆剑平心里一惊,真没料到自己身上仅微微一动,便被“西方盲圣”发现,可 见对方功力之深! “更没想到梧桴子会因一盒雪莲,断送一位百年难遇的奇才,而遗祸江湖,尤 其是这百年难遇的奇才,竟是司马凌空!” 因为他记起了以前流浪时所认的义母曾经交待过,她失落的儿子正是司马凌空, 丈夫叫司马骧。 他恨,恨这卑鄙的黑道人物。 他要伸张武林正义,杀,杀,只有以杀止祸,除恶即是助善! 他正在吃惊之际,却听到梧桴子干笑一声道:“前辈暂请息怒,在下因恐有人 突然擅进谷中,故在谷口布下几个暗桩看守!” 西方盲圣哈哈笑道:“几个窝囊废,管得什么用?南绝如果要来,还不是来去 自如!不过,这下人已到手,任他七绝书生到来,也岂奈我何!哈哈。” 陆剑平心神甫定,忽听西方盲圣自峡谷另一端传来一丝轻微的声音道:“那些 雪莲,不宜放置太久,否则失效!”显然已经走了。 梧桴子以内力大声应道:“谢前辈,后会有期。”复又一阵嘿嘿冷笑道:“有 了这位靠山,此后再也不怕东灵了!” 他话声未敛,突自身后传来一声冷哼道:“恐怕是后会无期!” 他悚然一惊,以为南绝真的赶到,猛一转身。 只见眼前站定一位白衫儒服的少年书生,渊停岳峙的瞪着自己,嘴噙微笑,目 不稍瞬。 他微一怔神,旋即哈哈笑道:“小子,何人门下?来此作甚?” 他因对方年纪太轻,才将心放下。 其实他并未加细察,凭自己数十年修为,对方掩至身后,尚且不觉,单凭这份 轻功,已是骇人之极。 “别倚老卖老,在下门派,等下自知,如果能答在下两个问题,破例放过今天!” “老夫海南梧桴子,行道数十年,尚无人敢如此当面蔑视,小子,你倒狂得可 以!” 接着一眼看到陆剑平背上所插三剑。 “啊”的一声呼道:“风雷门三剑!你是八臂金龙!” “岂敢,江湖小卒,不值一提!” 稍停,梧桴子双眉一掀,阴笑道:“小子,来得正好,速将身上血龙宝玉献出, 老夫免你一死,否则——” “否则怎样!” “准备后事吧!” “你有这样自信?” “黄口孺子,不知天高地厚,看掌。” 双臂一圈,一股劲疾掌风,如狂飚般劈出。 陆剑平冷哼一声,气纳丹田,功力泉涌,两掌迎着卷来的劲风,疾拍而出。 一声暴雷响声,他身躯微晃,而梧桴子却一连被震退五步,脸色骤变,血气翻 涌。 他怒从心起,随着连拍出数掌,威力惊人,迫得梧桴子节节后退。 他跨前一步沉声喝道:“司马凌空现在何处?” “在对面山坳洞中,可能已为西方盲圣带走。” “当年围攻掌剑金铃,系何人主使?” “这个——老夫无以奉告。” “可恶匹夫,今天饶你不得!” 话声未敛,陆剑平脸露杀机,激怒中伸手掣出烈日剑,“嗤”的一声,一道剑 虹电闪而出,直刺对方胸前“七坎”、“商曲”两大穴。 梧桴子心神一檩,疾速往后急退三步,手中拐杖一勾一挑,奇快无比的点向对 方剑幕。 陆剑平身形微滑,手上一加劲,单臂一撩,剑风嗤嗤,光芒暴射,敢情他已使 出“烈日剑法”中第一式“日轮初升”。 梧桴子蓦觉眼前涌起一轮旭日,耀眼欲眩,心中暗叫不好。 旋身疾闪,以“流云拐法”中的救命绝招,反向剑幕刺下。 “流云拐法”乃梧桴子积数十年精研各派绝招,所融合贯通的,威力雄猛,重 在以攻止攻,一经展开,一丈方圆均笼罩在拐影之中,声势也颇惊人。 他以为拐法沉雄,任何长剑全经不起一砸,虽然陆剑平剑式凌厉,但仍挺劲刺 进。 哪知大谬不然,单拐尚未穿进剑幕,一股灼肤热流,压体而至。 鼻端立感窒息,眼前一亮,心寒胆颤,上身往后一仰,劲运脚尖,身躯几乎贴 着地面一旋,右手拐杖奇幻无比的攻出八招。 这八招乃连环一式,前面七招是虚招,最后一招才是实招,故招式一出,速度 快得惊人。 只见漫空杖影,电闪般冲向剑幕,果将灼热的剑气,挡回不少,但因七个虚招, 招式未能接实,剑芒一挥,肩上已被划上一道血槽。 他闷哼一声,拐势微一凝滞,最后一式实招,正好迎着对方剑身。 “当”的一响,剑刃震高两寸。 陆剑平大喝一声,腾身一跃,左掌一兜一压,“龙蛰深渊”,一股劲风,挟着 雷霆万钧之势,迎头拍下。 梧桴子身形一顿,正拟斜穿而起,恰好碰上对方下拍的掌劲。 他猛哼一声,双掌尽出毕生之力,硬往上翻。 “蓬”的一声,雷鸣过处,寻丈的雪地下陷一尺多深,激得冰雪纷飞,污泥四 溅。 梧桴子用力过猛,被这反震之力,撞倒地上,急忙就势翻身一滚,滑出丈外, 方始避过这凌厉的一击。 神魂甫定,骇得瞠目结舌,想不到对方年纪轻轻,竟有如此雄厚功力,尤其在 剑式划出之后,还能用左手另出奇招,这种分心发招,更是骇人。 他哪里知道,陆剑平天赋异禀,迭遇奇缘,且任督二脉已通,功力已达一甲子 以上,适才恰巧被碎冰滑倒,才奇险的避过一招,否则哪有命在? 但地上泥污遍地,滚得他一身泥浆,形状狼狈之极。 陆剑平眼光一瞥,已见到自谷口闪来数条人影,来势迅捷,他以为是梧桴子手 下赶来应援,这时若被他兔脱,将来必更费周章,为谋速决—— 他气运右臂,功贯剑身,暴喝一声道:“血债血偿,老鬼,纳命来吧!” 话声未落,一招“夕阳西落”,剑尖颤出无数闪光,“嗡嗡”之声,震耳欲聋, 剑芒罩向梧桴子胸前各大穴。 梧桴子何曾见过这如山剑式,慌得抛肩沉身,拐杖一撩,拚力连换十二拐。 “嗤嗤”声里,光华飞射,空气激荡回旋,闷人欲窒。 梧桴子惨嗥一声,右手齐肘切断,拐杖震飞数丈之外,血流如注,痛得他两目 圆睁,浑身颤抖,身躯一倒,昏死过去。 蓦然,劲风自四周涌到,十几道金刃破空之声,袭向陆剑平周身。 他沉声一喝:“小辈敢尔!” 身形跃起,迅捷无俦的使出“龙飞九天”。 一连拍出三十六掌,狂飘如浪滚波腾,接着惨呼之声四起。 敢情他们尽是梧桴子自海南带来的门下,以合力偷袭围攻,对方功力再高,也 难逃过一击。 陆剑平含怒出手,威力更加惊人,掌劲一发,惨呼声里十几条人影,跌翻出丈 外,倒地不起! 此时梧桴子已悠悠醒转,脸色惨白,益发狰狞可怕,眼看遍地尸体狼藉,不禁 目皆欲裂,挺身跃起。 陆剑平长剑一指道:“当年你们六人围攻掌剑金铃,可曾想到今日?那是由谁 主使?” 梧桴子轻哼一声,转身故意一声呼道:“老前辈速来!” 话声未歇,左手一招,一蓬光雨,直向陆剑平射来。 陆剑平正因呼声而一怔,突见劲风袭体,忙运起“金刚不动神功”,护住周身。 大喝一声道:“奸徒找死!” 一招“夕阳西落”,剑尖疾剌对方胸前。 梧桴子藉仅余真力,作孤注一袭,见对方剑芒一闪,就知不好,哧的一声,剑 尖穿胸而过。 陆剑平收剑抽身,忽自梧桴子尸体前滚落一个黄布小包,心知就是西方盲圣所 给的雪莲,忙收入怀中,放辔向大理城中驰去。 薄暮时分,他已伫足“悦来客栈”。 长途跋涉,一日拚斗,体力亦感疲乏。 晚饭后,熄灯调息,正思入寝,忽听瓦顶衣陕飘风之声,心知有异,急忙翻身 下床掀开窗户,脚尖一点,人已穿窗而出,半空里拧腰一挺,又复升高丈余,一个 盘旋,轻飘飘的落在瓦面上,耳听数丈外一声冷笑,黑影一闪而没。 来人存身暗处,有意调弄,他不禁怒气上冲,展开轻功,急射追去。 对方功力颇高,地势谙热,尽量利用暗影掩身,自城西绕回,转向南郊。 陆剑平虽将轻功施到极限,终因地形生疏,总是距离十丈之间。 蓦地,黑影隐入一片林中! 他怒气填膺,沉声喝道:“何方高人,且请现身相见,否则休怪在下——” 话声未敛,一阵笑声,自林中传出。 “小子,先看这个!” 一团白影,疾朝面前射来。 他探手一抄,原来是一个纸团,上书: “三日后月正中天,城西土地庙候教。”下署崆峒三剑。 他心知是为了劈山客找场来的,怎能示弱,当下哈哈笑道:“陆某准时依约赴 会,绝不令老朋友失望就是。” 一路飞驰返店,已是晨鸡三唱,天将破晓了。 正在凝神假寝,蓦闻对面窗口传来一声沙哑的声音道:“老三醒醒,赶快套车 上路,瓢把子交待天黑以前要赶到邓川,你怎么忘了?若被四个老不死的追上,任 什么也担当不起!” 话声虽低,但听在陆剑平耳中,仍字字清晰,心中不由一懔,暗忖:“四个老 不死?莫非车内……” 不多时,一阵摒挡声过后,伙计搬出笨重的行李,脚步沉重的走过门前,他心 中微微一笑。 待车声离店,忙结清帐目,上马远远追随。 一辆乌黑的篷车,四周用黑布遮掩得密不通风。 车辕上坐着两个车把式,都是彪形大汉,满面狰狞,一身劲装,把帽檐压得低 低的,看得甚是刺眼。 车行甚速,大汉顾不得崎岖山路,不断挥鞭,狠命向北疾驰。车后不远,一骑 紧紧跟随。 晌午时分,篷车正奔驰在一个山坳处,忽听车后一声喝道:“且慢!车内何人!” 车把式只觉一阵风从车旁闪过,乍见一个俊美少年,如临风玉树的站立车前, 急忙放下心事,嘿嘿冷笑:“官塘大道,车内何人,尊驾还管不着。” 说着手中皮鞭连挥,正拟从旁绕过。 陆剑平更加怀疑,双手一扬,一股威猛劲风,应掌而出,宛如在路中布下一道 无形的钢墙。 马儿希聿聿一声长嘶,人立而起,车轮前冲,碰上马臀,整个车厢掀翻地上, 两个车把式也被抛出丈外。 但他们并非泛泛之辈,身子一着地,一个“鲤鱼打挺”,跃身站立当场,睁着 两眼,呆呆的望着对方。 这时车厢一倒,车内滚出一个长形布袋,不停地蠕蠕而动。 陆剑平双眉一挑,伸手裂开布袋,赫然现出一位清秀的青年,被剪双臂,两眼 泛白无神。 他怒气上冲,身形展动,迅捷无比的一闪,右手已五指扣住其中一人的琵琶骨 上。 “说,你受何人所使?作这伤天害理的勾当?” “小狗,大爷今日遭你暗算,你尽管下手吧!” 陆剑平更加愤怒,手上一加劲,五指已深深插入肉内,痛得那车把式汗下如雨, 惨哼不止。 另一个汉子,突地双掌一错,劲风自侧面扑来。 他杀机陡涌,掌劲一吐,惨嗥声中,整个琵琶骨被击粉碎的尸体,飞落丈外。 接着偷袭的汉子,见势不妙,急忙翻身一滚,顺山岩滚落深涧,“砰”的一声, 随水逃亡。 陆剑平救人见紧,急忙揭开青年顶上药团,少年悠然醒转,他们解下驾车马儿, 双骑反回大理城中。 原来这少年正是司马凌空,自幼因父亲外出未归,决心离家千里寻亲,当他流 浪至南昌府时,为宏昌镖局局主铁指金丸徐天寿收容。 他聪明绝顶,每逢局中镖师趟子手等练功之时,他必抽空在旁睇视,久久默念 融通,且人缘甚佳,镖师们均愿传授指点,一晃数年,已打下了初步根基。 月前被梧桴子无意间碰上,惊为奇才,暗中点上麻穴,送来云南,准备交与西 方盲圣。 陆剑平也将自己经过告知。 自此两人遂以兄弟相称。 转眼三日已到。 酉时未过,月光如水,照得大地一片银白。 蓦然,自城中飞起一条身影,轻蹬巧纵,在月光映照下,如一条匹练般,直向 城西疾驰而去。 身法奇快,一沾即起,如常人看到,怎么也不会相信是人。 转瞬间越过城头,直扑西郊。 约半盏茶工夫,身影跃上一座小坡,登高一视,依稀见到西边林梢,隐现出一 座黑巍巍的建筑物,暗忖:“大约就是魔崽子所约的土地庙了!” 一声长啸过处,一条白色身形,如电闪般腾空疾射,半空里右脚一踩左脚面, 又复腾射数丈。 仅几个起落,人已伫立庙前。 正在凝神探视,蓦闻林荫间传来阴森森的冷笑道:“小子,果然有信,依约前 来,但可惜来时有路,去时却无路可行了!” 话声一落,自庙侧林间,缓缓走出三个服装诡异的老人,面孔狰狞,肩背长剑。 他们走至离陆剑平约一丈远处顿住。 陆剑平一照面,就感恶心,知道全非善类,未便即时发作,仍本江湖礼节,微 笑问道:“尊驾等何人?约在下究为何事?” “老夫等崆峒三剑,谅你也有耳闻,至于何事邀约,小子,别装胡涂,劈山客 郑虹是否伤在你风雷门手下!” “也可以这么说,在下接着就是!” “他与你有何仇恨,竟敢遽下毒手!” “动手过招,非死即伤,谁叫他助纣为虐,死有余辜!” “好个死有余辜,小子你知道江湖上血债应当血偿吗?” “你们今日是找场来的,但是当年贵派掌围攻掌剑金铃则又当何论!” 陆剑平忆记师门仇恨,心中怒火激冲,双眉一挑隐现杀机! “小子别尽在嘴上卖乖,手底下见真章!” “还是省事些,三位一起上吧!” 崆峒三剑,名操西北,何曾受人如此当面蔑视,闻言气得眼中冒火。 三人互使眼色,大喝一声道:“小子找死。” 话声未落,铮的一声,三道剑光,疾朝陆剑平刺去。 他闪身退浚三步,右手微抬,烈日剑已掣在手中。 身形电闪一旋,右臂一撩,剑光反刺三人,去势劲疾,凌厉无俦,剑风带起嗤 嗤之声。 一时剑气弥漫,光华灿烂,四支剑有如怒海蛟龙,翻腾飞射。 三十招过去,陆剑平剑式一紧,威力陡增,迫得三人顾此失彼!三人见来势威 掹,急忙收敛心神,一声暗号,展开“三才剑阵”。 “三才剑法”乃崆峒不传之秘,重在攻守互应,招式诡异,使人首尾难顾,端 的凌厉之极。 陆剑平突觉如山剑气,从四周压体而来,出招渐感迟滞。 一声长啸,气发丹田,声震四野,纵身一跃腾身而起,一招“日轮初升”当头 罩下,一面骤发左掌,一式“龙蛰深渊”疾朝左方一人,迎头劈下。 “呛”的一声,一支长剑,砸飞伞空,老大滚出丈外,右手三指切断,鲜血直 流,痛得咬牙微哼。 在同一时间里。 “蓬”的一声巨响,惨嗥声中,老三整个身躯,仆倒地上,显然内腑已受重伤。 老二亡魂皆冒,两眼圆睁,痴呆呆的怔着对方,只见—— 陆剑平抱剑当胸,岳峙渊停的兀立当场,一脸威严,看得他不禁浑身一颤。立 即一整脸色,朝陆剑平凄厉一笑道:“青山不改,今日一剑一掌之赐,本派定当一 并偿报。” 说着即扶起老三,与老大连袂消失于苍茫月光之下。 陆剑平哈哈一笑道:“归云庄随时候数,寄语崆峒怪客,暂留项上人头,如若 胆小畏缩,明秋少爷必亲上崆峒,以报昔年围攻之德。” 话声未敛,人已凌空腾起,尾音已自六、七丈外传来。 他顺原路驰回,仍穿窗入房。 略加调息,天已破晓,见司马凌空仍沉睡香酣,心中思潮起伏—— “空弟骨格清奇,浑真璞玉,如加琢磨,将来造诣未可限量。” “江湖上波谲云诡,步步危机,恩怨纠缠不清,仇杀永无宁日。” “只有以杀才能止杀。” 第十章兄弟情深 晨曦初展,北风呼啸,天气虽已放晴,但冷削的寒风,仍然刺面凛肌,令人有 畏缩之感。 此时自大理西门并辔驰出黑白两骑,疾向点苍山麓驰去。 他们正是陆剑平与司马凌空两人。 云贵多山,峰岭绵延,他们奔驰了将近顿饭工夫,山路渐渐崎岖,且大理盛产 名石,岩石锐利如刀,马行不易,乃下骑步行。 二人步履矫健,循着山径,展开轻功,迅捷异常。 转眼进入山中,风涛如啸,人迹罕至,只有怪兽的哮声,自远空传入耳中,撼 人心弦。 一连翻过两座山岭,山路愈益崎岖险峻,乱石嵯峨,几疑无路可通。 陆剑平停步凝思,暗忖道:“此地离城已近十里,与银翅大鹏所说的方向相符, 何以如此荒凉?” 默默审度一下四周地势,眼见右边峻岭间,山势较为平坦,占地广阔,好似留 有人烟残迹。 在陡削的山岩中间,二人轻蹬巧纵,直向右方淌进。 对山就在眼前,但在司马凌空跑来已觉吃力,大有“望山跑死马”之感。 一炷香过后,他们已临到山腰平地处,原来却是一座天然深谷,地势异常广阔。 两山插天对峙,形如天然屏障,谷口狭窄,依稀有一条山径,直通谷里,只要 一人横挡谷口,纵使千军万马,休想擅进,形势奇险! 陆剑平抱定决心,招呼一声:“走!”当先掠入,司马凌空紧随身后。 二人奔行了约近百丈,谷地渐渐缩小,不时烟云弥漫,视线有点模糊。 走到尽头,地上留了些许断砖残瓦,证明曾经有人住过。 但因山壁高矗,烟霞漫空,根本寻不到任何洞府。 忽见对面一块巨大白石颇为突出,阳光一闪停住,心头不禁一动,立即飞身跃 上。 原来石上刻着一条墨龙,栩栩欲生,与自己身上宝玉血龙,一般无二。 心头一阵惊喜,恰好此时阳光正斜射在龙爪上面。 陆剑平一扳龙爪,蓦闻一阵轧轧之声,石板自动向下一沉,眼前现出一个天然 石洞。 洞口上端刻着“天毒别府”四个篆字。 陆剑平喜上眉楷,毫不犹豫地跨步直入,司马凌空随后而去。 石道迂回曲折,深不见底。 二人甫向右转,又是轧轧连响,回头一望,石板又复升起,封住洞口。 出口既已堵住,只有放胆前行。 隧道阴森冰冷,寒气砭肤,两壁光滑如镜,显经人工精构。 几个转变之后,隧道逐渐狭窄下斜,迎面立着一座石鼎,高约三尺,挡住去路, 陆剑平一时好奇心动,双手不觉按上鼎耳,用力左右一旋。 一声“啪哒”。 石鼎自动向右移动,停立壁间。 地上方石现出“左三右四中横七”几个大字。 当时不知用意何在,仍然信步前行。 霎时。 岔道纷岐,益见迂回复杂。 二人顺路前进,左转右弯,约过盏茶时分,依然回到石鼎原地,司马凌空额角 微现汗珠,呼吸稍见急促。 陆剑平心知有异,他乃绝顶聪明之人,灵机一动,目光触及石上刻字,顿有所 悟。 他手携司马凌空,三步左弯,四步右转,再七步向中横跨,如此一连三进,果 然走完石道,到达尽头。 但见眼前地势豁然开朗! 一间五丈方圆的巨大石室,四壁镶着鹅卵大的夜明珠,光华灿烂,映照得如同 白昼一般。偌大的一间石室,却空无一物,使人不禁有空虚之感,忽闻水声潺潺, 刺耳之极,但不知水道何在。 二人在室中瞎转一圈,蓦觉地上踏石一动,轧轧之声响起。 “呼”的一声—— 顶上一块千斤重石,迎头砸下。 陆剑平大喝一声:“快躲!” 顺手一带司马凌空,纵身电射一跃,脚尖甫告落地,身后传来“蓬”的一声崩 山巨响,震耳欲聋。 地上白石,被砸得崩裂分开,石块纷飞,数道水柱自裂石缝中冲空射出,直达 屋顶。 二人惊魂甫定,脚上又觉一凉,原来水势业已漫延全室,逐渐升高。 陆剑平不由一怔,急道:“我们要赶快寻觅出路,先离开此地再说。” 声落,二人腾身跃在落地巨石上面。 这时全室一片水光,水位高涨盈尺,地下裂缝被积水压力掩仕,水流虽仍滚滚 涌出,但水柱已消。 陆剑平眼见水势冲激,洞口已封,石室四周,密不通风,不需一个时辰,二人 即会葬身水域。 人急智生,突觉屋顶落石破空处,袭来阵阵劲风,心知必有去处。 忙一手圈住司马凌空腰际,喝声:“起!” 话声未敛,人已穿孔而出,半空里拧腰运劲,一个旋身,双脚已落实地。 原来别有洞天! 寒风剌面,砭骨清心,二人长吁了口气,才看清眼前景象。 只见—— 四面峻峰壁立,陡峭高入云洞,地上全是大理石铺成,加以人工琢磨,平坦光 滑,显然是一座死谷。 十丈外矗立着一座巍峨殿宇,依壁建立,全部用巨石彻成,显得格外壮丽宏伟。 此时夕阳衔山,暮霭四合,谷中烟云弥漫,到处飘花飞絮,煞为奇观。 二人折腾了大半日,腹中饥肠辘辘,忙取出怀中干粮,就地食用。 陆剑平轻轻叹息一声,道:“不料此洞构造如此精巧,工程大得骇人,适才费 尽真力,险险才始脱身,但目今又坐困死谷,飞鸟难渡——”继之一忖:“可能殿 内设有暗门,否则此间主人,从何进出?” 久不说话的司马凌空接着说道:“我们既已受困此间,不如再次前进探看!” 二人迈步向前,分向左右绕行过去。 石殿依山连岩,毫无空隙可寻,双门紧闭,寂无半声点息,静得使人惊疑不置! 忽听司马凌空惊呼一声,道:“平哥,你来看,这是什么!” 陆剑平知有蹊跷,趋前一视,只见—— 右边壁上浮雕着一条苍龙,大小姿态,与洞口浮石上所刻的完全一样。 陆剑平略加思索,用剑把朝龙身砸击,回声空洞,知非实体。 当他敲到龙爪时,突然石壁塌入,一阵轧轧声音过去,石门徐徐向内分开。 二人身形一闪,已进入厅堂,方始起步前行,身后一阵风声。 “砰”的一声。 石门仍复关闭。 此时厅内珠光灿烂,光芒自四壁顶端,辉映激射,眩人心目。 正中靠壁石床上面,盘膝端坐一位黄衫清癯老者,松眉霜白,飘洒胸前,两目 垂帘,状似老僧入定。 陆剑平干嗽一声,双手朝上一拱,道:“末学后进陆剑平率同拜弟司马凌空敬 候老丈金安!” 说罢,停立一旁,静候回音。 哪知过了半晌,老者纹风不动,有如未曾听到。 他一连喊了三遍。 仍然寂无回音,心中不由暗自嘀咕,难道—— 上前一按,黄衫应手而落,化为灰尘,露出干瘪躯体,原来老人早已羽化归真, 固年代已久,衣衫已经风化多时。 面前的石案上,端正的放着一个铁盒和一个玉瓶,铁盒严密弥封,毫无缝隙, 陆剑平伸手掣出淬厉巨剑,顺手一划。 “呛啷”一声。 里面现出一本蓝色羊皮书面,上书“天外真经”四个隶字,笔力雄劲。 下面压着一张折叠的薄绢,密密麻麻写着许多蝇头小字,只见上面写道:“余 乃掌剑金铃师弟‘云龙九现’赵天豪,昔年受业师门,因争夺掌门,奉命较技受挫, 窃走师门信物,引动各派心生觊觎,嗣后虽将信物交还本门,而掌门师兄掌剑金铃, 却遭围攻,受伤惨死大巴山中,‘回龙秘辛’与‘血龙玉令’均失落江湖,祸由余 一时之忿,致使师门一蹶不振,抱疚良深,立誓遁迹此间,永绝江湖。” “并将晚年所得‘九叶芝兰’及‘天外真经’留待师门有缘人,以赎罪行。” “真经为二百年前‘天外神魔’融会正邪各派奇功之大成,均为盖古凌今之绝 学。希去邪留正,拣适者而学。” “壁间图形,系‘凌虚步法’,须有凌空换气之轻功基础,再服‘九叶芝兰’ 始可事半功倍,两月全功。” “石门已闭,无路可通,两月后扳开殿后壁间巨石,从秘道出谷。” “案上瓶中药丸与壑中石乳,足可疗饥。” “小玉瓶中为驱毒医伤良药,留为应用。” “希善为本门尽力,发扬光大,勿狠斗结仇,再蹈余之覆辙。” “余之遗体可安放石床下面。” “风雷门罪人赵天豪书。” 陆剑平知系本门前辈留赠,急朝法体一躬到地道:“前辈既已幡悟前非,本门 再无谴责之理,请安心长眠,剑平敬领遗教,誓为本门效力,务使发扬光大,绝不 负前辈在天之灵!纵是挫骨扬灰,亦在所不计。” 说罢二人协力,移开石床,揭开地上石板,底下现出一个石穴,深约五尺,乃 将“云龙九现”遗体,徐徐移入穴中。 二人躬身一拜,默祷一番,盖上石板。 一代怪杰,从此长埋穴中,二人不禁眼泪盈眶。 默然半顷,陆剑平顺手翻开“天外真经”。 只见第一章剑法,共分十二招,每招三式。 第二章轻功,有上、下两篇。 第三章白骨阴功,吸取尸体骨髓,培养体内真元,掌力沾身,内腑碎烂,阴毒 之极,练到极限,可以破坏金刚不动神功与护身罡气,唯下面数页无存,似因过于 歹毒,被人撕去。 第四章用毒。 第五章歧黄。 陆剑平选定岐黄一章,为来日行道江湖之助。至于剑法、轻功则留为司马凌空 学习。 陆剑平见司马凌空在凝神翻看真经,于是便起身巡至殿后。 但见一条丈余阔之巨大瀑布,自千仞峰巅,倒泻而下,经水潭顺着精工建造的 水渠,流入石室底下,故压力极大,怪不得适才水柱冲空直上。 潭水一旁,种植着一株似兰非兰的小树,色作深紫,九叶分生,知为千载难寻 的“九叶芝兰”。 此时阵阵清香,正徐徐散布开来,入鼻清醒。 树身笼罩着一层青色淡烟,望去有如碧玉。 此时香味弥漫,已近瓜熟蒂落之时。 陆剑平哪敢怠慢,急忙伸手采下纳入口中。 一面坐地行功,只觉一股无比热气,自丹田汹涌而出,冲向全身经脉。 一时头上热气蒸腾,面红似火,体内奇热气流,几乎冲破百脉,急忙收敛心神, 咬牙强忍。 几个时辰过后,热流渐退,再返丹田,与本身体内热力相融,循序运转,透过 十二重楼,已入忘我之境。 不知过了几许时间,他一觉醒来,全身无比的舒适,腾空一跃,竟轻飘飘的冲 空直上十丈,较之往日,精进几达一倍。 其实他不知道自己这一运功,已整整经过了七昼夜,所服“九叶芝兰”,尽行 化开,功力又骤增一甲子。 他正在惊愕之际,身后传来司马凌空一声惊呼,道:“平哥,你一坐下就是一 周天,差点把小弟吓慌了!” “贤弟,真难为你了,待你根基扎好,让哥哥为你运功通脉!” 可是司马凌空经陆剑平口授指划,勉强也只能学上一式,心头不免有点烦躁。 亏他天资颖悟,毅力超人,在苦苦练习中顿悟招式奇奥要领,直至学完一招三 式,方始停手。 晚间,顺着陆剑平所授坐功口诀,学习吐纳之功。 陆剑平对于壁间凌虚步法,感到出奇的神奥,凭他聪明智慧与精深功力,学来 也感心余力绌。 医道更是初学,先由奇经百脉学起。 金刚不动神功,本为佛门至高身法,至为难练,他自服食“九叶芝兰”以后, 内功已倍增至百年以上,且静中体悟,进展亦告神速。 一月过去。 司马凌空剑法已学成九招,第十招起即感心力不继,弃剑频频叹息! 陆剑平心知他内功火候不够,探手取出一颗雪莲,交与司马凌空道:“赶快服 下,照心法运功。” 雪莲,武林中人视为珍品,功能起死回生,给初学武的人服食,可以迅速助长 功力,最为合适不过。 这时司马凌空雪莲入口,立即化为清津,随涎流入腹中,只感一冽清香,沁入 脾腑。 陆剑平双手按住司马凌空“命门穴”,喝道:“贤弟注意,凝神运功。” 不久,即有一股热流,从掌心传入体内,鼓动雪莲药力,周行全身经脉。 司马凌空蓦觉周身经脉,暴涨欲裂,气血翻腾,头上黄豆般的汗珠,滚滚涌出, 全身颤抖,人也渐渐倾斜。 正在千钧一发之时,陆剑平轻声喝道:“贤弟小心忍耐!” 司马凌空不由心神一凛,以无比抗力,强行忍住心里翻腾的气血,亏他天纵资 质,镇力超人,不久渐次平复,只觉热流自丹田源源不断的涌出,顺行周身,直透 泥丸,冲破生死玄关。 陆剑平脸上微现笑容,收手行功,脸上微显苍白。 司马凌空知道拜兄为己打通任督二脉,不惜耗费本身真元,心中隐含歉意。 他见陆剑平双目一睁,急忙抢步上前呼道:“哥哥,你——” “没什么,贤弟,赶快练功!” 于是二人更加奋力勤练,功力突飞猛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