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此时,花情月已窜到了屋顶,这里是最高之处,可以俯瞰全城,但是花情月却 不是来看风景的,他没有动。 过不多时,不远处有几条人影正悄悄向客栈逼近,一条瘦削的身影已轻巧地贴 在了客栈门板上。 他刚学了几声狗叫,门板便打开了,里面走出的是一个店伙计模样的年青人, 他向外面招了招手,并指指了里面的客房,门板上的人影便象鱼一样滑了进去,而 外面的两条人影却没有动,仍暗藏在角落里,手里不知揣着什么东西。 花情月想了想,还是跟了进去。 店伙计带着那条人影左拐右拐,终于在一间客房门口停住了,并不住地比划着。 那人影冷冷地笑着,一柄亮晃晃的飞刀已附在了手心下,随时都能出手要人性 命。 但这一次,他要的却不是人的性命。 那人用刀挑一木架,轻轻地把门推开手指宽的一条缝,扫了里面一眼。 很快,他便回头,拍了拍店伙计的肩膀,阴恻恻地笑了,那店伙计立刻无声无 息地倒了下去,脸膛发黑,手足僵冷。 那人抚了抚店伙计的心脉,又笑了。 他用刀将门推得足够一人侧身进去的时候,人已灵巧地滑了进去,电光一闪, 他手中的飞刀已出手了。 “噗——”,飞刀已将床铺射了个透,无论里面睡的是什么人,都不会知道自 己已经死了。 那人松了口气,轻轻走上前去,用刀挑了挑了床被,脸突然变青了,血液几乎 凝固。 他来不及惊呼,人已向后飞退,可是,还是太晚了。 一道电光从侧里闪过,等他发觉时,咽喉处已溅出了血珠,他瞪着一双惊恐的 眼睛倒了下去。 “进来吧,戏已经演完了,没有什么好看的。”屋内暗处走出了一人,懒洋洋 地靠在椅子上,冷哼道。 花情月的脸有些红,但还是推开了门走了进去,他看清了那少年的脸,忍不住 惊呼了起来:“是你?” 原来那少年竟是今天在客栈里碰见的俊小伙子。 花情月冷笑道:“身手真不错,连飞刀堂的人都敢杀,胆子真大。” 俊小伙子叹了一口气,道:“何止是飞刀堂的人,连短刀帮、唐家堡、朱阁的 人全都来了。” 花情月变了脸色,道:“你的麻烦真够多的。” 俊小伙子又叹了口气,道:“是啊,有些事你想躲了躲不了的。” 花情月道:“可是游戏却还没有结束,外面还有两个家伙……” 俊小伙子冷笑道:“那两个家伙是不是就躲在门口的角落里?” 花情月有些吃惊,道:“你知道?” 俊小伙子道:“我还知道那两个家伙永远只能躲在角落里了。” 花情月皱了皱眉头,道:“看来今天晚上真的是很热闹啊。” 俊小伙子突然严肃起来,道:“我问你一句话,我们是不是朋友?” 花情月愣了愣,随即道:“不是!” 俊小伙子脸色突然变得惨白,他咬咬下唇,道:“但我说是。” 花情月道:“但那也只是你是,不是我是。” 俊小伙子道:“我不管,只要我认为你是我的朋友,我不会在乎别人怎么想的。” 花情月想了想,缓缓道:“你在乎的。” 俊小伙子怒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不走?戏已经演完了,观众也该退场 了。反正你又不把我当成朋友,你留下来干什么,难道还想看热闹?” 花情月沉默了半晌,道:“如果有热闹看,我为什么要走?如果我不留下来, 又怎么会有热闹呢?” 俊小伙人忍不住笑道:“我就知道你这人不坏,蛮有趣的,想不到你比我想象 得还更有趣。” 花情月叹了口气,道:“以前也有很多人觉得我很趣,可是现在认为我有趣的 人已经不多了。” 俊小伙子皱了皱眉头,道:“为什么?难道都死了吗?” 花情月道:“有时候人就算活着,也和死了的差不多了。” 俊小伙子突然道:“你真的就是花情月?” 花情月笑道:“难道还叫月情花吗?” 俊小伙子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现在的江湖乱哄哄的,每个人都不太爱 用自己的真名字。” 花情月道:“那你呢?你要告诉我你的真名字还是假名字?” 俊小伙子道:“当然是真名字。我叫秋可儿。” 花情月皱皱眉头道:“满好听的一个名字,可惜却象是女孩子家的名字。” 秋可儿嗔道:“你的名字不也象女孩子家吗?还说我。” 花情月无可奈何道:“这个问题嘛,还是放在一边吧。对了,我真弄不懂为什 么有那么多的人要杀你?” 秋可儿恨恨道:“狗急了会跳墙,人急了也人会跳墙。” 花情月忍不住道:“他们为什么会急得跳墙?” 秋可儿白了他一眼,道:“如果你的银子被人偷了,会不会急得去跳墙?” 花情月笑道:“那要看是多少银子。” 秋可儿奇道:“你真的不知道?” 花情月有些莫名其妙,道:“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 秋可儿道:“就是救命银子啊!” 花情月苦笑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秋可儿道:“你知道不知道江湖上出现了一个神秘的杀手组织?” 花情月心中一动,道:“是不是血雨门?” 秋可儿道:“没错。近十年来,惨死在血雨门中人手下的武林人士数也数不过 来。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谁也不知道他们下个目标是谁。各门派现在可是惶 惶不安,终日难眠啊,但却没有人敢起来反抗。” 花情月奇道:“为什么?” 秋可儿轻叹道:“因为血雨门实在太过于隐秘,没有人知道血雨门主是什么人, 也没有人知道血雨门中人在哪里,是些什么人,有多少人。据说武林元老之一的西 门狂霸早在五年前,因他在西门山庄中夸口说要斗一斗血雨门,第二天就有人发现 他死在自己的床上,连手中的刀都来不及拔就被人砍飞了脑袋。从那以后,武林第 一庄再也恢复不了往日的神气了。” 花情月有些吃惊,道:“连西门狂霸都被人砍飞了脑袋,谁的脑袋看来也都长 得不会太牢固啊。西门一倒,恐怕整个武林没有敢再招惹血雨门了。” 秋可儿强笑道:“现在没有,但并不意味着以后便没有,也许有一天江湖上会 出现一位侠士,带领正义人士们一铲血雨门的老巢,那人也许就是你,也许就是我, 也许就是整个武林的正义人士们。” 花情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怕我就是血雨门的杀手吗?” 秋可儿怔了怔,好半天才哽声道:“我信任你,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所以我相 信你不会杀我的。” 花情月心头一热,痴了半晌,缓缓道:“可惜有些事不是你认为怎么样就怎么 样的。” 秋可儿道:“我的鼻子很灵,我可以闻出来。好人有好人的味道,坏人有坏人 的味道。你身上的味道告诉我,你不是个坏人,更不会是血雨门中的杀手。” 花情月忍不住笑道:“你的鼻子有没有失灵过。” 秋可儿笑嘻嘻道:“没有。” 花情月板起脸道:“从来没有吗?” 秋可儿道:“从来没有。因为这是我的第一次。”说着,抿嘴笑了起来。 花情月看着他俊秀的笑容,竟有些痴了,好半天才察觉自己的失态,忙道: “血雨门真的那么可怕吗?” 秋可儿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是的。血雨门曾经向江湖上二十几个大派世族送 去一封绝密信笺,要求每个门派必须在每年的鬼节前十天内,将五十万两银子送到 金龙潭,否则就领不到那救命银子。” 花情月奇道:“五十万两?那些有头有脸的门派如何肯这么做啊,如果传出去, 那还不是丢死人吗?” 秋可儿冷笑道:“可是如果不这么做,那就真的会死人的。如果鬼节那天,血 雨门的使者没有收回那救命银子,那这个门派大概也没有几个人能看得到第二天的 日出了。” 花情月道:“难道他们都这么老老实实地交出辛苦赚来的银子吗?五十万两可 不是小数目啊,无论谁想赚到这么多的银子,都不是太容易的事情啊。” 秋可儿道:“当然有人不卖血雨门的帐,可是鬼节那天,这个门派的掌门人一 定会死,无论他躲在哪里,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他的人头一定会被血雨门中人亲 手送上前来。” 花情月变了脸色,道:“我就不相信血雨门中人有那么大的本事。” 秋可儿道:“有很多人也不相信,可是自从华山派的一指剑萧萧子掌门人一亡, 就没有几个人不相信了。江湖上本就没有几个人能挡得住萧萧子的一指剑,他既已 死,要脑袋的人想不相信都得强迫自己相信了。” 花情月深思了半晌,道:“如果那些门派的救命银在鬼节前失窃呢?” 秋可儿道:“那也得死。如果找不回救命银,不是和血雨门拼得鱼死网破,就 是掌门人自刎当场,以谢门人。” 花情月目光如刀,冷冷道:“那些人这么急地要杀你,就是为了这些救命银吗?” 秋可儿沉默了半晌,道:“是。” 花情月道:“这就是说这些救命银都是你偷的罗?” 秋可儿用力扯着衣角,咬着下唇,道:“没错,是我偷的。但那些全是该死的 人。你知道吗,自从血雨门出现之后,江湖上的惨事一天比一天都多,各门各派为 了尽快收集到这五十万两银子,简直是不择手段、滥杀无辜,你抢我,我抢你,越 来越变本加厉。你难道不清楚吗,现在的强盗比十年前已多了近十倍,而十年前还 有七、八十家镖局,而现在,只剩下三家镖行敢接生意了,象这些禽兽不如的强盗, 难道都不该死吗?让他们死在血雨门中人的手下,有什么不好。” 花情月冷然道:“那些人是该死,但他们的子女也该死吗?你难道就看不到他 们身后更多的无辜者吗?” 秋可儿冷笑道:“是,他们都不该死,只有好人该死。你看见他们在残杀某个 商客的时候,最好是能在旁边欣赏,就算不想欣赏,也不可以上前去帮那个无辜的 商客,因为如果不让这些人动手,他们身后的家人会死得比这个人更凄惨。” 花情月呆了一呆,半晌,才吼道:“但你也不该这么去为人家报仇,真正该死 的是血雨门中人。” 秋可儿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借给你银子吗?为什么我的银子用法和你 的不一样,得到的好处也不一样?” 花情月想了想,苦笑道:“不知道。” 秋可儿道:“因为我怕自己这一次再也无法将身上的银子送到某个人的手里了。 我想你能帮帮我。” 花情月奇道:“为何这么说。” 秋可儿道:“你可知道我这次是要将银子送到谁的手里吗?” 花情月苦笑道:“我只知道你绝对不会是为了送到我的手里。” 秋可儿两眼闪现着光芒,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但他还是忍住了,哽咽道: “这里离烟雨山庄不到十里的路,但至少有三、四十人不会想让我到达那儿,但这 并不是关键,关键是我……我无法……”他停了下来,似乎说不下去。 缓了缓,他从怀中取出了五碇橙橙亮的银子,每碇银子上都有深深地刻画着一 个血骼髅像,诡邪妖异极了,他看了看手中那几碇银子,惨笑道:“这就是救命银 子,请你带给少庄主,就说可儿……可儿不能亲自送交到庄主的手里面了。” -------- 天空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