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火堆 夜幕开始慢慢地降临,空气也渐渐变得寒冷。众人生起一堆火,一边取暖,一 边烧烤马肉。 风雪已经停止,众人默默地围在火堆旁。崔秀娥衰弱之极,姜云时刻不敢离开 她,不时地把真气输入她体内,为她续命。叶翠萝一剑穿心,若非崔秀娥本身功力 深厚,换了是常人,早已性命不保。 谁也没有搭理叶翠萝,姜云没有,魏士培没有,公孙楚也没有。她一个人坐在 一旁,仿佛谁也不认识她。忽然,叶翠萝抽出长剑,泪流满脸,大叫:“爹,你看 你生前的好兄弟,好女婿!一个个贪生怕死,早已沆瀣一气,猫鼠同眠,把你的大 仇忘得干干净净!女儿不孝,今天就来伺候你了!”说完,就把长剑往脖子里取抹。 “当”的一声,长剑被挡开,出手的不是其他人,竟是那“梅花剑”燕十娘, “你要报仇,就不能死。” 姜云忽然道:“叶姑娘,不管你信不信,我还是要告诉你,我没有杀你爹!你 爹不是我杀的,尽管我很想杀他,但你爹是……是……自刎而死的!”他鼓足勇气, 好辛苦才把这几字说出来,说完之后又好像卸下重担无比轻松。 “你没有杀他?”魏士培和燕十娘同时惊叫起来,然而前者狂喜而激动,后者 绝望而愤怒。 “你骗人!你以为我们是三岁小孩,会这样被你欺骗?”叶翠萝冷冷地道。她 以为姜云的谎言不会有人相信,但是她又错了。魏士培和燕十娘几乎同时在喃喃地 道:“你没有杀他,没有杀他!”显然,都是确信不疑,只是一个谢天谢地,一个 悲愤交集。 魏士培看看燕十娘,见她变得痴呆,叹了口气,说道:“姜云,我相信你,今 天大家生死难卜,你倒不如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出来,让大家死也死个明明白白, 清清楚楚!” 一阵寒风扑来,吹得火焰在众人脸上跳动。姜云看看众人,又看看崔秀娥,道 :“好,我姜云无事不可对人言,今天说出来,也好教你们明白我姜云是个顶天立 地的男儿汉!” “二十年前,我父亲‘风雷剑’姜仲符侠骨丹心,威震江湖,和叶飞龙、魏士 培你结义金兰,誓同生死。(魏士培点头承认,众人不知他们有这层关系,微感诧 异。)” “一天,叶飞龙邀请我父母到飞龙山庄做客。每天,叶飞龙和我父亲谈枪弄棒, 饮酒赏雪,非常愉快。” “可是后来,我父亲就发现叶飞龙之所以盛情招待,其实是为了我们家传的那 本《风雷剑谱》,我父亲便决意离开。叶飞龙无法挽留,就设下酒宴饯行。我父亲 才和他对饮了三杯,就觉头晕眼花,情知不妙。叶飞龙抽出长剑,冲上前来厮杀。 我父亲大发神威,护者妻儿,杀出重围,夺下马匹让我母亲逃跑。而他自己,终于 药力发作,死于乱刀之下……但是叶飞龙却没有搜到剑谱,于是继续派人追击我母 亲和我。” “他哪里知道,我父亲发现他心怀不轨的时候,就把剑谱给烧了。” “我母亲携带着我从河北辗转逃到云南,从此隐姓埋名,教我练武。但是我母 亲武功平平,剑谱又失传,根本没什么为父报仇的武功传授给我。” “在我九岁生日那年,母亲整夜未返,翌日早晨破门而入时,已满身鲜血,危 在旦夕。原来,母亲作夜竟然去偷点苍派的《七星剑谱》,剑谱虽然得手,却被打 成重伤,当晚就已气绝。我悲愤欲绝,埋葬了母亲。不料没过几天,点苍派和叶飞 龙的人竟然追踪前来。我一路拼命逃亡,最后被人一脚踢下面临大海的万丈悬崖… …” 姜云停了下来,看着崔秀娥,因为以后的事情她都知道。崔秀娥笑道:“你醒 来之后,发现自己不但没有死,而且来到了一个美丽而与世无争的海岛上。岛主崔 老先生就是我的父亲,他救了你,又收你为徒。他教了你海岛三大绝技‘破刀诀’, ‘虎啸功’和‘摩云纵’,并授你破刀。你重返中原,很快就名扬天下了。” 魏士培道:“所以,你一返中原,就独斗点苍派七大高手,大破七星剑阵,重 伤点苍派掌门田百兴,把点苍派的门匾击个粉碎,令点苍派在江湖中声明扫地。然 后,你就北上飞龙山庄找叶飞龙算帐。” 姜云道:“不错,但是我并不想就这样去找他。我一路北上,四处挑战各路成 名人物,我放言要在一两年之内威震江湖,然后才挑战叶飞龙,我要令他在睡梦里 也得因我而提心吊胆!” 魏士培道:“你不怕树大招风,遭叶飞龙暗算吗?” 姜云冷冷地道:“我只相信我的玄铁破刀!‘破刀一出,无血不归’!”顿了 一下,姜云又开始他的故事,他说道:“我北上冀州,寻到飞龙山庄,我便公然向 叶飞龙下战书。谁知,我一连下了十二封战书,叶飞龙居然不敢来应战!” “我终于沉不下气,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我孤身潜入飞龙山庄。庄上灯火 俱暗,却只有叶飞龙的房子还亮着灯。我觉得事有蹊跷,正犹疑不决。忽然,叶飞 龙在房里道:”你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原来,他正在等我。我管不了他是 否设下陷阱,就进了房。里面却只有叶飞龙一个人,自斟自饮。他用一种非常奇怪 的目光看着我,既痛苦又慈爱,道:“为什么不坐下来喝一杯?’我道:”姜云不 和杀父仇人共喝一壶酒!‘我亮出破刀,道:“今天我是来和你决一生死的,你亮 兵刃吧!’ ‘叶飞龙冷冷地道:“想不到姜仲符的儿子竟然是个胆小之辈,连喝杯酒的胆 量都没有。不错,我这酒是下了药的,你不要喝了!”我生平最敬爱父亲,岂容他 肆意损害?又见那酒是出自同一个酒壶,料来也没有毒,于是一仰头,喝了一杯, 道:“你现在可以出手了吧?”叶飞龙低吟道:“苦命的孩儿!”声音变得非常的 苍凉,说不出的凄酸。我正不明所以,忽然手脚无力,软瘫在地,而破刀也脱了手。 这酒果然下了药!’ ‘我后悔万分,叶飞龙本来就是穷凶极恶的人,什么卑鄙龌龊的事情干不出来? 我苦练十八载,为的就是今天的报仇雪恨,岂料机会就这样轻轻地流失了。我的心 一片冰凉!我只好闭上眼睛等死了。’ ‘但是,叶飞龙并没有杀我。他又喝了三杯酒,脸上说不出的痛苦,他拾起我 的破刀,呆呆地端详着。忽然问道:你非要杀我不可?’我道:“是!‘他道:” 真的无法改变?’我道:“是!‘他又灌我喝了一杯酒,我顿觉手脚恢复力气,一 下子站了起来,想来那是解药。可是我的破刀已经在他的手上,自付已无力杀他。 只听他喃喃地道:”她没有告诉你,唉,她怎么可能告诉你呢?’我道:“你要杀 便杀,别在惺惺作态!‘他道:”我今天很高兴,因为你已经成为了一个顶天立地 的男子汉。希望你不要学我,我……’忽然脸孔一张,道:“我叶飞龙杀了自己的 兄弟本来就应该一死以谢天下,苟活至今,只因为想见你一面!今日我死而无憾, 但是天下皆可以杀我叶飞龙,惟独你不可以!‘说完,把刀往颈上一抹,就此断气。” “我也看呆了,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杀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自刎。难道他良 心发现,还是先父显灵保佑于我?” 叶翠萝冷冷地道:“荒谬,真是荒谬之极!想不到你撒谎的本来是这么低,连 小孩子也别想骗得了!” 魏士培道:“他没有撒谎,只是半真半假,不尽是事实而已。”说完,又斜睨 着那燕十娘。 姜云道:“哦?我的话,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魏士培道:“叶飞龙的死是真的,你父亲的死是假的。” 姜云哈大笑,道:“叶飞龙死得希奇古怪反而是真的,我父亲死得顺理成章倒 是假的,你的话不也荒谬之极吗?” 魏士培很严肃地道:“我问你,你父亲死的时候,你还襁褓之中,你怎么知道 你父亲是怎样死的?” 姜云道:“那自然是我母亲告诉我的。” 魏士培道:“但是她没有对你说实话,她对你撒谎!” 姜云怒道:“我娘不会骗我!” 魏士培叹了一口气,道:“不错,你父亲是叶飞龙所杀,但却是误杀。你母亲 把他形容的十恶不赦,是想你恨他,恨到非杀他不可!但是叶飞龙的苦心你又何曾 懂得?” 姜云冷冷地道:“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 魏士培深邃的眼睛里忽然闪耀着奇异的光,道:“事情隐瞒了这么多年,也应 该是水落石出的时候了。姜云你没有铸成大错,多亏了叶飞龙的一片苦心啊。”他 想了很久,又长喟一声,道:“想当年,姜仲符,叶飞龙和我三人结义金兰,自问 就算不及桃园刘关张那么义气,也能够祸福与共,生死不离。岂料竟然发生了兄弟 手足相残的事情!实在令人痛心疾首,羞见古人,而杀人动机却仅仅是一个误会而 已。” “那一年,我们三人还住在飞龙山庄。每天谈刀弄剑,畅叙兄弟之情,实是人 生的一大快事。” “那时姜云你和萝儿还刚刚满月,我们三人常常外出打猎。那一天,我们正在 打猎,姜大哥忽然说有点事情,而转回飞龙山庄。我们二人狩了一会儿猎,不见他 回来,心中记挂便赶回飞龙山庄。” “就在叶二哥的房边,却听姜大哥在里面哈大笑,道:”亲一口怎么够?来、 来、来,再亲一口,再亲一口!‘又听叶夫人笑道:“你怎么这么贪心?好,再亲 一口,再亲一口!’姜大哥笑道:”真不枉我回来一趟,我的宝贝,真是乐死人啊! ‘“ “我听得出了一身冷汗,难道姜大哥故意趁我们外出打猎,赶回来和弟嫂鬼混? 难道他们有奸情?” “叶二哥外号‘烈焰飞龙’,不但剑法刚猛,脾气更猛胜于火,‘砰’的一下 踢破房门,怒喝一声,双剑齐出,正是他的成名绝招‘双龙灌顶’!姜大哥惊叫:” 二弟……‘但见寒光闪动,姜大哥猝不及防,就死在他的剑下。我连叫也叫不及! 叶夫人大叫:“相公,你、你干什么?’叶二哥‘啪’的一记耳光扇去,骂道:” 贱人!‘’啪‘一声,从叶夫人怀里掉下一包物事在地,立即便发出’呜哇哇‘的 啼哭之声,乃是一个婴孩。“ “这哭声使我们如梦初醒,原来姜大哥在逗这小孩玩玩而已!我叫道:”二哥, 你杀错人啦!‘这时,姜夫人闻声而至,抱起婴儿,哄道:“好宝贝,别哭、别哭 ……啊!’她忽然看见丈夫的尸首横卧在地,大吓一跳,伏在他身上大哭:”符哥, 是谁、是谁害了你?我一定要十倍偿还给他!‘一抬头,却看见了满身血迹的叶二 哥,又吓了一跳,道:“是你,原来是你!’目露凶光,咬牙切齿,抱起婴儿从窗 口跳出。” “叶二哥呆若木鸡,手足无措。又一阵婴儿的哭声传来,是在床上。叶二哥眼 泪纵横,抱起这个婴儿哄抚。忽然之间,他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毫无血色。‘ 啪’的一声,那婴儿从叶二哥手上跌到地面,啼声更甚。” 魏士培说到这里就停下来,公孙楚问道:“发生了什么事?”魏士培道:“叶 二哥发现手中婴儿是个女的。”叶翠萝道:“那有什么奇怪?我就是那个女婴。” 然而,魏士培摇摇头,显然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他问叶翠萝道:“你和姜云的事情, 江湖中几乎人人皆知,你们是怎样认识的?” 叶翠萝脸上微微一红,道:“去年,爹爹叫我到山东办点事情。在返来途中, 路经泰山要道,突然冲出一帮山贼,说要劫我上山当押寨……我原以为是一伙毛贼 而已,岂料个个是一流高手,不用几个回合,我就给生擒活捉了。”魏士培道: “这时候,正好姜云路过,上演了一场‘英雄救美’的好戏。你不知道他要找你父 亲报仇,他也不知道你是叶飞龙的女儿,两个情窦初开的年轻人走在一起,郎有情, 妾有意,于是就……”火光之下,叶翠萝的脸更红了,道:“我现在明白了,那伙 山贼是他为讨……我欢心,而请来的帮手。” 姜云没有辨别,只是深情地看着崔秀娥。他相信崔秀娥会了解他的。崔秀娥微 微地笑着,他当然相信姜云不是那种为了报仇就可以把爱情出卖的人。公孙楚只是 在“嘿”冷笑,叶翠萝虽然是她未婚妻,但他从来没有对她有半点怜惜。 魏士培道:“不,那伙山贼是你爹派人假扮的。”叶翠萝吓了一跳,道:“不 可能!”魏士培道:“你爹是绝对不会和姜云决一死战的。他故意为你们俩制造机 会,让你亲近他。冤家变亲家,或许能够化开两家的的仇恨。”叶翠萝道:“不会 的,我爹那么疼我,他不会这样做的。如果这样他又为什么答应公孙哥哥的提亲呢?” 魏士培道:“那是因为他发现你也无法化解他心中的仇恨,所以才招公孙楚为女婿。 你爹不怕死,他早已准备一死来赎罪,他只怕飞龙山庄后继无人,或遭血洗,所以 才找公孙楚为继承人。” 他转眼望着公孙楚,道:“据我所知,你公孙家虽然藏着盖世宝剑‘紫青龙凤 剑’,但你公孙家剑法平庸,不知你是否另有名师指点?公孙家和飞龙山庄关系冷 淡,何故你会在叶飞龙提亲呢?” 公孙楚道:“你何必明知故问呢?不错,我公孙家的剑法是平庸,所以有宝剑 一双却从来不敢外露。我虽有纵横天下的雄心,奈何未遇良师,难展鸿鸪之志!但 有一个晚上,有一个蒙面人将我劫到郊外。说要教独步天下的剑法,但就要我答应 为他办一件事,并说这是一件不违背侠义道的事情。于是我便跟他学剑,他教我的 竟然是双手剑。而他始终没有告诉我他是谁,也没有告诉我要干一件什么样的事情。” 说到蒙面人,众人都不约而同地看着那神秘的燕十娘,而她只是在冷笑。魏士 培问道:“现在,你应该知道他是谁了?” 公孙楚脸上如挟严霜,俄顷才缓缓地一字一字地道:“叶飞龙!” 公孙楚竟然是叶飞龙暗中培养的用来牵制姜云的嫡传弟子,那确实是出人意料。 崔秀娥叹道:“我明白了,他要你做的事情就是向他的女儿提亲,继承飞龙山庄的 产业。唉,公孙楚呀公孙楚,枉你自负聪明绝顶,原来也只不过是叶飞龙玩弄与鼓 掌之间的一只棋子而已。” 公孙楚心中大怒,他一向心高气傲,怎么容得了别人的侮辱?如果崔秀娥没伤 在身,他立刻就会拔剑挑战。但现在他是不会出手的,更何况她身边还有一个姜云 在死命守护。 火堆加了柴,烧得更加旺盛。众人心中就只剩下一个疑问了,“那个女婴,那 个女婴究竟是什么回事?为什么叶飞龙会震惊如斯?”谁也没有问,但谁都想知道, 只是谁也不敢问。 浮云遮住了冷月,地上一片黑暗。魏士培叹了一口气,道:“叶二哥呀叶二哥, 你的一片苦心恐怕要付诸东流了。要知道宝剑惹回来的仇怨,就只能用宝剑去解决, 这就是我们所处的江湖啊!”说完,他的目光渐渐地落在燕十娘身上,众人的目光 也不禁落在她身上。 燕十娘冷冷地道:“你们想知道什么?” 魏士培道:“事到如今,你还隐瞒什么?何况叶飞龙已经死了,你的目标也已 经达到了,你也应该说出真相了吧?姜夫人!” 燕十娘哈一笑,伸手往脸上一扯,扯下面纱,露出一张瘦削的脸来。姜云又惊 又喜,喊道:“娘,怎么会是你?你明明已经……”燕十娘骂道:“已经死了,是 吧?你当然想我死,我死了你就可以逍遥快活了!贱种,贼种,我要你亲手杀了叶 飞龙,你为什么让他自杀?” 神秘的燕十娘居然是姜仲符的妻子,姜云的母亲! 姜云骤见至亲,喜极忘形,冲上前去,唤道:“娘!”燕十娘退后两步,怒道 :“你这贱种,贼种不是我儿子,我不是你母亲!”姜云一愣,心想:“她为什么 这样骂我?啊,她是恼我没有亲手手刃仇人!但,但她为什么会没死啊?”他记得 很清楚九岁那年是他亲手埋葬了母亲,哪会有错?忽然他又想起第二天母亲的坟前 的泥土有点疏松,他当时以为是野兽出没所至,而今才知是母亲诈死复活所至。但 他为什么要诈死呢?他忽然又记起魏士培刚才的话“是为了让你恨他,恨到非杀他 不可”,难道真是这样?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是她儿子啊!突然母亲的骂声犹在 耳边“贱种,贼种,我不是你母亲”,从小母亲就是这样骂他,世上哪有母亲这样 叫自己的儿子为“贱种,贼种,我不是你母亲”的?哪有母亲不疼爱自己的儿子的? 他以前也想过这个问题,当时认为母亲报仇心切,恨铁不成钢,过于严厉而已,便 不再往下想了。所以自己练武时稍有不对,母亲便狠狠地动之拳脚,他也毫无怨言。 可是,现在他又迷惘了,难道他真不是他母亲不成? 姜云霍然跪下,向她“咚咚”地磕头,道:“娘,孩儿不肖,求娘饶恕!” 燕十娘叹了一口气,道:“起来吧,事到如今我就告诉你真相吧!” 真相?什么是真相? 燕十娘看着众人,有点得意地道:“你们想知道真相吗?好,我告诉你们,为 什么叶飞龙会吓得把女婴掉在床上?哈,女婴,因为叶飞龙当年生的是一个男孩! 而我当年所生的是一个女孩!” 姜云面无人色,道:“娘,娘,你说什么?” 燕十娘道:“我不是你母亲,我一直都是这样说的。叶飞龙才是你的亲身父亲!” 姜云吓得软倒在地,刹那间他什么都明白了!为什么叶飞龙不杀他而宁愿自杀,也 不愿死在他手上,想是他舐犊情深,不想他背负亲手弑父的罪名而为天下人所不容。 而燕十娘这个“母亲”从小便给他种下仇恨的种子,使他时刻不忘复仇,而要杀的 却是他的亲生父亲…… 叶翠萝大声狂叫:“你撒谎,撒谎!”提起长剑直刺向燕十娘。魏士培眼明手 快,一记小擒拿手就夺过她的长剑,掉在地上,道:“她说的是千真万确,你是姜 仲符的女儿,她是你的亲生母亲!”叶翠萝掩脸痛哭,自己敬爱的“父亲”恰恰才 是自己的杀父仇人,自己为他断送了爱情,断送了幸福,现在却说他不是她父亲! 她不能接受这个现实,这现实比死还要难受,还要残酷,还要讽刺! 姜云和叶翠萝此刻痛苦无比,就像丢了灵魂的幽魂野鬼。姜云脑海一片混乱, 人像断了线的风筝,在空中悠悠荡荡,飘无定向。幸好,这世界上还有能够帮他拉 住线的人,这个人当然就是崔秀娥。她太了解姜云坚强的个性,她也知道这个时候 不需要做什么事情,只要握着姜云的手就够了。她的手是冰冷的,但握姜云手里却 是全身一阵温暖。叶翠萝却没有,谁也没有去理她,她做错了什么?其实,她也没 做错什么,只是她对仇恨太执着。到头来,既伤害了别人,也伤害了自己。 公孙楚嘿冷笑,指着叶翠萝道:“原来你不是叶飞龙的女儿!我虽然答应叶飞 龙要娶他女儿为妻,你既然不是他女儿,我就不必娶你了!” 魏士培怒道:“公孙楚,你是人还是畜生?你真会雪上加霜啊!” 公孙楚道:“我公孙楚志在雄霸天下,又岂会为了这么一段无聊的婚姻而替那 叶飞龙守住那么一个破破烂烂的飞龙山庄?哼哼,他倒想得美!”他自剑术大成, 弃亲朋,背前盟,无拘无束,不料被叶飞龙的婚姻祖业所制,殊为不悦,现在决心 不遵守其遗训,便觉放下心头大石,从此无牵无挂,一剑任纵横。 魏士培叹道:“叶二哥呀叶二哥,你恨你生平冲动误事,所以便想挑一个沉着 冷静的人为徒,岂料却收了一个心术不正的小人,真是枉费心机啊!” 公孙楚道:“你不必出言不逊,我迟早都会找你算帐的。”转身望着燕十娘道 :“还有你。” 燕十娘冷笑道:“我还怕死吗?我早就死了,在符哥被叶飞龙那杀千刀杀万刀 的狗贼无缘无故害了的那一天我就不想活了!” “那时候,我看见符哥死在那狗贼的剑下,悲愤交集,也没有看清楚,抱地上 的婴孩就跑。我跑了很远很远,见离开飞龙山庄已经很远了,叶飞龙的人也不再追 来,我这才发现慌忙之中竟然抱走了叶飞龙的孽种!我恨不得马上就把他摔死在地, 可是忽然一想,这难道不是天意吗?我抱错了叶飞龙的孽种,将来就可以让他来帮 我完成复仇大计,让叶飞龙那狗贼死在自己亲生儿子的刀下,岂不是最痛快的事情?” “所以,我抱着他亡命天涯。我骂他,我打他,我要他从小便要把叶飞龙恨之 入骨!可是我武功不行啊,我就去偷点苍派的剑谱给他,如果他能够杀了叶飞龙, 我就算是死也心甘情愿!那次我受伤很重,便索性诈死激发他的仇恨。我相信,在 他心目中叶飞龙一定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他一定是非常恨他。” “后来,点苍派的人居然追踪而来,我看见他被踢下面临大海的万丈悬崖。我 大惊,想去救他,却看见一轻功妙绝的老者好似流星般扑向他!(众人明白这人定 是崔秀娥的父亲崔老先生。)我被那人的武功所惊倒,心想那人如果收姜云为徒, 符哥的仇就一定可报了!我于是从此隐姓埋名,等他回归中原的消息。九年后,他 果然练了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回来,可是他竟然没有亲手杀死叶飞龙,我的心血也 就白费了” 魏士培叹道:“这一切真是天意啊!” 燕十娘喃喃地道:“天意,天意啊!”冥冥之中,难道真有天意?天意如刀, 谁能敌得过这把刀?叶飞龙,姜仲符,姜云,燕十娘,公孙楚和叶翠萝就像棋盘上 乱七八糟的棋子,无论怎么下,怎么摆都是一个悲局。 火光忽明忽灭,黑幕渐渐遮掩着大地…… -------- 龙的天空